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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明灯

35. 世界一(35)

“像老学究吗?”他低头问她。

赵北平摇头,不知该从何说起。

最后一截蜡烛燃尽,猝不及防陷入黑暗。赵北平牵起她的手,带她到里间,坐在榻上,“我去点盏灯来。”

依她坐下,手臂将她带进怀里,她挣扎动一动,赵北平却不肯放手,让她整个人都躺在自己怀里,“我是家中嫡长子,一出生就被捧在手心里,上上下下都纵容着,那时候的脾气比南安坏多了,是个小霸王。”

“后来呢?怎会正经得像个老学究?”

他将她拉回来,她跌坐在他身上。她想起身,他却不肯,将她圈在怀里,“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看清我的面目,比平日里复杂狰狞得多。你若后悔了,害怕了,又或者十分厌恶……我允你后悔一次。”

“当真可以后悔?”

黑暗中,看不到他的神色,他低头窝进她的颈窝,“可以。”声音闷闷的。

秦秋漪问:“那你为何还不松手?”

“现在是第二次,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将军竟如此无赖。”

“嗯,厌恶吗?”

秦秋漪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那日,冯氏逼迫我嫁给太监,你知道门口的香炉里加了别的是不是?”

赵北平沉默,未答。

秦秋漪又问:“将军,厌恶吗?”

“漪漪。”赵北平直起身,让她靠在他胸膛上,“不一样,你生性善良,被逼入险境时,我倒怕你心慈手软,还好没有一退再退。”

“那将军又为何问我,慈不掌兵,情不立事,我怎会不知。”

她话音落,他心中最后一丝隐忧消散干净,不由得收紧手臂。

他总是抱得这般用力,秦秋漪动了动,却是徒劳。她说:“我又不跑,抱这般紧做甚?”

赵北平垂眸,克制着身体里的叫嚣着的蠢蠢欲动,手里微微松了一点,“天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

春杏特地早早备好了水,见将军送夫人回来,她愣了好一会儿。想来想去觉得不正常,第二日跑去问长顺,将军那方面是不是不行?

长顺吓得捂住她的嘴,“胡说什么,将军怎么会不行!”

“将军要是身体没毛病,怎么没跟夫人圆房?”

长顺被问得哑口无言,干巴巴道:“可能夫人病了一场,将军顾及夫人的身子吧。”

这理由倒也说得通,春杏听了点点头。来都来了,跑这一趟就说两句话,好像不划算。她看他一眼,脚尖踩住一颗小石子,磨来磨去。

“还有事?”

春杏白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就没话跟我说!”

她这一说,长顺倒想起来,“要开战了,沿海这边不大安全。过几日,将军就要派人送夫人去金陵了,你尽早把行李收拾好。”

“这一仗要打多久?”

长顺说不知道,又说:“管它打多久,打服为止。”

“那、那我们……”

“我若活着回来,我们就成亲,回不来……你就换个人嫁。”

他说的干脆,春杏却哭着跑走了,走时还瞪他一眼。

“这、这怎么又哭?”长顺挠挠头,想不明白,只得追上去。

……

秦秋漪离开福州那天,赵北平送了一里又一里。

秦秋漪掀开窗帘回望一眼,他便又驱马跟上。什么话也不说,静静地驱马跟在她车窗外,她掀了帘子,他便低头来看她,嘴角带笑,眼中的欢喜比春风都柔。

“不送了,快出了福州的地界了。”她说。

他应声好,却没勒住缰绳。

秦秋漪怎会不懂,只要她回头,他便永远会跟上来,除非她先硬下心肠不再看他,那便又使她心生愧疚了。此后,不得日复一日惦念着。

秦秋漪笑一笑,从他深邃的眼眸里瞧见自己的样子,她笑起时还真是好看。

“将军保重,勿念。”

她放下车帘。

赵北平终勒马停下,手掌攥紧了缰绳,心神随着她明媚的笑靥飞去。马车的影子越来越小,小到成了一个点,再然后一点也看不到了,赵北平依旧望着长长的官道。

长顺说:“将军该回城了。”

“她说勿念。”

这要长顺如何回,春杏连这两个字都没跟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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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掌微微收紧,用发烫的身体告诉她,他不想当她有分寸的好友。

腰快被他勒断了,秦秋漪拍他的手,直至他松开她,才道:“将军现在的模样和沉着正经截然相反,像一把熊熊燃起的烈火,我难以躲避,也有些不适应,但……不害怕。”她抬手摩挲他的眼尾,这双总叫人看不透的眼睛,现在一览无余。

赵北平回了神,“没被母亲放在眼里的小妾,却是个有手段有野心的,她想成为这座府邸的女主人,然而她不知我的父母是勋贵大族联姻,就算父亲再宠爱她,也不会越过母亲去。”

“而那时候,母亲的亲妹妹一入宫便成了最受宠的妃嫔,父亲即便与母亲关系冷淡,人前人后也给足了她侯府夫人的敬重,那小妾终于认清她斗不倒母亲。于是,她把手伸向我。”

赵北平的手指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害怕吗?”

“正经是将军装给我看的吗?”

黑暗中,赵北平笑了声,“她带我到湖边,想推我入水,却被我抓住了袖子一同落下去。我游上了岸,她在水里扑腾,被人捞上来没多久就咽气了。”

说起陈年旧事,他很平静,语气中听不出恨意。秦秋漪扶摸着他的手背,他反握住她的手,“后来,父亲跑去当道士,再后来姨母病逝,我进宫当伴读,宫中的魑魅魍魉可比父亲的那个小妾厉害多了。小霸王也好,小皇子也罢,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总要戴个示人的面具。老实的、阴狠的、奸猾的、鲁莽的、一身正气的……”

“正经的模样便是那时候形成的,正经的人大多无趣,再学几分先生的严肃模样,瞧着便叫人厌烦,见着都得绕着走。”他又笑一声,揉着她的手心,“倒叫你看出来了。”

她沉默了会儿,火光摇摆不定,赵北平也患得患失,就在他想要放开手时,她摇了摇头。

“以前以为你十分正经,我生怕不小心做了出格的举动让你误会,但你待我又很是宽容,不拘小节,兴许有时我失了分寸都不曾察觉。在我心中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开明的男子了,难得的至交好友。”

外头黑透了,书房里那一盏灯,不甚风力,忽明忽暗,拉长了两道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她催促他快些讲故事。

他擒住她的手,握住了,就放不开了,摸索着她的指腹,捏一捏她的手心,缓缓道:“有一日,父亲从外头带了个女子回来。母亲大度,纳妾便纳妾罢,她出生勋贵大族,又育有嫡长子,一个外头的小野花有何可惧。”

他停顿良久,这一次秦秋漪没催他,握住他的另一只手。

过往的黑暗,他不详细说给她听,秦秋漪却知再次揭开伤疤时,那些事又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现在有些后悔没让他去点灯了。这时候哪怕有一点火光,瞧着也是暖的。她直起身说:“我去点灯。”

“不去。”

秦秋漪拉住他,拍拍身边的位置,“不怕黑。”

“怕黑吗?”秦秋漪从他胸膛上抬起头,他的手按在她后腰上,她只能稍稍抬起一点角度。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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