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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鸣剑录

第12回险恶难知3

双方交手数十个回合,均是点到即止。胡耆堂分明在揣摩欧阳华敏的剑法,欧阳华敏虽占锋刃之利,然无加害对方之意,终未用强。彼此蜻蜓点水般拆解了许多招式变化,胡耆堂似觉并不过瘾,忽将竹剑换成昆仑剑法的杀着,抖动杠尖劲向欧阳华敏胸腹要害直刺,显欲迫令对方动起真格来。

胡耆堂略略思索,忽然道:“六位昆仑剑的高手合力奈何你不得,你的本事可不小。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欧阳华敏谦逊道:“晚辈小姓欧阳,名号不足前辈挂齿。”心里实是不想暴露身份。

胡耆堂重新端详欧阳华敏,目光诡异,语气变得柔和起来,关切问道:“你这般年少,凭什么武功能抵敌得住对方六位强人?”欧阳华敏听他和善相询,显似已无为难自己之意,便想要尽快离开,搪塞道:“若论武功,晚辈实不是他们的对手,仅凭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偶得吓住他们一时。”

欧阳华敏退让道:“晚辈的剑法功底太过肤浅,诚不足献丑。”胡耆堂威逼道:“今日由不得你作主,你若望证明清白,就老老实实拿出点儿样子来。”说着,从一旁备以晾晒物事的空棚上折取一根三尺左右细长的竹杆,握在手中权当剑使,指住欧阳华敏,定要和他过招。

欧阳华敏心想:“此人刚才与姚金星、杨普纵论天下剑法,像是武学通才,对天下剑法无所不知。且从他随随便便拿乳酪当成暗器的手法力道、越窗而出追赶自己的轻功判断,其武功必定不弱,自己若强行脱身逃走,估计不太容易办到。既然看他对自己不似有恶意,莫如将就与他比试,探探其武学家数。假如《太公兵法》真的落在此人手上,眼下趁机弄清楚他的底细,正好作进一步对计。”暗暗算定,即收摄精神,拉开架势,挥剑与胡耆堂一招一式切磋起来。

胡耆堂道:“你想一走了之?决计不行,须得老老实实交待你是什么来头。”欧阳华敏道:“我看前辈并不像是恶人,为何定要与在下为难?”胡耆堂道:“是你擅闯敝宅在先,怪不得老夫不客气。”欧阳华敏问道:“今日非得满足你之所好,我才能离开这里么?”胡耆堂老气横秋的道:“那是当然。”

欧阳华敏念头一转,也不客气道:“那你肯不肯告知晚辈一事?”胡耆堂不答,沉着待问。欧阳华敏道:“你是不是认得一名叫杜青山的瞎眼老者,从他手上抢走了一本兵书,叫做《太公兵法》?”胡耆堂笑道:“难道你对那本兵书也感兴趣么?”欧阳华敏道:“晚辈曾经与杜前辈打过交道,担心他已被人杀害,是以关心过问。”

胡耆堂眼珠的溜一晃,说道:“以杜青山的武功,老夫焉能轻易害得了他,只不过从他手里暂借那本兵书参研参研而已。等他前来索回,老夫仍是要奉还给他的。”欧阳华敏道:“一件不易到手的物事,对你等匈奴人有莫大的好处,我不信你舍得放手交还。”胡耆堂道:“你这般看待老夫,那就大错特错了。老夫若想拿那本兵书辅佐匈奴人,把它交给铢娄渠堂带走岂不干脆!何必浪费那么多口舌把他支走。”欧阳华敏道:“那是因为你对该书尚有别的用心。”胡耆堂道:“此点只是原由之一。其实老夫与杜青山有过一段不解之缘,既然是向他借用,就不能不归还他。”欧阳华敏道:“一个曾经的匈奴王爷竟会与一名瞎眼汉人有交情,倒是稀奇,不妨说来听听。”

胡耆堂似被触动隐衷,默然片刻才道:“让你知道也好,免得你信不过我。但此事说来话长,你须得好好听着,之后告诉我你的师承出处。”欧阳华敏道:“晚辈必定洗耳恭听。”

胡耆堂略整思绪,随即说出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来。乃在当年胡耆堂还是呼韩邪单于的右谷蠡王之时,有一次受命袭击大漠西面屠耆单于的前部主力,两军交战,斩杀屠耆单于的人马上万,但胡耆堂的兵力也伤亡不少。正准备后撤之时,屠耆单于的大批援军陆续赶到,胡耆堂被迫号令剩余精壮将士奋力再战,然而部卒接连与两队强兵拼杀,疲劳困顿,自不待言。胡耆堂眼见敌方援兵有增无减,料定无法取胜,遂使计暗令将士尽皆分散成小股逃走,并亲率二十多名快骑将敌方的主力引开,。

敌军对胡耆堂所率快骑紧追不放,二十多名手下先后全被敌军射杀,胡耆堂自己也身中数箭,单骑亡命狂奔。慌不择路,不知不觉适好逃到了汉匈交界之地。前方忽见一片茫茫大湖,岸边芦苇丛生,密密麻麻,高及丈余,足以藏身。胡耆堂来不及多想,作速飞身下马,脱下战袍包裹杂草绑在鞍上,佯装自己仍然在骑,鞭马继续前奔,自个儿却忍住伤痛潜入芦苇荡中,伏躲起来。

敌军很快追上胡耆堂的坐骑,发觉有诈,着即转回大湖边上,把方圆数里的芦苇荡包围起来。先是在芦苇从中四处搜找,然终不见胡耆堂的踪影,便点火焚烧苇丛,想要将胡耆堂逼出来,否则就把他烧成灰烬。胡耆堂宁死不降,眼看火苗就要烧到身周,急向水边退去,指望置身水中或能侥幸存活。正当危殆之际,猛见附近不远长满苇草的水面上停着一叶小舟,一名中年壮汉适在悠闲锤钓。

胡耆堂不敢放声叫唤,拗断一截芦苇向那壮汉掷去。那壮汉察觉动静回头,胡耆堂迫切向他频频招手,可那壮汉却像视而不见,又像麻木不仁,对苇丛中迅速蔓延的大火和周遭马蹄杂踏的匈奴大军更似置之度外。胡耆堂大感诧异,然知危势刻不容缓,已顾不得那壮汉是善是恶,拖着伤重虚弱之躯赶急淌入深及脖颈的湖水向那小舟渡去,近前一看,却见那壮汉面容丑陋、双目已瞎,乃是一个汉人。

胡耆堂急忙张口求救,但那壮汉仍是无动于衷。胡耆堂想到自己说的是胡语,那壮汉可能听不懂,幸好自己曾经学过一些汉地语言,立即改用半生不熟的汉话交流。那壮汉弄明胡耆堂的确伤势垂危,才肯出手将他拽入舟中,听他说到正被匈奴大军追杀,便不再多问,只管教他躺身伏好,然后收钓操桨,径向湖心划去,方位奇准,仿如明眼人处处可辨一般。

岸上的匈奴大军望见一叶小舟忽地从芦苇丛中穿出,马上高呼呐喊,喝命将小舟停下。那壮汉全然不予理会,照旧划桨行船。匈奴大军顿起疑心,刹那间万弩齐发,狂矢如雨,齐向小舟激射而来。那壮汉毫不慌张,左手划桨,右手从腰间拔出佩剑,挥舞得密不透风,将疾飞而至的蝗箭悉数拨开,或落在船上,或掉入湖中。

直到小舟离岸已远,箭射不及,岸上的匈奴大军才肯罢手,眼睁睁由着小舟向南而去。大湖南面已是大汉边界,匈奴大军不敢绕到大湖对岸包抄拦截,且不清楚胡耆堂是否就在舟中,不宜草率行事,遂继续对芦苇荡围焚搜索。

那壮汉便是杜青山,他将胡耆堂带到大湖南岸的安全之处,替胡耆堂拔去身上的箭簇,把胡耆堂救活下来。但当他得知胡耆堂的真实身份后,即又怒目相向,想要把胡耆堂杀死。胡耆堂察言观色,发觉杜青山对胡地首领抱有成见,既为化解嫌隙,也是感激他的相救之恩,机智的在他面前郑重立誓往后决不再侵害汉人。杜青山为胡耆堂的诚意所动,才放宽胸怀饶过其人。

胡耆堂伤势过重,短时难以痊愈,杜青山无法打发他走人,只得留他在身边医治调养。结果一晃半个月过去,始见胡耆堂稍有康健之状。但经过一番朝夕相处,两人已不似先前那般隔阂。杜青山对胡耆堂的了解日益加深,仇胡之念有所改变。先前对匈奴人充满积恨,渐渐觉得匈奴人中也有好人,起码胡耆堂不算是坏人,对他尊重友善了许多。之后两人常常促膝交谈,胡耆堂处处表现得光明磊落,心胸坦荡,丝毫没有敌视汉人之意,杜青山更认为胡耆堂与其他匈奴人不同,消除芥蒂对他信任起来。

由于长年委屈孤寂,言语之间,杜青山止不住向胡耆堂透露当年蒙冤的不幸遭遇。胡耆堂同情感慨万分,仰慕他的高强武功,钦佩他对大汉朝廷的赤胆忠心,提出与他结拜成兄弟。杜青山矢志不与匈奴人结交,不肯答应。胡耆堂屈尊要拜杜青山为师,杜青山也不允许,但难却相识之缘,愿意教授胡耆堂一路昆仑剑法。

胡耆堂对天下武学的兴趣,便是从那时开始。他伤愈回到匈奴内地之后,四处探访大漠高手,北至坚昆,南至汉境,东至乌桓,西至康居、大宛,只要听说有身怀绝世武功之士,必定想方设法前去拜谒求教,切磋研习。后来归降大汉朝廷,对汉人的武功门类、隐士高人尤其向往,对各家精湛剑法最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日日如饥似渴,无不望亲眼一见而后快。

杜青山闻知胡耆堂改奉大汉朝廷,对他大加赞赏,抛开顾虑,专程到长安京城登门拜访,彼此彻夜长谈,如同知己一般。自那时起,两人便交往不绝。胡耆堂时常与杜青山谈论寻访天下武功高人、奇能异士的种种见闻,杜青山听得多了,忽地心生妄念,突发奇想,渴望找到某种灵方妙术能将自己的瞎眼治好,并托咐胡耆堂在探访高人之时帮他多加留意。差不多十年过去,虽然一点希望都没有,杜青山却从未放弃努力。

郅支单于被灭令举胡震惊,呼韩邪单于迫于内忧外患的压力,同意与驹于利受一方举行英雄大会。胡耆堂为完成呼韩邪大单于交付的重托,遍游各地探访武功高强、且愿为大单于出战英雄大会之人。两月前去到首阳山一带,因曾向了无法师请教过武功学问,彼此相熟,知道了无法师医术高明,遂顺便到紫云台探访,向其咨询有无能使杜青山复明之法。

不巧了无法师正好出门远游而去,胡耆堂扑了个空,不甘心白跑一趟,便在山观中盘桓数日,想看看能否等到了无法师归山。闲来无事,就往周遭名山大川游玩,一日在鸟鼠山下的石潭边,无意却好撞见杜青山。旧友阔别重逢,杜青山喜不自胜,硬邀胡耆堂至其栖身的石洞内好好相叙一宿。

彼此歇下畅所欲言,杜青山兴奋地告诉胡耆堂,其可能已经找到医治瞎目的良方。胡耆堂立询其详,杜青山将如何拿到《太公兵法》,依据传闻从书中找出诀窍参照修炼之事说知。原来他之所以跟踪楼兰武士并劫走《太公兵法》,乃因听说该部兵书里记载有能够治愈眼伤、万般灵验的奇门方术。

叙说到此处,胡耆堂似是觉得口干,略顿一下才道:“我当然不敢相信真有其事,杜青山便把我拉到洞内的一面石壁前,将他从那本兵书和传闻所得并刻在石壁上的修炼医治之法指给我看。可我目之所见尽是一些数字,若无说明,根本看不出有什么高明医术来。杜青山将数字与那部兵书的章句相对应,给我仔细讲解了一遍,却分明是些狗屁不通的胡诌臆断。我劝他不要过于沉迷左道,以免误入歧途,但他始终执迷不悟,坚信不疑,还说经过数月修炼,的确感觉有些变化。我让他取出那本《太公兵法》一同参研,杜青山不肯,骗我说他已将那本兵书偷偷送回未央宫天禄阁去了

“我心下生疑,见他怀里正揣着一卷经书,深夜趁他熟睡之际取来观览,果然正是那本《太公兵法》。该书所载内容庞杂,包罗万象,什么星谶、术数、兵法、武功、医理、道论,形形色色,乱七八糟,晦涩难懂,一时莫明其要。我想,杜青山既然不让我知道该书在他手里,不愿与我一同研阅,而他自己眼睛又看不见,光是听些传闻、人云亦云,不得要领,不如私下先将《太公兵法》拿走,替他研究清楚,再去指点帮助他。如此拿定主意,我便把那本兵书藏在自己身上,次日杜青山虽然发现不见了《太公兵法》,但他骗我在先,不好开口向我查问。我也不敢多作停留,匆匆与他辞别,将那本兵书带回到长安京城来。不过他心里必定清楚是我把那本兵书拿走,迟早会来向我讨要,你说到时我能不交还给他么?”

欧阳华敏装作听得太过入神,不吭一声。胡耆堂又道:“后来我对那本《太公兵法》反复详阅数遍,细细品味字里行间,方才看出其中的一些名堂来。书上记载强身健体的一些法门除辅助操练之外,的确对医治眼疾不无裨益,但杜青山仅略知一二,尚未得其精髓。为求真正参悟能令杜青山重见光明之法,我对那部兵书深入钻研起来,无论结果如何,都得对他有个交待。”

欧阳华敏仍旧不支声。胡耆堂似觉欧阳华敏的神情有异,问道:“你为什么不答话?”欧阳华敏不理睬他,转身便欲离去。胡耆堂忿然作色道:“原来你是不守信义的卑鄙小人!我恁般详实说明那部兵书的由来,你却仍是信不过我。在不交待清楚你的师承出处,使的是何种剑法之前,便想走人,哪里有这等便宜的事情!”

欧阳华敏对胡耆堂的指责全然不当回事,只管迈步向院墙直走,势要越墙而出。胡耆堂怒极,猛地纵身前跃,追着欧阳华敏的后背挥掌狠击。欧阳华敏不待其掌近身,已趋前数步避开,随即掉头双掌隔空还击,但听得掌风呼啸,两股无形的凌厉掌力如狂飚巨澜一般向胡耆堂疾扑过去。

此举大出胡耆堂意料,他被无形掌力击得飘飞起来,心中大骇,慌忙使出神针定海的招数,抵住掌力落地,站稳身形,才没有被对方击倒。欧阳华敏歇掌以备,胡耆堂止不住万分诧讶,不敢再贸然出手,厉声喝问道:“小子,你使的是什么妖法?!”

欧阳华敏应道:“甭管我使的是什么武功,我绝无必要告诉你。你若是想强行留住我,逼我透露师从何人,只怕也不容易!”原来他在听胡耆堂述说往昔之时,已暗运般若菩提心法,将内力积聚起来,是以没有说话分神。待到被迫与胡耆堂对掌,立将内力倾囊使出,当然威力大增。但想不到胡耆堂遭遇过强敌无数,应变灵捷,能够及时将无形掌力化解。

胡耆堂目光犀利,面罩寒霜,稳步向欧阳华敏寸寸进逼。欧阳华敏毫无客气使出隔空掌力连番猛击,但只见胡耆堂须带飘动,身形略略受阻,却无法将他击退半步。

欧阳华敏心知遇上了武功绝伦的顶尖高手,因怕逞强不敌,暗想:“自己和闵儿在鸟鼠山杜青山所居的石洞中,明明见到有人打斗的痕迹,石壁上所刻的字诀全遭劈削毁尽,多半是胡耆堂为抢夺《太公兵法》,与杜青山恶斗使坏所致,决非胡耆堂自己所说那般,《太公兵法》是其偷拿强借到手。以胡耆堂的武功,自己若想从他那里夺得《太公兵法》,肯定难以办到,看来只有等到与师父会面再想办法了。”

望见自己离院墙已不足两丈之遥,当即拔身拼尽全力向院墙跃去,展开矫捷轻功,凌空架步,刚好能够逾墙而出。到了院外,不见胡耆堂追出来,方才稍稍定下心神。

胡耆堂道:“你是被迫逃到我的后院里来?”欧阳华敏如实道:“不是他们追逼我,是我自个儿闯进来的,但决无冒犯贵府之意,望前辈能够体谅,莫予计较。”胡耆堂不无惊奇道:“这可把我弄糊涂了。你先是被人追杀,然后自行潜入我的家中,躲在屋面上窥探,却说对我没有歹念,真是让人莫名其妙。”

欧阳华敏解释道:“他们一早跟踪我至偏僻街巷,前后堵杀。我拼死抵抗,差点儿没命。幸亏他们见迟迟拿不下我,害怕惊动官府逃走了。我为弄清他们的底细,不顾凶险在后面一路悄悄尾随追来,结果到了附近,那些人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以为他们必是溜进了这间后院,便大但闯入进来,因疑心他们会不会是前辈的熟人,才伏到屋面上偷听,之后知道应是误会了前辈。”

胡耆堂面有不悦,道:“你使的决不是荆楚剑法。我曾经与荆楚剑法的当世耆宿章成子比试切磋数次,对此门剑法知之甚详,而你适才所用的招式套路,只是有几分形似,却全无半点神同。你须得如实告诉我,所习练的究竟是何种剑法。”

欧阳华敏正色道:“前辈若连晚辈的师门所授都表怀疑,晚辈端的就无话可说了。”言毕,还剑入鞘,施礼而别,转身向院墙走去。胡耆堂冷冰冰的道:“你这样便想开溜么?”欧阳华敏头也不回道:“晚辈才疏学浅,不配与前辈深研剑道,只能告辞。”

欧阳华敏大惊,方知胡耆堂早已发觉有人潜伏于屋面之上,仓促间不知如何应答,遂伏定不动,急思对策。心想:“听胡耆堂所言,其好像与杜青山相识,故而此际将自己错当成了那位瞎眼杜兄。难不成胡耆堂真个是从杜青山手上抢来那本《太公兵法》,以为杜青山为之找上门来?”

胡耆堂道:“原来如此。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当然不会派人去跟踪追杀你。不过,你说那些人拿不下你,他们一共有多少人?都有些什么能耐?”欧阳华敏道:“那伙人总共五男一女,个个精谙昆仑剑法。”

话音未落,立觉身后阴风煞起,直袭背心而来,赶即旁跃闪避。侧身看去,但见胡耆堂已跃身扑至,双袖飞舞,十指如钩,劲向自己的肩背抓下。情急之际,当即滑开上身后仰,一招断桥锁地,左腿陡然踢向对方右膝关节。

胡耆堂飘身一让,不待欧阳华敏站直身形,已高高腾空纵起,自上而下,左手如钳,疾锁欧阳华敏的咽喉,右掌如刀,狠狠劈向欧阳华敏的脑门。欧阳华敏见到对方使出阴毒手法,已封死上方,只好顺势躺倒,就地滚出丈余。

胡耆堂变招神速,跨步踏上,顺着欧阳华敏翻滚之势,鸳鸯双腿连环蹴向欧阳华敏的头部和腰眼。欧阳华敏蹚地挡拨,左臂肘击对方下盘,右指直戳其腹部气冲、中极二穴。

胡耆堂发觉眼前是个少年人,微感诧异,盯住问道:“你是什么人?亡命窃贼么?”欧阳华敏镇定答道:“不是。”胡耆堂细细打量欧阳华敏一番,见他虽蒙住了下半脸,但眉目浩然,英气横溢,全不似为非作歹之徒,便又问道:“你身上披着我的衫袍,若非入室偷盗却为那般?”欧阳华敏想起自己的确擅取了对方的衣物穿戴在外,辩道:“我适因情状狼狈,见到下人把诸多衣服架在院内晾晒,随手借用一件,并不是想窃为已有,如今还你便是。”言毕,脱下袍服放在一旁,却不愿解下丝棉布巾露出真容。

胡耆堂看见欧阳华敏身上被利器划伤数处,原有的衣衫破破烂烂,血迹斑斑,大感吃惊,似是已明欧阳华敏的处境,谨慎问道:“你为何会伤成这副模样?是不是被什么人追杀?”欧阳华敏道:“我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从未见过他们,更不可能与他们有任何仇怨,可他们个个均要置我于死地,想取我性命。”

正要伺机跟踪姚金星和杨普二人,却见胡耆堂将两位客人送至室门便即止步,随而转回身来,仰面向着自己藏身之处招呼道:“是杜老兄么?何时染上了跳梁君子的癖好?是不是眼瞎找不着门儿?来了许久,总该到屋里喝杯茶水罢。”

欧阳华敏见他刹那间换了一种打法,起手收手迅捷无比,不敢掉以轻心,使出剑路精华与他激斗相持。只两盏茶功夫,双方又拆解了上百招。胡耆堂的剑诣实确超群绝伦,尽管以竹杆代剑,却全然不失凌厉功力,若换作真剑,必定威势大增,欧阳华敏决计不易招架应付。但欧阳华敏本就不是真心与他较劲,屡走险招相避,不经意间竟被对方抓住缝隙挑去蒙面的布巾,猛挺竹杆捣向自己的喉头,硬是将自己逼上绝路。危急之下欧阳华敏无法再行相让,速以剑锋向对方的竹杆削去,竹杆“哧”的一声应剑而断。

胡耆堂收势停手,看清欧阳华敏的面容,将手上半截竹杆扔在地上,拍掌赞道:“果然是举世罕见的上乘剑法。我胡耆堂虽遍览天下剑诀,邀人斗剑无数,能胜我一招半式的鲜有其人,可如今居然看不出你剑路中的名堂来,敢问你小小年纪便武功不弱,使的究竟是什么剑法?”

欧阳华敏道:“晚辈使的便是前辈所熟知的荆楚剑法。适才偷听前辈所言,知道前辈对此门武功了如指掌,晚辈甚是佩服。”胡耆堂道:“荆楚剑法中有此等高明的招式么?敢问尊师是谁?”欧阳华敏不想让胡耆堂知晓自己的师承来历,抱剑作揖道:“师尊向来对弟子管诫甚严,不许轻易向人卖弄其名号,还望前辈饶恕晚辈失礼,不能冒昧奉告。”

胡耆堂弓躯收腹,一掌格开欧阳华敏的来招,一掌拍向欧阳华敏的面门。欧阳华敏左手架住对方掌击,右臂支地,倒扣金钟,弹腿反踢对方头颈。胡耆堂沉腰矮身躲闪,欧阳华敏迅将踢腿下压,双脚在他的肩背上一钩,上身借势来个鲤鱼打挺,整个人如鲲鹏展翅般拔地而起,凌空越过对方头顶,远远落在两丈开外。

胡耆堂回身又将扑上,欧阳华敏伸出左掌制止道:“且慢!”胡耆堂收步站定,厉声喝问:“你有何话说?”欧阳华敏道:“之前我听你谈论剑法,敬你是前辈高人,才与你试剑拆招。如果要拳脚相斗,晚辈可是无暇奉陪,还望前辈另寻强手匹敌。”

胡耆堂不信,指着欧阳华敏身旁的一方石蹲狡诘道:“我可不会被你蒙骗了事,除非你敢当面以石试剑。”欧阳华敏果断拔剑劈向那石蹲,一剑即削掉其上端的一角。胡耆堂微微一怔,却大感兴趣道:“即便有一把好剑,若不擅长剑法,仍难敌众强。我且与你比试比试,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斤两。”

胡耆堂细听屋面上毫无声响,拾起几案茶碟上的一小片乳酪,袍袖微起,腕指一扬,乳酪即如利器劲向欧阳华敏伏身窥探的瓦楞缝隙激射而至。欧阳华敏慌忙侧身闪避,乳酪穿隙而出,嗖然破空,伤人威力兀自不减,毫不亚于铁镖蝗石。

欧阳华敏不敢再行躲藏,决然朝后院纵身跃下面屋,飞步奔向院墙。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得脑后窗棂剧响,牖扇洞开,胡耆堂已抢身越窗而出,疾速几个起落,拦截在欧阳华敏身前。欧阳华敏被堵住去路,无奈停下步伐,站稳身形,以备对方突然出手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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