唳风歌行

胡茬男喝完最后一口茶，发出了沉闷的嗓音“走吧，回去了。”说完便起身离开。

出于无聊和好奇，小公子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后桌。

后桌只有两人。

小女孩身旁坐着一个默默喝茶的短胡茬男子。

看样子，两人似乎对小公子投来的目光并没有太在意。

接过面碗时，假装有意无意的问起老板：“诶老板，跟您打听个事儿。咱们这满大街都挂着灯，到处也都有卖灯的，而且做工精巧，很是不俗，你们琅湘人很看中这灯嘛。是有啥说法不成？烦请您给说道说道是咋回事呗！”

老许一听顿时面容舒展开来，哼，有钱的外地人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琅湘的风灯给惊艳到了？随即咧开了大嘴：“嘿！公子真是好眼光！这灯啊，叫风灯，是我们这独有的灯，一个工匠做一只最普通的，都得花上个把月呢！放飞后能飞出去老远！还有这来历，我可得好好给您说道说道。”一边说一边自顾自的坐到了公子哥对面。

公子哥也没介意，反而双手托起了下巴，做好准备听老板说下去了。

老许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全然忘记了算命老头的事。

“我们这有个节日，叫风鹤节，过几天就是了！你们算是赶上趟了。这风鹤节是为了纪念东边的越褚国攻打我们琅湘的那场战事的。

当年国力强盛又野心勃勃的越褚王朝，军队勇武、军备精良，连攻下我朝伏址、当扬、琚坤三郡，径直朝我琅湘主城袭来，当时我军遣出迎战的队伍死伤无数，将领个个有去无回，只得退守城池。

越褚敌军势如破竹，攻到我琅湘主城下，城内守军拼死抵抗，城墙上下那落脚之处皆是横尸，着眼之处尽是血污，残兵败将硬是坚持了半月之久。残破不堪的城墙早已嵌满敌军器械投射的巨石，还未等到援军。

眼看即将城破楼塌，突然传来一声烈风破空的尖锐声音，又好似鹤唳之声，只见城下异军被骤然卷入的烈风撕得人仰马翻，盔甲破裂。这狂风紧贴城墙，足足嘶吼一个时辰，越褚军被吹得军阵大乱。

当烈风快散去之时，主城外的两边山谷传来了我大陇阳朝的援军号角，以钳形之势将越褚军队包夹围杀，护下琅湘主城。之后更是势不可挡夺回了当扬、琚坤两地，维持住了现在的局面。

这节日便是为了纪念这场守城战事而设立的，在节日当晚亥时我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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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放飞所有风灯，让它飘出城外祭奠守军英灵，还有镇退敌军的喻义，飞得越远，就能将敌军退得越远，永不侵犯。

所以工匠都以谁做的灯飞得最远为傲，这才造就了风灯的造型特点。”

小公子听得聚精会神，过程中还拿出笔墨写写记记，郑汉子虽然始终擦着那口无鞘长刀，但听得也算入神，只是脸上的笑意少了几分。

原本热腾腾的两碗面都已经坨了，小公子还是一脸没有听够的样子，追问起来：“那风灯是怎么造的？这么小巧的机关冶炼过程肯定很困难吧？最远能飞多远啊？”

老许一下给问住了，尴尬的笑道：“这个...我只是一个卖面的，具体怎么做的我是不知道了。不过我们这有一个最厉害的工匠，江槐江老爷子，据说他造的风灯能连续飞将近一年之久，最后这灯还飞了回来挂在主城的城头上！”

“风灯在天上飞了那么久，是怎么识得为何人所造？”

“这个好认，每个匠人都希望自己的风灯能扬名四方，为让拾到风灯的人记住自己，灯匠们会在风灯刻上自己的名姓，何人所造一看便知。”

公子哥更是两眼放光了，双手激动的捏着桌角，弓起身子差点把脸怼到了老板脸上：“那江老爷子现在居于何处？我有好多问题想请教他！”

老许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尴尬的咳了两声“这，不好说，十年前他就归隐乡下的深山里了，具体位置还真没人知道。”

老许挠了挠头，这小公子也是怪，本来是想好好说说我们琅湘宏伟事迹的，出游不问美女江山也就算了，怎的对这些个匠艺之事这么感兴趣。富贵人家还能出这种人？随即又想到了那个无赖老头，无奈摇了摇头。唉，摆摊这十年都见不着几个外乡人，今天一天就见着了这么多。真是大开眼界，怪哉怪哉。

小公子听完猛然转头看向郑姓汉子，眼神发亮，汉子也点点头。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说完收起笔墨，将几个铜板按在刚刚写过的纸上便拉着壮汉飞奔而去。

老许许久才猛的转头大喊：“诶！我还没说多少钱呢！”不过熙熙攘攘的街道中早就没了两人的身影。老许一边嘴里爆地方雅言，一边收起铜板看着小公子留下的纸张。

“隔壁客人点了一碗肉粉一碟花生米，走之前给了您五钱。而后边那女童与男子吃的是一碗肉粉一碗素粉，留下了六钱。角落里那小贩点了一碗素粉一碟花生米，给您三钱。那么肉粉是四钱，素粉两钱，花生米一钱，茶水免费。两碗素粉我就应当付四钱，最后留了五枚铜板给您。多出的一钱是谢谢您给我讲的故事。无需感恩，也无需挂念，有缘总会相见，后会有期。”

看完老许就把纸给撕成了碎片，往地上啐了一口：“什么神仙、贵人，全是铁公鸡。明天就把牌子换了，外地人一律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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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许长吁了一口气，再次挤出笑容弯腰点头道:“好嘞好嘞，马上给二位去做。”说罢转身走回做面的摊车旁。

算了算了，我可是看清这些外乡人了，都是些抠门的家伙，哼，活该吃那老头的口水！但看到摊车上吊的风灯，突然觉得这种想法在大节日里不太妥当，于是小声嘟囔道“我可没故意干什么坏事儿，是那小公子手太快，我没拦住啊！怪不得我，怪不得我。还有三天就过节了，老天爷今年也要保佑我们家平平安安事事顺利诶。”说完便做了一个风鹤节特有的祈祷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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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他的意思，就开始摆弄刚从千趣楼买来的巴掌大小的小风灯，放在桌上端详。

公子哥连忙摆摆手“诶，不用不用，喝不了多少，您先去下面吧。我们饿坏了。”一边说着一边赶在老许之前就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一杯，喝了起来，还不忘恭维一句“嗯！你们琅湘这地方真不错，东西好，普通的茶也这么讲究，入口味甘清凉，很是解暑哩！”

等待做面的过程中，小公子其实想跟高大汉子说些什么，但看到高大汉子在认真的擦着横在桌上的佩刀，就放弃了搭话。

时而用手指轻敲桌面，时而拧转风灯上的机关，发出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擦刀的汉子听到这动静，终于有些按捺不住，随即抬眼看了看小公子。

手中擦刀动作仍是不停，笑道：“少爷，我知道你很喜欢这小灯，想好好找人探讨一番，不过我就一介武夫，对这些匠艺的精妙之处自是一窍不通，您就莫要想着对牛弹琴了。”

女孩自然是察觉到了老许的眼色，立即咧咧嘴，对着老许眨巴起眼睛，随后做了个捂嘴的姿势表示自己啥也不会说。

“真是个聪颖懂事的小妮子。”老许心里这么想道。而后转头看向那小公子，好像他也没在意女童的笑声，只是轻轻指了指摊车旁的炉灶。

老许经过算命老头后已对外乡人的“个性”有所习惯，反应也是极迅速，快步走到了桌前，看了眼被算命老头嘬过的茶壶壶嘴，佯装要收拾桌子“好嘞，两碗素面是吧，我先给您擦擦桌子，这茶壶里的茶也不多了，我拿去给公子换壶上等茶！”

女童快速扒拉完碗里的最后几口粉，满脸不情愿的跟了上去。

小公子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对壮汉说道:“小姑娘傻楞傻愣的，也不知道在笑啥，倒是一双眼睛挺有神。”壮汉依然保持憨笑擦着刀，没有搭话。

小公子是坐不住的性子，看壮汉没有要

小公子一听，立马蔫了下来，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继续拨弄着小风灯，无精打采道：“嗨！郑大哥不愧是武痴，果然对武道之外的事情不感兴趣。”

面终于做好端来，小公子看着老板，心念一转，突然喜笑颜开。

一个年纪不大，正埋头吃面的小女孩。

看到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贵人”喝了另一个奇葩老道嘬过的茶，老许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好，表情五味杂陈。正在想着要不要把壶嘴不干净的事告知小公子，后桌便传来一阵咯咯笑声，打破了僵硬的场面。一女童捂着肚子，一边笑一边要开口说话的样子。

听闻动静后老许赶紧对着那女童使劲挤眉弄眼，生怕小妮子说错话，将这两位身份不俗的客人惹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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