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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进权谋文成了香饽饽

150-160

“没,也不是什么大事,过几日便好了。”凌丹青笑了笑,道:“倒是宁公公,听闻前些日子病了,如今可好全了?”

若是正常来说,凌丹青与杨清宁的身份悬殊,即便是在杨清宁家中,以凌丹青一国公主的身份,坐在首位是理所应当。不过杨清宁的身份有些特殊,她可不敢在他面前摆谱。

杨清宁不在意这些,也没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径直坐了下来,道:“不知公主喜欢喝什么茶,我好让他们去准备。”

见杨清宁看过来,小瓶子会意,转身出了正厅。

杨清宁关切道:“公主肠胃不适,可曾看过太医?”

“若当真如此,那这个李玉成确实是个伪君子,公主能及时认清他的本性,是天大的好事,公主该高兴才是。”

凌丹青深吸一口气,道:“这还多亏了皇兄,否则丹青怕是清白不保,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先皇子嗣单薄,皇上的弟妹本就不多,自然要对公主多加照拂,不能让人欺负了去。”

凌丹青的母妃去的早,凌璋虽然给了她公主的尊荣,却没有给她父爱,以至于她在一个缺爱的环境中长大,而越是缺爱的人,就越渴望被爱,这才被李玉成趁虚而入。虽然她果断放弃了那段感情,可伤心在所难免,她也想找人倾诉,诉说自己的委屈。无论最初说起时有多不自在,可压在心底的话还是说了出来,她的情绪也找到了宣泄口,尤其是在听到杨清宁那句‘不能被人欺负了去’,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道:“丹青与皇兄并不亲近,还以为……”

“公主,皇上只是不善表达,并非无情无义,你们是骨肉血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皇上怎会不关心公主?”

凌丹青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道:“经此一事,丹青便明白了,皇兄心里一直想着丹青。”

“公主这样想就对了。那李玉成胆大包天,敢欺负公主,皇上定不会饶了他。”

“今日来时,他还上门求见,丹青已知实情,自然不想再见他,便让人回绝了,谁知他竟带人半路拦截,若非皇兄派暗卫保护,丹青这会儿怕是已经遭遇不测。”

杨清宁闻言一怔,随即说道:“那李玉成竟如此大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劫持公主?”

“他曾说只要毁了丹青的清白,便能让丹青彻底沦为工具,他大约是察觉了什么,才如此行事。丹青已让人将他捆了,送去锦衣卫。”

“公主拿的起放的下,实在让人佩服!”

凌丹青苦笑着说道:“丹青只是不想一错再错,其实心里难受得很。”

“公主不必为这种伪君子难过,若换成我,必定当面甩他两巴掌,再踹他几脚,待自己消了气,最后再让人送去锦衣卫。”

听他这么说,凌丹青忍不住轻笑出声,心里的郁气也随之消散,她深吸一口气,道:“被公公这么一说,丹青还真有些后悔,确实该打他一顿出出气。”

“还有机会,公主不必懊悔。”

小瓶子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将泡好的茶分别放在两人手边,随即后退一步,道:“老爷,方才收到消息,礼部尚书府被查抄,府中所有人已被锦衣卫送进诏狱。”

杨清宁本能地看向凌丹青,见她满脸惊讶,出声问道:“可说了什么缘由?”

小瓶子答道:“都察院左都御史沈大人参奏礼部尚书李孟德,在先皇丧礼期间贪墨白银三万两。”

“在先皇丧礼上动手脚,这……这李孟德是穷疯了吗?”杨清宁听得目瞪口呆。

“人证物证俱全,李孟德已认罪。”

杨清宁听到这儿,不由恍然大悟,随即看向凌丹青,道:“看来今日李玉成求见公主,是为了求公主帮忙,只是公主并未见他,他这才决定铤而走险,劫持公主,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不待凌丹青说话,小瓶子接着说道:“沈大人同时参了李玉成,在先皇寿诞前日,与西楚桓把酒言欢,有通敌卖国之嫌。”

杨清宁……

凌丹青……

在短暂的静默后,杨清宁端起茶杯,道:“公主,我们以茶代酒,庆祝你及时脱离苦海。”

凌丹青还未回神,却下意识地端起茶杯,与杨清宁碰了一下,清脆的响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庆幸地说道:“感谢皇兄,及时把我拉了回来,这对父子实在太过无耻!”

小瓶子带来的消息,让凌丹青彻底放下,这种人实在不值得为他难过。心情好了,精气神也就回来了,她在杨清宁的引导下,聊起了护肤和化妆,从而将话题引到马上要开业的净美阁上。

凌丹青惊讶地说道:“那香满堂和净美阁竟都是公公的产业?”

杨清宁点点头,道:“最近香满堂和净美阁都有新品上市,我让人每样准备了一份,送给公主当见面礼。小瓶子,把东西拿来。”

小瓶子应声,转身出了正厅。

凌丹青夸赞道:“我可是香满堂和净美阁的会员,我的胭脂水粉和香皂都是在那儿买的,用起来就是比别家的好。”

“能得公主青睐,我脸上有光。”

“早知是幕后老板是公公,我早就上门拜访了,香满堂的胭脂水粉好多都是限量款,有好几次我都没抢到。”

“待以后再出新款,我定先派人送去公主府,绝不会再有抢不到的情况发生。”

“那可太好了!”凌丹青脸上终于有了笑意,道:“听说净美阁过几日重新开张,到时我定去捧场。”

“那感情好,有了公主这块活招牌,我的铺子可就不愁生意不好了。”杨清宁闻言不由松了口气,绕了这么大半天,目的终于是达到了。

聊起护肤和化妆,两人仿佛打开了话匣子,那种陌生的疏离感渐渐消失,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一个时辰,去上早朝的凌南玉也回了杨府,听说凌丹青来拜访,便也厚着脸皮去了正厅。

凌南玉突然进门,吓了凌丹青一跳,急忙站了起来,行礼道:“丹青拜见皇上。”

杨清宁也随之起了身,行礼道:“参见皇上。”

有外人在,还是要给凌南玉几分面子的。

凌南玉下意识地朝杨清宁走去,却被他用眼神制止,迈出去的脚又默默地收了回来,笑着说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都起吧。”

“谢皇上。”凌丹青和杨清宁相继站直了身子。

凌南玉看看杨清宁,走到上首坐了下来,杨清宁却找了个相对远的位置坐下,虽然该给的面子要给,却也要让他知道,自己还在生气。凌丹青则在杨清宁的对面坐了下来,这样不会损了皇家的颜面,也表示了她对杨清宁的重视。

“朕与四皇妹有些日子未见了,四皇妹看上去消瘦了些,无论遇到什么事,还是要多注意身体。”

面对凌南玉,凌丹青还是有几分紧张,道:“多谢皇上关心,丹青一定注意。”

杨清宁见状出声说道:“这马上就要中午了,公主可有想吃的饭菜,我好让人去准备。”

凌丹青看了看凌南玉,见他并未说话,道:“我爱吃鱼,就点一个清蒸鱼吧,其他菜只要不是太辣,都能入得了口。”

杨清宁是凌南玉身边的红人,他的喜好不是秘密,凌丹青这么说也是投其所好。

凌南玉闻言心中一喜,道:“皇妹也爱吃鱼?那正好,干脆中午做个全鱼宴,好好招待招待皇妹,阿宁以为呢?”

做鱼好啊,阿宁爱吃鱼,又不爱挑鱼刺,若做了全鱼宴,那他就可以好好献一献殷勤,说不住阿宁的气就消了。对凌丹青的这个喜好,凌南玉表示很满意。

凌南玉那点小心思,杨清宁怎么可能不清楚,道:“公主这两日肠胃不好,需吃些调理肠胃的食物,鱼可以有,全鱼宴还是免了吧。”

凌南玉眉头微蹙,转头看向凌丹青,道:“皇妹的肠胃不好?”

凌丹青见状心里一紧,急忙说道:“也没什么大碍,劳公公挂心了。”

“阿宁已不在宫中侍候,皇妹就不要再称呼‘公公’了。”

凌丹青一愣,试探性地问道:“那丹青该如何称呼?”

凌南玉思量了思量,道:“就称呼一声兄长吧。”

“兄长?”凌丹青又是一愣,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杨清宁。

“皇上说笑了,我什么身份,怎能做公主的兄长,公主直接称呼我的名字便可。”

“不是。”凌丹青急忙解释道:“丹青并没有看清公……兄长莫要误会,丹青能多个兄长照拂,自然求之不得。况且,认下这个兄长,香满堂和净美阁的东西,我岂非能随取随用?怎么想都是丹青赚了,而且是赚大发了。”

凌南玉闻言满意地笑了笑,道:“既如此,那就这么定了。”

见凌南玉做了决定,杨清宁也不好再多说,道:“长平,你去吩咐厨房一声。”

“好,我这就去。”

饭菜很快上了桌,有外人在,杨清宁也不好做得太过,一顿饭下来,凌南玉如愿地献了殷勤,只是杨清宁对他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凌丹青是个聪明人,自然能看出其中的不妥,吃完饭也没留多久,便起身离开了。

看着凌丹青的马车驶出大门,杨清宁转身就走,连看凌南玉一眼都未看。凌南玉见状急忙追了上去,道:“阿宁,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杨清宁脚步不停,压根没有搭理他的打算。

凌南玉紧跟在杨清宁身边,道:“阿宁,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我保证下不为例,成吗?”

杨清宁突然顿住脚步,转头看向凌南玉,道:“皇上若想让我原谅,便收回成命。”

凌南玉身子一个趔趄,差点刹不住车,道:“阿宁,我是一国之君,金口玉言,若出尔反尔,恐会受人非议。”

杨清宁闻言气不打一处来,道:“皇上也知自己是一国之君,不能出尔反尔,那为何唯独对我食言而肥,可见我在皇上心中压根就没有一点分量!”

“不是,阿宁误会了。”凌南玉上前两步,想要拉扯杨清宁,被他挡了过去,道:“我就是太在乎阿宁,才想着早点公布遗诏。”

“若你做不到,当初就不该答应我。”杨清宁真正在意的是这一点,若之前只是假装,那现在他是真的动了气,道:“我算是明白了,你曾经答应我的那些事,不过是为了应付我。现在我回来了,一切就都不作数了,反正我在你眼皮子底下,想跑也跑不了了,是吗?”

“不是,不是!阿宁,除了这一件,我答应你的其他事,我都会做到……”

“我要离开京都。”杨清宁打断凌南玉的话,看着他的眼睛,道:“你答应过,不会勉强我。”

凌南玉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要走?”

“是,既然皇上不能信守承诺,那我也没留下的必要。”

“你怎会这般轻易便说出要离开的话?你的心不会痛吗?你……”凌南玉想问‘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可怎么也问不出口,他害怕听到杨清宁说‘没有’。

杨清宁的心怎会不痛,只是他要让凌南玉认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否则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人无信不立,是皇上失信在先,怪不得旁人。”

看着杨清宁面无表情的脸,凌南玉心里十分难过,道:“是我不对,除夕宴上我保证绝口不提遗诏的事,你别走,行吗?”

“皇上答应事,就必须做到,否则便不要轻易许诺。”

见杨清宁缓了神色,凌南玉试探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道:“嗯,只要你不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杨清宁这次没有躲闪,也没有挣开他的手,而是直视他的眼睛,道:“皇上可是觉得委屈?”

凌南玉看着他,摇了两下头便停了下来,随即诚实地点点头,道:“我确实是失信于你,但这不是不在乎你,而是太在乎。”

“这世上有许多人都抱着‘我在乎你’、‘我为你好’的心态,做着违背对方意愿的事,你认为那是‘你爱我’的表现,而事实却是你在用这种办法来控制我。若你只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你可以控制我的身体,我没有反抗的余地。若你想成为我的爱人,那我就是个拥有独立思想的人,而并非你的附属品,你便不能这么做。”杨清宁极其认真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凌南玉似懂非懂地看着杨清宁,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是很明白,“可我没想过控制阿宁。”

他们两个的成长环境不同,凌南玉一时理解不了也是情有可原,不过该说的,杨清宁必须说清楚,“有些控制是看得见的,是行为上的限制;有些控制是看不见的,是思想上的限制。我要做的是你的爱人,而不是被困住的木偶。”

“那你……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凌南玉下意识地握紧了杨清宁的手,紧张地等着他的答案。

杨清宁察觉到他的情绪,不禁无奈地笑了笑,道:“这么多年的相处,你应该了解我的性子,若是不喜欢,我会跟你回来?不过喜欢归喜欢,我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若是你越过这条线,即便我再喜欢,也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得到肯定的答案,凌南玉心里的难过瞬间消散,伸手抱住杨

清宁的身子,道:“阿宁,以后若我惹你生气了,你打也好骂也好,想怎么出气都成,能不能不提‘离开’这两个字?”

“陈慧的事我并未怪你,因为我知道你让陈慧去西南,并非全是私心。遗诏的事我怪你,不仅是因为你未能信守承诺,还怕你武断专横。你是一国之君,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关乎整个南凌,万千百姓,切记要三思而行。”

凌南玉忙不迭地点头,道:“嗯嗯,阿宁说的,我一定做到。那你是否能答应,不轻易说‘离开’这两个字。”

杨清宁沉默了片刻,道:“好。”

凌南玉抱紧杨清宁的身子,委屈巴巴地说道:“阿宁,你方才真的吓到我了。”

“若不想有下次,皇上最好不要失信于我。”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一旁站着的小顺子不禁长出一口气,别说凌南玉,就是他在听到杨清宁要走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他无法想象若是杨清宁真要走,会是怎样一副场景,好在凌南玉及时改了口。

一直保持沉默的小瓶子开了口,“老爷,外面冷,回屋吧。”

凌南玉这才松开杨清宁,拉着他朝着清晖园走去。

腊月二十八,临近新年,家家都在准备年货,本来就热闹的街道,如今人来人往,人人脸上都带着喜气,期望能过个好年,来年有个好年景。

要说这一日最热闹的地方在哪儿,那就莫过于位于城东的净美阁,今儿重新开业,不仅新品多,优惠力度还大,尤其听说丹青公主会来捧场,京都的贵妇便都行动了起来,一大早就见门口聚着许多人,都是大户人家的下人,主家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

杨清宁虽然没打算出面,却一早便来了净美阁对面的茶楼,包了间雅间,看着楼下的情况。

“开门了,开门了!”不知是谁喊了两声。

众人纷纷朝着门口看去,从里面走出十二名女子,身上的穿着和首饰都一模一样,都是大红色绣花夹袄,配大红色的裙子,袖口和领口的白色兔毛是点睛之笔,看上去不仅喜庆,气色还好。

十二名女子分成两队,来到既定的位置站好,她们的模样长得都好,再加上这通身的气派,不禁让人眼前一亮,不似哪家的丫鬟,倒似谁家的小姐。

十二名女子身后,走出的是净美阁的掌柜,名叫徐二娘,之前也经营过胭脂铺,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关张大吉。听闻净美阁招掌柜,便自告奋勇地报了名,被小瓶子看中,让她做了净美阁的掌柜。徐二娘长得很妩媚,举手投足尽是风情,今儿也穿了一身大红,只是比那十二名女子的打扮要成熟一些。

徐二娘在门前的位置站定,笑着说道:“今儿是咱们净美阁重新开张的好日子,承蒙各位赏光欢聚于此,无论您是来瞧热闹的,还是来花银子的,咱们净美阁都欢迎。唯有一点,大家伙儿切记,这大过年的,咱们都和和气气,和气生财。”

第152章 重回京都(11)

腊月二十八, 净美阁重新开张,门前聚集着不少人,瞧着走出来的众人, 小声议论着。

“净美阁从掌柜到伙计,可都是个顶个的美人, 这模样, 这气派,啧啧, 就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过如此。”

“可不是嘛, 这才过了多久, 这些人都好似换了个人似的, 越发让人情不自禁……”

“我劝你们别动歪心思, 这幕后老板权势通天,不是你们能招惹得起的。”

“听你这意思,你知道这幕后的老板是谁?”

“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在这儿嘚嘚什么。”

“你们是不是傻?就连公主都给他们捧场, 还不能说明这幕后老板的身份吗?”

“只是说公主要来,来不来还不一定呢,也就你当了真。”

……

“都让让,都让让。”人群外传来叫喊声。

众人纷纷看过去, 只见身穿舞狮服的队伍走了过来, 其中两人还抬着鼓,来到搭好的架子前停下。

“舞狮队来了。”

“据说是特意从南边请来的班子。”

“一看他们这行头,就知道不简单。”

……

徐二娘见状笑着说道:“大家伙儿都散散, 待会儿会有舞狮表演,期间会撒些喜钱, 大家一定注意安全,大过年的,大家沾沾喜气便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有喜钱啊,还是净美阁大方!”

“靠前的人才能抢到,咱们还是往前靠靠。”

“三子,你去把家里人都叫来,就说净美阁撒喜钱。”

……

见人群非但没往后退,还不停往里挤,徐二娘微微蹙眉,道:“撒喜钱是走近撒,不是靠得越近就能抢到,大家不用往前挤,都往外散散,给舞狮队空出个地方。”

围观的人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人动弹地方。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人群外跑来一队身穿盔甲的士兵,为首的军士大声喝道:“散开,散开!”

众人一怔,神色间有些惶恐,急忙往后退,转眼间的功夫,刚刚还人挤人的街道,空出一大块地方。随后那些军士便站在人群前方,避免人群再次往前靠。

徐二娘被这阵势吓了一跳,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正打算让人去传信,为首的军士大步走了过来,客气地拱了拱手,道:“我等奉命过来维持秩序,掌柜继续便可。”

徐二娘闻言心里有了底,急忙扬起笑脸,道:“那就辛苦各位了。待事后,我请诸位喝酒。”

看热闹的人群再次议论了起来。

“我怎么瞧着这些军士身份不一般啊。”

“这你都不知道?他们可都是禁卫军,专门保护皇上的。”

“能动用禁卫军,那这幕后的老板果然权势滔天啊!”

“也有可能是公主一会儿要来,他们是过来保护公主的。”

“无论怎么说,这净美阁的幕后老板都不是咱们惹得起的。”

人群中有几人相互看了看,悄悄地离开了人群。俗话说得好,同行是冤家,净美阁的出现挡了不少人的财路,今儿重新开张,那些人本想找茬闹事,不曾想竟来了这么多禁卫军,虽然他们背后也有人撑着,可相比之下他们的老板要弱势得多,若继续闹事,别说生意做不成,脑袋能不能在脖子上都两说。

杨清宁转头看向小瓶子,道:“这是你安排的?”

小瓶子摇摇头,道:“应该是皇上安排的。”

“虽然招摇了些,倒是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老爷,今日风大,还是关上窗吧。”

杨清宁好笑着说道:“今日过来不就是为了看看开业典礼吗?若关上窗还怎么看?”

“老爷若因此感染风寒,莫说看典礼,怕是连门都出不了。”

杨清宁无奈地离开窗边,走到桌前坐下。小瓶子关上窗子,又弄了弄屋里的碳火,这才过来坐下,给杨清宁续了杯茶。

“今年的除夕宴老爷要参加吗?”

“当然不。”杨清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冻僵的身子舒缓了些许,道:“我本就不喜应酬,况且那宴会吃不好喝不好,还冷得要命,若不是非去不可,或者别有目的,没人愿意去。再说如今我无官无职,压根没资格参加。”

“不去也好。和往年一样,我陪老爷过年。”

“不止你,还有小敏子、小柜子、老张,咱们白天打打麻将,玩玩牌,到晚上便一起做年夜饭,包饺子,热热闹闹地过个年。”

小瓶子扬起嘴角,道:“和老爷打牌,从来就没赢过。”

杨清宁没好气地说道:“那是你不想赢,就你那眼力,想要记牌很容易,只要记住了牌,你想怎么赢,就怎么赢。”

“老爷的牌运好,就算记住了牌,没有牌运,也赢不了。”

杨清宁点点头,道:“确实有些牌运。那你们可要多准备些银子才行,咱们可不兴打欠条的。”

“还望老爷手下留情。”

两人正说话,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鼓声,应该是舞狮队开始了表演。

“这狮子舞得好啊,活灵活现,就和真狮子一样。”

“可不是嘛,不愧是南方来的舞狮队。”

众人议论间,两只小狮子,纵身一跃,跳上了木桩,一左一右,动作整齐一致,就好似在照镜子一般,慢慢地爬到最高的柱子上,高兴地贴在一起,随后狮口一张,吐出一副对联。

上联:生意兴隆添富贵

下联:财源广聚万事兴

横批:八方来财

待众人看清,两只小狮子一抬头,便将对联又收了回去,紧接着终身一跃,跳下了木桩。

“好!”人群响起络绎不绝的叫喊声。

三只狮子中唯一的大狮子动了起来,一步一步跳上木桩,一口咬住了悬在半空的彩球,随后一摆头将彩球扔了出去,彩球在人群的上空炸开,紧接着便有密密麻麻的铜钱落了下来。

“是铜钱,快捡!”

人群沸腾了起来,纷纷低头去捡地上的铜钱,拦在一旁的禁卫军淡淡地看着,完全做到了尽忠职守,没有一人去捡。

徐二娘见状出声说道:“大家注意安全,捡到的是运气好,没捡到的也不要放在心上,待会儿我会出些题,点几人来回答,只要能答对,就有一吊钱的奖励。”

“一吊钱?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

徐二娘拍了拍手,顿时有一名店员转身进了店,随后抱着个木箱子走了出来,来到徐二娘身边,打开了箱子,露出了里面满满当当的铜钱。

“这里有十吊钱,我待会儿会问十个问题,回答正确的,便可以领一吊钱。”

众人看着箱子里的钱,眼中闪着光,道:“那你赶紧问。”

徐二娘抬手往下压了压,道:“好,第一个问题,我们净美阁是哪日在京都开张?”

在短暂的安静后,很快便有人喊了起来,“我知道,我知道!”

“我也知道!”

徐二娘扫了一眼众人,指着一名身穿绿色夹袄的少女,道:“那个穿绿色夹袄的姑娘,你来说。”

少女见众人都看了过去,白皙的脸颊泛起红晕,答道:“是宁和二年七月初六。”

徐二娘笑着点点头,道:“这位姑娘说对了,可以过来领钱了。”

少女闻言眼睛一亮,抬脚就走了过去,从女店员手中接过了铜钱,随即兴奋地说道:“多谢掌柜。”

“不客气,只要姑娘以后为我们净美阁多说几句好话便可。”

少女随即说道:“恭贺净美阁开张大吉,财源广进。”

“真的给了!”

“那可是一两银子啊。”

“刚才怎么不叫我!”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纷纷,随即便有人喊道:“快问第二个问题。”

“好,那我来问第二个问题,大家可都听好了。”徐二娘顿了顿,接着说道:“众所周知,我们净美阁和香满堂是同一个老板,我要问的是京都有几家香满堂,位置分别在何处?”

人群中又是一阵静默,香满堂他们知道,具体有几家,位置分别在何处,还真不清楚。

短暂的静默后,一名少女出声喊道:“我知道。”

徐二娘见状笑着说道:“那就这位穿红色衣裙的姑娘来说。”

少女刚要说话,就听人群中传来一阵喧哗。

“公主殿下到了,快让让。”

徐二娘一听,急忙迎了过去,凌丹青的马车艰难地通过拥挤的人群,停在了净美阁门前的空地上。

待马车停稳,玉玲扶着凌丹青步下马车,徐二娘急忙行礼道:“民妇徐二娘参见公主。”

凌丹青微微抬了抬手,道:“徐掌柜不必多礼。”

“多谢公主殿下。”

凌丹青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道:“怎么,还没到吉时吗?”

“我们家主子说了,公主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就是吉时。”

“兄长这么说的?”凌丹青微微有些讶异,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道:“早知如此,那本宫便早来一会儿,也省的这么多人干等着。”

听凌丹青称呼‘兄长’,不仅围观的百姓愣了,就连徐二娘也不例外。众所周知,凌丹青是四公主,唯一的兄长便是凌南玉,那岂不是说这净美阁和香满堂都是皇上的产业?

“不干等,这不舞狮刚结束。”

“既如此,那便开始吧。”

鞭炮声很快便响了起来,围观的百姓纷纷捂住了耳朵,而那些大户人家的丫鬟、侍从则脚步匆匆的离开,将听来的消息禀告给主家。消息就像龙卷风,很快便席卷了整个京都。

净美阁和香满堂因此生意异常火爆,光是来办理会员的都能排出去两条街,杨清宁年前年后这段时间,赚的是盆满钵满,旁人只有羡慕的份儿,压根不敢从中使绊子,除非是不想活了。

“老爷,咱们回吧,应该没人敢闹事。”

杨清宁哭笑不得地说道:“别人都以为这是皇上开的铺子,谁敢闹事?索性已经出了门,就顺便去工坊瞧瞧。”

杨清宁和小瓶子出了茶楼,坐车径直去了工坊,简单地看过后,便回了王府,恰巧碰上回来的凌南玉。

杨清宁径直问道:“那些禁卫军是皇上派去的?”

凌南玉急忙解释道:“今儿四皇妹会去净美阁,我担心她的安全,便派人过去维持秩序。”

“现在满京都的人都以为净美阁和香满堂是皇上开的。”

“那岂不是更好,不仅没人敢去闹事,阿宁还能因此大赚一笔。以后若是我没钱了,还指望着阿宁养我呢。”

“可别。”杨清宁闻言有些哭笑不得,道:“你要是没钱了,我可养不起。”

“我很好养活的,只要给口吃的,给间房住就成。”

“这么好打发?”

“前提是有阿宁在。”凌南玉凑上前,抓住了杨清宁的手,不出意料的冰凉,于是便握在手里帮他暖着,道:“阿宁,今儿早朝我下旨取消了除夕宴。”

杨清宁闻言一怔,奇怪地问道:“这不是传统吗?为何要取消?”

“大过年的,就该待在家里,干嘛受那个活罪。”

杨清宁一看他那样,就知道没说实话,道:“说实话。”

“我想陪阿宁过年。”凌南玉立马说道,丝毫没有停顿。

杨清宁挑了挑眉,“还有呢?”

凌南玉老老实实地说道:“我之前说过会在除夕宴上宣布父皇的遗诏,可阿宁不许,我怕他们追问,便索性取消了除夕宴。不过我想陪阿宁过年是真的!”

“取消就取消吧,反正皇上也不打算纳妃。”杨清宁顿了顿,好奇地问道:“皇上取消除夕宴,那些大臣便没说什么?”

“自然有人反对,不过他们反对也没用,南凌我说了算。”

杨清宁见他一副小人得志的夸张模样,不禁有些好笑,配合道:“是是是,皇上威武。”

鸿府,鸿吉刚回来没多久,就有客上门,来人是礼部左侍郎郭宇飞。鸿吉让人将郭宇飞带到正厅,自己径直看完手里的折子,这才起身过去会客。

郭宇飞见鸿吉进门,起身行礼道:“见过岳丈大人。”

“坐吧。”鸿吉来到软塌前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开门见山道:“你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岳丈大人赐教。”郭宇飞毕恭毕敬。

“你想问什么,直接问便是。”鸿吉神色淡淡。

“敢问岳丈大人,皇上取消除夕宴,您为何不出声反对?”

鸿吉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你是想问,我为何不参与皇上选秀一事。”

郭宇飞神色一僵,随即讪讪地笑着说道:“岳丈大人英明。”

鸿吉不答反问:“你以为皇上所说遗诏一事,是真是假?”

郭宇飞思量了思量,道:“皇上曾说要在除夕宴上宣读先皇遗诏,今日却又取消除夕宴,小婿以为皇上所说的先皇遗诏有假,只是不想选秀的托辞。”

“你可有想过皇上为何迟迟不选秀?”

“皇上应是已有钟意之人,想立她为后,只是此人身份卑微,配不上皇后之位,故而说手中有先皇遗诏,一堵众臣悠悠之口。”

“我问你,你今日来,是听谁怂恿,还是说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鸿吉神色严肃地看着他。

郭宇飞心中一凛,视线下意识地躲开,道:“岳丈大人多虑了,小婿怎敢动什么歪心思。”

鸿吉见状冷哼一声,道:“你回答我的问题之前,好好想想李孟德的下场。”

想到李孟德,郭宇飞心里不禁有些打鼓,道:“岳丈大人,您是历经三朝的老臣,怎能放任皇上如此任性妄为,皇嗣可是关系整个南凌的大事。”

鸿吉看向他的眼神冷了下来,道:“他们怂恿你,你便来怂恿我,是想我们也像李家一样,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郭宇飞见状顿时有些慌张,道:“小婿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郭大人。”鸿吉打断郭宇飞的话,冷淡地说道:“若你执意要插手选秀一事,那便和梦儿和离吧。”

郭宇飞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道:“岳丈大人,您这是……”

“梦儿的两个孩子一并回鸿府,我们与你再无瓜葛。”

郭宇飞被鸿吉吓得不轻,急忙跪在了地上,道:“岳丈大人息怒,小婿知错,还请岳丈大人收回成命。”

“郭大人若还想要妻儿,就将自己心里的那点妄想全部抛掉。别说你没有,你心里想的什么,我一清二楚,只要你开口,皇上也会一清二楚。别以为皇上年轻,就觉得好拿捏,他是先皇费尽心血培养的继承人,他想做什么,没人拦得住,试图与他作对的,要么丢官罢爵,在牢狱中呆着;要么满门抄斩,断了香火。如此多的前车之鉴,郭大人都视而不见,是觉得自己比别人都聪明?”

“小婿……”郭宇飞被说的满脸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看在我们亲戚一场的份上,我只告诉你一句,皇上口中的先皇遗诏确实存在,其上写明了皇后之位的人选,内阁以及诸位国公,在先皇驾崩之前都曾亲眼目睹。”

郭宇飞惊讶地抬头,“竟真的存在,那皇上为何还要瞒着?”

“为何瞒着,自然有皇上的道理,你只需本本分分做好自己的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管的别管,晋升便指日可待,否则……”

郭宇飞恍然大悟,急忙应声道:“是,小婿谢岳丈大人教诲。”

“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该断还是断了吧,与你没好处。”

“是,岳丈大人放心,小婿明白该怎么做。”

“去吧,我就不留你了。”

“小婿告退。”

郭宇飞躬身退出门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随即快步走了出去。待他回到侍郎府,径直去了鸿梦岚所在的红梅园。

鸿梦岚听到回禀有些诧异,两人的夫妻感情早就消磨殆尽,如今也不过是顶着夫妻名头的陌生人,郭宇飞已经许久没来过她的院子,今日来也不知是所为何事。见他进来,鸿梦岚甚至没有起身迎接的打算,淡定地坐在床前绣着花,她的女儿马上就要出嫁了,得赶紧将她的嫁衣绣出来。

郭宇飞心里也清楚,这些年他因为宠妾灭妻,与鸿梦岚的夫妻关系有名无实,也不奢望她与那些小妾一样,对他俯首帖耳,能让他进门就不错了。

“今儿吹得什么风,把侍郎大人给吹来了。”

郭宇飞闻言脸上一热,自顾自地走到鸿梦岚身边坐下,道:“夫人这是给妙儿绣嫁衣呢。”

“侍郎大人公务繁忙,无暇顾及妙儿的婚事,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要多看顾些,否则侍郎府嫡女出嫁,竟办的十分寒酸,侍郎府丢得起这人,我们鸿府丢不起。”

说起这事,鸿梦岚心中就一阵气闷,堂堂侍郎府嫡女出嫁,身为父亲竟不管不问,甚至连嫁妆都不想出,只盯着她那点陪嫁,真是无耻至极!

郭宇飞的脸色有些难看,抬头看向一旁侍候的丫鬟,道:“你先出去,我有事跟夫人商议。”

巧珍没有动弹,抬头看向鸿梦岚。

鸿梦岚将针别在绣布上,抬头看向郭宇飞,道:“大人有话直说便可,我身边侍候的丫鬟嘴巴都紧,即便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也不会说出去。”

郭宇飞微微皱眉,想到鸿梦岚身后的鸿吉,生生将怒气压了下去,道:“以前是我识人不清,没想到孟氏是个祸害,如今算是看清了她,夫人是当家主母,这内院的事还得夫人出面。”

鸿梦岚惊讶地看着郭宇飞,道:“大人这是病了,还是吃错药了?孟氏可是大人的心头肉,平日里就算掉根头发,大人都心疼得要死。今儿这是怎么了,这孟氏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让大人突然转变了态度。”

郭宇飞将孟秀枝怂恿他去鸿府的事说了一遍。

“就这样?”鸿梦岚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若非岳父大人拦下了我,这会儿说不准咱们也和李家一样。那孟氏定是旁人安插在我身旁的细作,不能再留在身边。夫人不是向来对她不喜嘛,找个由头把她打发了吧。”

郭宇飞说这话时神色平静,语气那叫一个理所当然,就好似在说一个物件,而不是前一刻还心肝宝贝叫着的爱妾。

鸿梦岚看着他笑了起来,道:“我是不喜孟秀枝,却也不想当枪使,若大人想把她打发走,那就自己去吧,我还要为妙儿绣嫁衣,没那个闲工夫。大人慢走不送。”

鸿梦岚说完低下头,继续绣着手中的嫁衣,不想再搭理这个冷心冷性的薄情男。

郭宇飞看着鸿梦岚,脸色变了又变,若不是碍于她背后的鸿吉,早就把她休了。越想越气,他猛地站起身,抬脚便走了出去。

鸿梦岚看着被放下的帘子,自嘲地笑了笑,道:“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才看上这么一个薄情寡性的男人。”

“当初他待小姐千依百顺,温柔体贴,还曾发誓一辈子只娶小姐一人,谁能想到他竟是这种人,只能说人心难测。”巧珍忍不住叹了口气,安慰道:“以后小姐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可。”

“我只是觉得自己蠢,当初竟还因为他和父亲闹了一场,果然还是父亲看人准啊。”

巧珍犹豫片刻,道:“小姐,若您过得不痛快,待小小姐出嫁后,便和离吧。”

“和离?”鸿梦岚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暗淡了下来,道:“即便父亲不在乎名声,容得下我这个不孝女,我也不能和离,有个和离过的母亲,妙儿在婆家的地位会一落千丈。算了,过一日算一日吧。”

郭宇飞刚回到侍郎府,凌南玉这边就得了信儿,一边给杨清宁磨墨,一边说道:“李孟德一家还在诏狱里关着,眼看着就要上法场,这郭宇飞怎么就认为自己能逃得过去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便有人前仆后继,这不奇怪。”杨清宁继续勾画着图纸,接着说道:“不过我很好奇,鸿阁老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挑这么个女婿。”

凌南玉摇了摇头,道:“阿宁你说,鸿阁老是否会参与其中?”

“不会。”

“为何?”

杨清宁不答反问:“皇上,自你回京以来,内阁可曾催你选秀?”

凌南玉仔细回想了一下,道:“没有。”

杨清宁微微一怔,随即抬头看向凌南玉,问道:“先皇在临驾崩之前,是否召见过内阁?”

“是。”凌南玉脑海中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杨清宁的意思,道:“阿宁是说内阁知晓遗诏一事。”

杨清宁深吸一口气,道:“恐怕是的。”

第153章 重回京都(12)

“若当真如此, 那岂非父皇召见的人都知道遗诏的事?”

杨清宁之前也没想到,就是方才听凌南玉说,内阁从未催促过他选秀, 这才有所怀疑,“恐怕是的。”

凌南玉的眼睛亮了起来, 紧接着问道:“那是否说明他们已经默认了我们的关系, 所以不曾提过选秀,也不曾对我们住在一起有过质疑?”

“应该是。”杨清宁深吸一口气, 又重重吐出,虽然他表现得很是从容, 其实心里压力很大, 毕竟这是在古代, 而和他在一起的又是一国之君, 这就相当于悬崖上走钢丝,需要极大的勇气,得知这个可能性,心里的压力顿时轻了不少。

得到杨清宁的肯定, 凌南玉高兴地原地转了好几圈,“太好了!简直太好了!”

杨清宁忍不住感慨道:“没想到先皇竟为你做到了这一步,他是真的很爱你!”

“父皇……”想到凌璋,凌南玉兴奋地心霎那间沉了下去。

见他神色不对, 杨清宁出声安慰道:“皇上不必难过, 我一直都认为人死不是终点,说不定先皇会在另一个世界重生呢。”

“在另一个世界重生?”凌南玉怔怔地看着杨清宁。

杨清宁心里一紧,方才一时嘴快, 竟说了不该说的话,急忙补救道:“人死了不是还可以转世投胎嘛, 我说得可有什么不妥?”

凌南玉沉默片刻,道:“阿宁,我有话想和你说。”

杨清宁见他神色异常严肃,心不自觉地紧张起来,道:“皇上想说什么?”

“父皇临走之前告诉我一件事。”凌南玉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道:“他说他不是我的父皇,他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杨清宁震惊地看着凌南玉,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道:“先皇不是皇上的父皇,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清宁自然明白凌南玉的意思,毕竟他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是这事他还不能告诉凌南玉。

“他是在我们离开冷宫那年,突然来到这个世界的,附身在了父皇的身上,所以父皇的变化才会那么大。”凌南玉顿了顿,接着说道:“阿宁,我知道这事太过离奇,你可能一时接受不了,但这件事是真的,父皇临走之前亲口告诉我的。”

“那他可曾告诉你,他所在的世界是怎样的世界?”

凌南玉点点头,道:“父皇说他在来这个世界之前,也是一位皇子,他所在的国家叫秦,他的父皇是个伟大的霸主,只可惜英年早逝。”

“秦?”杨清宁的心脏漏跳了一拍,难道他是始皇的后代?

“是,父皇说他的父皇选择的继承人是他,只是他犯了蠢,被亲兄弟害死。不过,父皇那时已经很虚弱了,说话颠三倒四,甚至没说他叫什么名字。”

听完凌南玉的讲述,杨清宁已经猜到他是谁,不禁一阵唏嘘,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遇到自己偶像的子嗣。秦始皇是杨清宁最敬佩的皇帝,没有之一,若早知道‘凌璋’的真实身份,他便不会离开京都了。

杨清宁试探地问道:“那时的先皇已极度虚弱,很有可能产生妄想,如此天方夜谭的言语,皇上是信,还是不信?”

“我信。”凌南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紧张,道:“阿宁,其实我也不是凌南玉。”

杨清宁不禁目瞪口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道:“你……你不是……凌南玉?”

凌南玉紧张地攥住杨清宁的手,道:“没错,我不是凌南玉,我与父皇一样,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杨清宁眉头紧皱,道:“那你是谁,你是何时来到这个世界,与我相依为命的人是谁?”

凌南玉见状有些不安,道:“我姓曹,叫仓舒,我是你们从冷宫出来的当日,来到的这个世界,我虽然不是真正的凌南玉,可这十六年来陪着你的都是我。”

“曹仓舒?”不知为何,杨清宁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你说的是实话?”

“我可以发誓!”凌南玉举起了右手,“这十六年发生的所有事,我都记得,阿宁若不信,可以随便问。”

“你等等,让我先消化消化。”杨清宁挣开了凌南玉的手,快速地整理着思绪,问道:“你也是在死后,来到的这个世界?”

“是,我也是被人害死的,死时不过十三岁。”

“那你那个世界与这个世界有什么不同?”

“相较于这个世界,我所在的那个世界诸侯割据,战乱频发,百姓民不聊生。”

“诸侯割据?”杨清宁微微一怔,随即问道:“你所在的国家叫什么?”

“我所在的国家叫大汉,在那里我也是皇子。”

“大汉?你说你姓曹,是大汉的皇子?”杨清宁此时的思绪有些混乱,道:“那你知道先皇口中的秦吗?”

凌南玉摇摇头,道:“我所在的世界,并没有秦这个国家。”

汉朝的皇室姓刘,并不姓曹,曹操也不过是为刘氏皇族打工的,即便后来他建立了魏国,也称不上皇室,所以曹仓舒口中的大汉,并非自己所熟知的汉朝。

杨清宁很快便理清了思绪,道:“也就是说你来到这个世界时已经十三岁,并非心智不全的幼童,那你讨好接近张明华,是刻意为之?”

开弓没有回头箭,凌南玉也没打算再继续瞒下去,点头说道:“是,我拥有凌南玉的所有记忆,知道张明华的儿子死于热邪入体,便也故意得了相同的病,这样便能让张明华对我移情,对我更加看重。”

“你……”杨清宁惊讶地看着他,随即想到了马力,道:“那日马力也是被你算计的?”

“我拥有凌南玉的记忆,知道秦淮手中有这种药,便趁他不在的时候去拿了。”前些时日他们还曾在护国公府聊起过这事,只是当时他没说实话。

“你何时去的,为何我完全不知情?”当时凌南玉年纪小,身为他的贴身内侍,杨清宁几乎寸步不离,竟对此事毫不知情。

“我那段时间每日都会去坤和宫,一是为了接近张明华,二就是为了趁机拿药。我说过谁欺负阿宁,我会加倍还回去。”

杨清宁愣了愣,随即说道:“你也出手对付秦淮了?”

“嗯,不止秦淮,还有丽妃。”凌南玉顿了顿,如实说道:“父皇对我十分宠爱,我便时不时地在他耳边说两人的坏话,只要时间一长,父皇总会听进去,收拾他们只是迟早的事。”

杨清宁听得目瞪口呆,本以为这些年一直都是自己在守护着凌南玉,没想到凌南玉也在暗中守护着他,他深吸一口气,道:“你到底还瞒着我做了多少事?”

“我最大的秘密便是这个,只要我说出来,以阿宁的聪明,其他事早晚会想通。”

杨清宁沉吟片刻,接着问道:“当年你是否也对陈慧出手了?”

凌南玉摇了摇头,“我只是在父皇面前说了一句,曾在御花园内碰到过丽妃和陈钰,其他并未做什么。”

一个五岁的孩子,还是素来乖巧懂事的孩子,相信没人质疑他话中的真实性,凌璋信以为真,也是人之常情。

“那陈家由满门抄斩改为流放,是否也有你的原因?”

“阿宁不想他们死,所以我便求了父皇。”

杨清宁看着他,突然回想起他方才说的话,‘我说过谁欺负阿宁,我会加倍还回去’,随即问道:“那个卖布的男人突然消失,也是你做的?”

当年他被杀手追杀,与小瓶子男扮女装,为了躲西楚桓,假装买布,被卖布的纠缠强买强卖,后来小瓶子再去,却怎么也找不到人,打听之下才知,那买布的得罪了权贵,被赶出了京都。

“是,他差点害死阿宁,我没要了他的命,已经格外开恩了。”

杨清宁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紧接着说道:“你跟我说实话,围杀使团的计划,到底是先皇提出的,还是你提出的?”

“是我。我说过谁欺负阿宁,我会加倍还回去,他们敢暗杀阿宁,我就让他们尝尝死的滋味!”

心中的猜测被印证,杨清宁久久无法回神,在宫中的那八年,觉得难熬的那八年,他一个奴才却过着主子一般的日子,比宫中嫔妃的待遇还要高,他本以为是他舍身救主的原因。如今仔细想想,有功劳的奴才多的是,有哪个和他一样?就算是曾经权势滔天的秦淮和福禄也不行,所以他有那样的待遇,一直是凌南玉在背后斡旋。原来他竟为他做了那么多事。

凌南玉再次试探性地伸出手,如愿地握住了杨清宁的手,道:“阿宁,自此以后,我对你没有任何隐瞒,你还能接受我吗?”

杨清宁看着凌南玉的眼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不安,沉默片刻道:“你既然拥有凌南玉的所有记忆,就应该清楚‘我’是怎样一个人,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凌南玉神情一怔,好看的凤眼眨了眨,随即亮了起来,道:“难道阿宁也是……”

“我和你一样,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既然凌南玉选择了坦白,那他也不想再隐瞒,道:“不过我和先皇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只是我们处于不同的时代,香皂和玻璃都是我那个时代很普通的东西。”

“原来我们是一样的!”凌南玉欣喜地看着杨清宁,激动地说道:“阿宁,你知道吗?我从未感觉像现在这般轻松,我终于鼓起勇气说出这个的秘密,而且……而且阿宁和我一样,我们拥有同样的秘密!”

见凌南玉高兴得有些语无伦次,杨清宁也跟着扬起嘴角,道:“我也没想到,这说明我们有缘分。”

“阿宁,我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既遗憾我们不是来自同一个世界,又庆幸我们不是来自同一个世界,我所在的那个世界是乱世,或许我死了,反而是幸运。不,不是或许,若我不死,便不会来到这个世界,就不会遇到阿宁,所以我还要谢谢那个害死我的皇兄。”

“你冷静些。我之前是怎么教你的,要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杨清宁无奈地看着他,道:“你看看你现在,喜……”

凌南玉抬头吻住杨清宁的唇,随后微微拉开距离,“阿宁,在你面前我只想做最真实的自己,完全剖开的,赤/裸/裸的。”

每说一句,凌南玉便亲一下,那话语就萦绕在彼此的唇舌之间,让气氛变得暧昧,房间里的温度也随之升高。

凌南玉的话击中了杨清宁的心脏,让它为之颤动,也随之升腾起一股冲动。他一手搂住凌南玉的腰,迫使他紧贴自己,一手拖住他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带着诱惑意味的吻。

欲望轻易被勾起,两人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炙热,突然一阵凉意袭来,杨清宁倒抽一口气,伸手按住了凌南玉的手,随即抬头看了过去,“你……”

凌南玉再次吻住杨清宁的唇,打断他的话,轻声说道:“阿宁,别说话,交给我便好。”

杨清宁与他对视,慢慢地松开了手。得到应允,凌南玉被水光蒙上的双眼流露出欢喜之色,他如信徒般,虔诚地亲吻着杨清宁,眼睛、鼻子、嘴唇、喉结、锁骨……

随着凌南玉的动作,杨清宁压抑多年的欲望熊熊燃烧,只觉得浑身如着了火一般,完全感觉不到冷,直到那微凉又湿润将其包裹,就好似被闪电劈中一般,大脑一片空白。

他努力找回一丝理智,软绵绵地推了推凌南玉的肩膀,用细弱蚊蝇般地声音说道:“别,脏……”

凌南玉没有停下动作,而杨清宁也没了力气抗拒,大脑中仅存的理智彻底消散,完全地沉醉在那令人欲罢不能的欢愉中。

……

凌南玉趴在杨清宁耳边,轻声说道:“阿宁,舒服吗?”

杨清宁白皙的脸瞬间染成绯红,不答反问道:“你小小年纪,怎会懂这么多?”

“我看过春/宫/图。”凌南玉顿了顿,期待地说道:“那阿宁准备好了吗?”

杨清宁听他这么问,心瞬间紧张起来,脸好似充血一般,不过仅是挣扎了一瞬,便闭上了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凌南玉翻下身子,躺在杨清宁身边,期待地转头看他,道:“阿宁不开始吗?”

身上一轻,杨清宁睁开了眼睛,转头与他对视,看清了他眼底的期待,心底的紧张消失,撑起身子坐了起来,伸手扒开他的衣衫,看清了胸口的那道疤。他轻轻抚摸,引得凌南玉的身子一阵颤抖,没想到他竟这般敏感。

被水光覆盖的眸子看着他,凌南玉有些难耐地催促道:“阿宁……”

刚刚冷静下来的杨清宁,身体又诚实地有了反应,不再犹豫,俯下身子吻了上去。

杨清宁想学凌南玉,却被他阻止,也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玉瓶,递到杨清宁面前,道:“用这个,抹到那里,不会受伤。”

杨清宁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东西你随身带着?”

“嗯。”凌南玉催促道:“阿宁,快点!”

杨清宁心里说不出的感动,从他手中接过玉瓶……

“嘶。”

凌南玉的痛呼让杨清宁停下了动作,心疼道:“可是受伤了?”

凌南玉双腿夹紧想要退缩的杨清宁,“没有,阿宁,继续。”

“若是疼就说,别撑着。”

“嗯。”凌南玉敷衍地应了一声,等了这么久,无论如何都要继续下去,受伤不受伤的,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就算是用□□,他也要将杨清宁紧紧绑在身边。

……

两人挤在软塌上,身子紧紧贴在一起,虽然只有一床薄被,却感觉不到一丝寒意。

杨清宁犹豫了一瞬,低头看向凌南玉,道:“你就没想过做上面的那个?”

“上面?”凌南玉有疑惑地抬头。

杨清宁解释道:“就是男女行房,男子的角色。”

凌南玉摇摇头,道:“阿宁的身子不好,若是因此受了伤,我会心疼。”

杨清宁心里感动,嘴上却说道:“你受伤了,我不会心疼?”

“我身体好,受点小伤不碍事,况且,我就是想阿宁心疼,这样若哪日我犯了错,阿宁是否就能罚得稍稍轻些。”

杨清宁听得一阵好笑,“皇上不愧是皇上,还真是‘深谋远虑’啊!”

凌南玉撑起身子看他,试探道:“阿宁,我们已经有夫妻之实了,你是否要对我负责?”

杨清宁的脑袋往后挪了挪,道:“皇上想做什么,直说便可。”

“自然是公开我们的关系啊,阿宁不会不想给我名分吧。”

杨清宁苦笑不得看着他,道:“皇上是一国之君,还需要什么名分?”

“自然是想将我们的关系公之于众了,若是阿宁不想做皇后,那我就让阿宁做王爷,一字并肩王,与我平起平坐。”

杨清宁微微一怔,随即说道:“你怎知我不想做皇后?”

“阿宁是男子,而皇后是女子的称谓,阿宁心里排斥,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我都明白。”凌南玉伸手戳了戳杨清宁,道:“我可是阿宁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什么都知道。”

杨清宁无奈地捉住凌南玉的手,道:“只要我们感情稳定,我并不在意这些。”

“那我们何时公开关系,初三上朝后怎么样?”

“皇上的意思是宣读先皇懿旨?”

“若阿宁不想,那就不宣读圣旨,直接宣布咱们的关系。”

杨清宁思量了思量,道:“这样吧,除夕宴被取消,那皇上便办个元宵宴,到时再宣读先皇的遗诏。”

“阿宁不要勉强,只要你愿意公开我们的关系,宣不宣读遗诏并不重要。”

“皇上为我做到这种地步,我总该有所回报吧。更何况,有了先皇的遗诏,再加上内阁的支持,咱们所要面临的阻力要小得多,这般省心又省力,我为何不愿?”

凌南玉兴奋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道:“那就这么定了!”

两人的关系因此突飞猛进,凌南玉理直气壮地搬进了杨清宁的卧房,又逢年假,不用早朝,两人每日都睡到日上三竿。当然,初一除外,除夕宴能取消,祭祖不能。除夕晚上守岁,本身睡得就晚,再加上他不断惹火,两人都有些放纵,以至于杨清宁叫了他三次,他才不情不愿地起了床。腰酸腿软,后面还疼,每走一步都是煎熬,不过是他自己作的,只能自己受着。

待他下午回来,杨清宁一眼便看出不对,挥退所有人,为他检查伤口,见内裤上有血渍,伤口被撕裂,又心疼又生气,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道:“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嘶。”凌南玉疼得叫出了声。

杨清宁一边给他擦药,一边说道:“待会儿你搬出去,还住东厢房。”

“不要!”凌南玉下意识地转身,又扯动了伤口,疼得五官都扭曲了,“我错了,我认错,我保证不会再胡闹了,阿宁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就饶过我这一次吧。”

“你老实点,再动一下试试。”

“不动了,只要阿宁不赶我走,阿宁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看他这样,杨清宁心里也难免自责,怎么就不能忍一忍,而是由着他胡闹,“这次就算了,若再有下次,我直接让小瓶子帮你搬。”

凌南玉忙不迭地点头,“嗯嗯,保证下不为例!”

时间飞逝,转眼便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宫中举办宴会,五品以上的官员皆可到场,与除夕宴不同的是,所有到场官员不许携带家眷。对于这样的要求,朝中大臣反应各有不同,那些在凌璋临终前被召见的人,心里隐约猜到了凌南玉的用意,只是他们什么都没说。

待他们提前来到奉天殿,发现殿门是关着的,门口站着两队禁卫军,个个身穿盔甲,手中拿着长戟。他们不自觉地顿住脚步,有些不敢上前,这阵势着实让人心里犯嘀咕,不自觉地想起那年围杀使团的场景。

“这到底怎么回事?举行宴会,不让携带家眷也就罢了,怎么奉天殿还关着?门口的禁卫军又是怎么回事?”

“是啊,这阵势着实有些吓人。”

“不会是又要出事吧。”

众人见鸿吉走了过来,急忙走了过去,你一言我一语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鸿吉扫了一眼众人,笑着说道:“大家稍安勿躁,奉天殿未开,许是我们来早了,不妨在这儿等上一等。”

“阁老,除夕宴取消,办元宵宴,这可没有先例啊。”

鸿吉反问道:“没有先例的事就不能做吗?那何来创新?”

见众人相互看了看,没有做声,鸿吉接着说道:“在南凌之前,还没有内阁,若照你们所说,那内阁岂非不该存在?”

“阁老,您多虑了,我们也是不明白皇上的用意。”

“自皇上登基以来,勤政爱民,南凌在经历了永璋的兴盛后,并未衰落,而是越发强盛,足以证明皇上的能力。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只需做好本分,别胡思乱想,将来就都是好日子,那锦衣卫、东厂就不会轻易登门。”

“是是是,阁老说的是。”一众大臣纷纷应声,只是有几分真心,就不好说了。

见他们三三两两地离开,鸿吉眼中闪过冷笑,也走到了一边。

邱礼见状紧随其后,小声说道:“阁老的良苦用心,怕是没几个人能体会。”

鸿吉不在意地笑了笑,道:“他们想找死,我拦也拦不住,只能多培养几个人才,到职位空出来时,也好能顶上。”

邱礼四下看了看,道:“听说郭大人最近与吏部侍郎周大人走得很近,怕是看上了空出来的礼部尚书啊。”

提到郭宇飞,鸿吉的脸色就变了,道:“那个蠢货不知死活,当初我就不该把梦儿嫁给他。”

“梦儿当初……”邱礼并没继续往下说,但意思很明显。

鸿吉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那个混账是个蠢的,我不能让梦儿和她的孩子被他毁了。”

“阁老打算怎么做?”

“请旨和离。”

“和离?”邱礼惊讶地看着鸿吉,道:“妙儿可是马上要成亲了,阁老这时候请旨和离,怕是会让妙儿的婚事出现变故。”

“永乐侯府娶妙儿,为的是我,而非他郭宇飞,只要有我在,他们不敢慢待了妙儿。更何况,我是请旨和离,只要皇上同意,旁人不敢多说什么。”

邱礼眉头皱起,道:“阁老如何笃定皇上会同意?”

“若我所料不错,皇上打算今日宣布先皇遗诏,那件事太过惊世骇俗,定会引起朝野动荡,皇上需要我们这些老臣压阵。”

邱礼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哭笑着说道:“阁老若当真如此做,怕是会惹皇上不悦,即便他同意了,难免会记在心里,您确定要如此做?”

“皇上是明君,只要我为他做事,他不会记恨在心。”

邱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禁感慨道:“阁老能为他们做到这一步,令人敬佩!知年自愧不如!”

鸿吉叹了口气,道:“飞燕走那年刚二十,如花般的年纪,我尝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不想再重蹈覆辙。”

“这些年皇上待五皇子不错,如今也长成了少年,再过两年分了府,阁老便能时常去照看了。”

提到凌南珏,鸿吉脸上多了一丝笑意,道:“皇上待五皇子确实不错,不止多有照拂,还注重培养。前两日,我看了他的功课,文章写的不错,字也有长进。”

两人正闲聊,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只见奉天殿走出一对禁卫军,为首的正是吴乾军,他在门前站定,扬声说道:“诸位大人进殿吧,一炷香后关门。”

第154章 重回京都(13)

“一炷香后, 关闭殿门,任何人不得再入内。”奉天殿外,禁卫军统领吴乾军的声音在回荡, 待他话音落下,便有两名禁卫军抬出一个桌子, 桌子上放置着香炉, “现在计时开始。”

殿外的大臣面面相觑,没有一人行动, 他们实在猜不透凌南玉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邱礼疑惑地看向鸿吉,小声问道:“阁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鸿吉微微蹙眉, 随即恍然大悟, 抬脚走了出去, 道:“走吧,进去瞧瞧就知道了。”

见鸿吉走了出去,邱礼急忙追了上去,道:“阁老等等我。”

鸿吉步上台阶, 吴乾军见他上来,拱手行礼道:“阁老。”

“辛苦侯爷。”鸿吉回礼,没有逗留,径直进了奉天殿。

一众大臣见鸿吉和邱礼相继进了大殿, 犹豫片刻, 也随之走了过去,并一一与吴乾军打着招呼。

“丹青公主驾到,五皇子、六皇子驾到!”

一声高唱, 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他们转头看过去, 只见凌丹青、凌南珏、凌南策相继下了车辇,径直步上台阶。路过的大臣急忙躬下身子行礼,等着三人走过去,这才起身进了奉天殿。

五皇子凌南珏今年已经十二岁,而六皇子也已经九岁,两人的模样都有些许变化。凌南珏与凌南玉长得有七八分像,眼睛明亮,唇红齿白,已是俊郎的少年模样。六皇子凌南策个头也长了不少,只是有横向发展的迹象,浑身肉嘟嘟的,让看了很想捏一捏。

三人相继坐到了自己的位置,凌南珏转头看向凌丹青,小声问道:“皇姐,今日宁公公真要来吗?”

“嗯,千真万确,昨儿我刚去了杨府,皇上亲口说的。”

凌南珏羡慕道:“自皇上回宫,好似一直住在杨府,我已有许久不曾见过皇上。”

凌南策嗤笑一声,道:“五皇兄素来会讨好皇上,如今皇上不在皇宫,五皇兄这是想讨好,也讨好不了了。”

凌丹青听他这么说,黛眉微蹙,道:“六皇弟,今儿是元宵宴,喜庆的日子,你最好不要扫了大家的兴。”

凌南策丝毫不惧,道:“嫌我扫兴,为何还要让我来?”

“六皇弟,你怎么和皇姐说话呢。”凌南珏转头看向凌丹青,笑着说道:“皇姐,六皇弟年纪小,不懂事,说话不太中听,皇姐别跟他计较。”

“你少讨巧卖乖,我不吃那一套!”凌南策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别处。

凌丹青闻言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六皇弟,你……”

凌南珏连忙劝道:“皇姐,六皇弟就是嘴上不讨喜,其实没什么坏心思,皇姐别跟他一般见识。”

“说得好似很了解我似的,你知道什么,真是自以为是!”

凌南珏将面前的茶点端到凌南策桌上,道:“这里有你最爱吃的绿豆糕,都给你,少说两句吧。”

凌南策看看桌上的绿豆糕,嘴角勾了勾,随即又冷下了脸,道:“是五皇兄求我吃的,我是勉为其难。”

凌南珏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是,是,六皇弟就勉为其难地吃了吧。”

凌丹青见状无奈地摇摇头,也没再多说什么。自董春青被打入冷宫后,凌南策过了一段苦日子,还差点死了。后来董春青病死了,他虽然不似之前跋扈任性,性情却变得古怪,依旧是一副不讨喜的性子,唯独对凌南玉例外,说不上亲近,却十分恭敬。

凌南玉也没为难他,对他与凌南珏一视同仁,不会偏心谁,也不会亏待谁。

待一炷香结束后,奉天殿的大门关上,侍候在殿中的内侍,抬出一个个炉子,就放在每张桌子旁,让那些在寒风中站了许久的官员,顿时感觉到了温暖。又是一炷香过去,大殿内的温度至少上升了十度,做足了准备的大臣们,顿时有些后悔穿得太多,坐在殿中都有些热。

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依旧是禁卫军统领吴乾军,他走到殿中,道:“诸位大人要觉得热了,可到侧殿脱一下衣服,哪里有屏风遮挡。”

又是鸿吉第一个起身,“室内室外温差大,极易寒邪入体,还是脱去些衣服为妙。”

邱礼依旧是紧随其后,众人见状也相继起了身,很快便脱下了部分衣物,交给一旁侍候的内侍,一身轻松地回到正殿。

“皇上真是体恤臣下,自为官以来,我参加过十几次除夕宴,每年都冻得瑟瑟发抖,没曾想今年竟会往下脱衣服。”

“是啊,怪不得关门后不让再进殿,这是怕冷风灌进来。”

“我现在终于明白皇上为何不让带家眷了,是因为这奉天殿盛不下。”

“没错,没错,就是这么回事。”

一众大臣议论纷纷,对凌南玉的评价又拔高了不少。

鸿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茶是热的,屋子里是暖的,这样的宴会至少不会让身子受罪,至于精神嘛,那就另说了。

邱礼和鸿吉一样,是个明白人,道:“阁老,我们这是沾了宁公公的光了吧。”

“不然呢。”鸿吉扫了一眼议论纷纷的人群,道:“皇上可是登基三年了,为何唯独今年变得这般贴心?”

邱礼忍不住感慨道:“皇上对宁公公是真好!”

“能得到先皇和皇上同时认可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凌南珏微微侧了侧身子,道:“多谢皇姐提醒。”

凌丹青笑了笑,道:“咱们这可是沾了兄长的光。”

凌南珏羡慕道:“皇上对宁公公可真好!”

“那是因为兄长对皇上也好,若非兄长,皇上不会有今日,他们之间的感情是我们羡慕不来的。”

凌南珏点点头,道:“宁公公心善,他也曾帮过我。”

“你还是别叫‘宁公公’了,让皇上听见又该不高兴了。”

“那我也和皇姐一样,称呼他兄长吗?”

“没错,就称呼兄长便可。”

凌南策对他们的对话嗤之以鼻,道:“什么兄长,一个太监,他也配!”

“六皇弟!”凌南珏皱紧了眉头,道:“你最好收回那些话,当初若非宁公公,你早已病死在西华宫!”

凌南策神情激动地说道:“若非他,我母妃又怎会死?我又怎会成为没娘的孩子?”

凌南珏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道:“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事实就是如此,谁告诉我的重要吗?”

凌南珏沉默片刻,道:“你那时小,不懂事,许多事都不知情,我也不忍心告诉你。如今看来,若你不知实情,只会被人利用,今日我便把话与你说清楚。”

凌南策梗着脖子,一副不服气的模样,“你想说什么?”

“当年废后张明华为了一己私利,将瘟疫带进皇宫,趁机发动了宫变,这事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虽然发生此事时,他不到三岁,不过此事影响很大,即便过去这些年,还会有人偶尔提起,他也有所听闻。

“这和我有何关系,你到底想说什么?”

凌南珏虽心有不忍,却不能看着他错下去,直言道:“当初废后膝下除了太子之外,没有子嗣,宫变之后需要扶植一位皇子上位,才能让自己的行为变得名正言顺,你猜她要扶植谁?”

凌南策的眼中闪烁着不安,道:“她要扶植谁,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别胡说八道。”

“当年母妃暂代后宫大权,与废后来说是死敌,她绝无可能扶植我,而太子与她不亲,她发动宫变,也已代表放弃了太子,那便只剩下你。”

凌南策不愿相信,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若母妃参与其中,父皇不可能无动于衷!”

“那是因为当时南凌国内发生大规模旱灾,朝廷存储粮食不足,不得不向董家求助,这才饶了你母妃。只是你母妃不知收敛,一心想让你做太子,时隔两年便又打起了太子的主意,父皇忍无可忍,这才将其打入冷宫。你母妃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都是她咎由自取,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凌南策红了眼睛,道:“这不可能,你是在骗我!”

“这事皇上最清楚,若你不信,可以去问问皇上,听听他说的,与我说的是否有出入。”

“这事是真的。”凌丹青出声说道:“李太妃曾和我说起过,确实是你母妃辜负了先皇。”

“怎么可能,这不是真的,定是你们在骗我!”

凌南珏缓了神色,道:“我们之前不告诉你,是不想破坏你母妃在你心中的形象,可如今有人试图拿这件事利用你,明显是意图不轨,我不能看你因此做下错事。”

凌丹青接话道:“是啊,那些人编造事实,明显是别有意图,你可别信了他们的鬼话,成了被他们利用的工具。”

凌南策红着眼睛看着两人,不敢相信他们所说的事实,他的母妃被打进冷宫,没多久便死在了里面,自己成了没人要的孩子,被那些他从未当人看的奴才肆意欺凌,仇恨的种子便在那时种下,他发誓早晚有一日会报仇,没曾想事实竟是他们咎由自取……

就在这时,奉天殿的门被打开,紧接着传来一声高唱:“皇上驾到!”

殿中的大臣闻言急忙站起身,又齐齐跪倒在地,道:“臣等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凌南玉和杨清宁相继走进大殿,身后跟着的分别是小顺子和小瓶子。他们走过人群,迈上御阶,一同在龙椅前停下,凌南玉转头看了看杨清宁,杨清宁微微摇了摇头,凌南玉这才坐了下来,而杨清宁就站在他的身边。杨清宁原本想的是在凌南玉的下首放置一张桌子,让他坐便可,可凌南玉不愿意,说是委屈了他。凌南玉则想让他直接随自己一起坐到龙椅上,杨清宁自然不同意,两人一商量,便都退了一步,让杨清宁站在凌南玉身边,待先皇遗诏宣读以后,再与凌南玉坐在一处。

“诸位爱卿平身吧。”

“谢皇上。”

一众大臣相继起身,抬头看向御阶之上,最后在杨清宁的身上停住了视线。在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一脸惊讶,认识的惊讶是因为杨清宁竟十几年未变,不认识的惊讶是因为杨清宁倾国倾城的容貌。

“咳。”凌南玉不悦地干咳一声,冷眼扫过那一双双不守规矩的眼睛,道:“小顺子,殿前失仪该当何罪?”

小顺子出声答道:“回皇上,殿前失仪是重罪,重则处死,轻则杖责。”

一众大臣急忙垂下头,再次跪在了地上,道:“臣等知罪,皇上息怒。”

凌南玉沉默了许久,直到跪在地上的众人出了一身汗,这才出声说道:“下不为例,都起来吧。”

“谢皇上恩典。”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今日是元宵宴,本是喜庆的日子,是为犒劳诸位爱卿去年的辛苦,也是为鼓励诸位爱卿新的一年再接再厉。既然是喜庆的日子,那就都收敛着点,别给朕找不痛快。”凌南玉丝毫不掩饰话中的威胁。

一众大臣的心提了起来,突然觉得这宴无好宴,“是,臣等遵命。”

“都各自坐下吧。”

“谢皇上。”一众大臣这才来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待他们坐好,凌南玉直接进去正题,道:“前段时间你们一直在催朕选秀,早日立后。朕思来想去,觉得你们说的在理,今日朕便宣布一件事。”

见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凌南玉继续说道:“其实先皇在世时,已经定下了皇后的人选,还为此写下了遗诏,今日朕便将让人宣读先皇遗诏,给诸位爱卿吃个定心丸。”

内阁以及几个公侯都清楚遗诏的内容,也猜到了凌南玉的用意,只是没想到竟这么直接,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吃的恐怕不是定心丸,是炸弹吧。

那些不知内情的大臣纷纷支起了耳朵,想要知道先皇选中的皇后人选是谁,尤其是家中有适龄女儿的大臣,他们都认为自己的女儿十分优秀,完全可以胜任皇后之位。

“既然诸位爱卿没有意见,那就由先皇的贴身内侍高公公来宣读遗诏吧。”

听到凌南玉的话,候在一旁的高勤双手捧着遗诏,躬身走上了御阶,随后站定,面向殿中大臣,扬声唱道:“先皇有旨,跪!”

包括凌南玉在内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垂手聆听先皇遗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杨氏清宁人品贵重,忠君爱民,特封为皇后,钦此。”没有想象中的长篇大论,仅有两句话。

一众大臣面面相觑,都在想杨清宁是谁,压根没想过那人就是他们熟知的‘宁公公’,直到他们听到杨清宁温润的声音,道:“杨清宁接旨谢恩。”

杨清宁的一句话,炸翻殿中文武大臣,让整个大殿犹如死一般安静,怔怔地看着高勤将手中的圣旨,双手呈给了杨清宁。

凌南玉随即起身,将杨清宁也搀扶了起来。

“什么!杨清宁是宁公公?这……”

“先皇怎会让一个太监当皇后……”

“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太监怎能做皇后,这成何体统!”

……

凌南玉无视殿中的纷乱,拉着杨清宁坐到了龙椅上,与他十指相扣。杨清宁没有拒绝,他清楚这时候不能有丝毫胆怯,否则那些大臣会认为他好欺负,只会闹得更凶。

翰林院学士顾胥之质疑道:“皇上,这当真是先皇遗诏?”

凌南玉冷眼看过去,道:“怎么,你怀疑朕伪造遗诏?”

顾胥之扬声说道:“皇上,皇后之位关乎社稷,怎能让……如此荒唐之事,实在耸人听闻,若传出去,南凌皇室的颜面何存?”

都察院右都御史吕直应和道:“皇上,顾学士所言极是,自古男女夫妻,阴阳调和,若皇上当真立他为后,又该如何繁衍子嗣?”

工部尚书孙万年也出声说道:“皇上,立后一事事关重大,切不可儿戏啊!”

殿中大臣纷纷出声,一方面质疑遗诏的真实性,一方面反对遗诏上的内容。让他们奇怪的是,内阁竟无一人吭声。

离他们近的大臣忍不住出声质问:“鸿阁老,邱阁老,如此违背人伦之事,你们为何不发声?”

“是啊,身为南凌重臣,怎能眼看着皇上做错事,而无动于衷?”

内阁众人懒得搭理他们,别听他们口口声声说为了国家为了社稷,其实他们都存了私心,如此激烈的反对,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利益受到了威胁。

“来人!”

凌南玉一声令下,殿中的禁卫军齐声喝道:“属下在!”

禁卫军的声音本就洪亮,再加上在这大殿当中,被他们这么一喊,如雷贯耳,吓得众人一哆嗦,纷乱的大殿顿时安静了下来。

凌南玉出声说道:“父皇临终之前,曾召见内阁和数位公侯,他们均看过遗诏,你们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他们遗诏内容是否属实。”

听凌南玉在点内阁,鸿吉自觉地出了声,“皇上所言不差,先皇驾崩之前,确实召见了内阁众人,遗诏内容属实,乃我们亲眼所见。”

吴国公吴光照也随之说道:“当时我也在场,可证明遗诏内容属实。”

吴乾军也出声说道:“我亦可证明。”

“还有我。”于荣也应和道。

众人这才明白,内阁为何会无动于衷,只是这事太过荒谬,就算遗诏是真的,也绝不能照办。

顾胥之发生喊道:“此事太过荒唐,臣坚决反对,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凌南玉冷声说道:“怎么,你想抗旨不遵?”

顾胥之匍匐在地,“为了国家社稷,臣求皇上收回成命!”

“为了国家社稷,求皇上收回成命!”又跪倒了一片人。

凌南玉的脸色难看了起来,道:“你们这是想造反?”

“皇上,臣一心为国,不敢有二心,只是此事万万不可啊,会让南凌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一心为国?呵,你们心里想的什么,朕一清二楚,不过是皇后梦破碎了,你们不甘心,想联合起来逼朕就范。”

“皇上,臣一片赤胆忠心,愿以死明志,只求皇上能及时醒悟,莫被那心怀不轨之人,蒙蔽双眼。”顾胥之说完,爬起身就朝着殿中的龙柱撞去。

眼看着就要血溅当场,众人不忍地闭上眼睛,谁知半晌没听到动静,待他们睁开眼睛,只见顾胥之被薅住衣领,被迫停了下来。

“要死可以,不要脏了朕的地方。把他扔出去。”

“是,皇上。”白鹰薅着顾胥之的衣领,就往大门的方向走。

“皇上,皇上,您不能一意孤行,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

‘吱呀’,殿门被打开,白鹰的手一用力,将顾胥之扔了出去,随后‘砰’的一声闷响。‘吱呀’,殿门被关上,白鹰重新走了回来。

“还有谁要寻死?”凌南玉冷眼扫过众人。

“皇上,顾大人也是为了南凌的将来,皇上怎能……”

“于荣。”凌南玉打断孙万年的话。

于荣应声道:“臣在。”

“请孙爱卿去诏狱喝茶,问问他这些年都贪了多少。”

“是,皇上。”于荣领命,起身来到孙万年身前,道:“孙大人请吧。”

孙万年的脸色顿时变了,随即扬声说道:“皇上就算您能杀了臣,能堵住满朝文武的嘴,可天下人呢?”

“百姓只在乎他们能不能吃饱饭,不在乎谁做皇帝,谁做皇后,只有你们这些自以为是、贪得无厌的混账,才有诸多妄想。拖下去!”

于荣见孙万年不配合,直接动手,一个文臣手无寸铁,怎是武将的对手,硬生生地被拖出了大殿,交给了守在门外的锦衣卫。

殿中无人敢再开口,凌南玉眼底浮现冷笑,开始点名,道:“吕爱卿、林爱卿、吴爱卿、徐爱卿,你们可还有话说?”

被点名的几人心里一紧,相互对视一眼,吕直开口说道:“皇上,您若一意孤行,一世英名尽毁,南凌的未来堪忧啊。”

“看来吕爱卿放不下孙爱卿。”凌南玉面无表情地说道:“于荣,让吕爱卿去见孙爱卿。”

“是,皇上。”于荣又走向吕直。

吕直不想和孙万年、顾胥之一样,失了体面,便主动站起了身,跟着于荣出了奉天殿。

“你们的荣光是朕赋予的,朕随时都能收回,南凌最不缺的就是人,没了你们,即刻便会有人顶上,别太自以为是!”

见无人吭声,凌南玉接着说道:“朕会谨遵先皇遗诏,立杨清宁为后,谁若敢有半分议论,便以大不敬定罪。若你们不想朕做个明君,那朕不介意做个暴君,让整个京都染上血色!”

凌南玉的语气中带着肃杀之气,听得众人心里一阵发寒。

杨清宁见状出声说道:“皇上,今日是元宵节,还是得高高兴兴的,时辰不早了,让他们入座吧。”

凌南玉点点头,道:“皇后都发话了,你们还不赶紧起。”

众人相互看了看,若是他们起了,就是承认了杨清宁皇后的身份。若是不起,那就是明摆着和凌南玉作对,不禁陷入纠结当中。

早知内情的内阁和公侯相继起了身,他们已经做了四年的心理建设,早就能做到波澜不惊了,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其他人见他们起了身,也陆陆续续地有人站了起来,随着跪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少,那些跪着的人心里有些发慌,犹豫了一瞬,也站了起来。

凌南玉讥诮地笑了笑,道:“既如此,那就开宴吧,饭菜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杨清宁跟着应和道:“皇上说的是,这大冷的天还得吃热乎的,否则肠胃受不了,若是哪位大人病了,可就是我的不是了。”

第155章 重回京都(14)

凌南玉宣布宴会开始, 便有内侍从后殿鱼贯而出,手中拎着食盒,各自来到自己所负责的位置, 将食盒中的珍馐佳肴放在桌上,随后又有秩序的离开。虽然殿中很温暖, 饭菜也都是热乎的, 可殿中的气氛却十分诡异。反对者不敢说话,没意见的不想说话, 殿中安静得就好似被按了静音键。

凌丹青从震惊中回神,终于明白凌南玉为何让她称呼杨清宁兄长, 原来他们竟是这种关系, 而且还被先皇认可了, 真的令人难以置信!虽然在感觉上有些别扭, 却还是很快摆正心态,她深吸一口气,端起桌上的酒杯,抬头看向御阶上的两人, 笑着说道:“皇兄、皇嫂,丹青事先并不知情,也没带贺礼,便以此酒, 祝你们百年好合, 白头到老。”

凌南玉很满意凌丹青的表现,转头看了看杨清宁,道:“阿宁身子不好, 不能饮酒,就以茶代酒吧。”

杨清宁点点头, 伸手端起茶杯,“有皇妹这声祝福就够了。”

凌南玉随之端起酒杯,道:“多谢皇妹。”

凌丹青一饮而尽,笑着说道:“待皇兄大婚之日,丹青定备上贺礼,恭贺皇兄与皇嫂大婚。”

凌南玉闻言笑得合不拢嘴,道:“阿宁虽是皇后的身份,却是男子,朕欲封他为一字并肩□□青便称呼他‘王兄’吧,其他人直接称呼王爷便可。”

凌丹青闻言心中对杨清宁多了几分羡慕,道:“是,丹青明白。”

待凌丹青坐下,凌南珏随之站起了身子,道:“皇兄,王兄,阿珏也效仿皇姐,以杯中酒,诚祝皇兄、王兄身体康健,幸福到老。”

“好,好。”凌南玉心里高兴,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杨清宁趁着放下茶杯之际,小声说道:“皇上少喝点。”

“哦,好。”凌南玉下意识地应声,将酒杯放在了桌上。

凌丹青和凌南珏敬完酒,就只剩下凌南策,众人的目光看了过去,凌南策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好似方才发生的一起都与他无关。凌南珏暗中扯了扯他的衣服,示意他出声说话,可他依旧一动不动。

凌南玉微微蹙眉,刚想发作,就听杨清宁说道:“今日是元宵节,普天同庆的日子,诸位与本王共饮此杯,以祝南凌繁荣昌盛。”

殿中多数人都举起了酒杯,不过也有少数人低垂着头,装作没听见,他们在为反对立杨清宁为后,做最后的挣扎。

凌南玉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刚想说话,又被杨清宁拦了下来,道:“来几个人,过去瞧瞧,看看几位爱卿杯中是否无酒。”

侍候在一旁的内侍上前瞧了瞧,道:“回王爷,诸位大人面前的酒杯都是满的。”

“都是满的,却不举杯,是不想南凌繁荣昌盛?”杨清宁顿了顿,接着说道:“还是说诸位大人想学一个九岁孩童,耍小孩子脾气?”

九岁孩童是谁,众人心里有数,杨清宁这话威胁的意味甚浓。

杨清宁的话音落下,陆续有几个人端起了酒杯。

“想要做某件事之前,还得掂量掂量自己是否有那份实力,以卵击石只有蠢货才做,想必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吧。况且,就算皇后不是我,也不一定是你们家中的女儿,何必因为一件不确定的事得罪皇上,闹得丢官罢爵,甚至是人头落地,不值当的。”

杨清宁扫了一眼众人,接着说道:“毕竟只有有了权势,想做的事才有机会成功,若你们只是一介草民,甚至连皇上的面儿都见不到,又能做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谋而后动方能成功。”

待杨清宁说完,剩下那些没举杯的人,也举起了杯中酒。

“这样才对嘛。”杨清宁和善地笑了笑,道:“祝南凌繁荣昌盛!”

凌南玉随之扬声说道:“祝南凌繁荣昌盛!”

一众大臣齐声说道:“祝南凌繁荣昌盛!”

一场宴会在禁卫军的虎视眈眈下举行完毕,在凌南玉宣布结束时,多数人都长出一口气,少数人一脸忧心忡忡,相互看了看,脚步飞快地离了皇宫。内阁和那些公侯与他们不同,不仅吃饱喝足了,还看了一出大戏,可谓之这些年吃得最好的一顿宫宴。

邱礼看着脚步匆匆走出去的那几人,小声说道:“瞧他们这架势,怕是要闹事。”

“蚍蜉撼树罢了。”鸿吉讥诮地笑笑。

邱礼好奇地问道:“阁老,您就没质疑过先皇的遗诏吗?”

“最初看到遗诏时,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以为先皇是病糊涂了,才做出这种决定。后来我想通了,先皇说得对,百姓要的是吃饱饭,是太太平平地过日子。只要皇上贤明、睿智,皇后是谁,他们不在乎。皇上是明主,宁……他本性纯善,又聪明绝顶,有他辅佐皇上,南凌的将来定能繁荣昌盛。既如此,我还有什么好反对的?”

“可皇上没有子嗣,将来定会因此引发内乱。”

“以他们的聪明岂会想不到这一点?他们会处理好,不必咱们操心。”鸿吉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道:“有这样的君主和皇后,咱们这些做臣子的既省心又省力,有何不好?”

“阁老所言极是!”邱礼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对了,我前几日买了根新鱼竿,改日得空,约阁老一起去钓鱼。”

鸿吉欣然答应,“好啊,我这几日正手痒,这次定不会输给你。”

邱礼苦笑着说道:“我也就在垂钓上,胜过阁老几分,阁老不必这般计较吧。”

“谁让我一生要强呢。”

鸿吉说完自己先笑出了声,邱礼也随之笑了起来。

严太升眉头紧锁,看向鸿吉和邱礼,犹豫片刻,走了过去,来到近前,行礼道:“见过两位阁老。”

鸿吉转头看了过去,道:“严学正不必多礼。”

严太升直起身,斟酌片刻,道:“阁老,先皇的遗诏可是您亲眼所见?”

鸿吉点点头,道:“先皇临终前让我等看过。”

严太升接着问道:“先皇因何写下如此遗诏?”

鸿吉明白严太升的意思,不答反问道:“听闻令公子与王爷关系不错?”

“王爷?”严太升眉头微皱,道:“阁老不觉得立一名男子为后着实荒唐吗?”

“这有何荒唐的?是触犯了国法,还是违背了祖宗的规矩?”

“自古以来,都是立女子为后,哪有立男子为后的道理。”

“若只照抄先人的做法,国家何以进步?远的不说,就说内阁与翰林院,它们还会存在吗?你这个学正的官职还会有吗?”

严太升的眉头皱紧,“这怎能相提并论?”

“为何不能?南凌能有皇上这般明君,一半归功于先皇,一半归功于他,学正是南凌老臣,对此应该心知肚明,因何对其如此看不上?只因他是男子,亦或者他内侍的身份?”鸿吉顿了顿,接着说道:“先皇是何等睿智之人,依旧做了如此惊世骇俗之决定,足见先皇对他的认可。还有,令公子都能不在乎身份与之结交,学正难道还不如公子?”

严太升的脸色变了又变,他方才之所以未出声反对,就是碍于严方与杨清宁的关系。

“学正,谁做皇后不打紧,打紧的是他能否辅佐皇上做个明君,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这不正是我们最初为官时的心愿吗?”

鸿吉之所以对严太升如此有耐心,一方面是因严太升是翰林院的人,一方面是因严方与杨清宁的关系。

严太升突然茅塞顿开,朝着鸿吉和邱礼深施一礼,道:“谢阁老指点,下官明白了。”

“学正不必客气。”

护国公府,陈志方刚下马车,就见陈家兄弟等在一旁,神情不禁微微一怔,随即无奈地笑了笑,道:“有话进书房再说吧。”

两兄弟对视一眼,跟在陈志方身后,一起进了书房。

陈青风率先开口,道:“父亲,杨大哥可去了元宵宴?”

陈志方点点头,道:“去了。”

陈青风懊悔道:“早知道我今儿就跟人换班了。”

“你确实该后悔,今晚上的经历……到现在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陈青云闻言一怔,随即问道:“可是宴会上发生了什么事?”

陈志方神情有些复杂,深吸一口气,道:“皇上当殿宣读了先皇留下的遗诏。”

“竟真的有先皇遗诏?那遗诏上是否宣布了皇后的人选?”

陈志方点点头,“遗诏十分简洁,只说了要立谁为皇后,其他的没说。”

“皇后是谁?”

陈志方再次深吸一口气,到现在他依旧觉得不可思议,沉默片刻道:“是杨清宁。”

“杨清宁?”陈青云微微蹙眉,努力回想这是谁家的女儿。

陈青风则直接怔在了原地,好半晌才找回言语,道:“是……杨大哥?”

“宁公公?”陈青云惊讶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说道:“这怎么可能,定是同名同姓。”

“就是他。”陈志方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这怎么可能?让一名男子为后?”陈青云有些难以置信。

陈青风虽然也有些不可思议,却听不得有人质疑杨清宁,反驳道:“男子为后怎么了?若非杨大哥一路相护,皇上怎会有今日?而且杨大哥聪明绝顶,性情纯善,有谁能比得过他?”

陈青云无奈地看向陈青风,道:“我没有诋毁宁公公的意思,只是……只是自古以来都是立女子为后,哪有立男子为后的先例?如此天方夜谭,即便皇上有先皇遗诏,那些大臣也定不会买账。”

“确实有许多大臣不买账,只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那些不买账的要么被扔出大殿,要么被请去诏狱喝茶。”

陈青风幸灾乐祸道:“那是他们活该,杨大哥哪里不好,偏他们逞能。”说到这儿,陈青风转头看向陈志方,道:“父亲,你不会也反对吧?”

陈青云将陈青风拉到一边,道:“父亲,都有谁被抓了?”

“翰林院学士顾大人被扔出大殿,工部尚书孙万年和督察院右都御史吕大人则被抓去了诏狱。”

陈青云眉头微蹙,“这几位可都是国之重臣,皇上说抓就抓了?”

“你可是忘了前礼部尚书李孟德还在诏狱等死?”陈志方叹了口气,道:“皇上为了今日,已经做足了准备。”

陈青云奇怪地问道:“那内阁呢?他们就没反对?”

“皇上在临终之前让内阁的人看了遗诏,为的就是证明这份遗诏是真的。”

“内阁早知此事?”陈青云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满朝文武都在为选秀一事吵闹不休,唯有内阁默不作声,原来是早知此事。”

“还是先皇有眼光,杨大哥聪明绝顶,有了他辅佐,皇上定能将南凌发扬光大,开辟新的太平盛世。”

陈志方看向陈青风,苦笑着说道:“有时候我倒是觉得像你这样天生少根筋的人也挺好,压根不懂什么叫发愁。”

陈青风的眉头皱紧,质问道:“父亲,您不会也和那些庸人一样,看轻杨大哥的身世吧。”

“那倒没有,只是……你想过没有,皇上若当真立他为后,那皇嗣该如何传承?”

陈青云听得一怔,随即问道:“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皇上不再纳妃?”

“纳妃?”陈志方神情一滞,很快反应了过来,道:“还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一直想着皇上不会再有嫡子,却忘了还可以纳妃,只要皇上有子嗣传承,将来南凌就不会出什么乱子。”

“我看未必。”陈青风撇撇嘴,道:“若皇上想纳妃,那选秀早就开始了,还用等到现在,甚至不惜为此杀鸡儆猴,那李孟德一家现在还在诏狱等死呢。”

“青风说的有道理,皇上若想纳妃,不至于把事做得这么绝。看来皇上是打算一生一世一双人,只娶宁公公一人。”

陈志方苦笑,“若当真如此,那可有的闹了。”

“管他呢,咱们做好自己的事便可,皇上和杨大哥可都是聪明绝顶之人,他们俩若想对付一个人,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况且你们可别忘了杨大哥的外号,杨大哥可是南凌文武百官的克星,谁会倒霉,不用想也知道。”

“说的也是。”陈志方点点头,道:“行了,夜深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

刑部尚书刑值的府邸,听说刑值回来了,刑侦径直过来询问情况。

“父亲,今日的宴会办得如何?”

刑值斟酌片刻,道:“这场宴会着实精彩,可惜你官职太低,没瞧见热闹。”

刑侦来了兴致,“哦?到底发生了何事,竟让父亲说出这番话?”

“往年去赴宴,吃的是冷食,喝的是冷酒,一场宴会下来整个人都是僵的。今日这宴会,吃的是热食,喝的是热酒,一场宴会下来,我都出汗了。”

刑侦被说的一愣,随即问道:“难道元宵宴不是在奉天殿举行?”

“自然是,不过这次的元宵宴是关起门来举行,殿中放置了无数的火炉,殿中的温度不亚于咱们这屋里。”

刑侦愣了愣,猜测道:“难道今年不准携带家眷是为了这个?”

“聪明。”刑值满意地点点头,道:“那你猜皇上为何如此?”

“今年与往年唯一的不同,就是宁公公回来了,难道皇上是为了让宁公公参宴,才有如此安排?”

“没错。”刑值脸上的笑意越发浓,接着问道:“那你再猜猜,为何皇上非让宁公公参宴不可?”

刑侦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道:“年前宫中曾有消息传出,说皇上手中有先皇遗诏,本打算在除夕宴上宣读,却不知为何改了主意,取消了除夕宴。如今举办元宵宴,可是为了此事?”

“不愧是我费尽心思培养的儿子,没错,就是为了先皇遗诏。”

“看来这先皇遗诏与宁公公有关,可是给他什么封赏?”

“确实是封赏,只是这封赏谅你想破脑袋,也绝对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父亲可别吊着儿子了,快快给儿子解惑吧。”

刑值长长吐出一口气,“那是一封封后的诏书,封杨清宁为皇后。”

“封后!”刑侦震惊地看着刑值,道:“父亲确定没听错吗?”

“为此一个翰林院学士被扔出大殿,一个工部尚书,外加一个督察院右都御史被请去诏狱喝茶,你觉得我听错了吗?”

“这……”刑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不过想到杨清宁的容貌,便又有些释然,“那样一个人除了性别外,确实无可挑剔。”

“如今我这心情是相当复杂,若换成旁人,我定坚决反对,可偏偏是他。”刑值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正如你所说,除了性别,真挑不出毛病。”

“先皇都为此留下遗诏,足以说明他对宁公公的认可,父亲就不必纠结了。”

刑值一怔,随即释然地笑了笑,道:“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先皇都认可的事,我为何要纠结。得了,时辰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好,那儿子告退,父亲也早些歇息。”

严太升府上,同样在迎接父亲的还有严方,聊的也是同样的话题。

严方听后有些瞠目结舌,道:“父亲,您说的可是真的?”

严太升点点头,道:“皇上已下旨封他为一字并肩王,以后见了他要称呼一声‘王爷’。”

“这……”严方看着严太升,小心翼翼地问道:“父亲可是觉得此事不妥?”

“你是担心为父,还是担心一字并肩王?”

严方被问得一阵心虚,急忙说道:“我自然是担心父亲。当然,也有些不放心他。”

“你倒是实诚。”严太升冷哼一声,道:“你放心,为父不是那种老古板,只要他能好好辅佐皇上,将南凌发扬光大,为父便认他这个一字并肩王。”

严方有些诧异,不过更多的是欣喜,笑着说道:“父亲绝非那种只看身份的小人,是儿子杞人忧天了。”

严太升被说得脸上一热,干咳了一声,道:“行了,快回去睡吧,明儿还得早朝。”

“是,儿子告退。”

乾坤宫内,宴会散得有些晚,杨清宁决定在乾坤宫住上一晚,洗漱完毕后,凌南玉自觉地先钻进被窝,觉得被窝的温度合适后,这才叫杨清宁上床。凌南玉握住杨清宁的手,又缠住他的脚,用自己的体温给他暖着,杨清宁也习惯了他的这种照顾。

“阿宁,你为何要阻止我?”

杨清宁不答反问:“那你打算如何处置六皇子?”

“就算不予重罚,也该让他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杨清宁苦笑着说道:“他今年不过九岁,又是皇上为数不多的兄弟,若皇上因此处罚了他,底下那些人不敢说皇上的不是,只会说是我从中撺掇,到时我的麻烦会更多。”

凌南玉眉头微蹙,道:“虽然这几年他变得乖顺,可我总能感觉到他藏起来的敌意,我以为留他在京都,迟早变成祸害。”

“我离京数载,对他不甚了解,不过皇上有这种直觉,那便不能不防。”杨清宁思量了思量,道:“我瞧着五皇子与六皇子的关系不错,待改日我请他去杨府做客,打探打探情况再说吧。”

“也好。”凌南玉又往杨清宁身边挪了挪。

杨清宁见状无奈地说道:“皇上若再挤,我可就到墙根了。”

“有吗?”凌南玉撑起身子看了看,随后往外挪了挪,道:“那阿宁往外点。”

杨清宁无奈地往外挪了挪,道:“皇上方才交代了白鹰什么事?”

“让他派人盯着那些人,以防他们闹事。”

杨清宁好笑地看着他,道:“是盯着,还是直接去抓?”

“若他们乖乖回家,就只是盯着,若他们聚众闹事,那就直接抓。”

杨清宁提醒道:“这些人可不少,还都在朝中担任要职,若都抓了,恐会引发朝野震动。”

“阿宁放心,朝廷乱不了,有的是人能顶替他们,你要知道,为了这一日,我可准备了整整三年。”

见他邀功似的看着自己,杨清宁笑着说道:“那我是否该说一句‘皇上辛苦了’?”

“阿宁也觉得我辛苦了,那是否该奖励一下?”

杨清宁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道:“奖励一下。”

“不是,阿宁,你这也太敷衍了,至少也该亲这儿吧。”凌南玉边说,边点了点自己的唇。

杨清宁眼底闪过笑意,道:“你说晚了,下次请早。”

“阿宁,你不能这么耍赖吧,不成,你不亲我,那我亲你。”

凌南玉撑起身子凑了过来,杨清宁伸手捂住了他的嘴,道:“我有些累,早点歇着吧。”

凌南玉拉开杨清宁的手,道:“阿宁可是觉得他们烦?”

杨清宁没有回答,而是说道:“皇上,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问题,阿宁直说便可。”

杨清宁沉默了许久,到底还是开了口,道:“我身子不好,满足不了皇上,皇上可曾后悔?”

凌南玉闻言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道:“阿宁这是什么话,我和阿宁在一起,是因为我爱阿宁,想与阿宁相伴到老,那种事只是锦上添花。我缠着阿宁,也是想取悦阿宁,若此事成了阿宁的负累,那我可以不做。”

“皇上的话,我记在心里了,我心眼小,容不得皇上与我在一起时,与其他人发生关系。若有一日,皇上反悔了,便和我说一声,我会主动离开,到时皇上临幸谁,都与我再无干系。”

“没有那一日!”凌南玉认真地看着杨清宁,重复道:“绝不会有那一日!”

第156章 重回京都(15)

范府, 光禄寺卿范泽脚步匆匆地进了大门,随后叮嘱门房,待会会有贵客上门, 无需通禀,直接开门便可。门房连连应声, 仔细听着门口的动静,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门口传来敲门声。

门房的人不敢怠慢, 连忙来到门口,问清来人的身份, 随即打开房门, 让众人进了范府。在门房的指引下, 众人径直进了前厅, 见到了正等着他们的范泽。

范泽连忙招呼道:“诸位大人快请坐。”

众人依次落了座,范泽看向都察院巡察御史吴韵,道:“吴大人,顾大人怎么没来?”

吴韵的脸色黑沉沉的, 道:“大人被那暗卫扔出大殿,摔断了腿,如今正躺在床上呢。”

范泽闻言脸上浮现愤愤之色,道:“皇上被那妖人迷惑, 残害忠良, 顾大人英勇负伤,实在我等之楷模,令人敬佩!”

光禄寺少卿于重道:“那妖人不仅迷惑了皇上, 还迷惑了朝中许多重臣,以至于无人敢说话, 若继续下去,那南凌就真成那妖人的囊中之物了。”

工部侍郎右崔毅叹了口气,道:“我家大人被抓进诏狱,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头,这妖人真是可恨!”

范泽愤慨道:“我们不能任由他胡作非为!”

翰林院侍讲费池道:“那所谓的先皇遗诏定是伪造,试问先皇那么睿智之人,怎会做出如此荒唐透顶之决定。”

礼部右侍郎匡齐道:“没错,我也这般认为,定是那妖人蛊惑皇上伪造了遗诏!”

吴韵眉头皱紧,道:“如今妖人正受宠,皇上一心扑在他身上,即便我们揭露他的阴谋也无济于事。”

“古人云,若朝廷是舟,那百姓便是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只要咱们运用得当,就能……”

‘砰’的一声,房门猛地打开,门板重重地撞在墙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众人被吓了一跳,随即看向门口的方向,只见门帘被掀开,白鹰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名营骁卫。他扫了众人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诸位大人这是在图谋造反啊。”

“你……你莫要血口喷人!今日元宵节,我们只是私下聚聚。”

“我亲耳听到,还想狡辩?”白鹰挥了挥手,身后的营骁卫抽出兵刃,将众人团团围住。

众人见状不禁变了脸色,道:“你们想干什么?”

“结党营私,图谋造反,把他们拿下。”

“是,统领。”

这两项罪名一旦定了,那他们的死期也就到了,绝对不能认,“你们这是污蔑!我们没有结党营私,也没有图谋造反!”

白鹰压根就不想与他们废话,道:“带走,若有反抗者,死伤不论。”

“是,统领。”

听白鹰这么说,众人不敢再反抗,任由营骁卫把他们绑了,只是他们却不想就此认罪,一口一个冤枉喊着。

“把他们的嘴堵上。”

营骁卫找了几块布,将他们的嘴堵上,推搡着朝范府大门走去,范府的下人压根不敢拦。

直到范泽的正妻余华茜赶过来,冲上前将他们拦了下来,道:“你们是什么人,因何抓人?”

白鹰冷眼扫过众人,道:“营骁卫办差,你们最好不要阻拦,否则便一同带走!”

“营骁卫?”余华茜质疑地扫过众,道:“我家大人是朝廷命官,你们因何抓人?”

“奉皇上口谕,若你再胡搅蛮缠,便一同押走!让开!”

范泽急忙给余华茜使眼色,示意她不要阻拦。余华茜看懂了范泽的意思,犹豫片刻,让开了通路,眼睁睁地看着众人被押走。

“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老爷突然被抓?”

余华茜也是一头雾水,“范时,你可认得方才被带走的几位大人?”

范时急忙点点头,道:“认得,都是大人的好友。”

“你派人一一去送信,让他们也行动起来,想办法弄清是怎么回事。”

范时急忙应声,“是,夫人。”

余华茜转头看向身边的大丫鬟翠翠,道:“你随我去一趟公主府。”

“是,夫人。”

余华茜坐上马车,径直前往公主府,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

翠翠上前去叫门,很快便听到了应门声。

“谁啊?”

翠翠扬声说道:“我们是光禄寺卿范大人府上的,劳烦通禀一声,我家夫人有事求见公主。”

“范大人府上的?”

“正是。”

“请夫人稍待,奴才这就去通禀。”

“有劳这位公公。”

凌丹青洗漱完毕,正打算上床睡觉,就听玉玲通禀,“公主,余夫人来了,正在府外侯着。”

“余夫人?”凌丹青微微皱眉,“她怎么这时候过来?”

凌丹青与余华茜有些亲戚关系,她母妃余华淇的祖父与余华茜的祖父是亲兄弟,余华淇与余华茜算是堂姐妹,只是关系并不亲近。

“这么晚过来,怕不是什么好事,若公主不愿搭理,就说已经歇了。”

凌丹青思量了思量,道:“到底是亲戚一场,就让她进来吧。”

玉玲应声,让人去跟门房传了话。门房急忙回去,打开了侧门,将余华茜引了进来。再由二门的丫鬟引着来到了凌丹青所在的院子,随后又换了大丫鬟,引着进了小厅。

“夫人稍坐,公主过会儿便来。”

“多谢姑娘。”

余华茜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很快便有丫鬟上了茶。

翠翠出声说道:“夫人,这天寒地冻的,您又走了许久,还是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余华茜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身子暖和了,心慌也随之消减了些许。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凌丹青才算现了身,余华茜急忙起身行礼,道:“民妇参见公主殿下。”

“夫人不必多礼,快坐吧。”凌丹青在首位坐了下来,余华茜便在她下首坐了。

事情紧急,加之又是深夜,余华茜便省了寒暄,直言道:“公主,民妇有一事相询,还请据实以告。”

见她如此,凌丹青心中不免好奇,道:“何事?夫人不妨说来听听?”

“公主,今日元宵宴上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夫人想知道,为何不去问范大人?”凌丹青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见凌丹青起了疑,余华茜不得不说实话,“不瞒公主,就在半个时辰前,一群自称营骁卫的人,将我家大人抓走了。民妇也是不得已,才来寻公主帮忙,想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他们因何抓走我家大人。”

“营骁卫抓了范大人?”凌丹青有些惊讶,随即问道:“夫人就没问他们因何抓人吗?”

“问了,他们只说是奉旨办事。”

凌丹青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今日发生的大事莫过于先皇遗诏的宣读,那范泽十有八九是因此被抓。只是该抓的,在宴会上便可以抓,因何要闯进府抓人?

“范大人被抓时在做什么?”见余华茜神色有些不对,凌丹青提醒道:“夫人只有将所有事都如实告知,本宫才能清楚该如何帮你。”

余华茜犹豫了一瞬,道:“民妇也不知老爷当时在做什么,不过还有几位大人到范府做客,一同被抓了。”

“几位大人?”凌丹青眉头微蹙,道:“都有谁?”

余华茜如实说道:“有光禄寺少卿于重、督察院巡查御史吴韵、礼部右侍郎匡齐、翰林院侍讲费池。”

听到这几个名字,凌丹青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这几人在宴会上都曾是反对派,他们深更半夜聚在一起,一定是商议如何反对立后一事,所以才会被抓。

凌丹青叹了口气,道:“夫人,这件事本宫怕是帮不了忙。”

余华茜闻言顿时一阵心慌,道:“公主,他们到底犯了什么事?就算是死,也该让我们死个明白吧。”

凌丹青提醒道:“自古帝王最忌讳的便是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结党营私?”余华茜心里一慌,急忙解释道:“今儿是元宵节,他们只是私下聚聚,并不是什么结党营私,也并未图谋什么。”

“今日宫中举行元宵宴,宴会散时已是亥时中,待范大人回到府上,也应已是亥时末,已是深更半夜,普通人早已入睡,更何况他们明日还需早朝,不赶紧回家休息,因何要聚在一处?”凌丹青顿了顿,接着说道:“营骁卫是皇上的暗卫,轻易不出动,出动便是大事,范大人犯的事不小,本宫也爱莫能助。”

“公主,我家大人是冤枉的,求公主帮帮我家大人,民妇感激不尽!”余华茜说着便跪了下来。

凌丹青见状连忙去扶,道:“并非本宫不念情分,只是范大人这事……本宫也无能为力。”

“找宁公公!”余华茜急切道:“听闻公主与宁公公有些往来,宁公公若是出面,我家大人便还有救,求公主帮忙引见。”

凌丹青见她此话脱口而出,便知她在来时,就有此打算。想到这儿,凌丹青眉头皱紧,收回了搀扶的手,道:“此事本宫帮不了,夫人请回吧,送客。”

玉玲走到余华茜跟前,道:“余夫人请吧。”

“公主,求您看在民妇与您母妃是姐妹的份上,帮民妇一次吧。”

“若能帮,本宫会看在夫人与母妃是同族的份上帮一把,只是这件事本宫帮不了,你走吧。”

“您可是一国公主,皇上的亲妹妹,只要您肯帮我家大人说句话,总会有用的。”余华茜哭着说道:“公主,好歹咱们也是亲戚一场,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皇上是明君,从未枉杀过一人,若范大人未曾做过触犯国法之事,便不会有事。而如今营骁卫出动,足以说明范大人所犯之事非同小可。本宫帮不了,夫人请回。”

凌丹青不再多说,转身就走。余华茜想要阻拦,被玉玲挡了下来,“公主,若当真出了大事,那余家也脱不了干系,您别忘了民妇与您母妃是同族!”

赤/裸/裸的威胁,成功让凌丹青止住脚步,她转身看过去,沉声说道:“你威胁本宫?”

“公主,民妇不敢,民妇所言属实,若我家大人当真如公主所说,犯了不可饶恕的罪,那余家定也会牵连其中。公主的母妃虽然离世,却还有外祖母在世,还有舅舅、舅母,您就忍心看着他们受我们牵连吗?”余华茜也是没了办法,这才出此下策。

“本宫说过,皇上是明君,他不会枉杀无辜,若余家没有参与其中,那他们就没事,若他们参与其中,那就是咎由自取。”凌丹青冷眼看着她,道:“玉玲,送余夫人出府,从此以后,他们家再来人,一律不见。”

“是,公主。”玉玲领命。

“公主……”

“余夫人!”凌丹青打断余华茜的话,威胁道:“若你再胡搅蛮缠,本宫不介意落井下石,到时就不止你家大人性命不保。”

余华茜闻言一怔,不敢再多说一句,被玉玲轰出了公主府。

凌丹青回到卧房,心里有些不安,道:“玉玲,你说我这么做,是否有点太不近人情?”

玉玲没有答话,而是说道:“公主,有件事奴婢一直很是在意。”

“什么事?”

“公主那次去百花山游玩,就是余夫人约的,她约公主去爬山,刚走没几步就说不舒服,公主说陪她下山看大夫,可她偏不肯,说不能扰了公主的兴致,之后公主便遇上李……那个王八蛋,现在想来那日的事很有可能不是巧合。”玉玲越说越气愤。

凌丹青一怔,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她平日里几乎不怎么出门,若是闷了,便举办宴会,邀的都是各家小姐,接触男子的机会不多。李家父子想要算计他,自然要从她的身边人入手,余华茜便是最好的人选。余华茜是长辈,找理由约她出去,她不好经常推辞,总有赴约的一日,然后便设计与李玉成巧遇,推她掉进李家父子的陷阱之中。

想明白的凌丹青心里有些闷,也有些奇怪,道:“这事是谁告诉你的?”

玉玲的眼神有些躲闪,道:“当然是奴婢自己想的。”

凌丹青的脸色沉了下来,道:“说实话。”

玉玲见状老老实实地说道:“是灵鹫。”

“又是他?”凌丹青愣了愣,心中难免漾起一丝涟漪,“你和他很熟?”

玉玲摇摇头,道:“不熟,奴婢压根找不到他在哪儿。他就说,若范府的余夫人再来,便将此事告知公主。”

凌丹青点点头,道:“时辰不早了,歇了吧。”

就在范府出事时,同样出事的还有郭府,礼部侍郎郭宇飞也在家中与人密谈,被盯梢的山鹰抓了个正着。鸿梦岚得知消息后,急忙赶去鸿府,寻求鸿吉帮忙。郭宇飞怎么样,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自己的一双儿女。

鸿吉闻言脸色很难看,道:“你说那个混账被抓了?”

鸿梦岚如实说道:“是,女儿问了,是营骁卫抓的人。除了他以外,还有平日里和他走得近的几个大臣。父亲,到底发生了何事,可是他又做了什么蠢事?”

鸿吉不用想,便知郭宇飞因何事被抓,怒道:“这个混账东西定是又在打立后的主意。”

“立后?立后如此大事,他都敢打主意?”鸿梦岚微微一怔,随即说道:“可是妙儿已经许配了人家,就算他想打主意,也没了人选啊。”

“他不是还有个庶女吗?”说到这儿,鸿吉的脸色越发难看。

“他打算让那个庶女参加皇后的争夺?他凭什么生出这种妄想?”

“你有所不知,今日除夕宴,皇上当殿宣读了先皇的遗诏,皇后人选已经定了,他们要打的不是皇后的主意,而是皇嗣的主意。”鸿吉沉浮宦海几十年,怎么猜不透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父亲的意思是他想送那个庶女进宫,让她生下子嗣。且不说那庶女身份低微,就算她生下孩子,也不只是庶子,哪比得上皇后生的嫡子。”

“皇后生不了孩子。”

鸿梦岚听得一怔,随即问道:“难道皇后有隐疾?”

鸿吉直言道:“先皇遗诏封杨清宁为皇后,杨清宁就是皇上身边的宁公公,他是男儿身,怎能生育子嗣?”

“封宁公公为皇后!”鸿梦岚不可思议地看着鸿吉,半晌回不过神来。

鸿吉冷哼一声,道:“他们以为皇后生不出子嗣,皇室若要延续,皇上必定纳妃,便想着打这个主意。”

“连皇嗣的主意都敢打,真是不知死活!”鸿梦岚又气又恨,道:“他不自量力,偏还要连累我们母子,真是可恨至极!”

“当初我就说他品性不好,不让你与他有何瓜葛,可你偏不听……”

“是,是女儿愚钝,被他的花言巧语蒙蔽了心智,女儿也是悔不当初。”鸿梦岚跪在了地上,道:“父亲,女儿不怕死,只是女儿的一双儿女实在无辜,还请父亲救救他们。”

“你啊你。”鸿吉见她两眼含泪,心里也不好受,道:“起来吧。明日我会面见皇上,请下旨意,让你们和离,你回去收拾收拾,尽快搬离郭府吧。”

“多谢父亲。”

之前鸿梦岚不与郭宇飞和离,是怕毁了郭妙儿的婚事,如今郭宇飞被抓,郭妙儿婚事想要保住,怕是只有与郭宇飞和离,回到鸿府。

这一夜有无数人辗转反侧,却不包括相拥而眠的凌南玉和杨清宁。寅时中,凌南玉准时醒了过来,转头看了看身边的杨清宁,不禁扬起嘴角,这样一睁眼便能看到他的感觉真得很好,他此生将为此而努力,不惜一切代价。他小心翼翼地起身,尽量放轻动作,唯恐吵醒了杨清宁。即便如此小心,杨清宁还是醒了,只是并未睁开眼睛,翻了个身继续睡。

凌南玉轻手轻脚地来到屏风后,换好衣服,叫来小顺子,要来暖水袋,给杨清宁塞到脚下,这才小心翼翼地出了寝殿。

“皇上。”凌南玉正在用膳,白鹰走了进来。

“情况如何?”

“不出皇上所料,臣已将人送去了诏狱。”

凌南玉冷哼了一声,道:“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去告诉于荣,不必客气,朕要瞧瞧这些年他们都干了什么好事。”

“是,皇上。”白鹰犹豫片刻,道:“皇上,我们从范泽家离开后,其正妻余氏去了公主府,约莫半个时辰后离开。”

凌南玉一怔,随即皱起了眉头,道:“四皇妹的母妃好像姓余吧。”

“是,那余氏与公主的母妃是同一个曾祖父,算是堂姐妹。”

“朕知道了。凌南策那边可有动静?”

“昨日六皇子一回到西华宫,便向小全子询问五年前董春青被打入冷宫的事,小全子颠倒黑白,说此事是……王爷撺掇皇上,算计董春青,为的是毁了六皇子的母族,让六皇子失去与皇上争夺帝位的资格。”

“呵,这手伸得长啊!”凌南玉冷笑一声,道:“仔细盯着,瞧瞧他的同党是谁。”

“是,臣明白。”

“听说凌南珏与凌南策的关系不错。”

“五皇子与六皇子同在尚书房读书,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不错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五皇子与六皇子不同,他性情温和,勤奋好学,还时常规劝六皇子收敛脾性。”

“勤奋好学……”凌南玉放下筷子,拿起旁边放置的帕子擦了擦手,道:“盯着点吧。”

白鹰听明白了凌南玉的言下之意,道:“是,皇上。”

凌南玉穿好衣服往外走,突然顿住脚步,道:“过了十五,年也就过了,李孟德一家……就杀了吧。”

“是,皇上。”

奉天殿外,一众大臣等在殿外,很快他们便发现,今日来上朝的人少了许多,不禁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邱礼走向鸿吉,小声说道:“阁老,观您脸色不好,可是身体不适?”

“昨日郭宇飞那个蠢货被抓了。”鸿吉没有隐瞒。

邱礼微微一怔,随即扫视众人,果然没发现郭宇飞的身影,问道:“阁老可知所为何事?”

“还能为何,还不是他贼心不死。”

提到此事,鸿吉就一肚子火,他想着昨日太晚了,待今日早朝散后,找郭宇飞谈一谈,警告他不要做蠢事,没曾想那蠢货竟上赶着找死。

“那阁老打算怎么做?”

鸿吉直言道:“请旨和离。”

邱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至少能保住梦儿母子。”

早朝上,凌南玉稳坐龙椅之上,冷眼看着殿中大臣你方唱罢我登场,等着他迟迟未来的挑事者。只可惜,让他失望了,直到早朝结束,也没人提选秀一事。

凌南玉下了早朝,先问杨清宁的去处,听他已回了杨府,也坐上了出宫的车辇。待他回到杨府没多久,就听鸿吉登门求见,想到昨晚抓的人,便明白了他的来意。

“鸿阁老登门,应该是来见皇上的,何事朝上不能说,非要追来这儿?”

“昨日礼部侍郎郭宇飞被抓了,鸿阁老来此,应是为了此事。”

杨清宁一怔,随即笑着说道:“他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凌南玉看向小顺子,道:“让他进来吧。”

“若鸿阁老给郭宇飞求情,皇上打算怎么做?”

“看在他昨日主动站出来为朕作证的份上,便给他个面子。”

杨清宁笑了笑,道:“皇上是想用鸿阁老压制下面的官员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阿宁。只要有他在,就镇得住内阁那些人,只要内阁不掺和,大多数文臣都不会没事找事,能为我们省去不少麻烦。”

“鸿阁老怕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能有恃无恐地来见皇上。”

“我知道,让人做事,总要给人好处,谁也不是不食烟火的神仙。”

第157章 重回京都(16)

鸿吉身着便服, 等在杨府门口,他清楚附近有不少人盯着,过不了多久他来杨府的消息, 该知道的都会知道。他本可以在车上等着,只是为表诚意, 并未这么做, 亲自站在大门口等着。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杨府的大门打开, 张达走了出来,打量了打量鸿吉, 道:“你可是鸿阁老本人?”

鸿吉也在打量张达, 发现他的眼中并无一丝恭敬, 不禁对他的身份有些好奇, 点头说道:“是我。”

“主子请阁老进去。”张达让开通路,侧身站到一旁。

“多谢。”鸿吉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身后的侍从想要跟上,被张达拦了下来,道:“主子只请了阁老一人。”

鸿吉转身看了过去, 吩咐道:“你在门外候着。”

“是,阁老。”

小柜子见鸿吉进了门,笑着说道:“阁老请随奴才来。”

鸿吉认识小柜子,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道:“有劳公公了。”

鸿吉之前是太子太师, 经常出入东宫,与小柜子没少打交道,“阁老您客气。”

待走出去一段距离, 鸿吉回头瞧了瞧,见门廊处没了人, 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柜公公,方才那人是谁?”

小柜子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道:“那是老张,老爷从陵县带过来的,与奴才一样,负责守着老爷的门户。”

鸿吉点点头,提醒道:“昨日皇上下了口谕,封宁公公为一字并肩王,你以后要改口称呼‘王爷’了。”

“是吗?昨日奴才并未随老……王爷进宫,还真不知

有此事,多谢阁老提醒。”

两人没再说话,径直来到了清晖园,小柜子出声说道:“阁老,您稍候,奴才再去通禀一声。”

“好。”

一路行来,鸿吉看到不少人,虽然他们穿的都是侍从的衣衫,神情却不像普通侍从,应该是营骁卫换了装扮,充当的侍从。

等了没多大会儿,小柜子便又回转,笑着说道:“阁老,老爷请您进去。”

鸿吉整了整衣冠,这才迈进了正厅,走到近前,行礼道:“老臣参见皇上,见过王爷。”

鸿吉进来时,杨清宁便起了身,虽然先皇的遗诏已宣读,却还未公告天下,也未举行封后大典,他如今的身份还是一介平民,受不起鸿吉的礼。

“阁老不必多礼,坐吧。”

“谢皇上。”杨清宁的动作被鸿吉看在眼里,不禁感叹凌璋的眼光,如此知进退,懂分寸的人,真是少见。

待鸿吉和杨清宁相继落了座,凌南玉这才开口,道:“阁老来杨府,是为见朕,还是为见阿宁?”

他们都是聪明绝顶之人,不可能不清楚自己的来意,鸿吉也没打算绕弯子,道:“老臣是有事求见皇上。”

“阁老有事直说便可。”

鸿吉跪在了地上,道:“皇上,老臣有罪。”

凌南玉和杨清宁对视一眼,意思是‘戏开场了’,随即装模作样地说道:“阁老这是怎么了,快快请起。你们愣着作甚,还不快扶阁老起来。”

小顺子得了命令,急忙走上前,想要扶鸿吉起来,鸿吉却说道:“老臣愧对皇上,实在不敢起啊!”

“阁老可是三朝老臣,南凌能有今日,阁老功不可没,到底出了何事,让阁老说出这番话?”

“皇上,是老臣识人不清,竟把女儿嫁给了郭宇飞这种平行不良之人,老臣有愧啊!”

“原来阁老是为了郭侍郎而来。”凌南玉的语气淡了几分,挥挥手让小顺子退下,“阁老此来,是为他求情?”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郭宇飞做了蠢事,自当受罚,老臣无话可说。只是可怜老臣那女儿,还有她的一双儿女,平白受了牵连。老臣此来,是为了求皇上下旨,让老臣的那苦命的女儿与他和离,自此与他再无半分瓜葛。”

“和离?”凌南玉一怔,鸿吉的做法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不过仔细想想,这确实是解决此次危机最好的办法。

杨清宁也有些惊讶,随后便释然了。

“这是郭宇飞的家事,朕虽是一国之君,也不好插手臣子的家事吧。”凌南玉这话是在说,事有些难办,不过也不是不能办,前提是你得给我表个态。

“皇上,老臣知道此事让您为难了,但贤妃不幸离世,老臣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儿,实在不想她被无辜牵连。更何况那个混账,宠妾灭妻,已经许久不进她的院子,就连老臣外孙女的婚事,他也不闻不问,实在是可恨!”鸿吉擦擦眼角,接着说道:“若皇上成全老臣,老臣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凌南玉要的就是这个态度,起身走到鸿吉身边,弯腰扶住他的手臂,道:“阁老不仅是朕的授业恩师,还是南凌的肱股之臣,朕就算再为难,也要全了阁老的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老臣谢皇上成全!”鸿吉不禁老泪纵横。

杨清宁看着卖力表演的两人,面色有些古怪,尽力调整表情,不让自己笑出声,这君臣真是应了那句话,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凌南玉亲笔写下圣旨,交给小顺子。鸿吉见目的达到,也不再逗留,跟着小顺子便去了郭府。

鸿梦岚昨晚和一双儿女通气后,便命人收拾东西,娘仨一宿没睡,就等着鸿吉的消息。郭子涵虽是郭家嫡长子,却不受郭宇飞的喜欢,从小就没体会过什么是父爱。郭妙儿亦是,况且她的婚事有可能因为郭宇飞被抓而毁掉,不免对他心生怨恨。听说鸿梦岚要和郭宇飞和离,兄妹俩是满心欢喜,对郭府没有丝毫留恋。

鸿吉进杨府的事,很快便传到了郭府,娘仨心情忐忑地等着,一直等到正午时分,还没来信儿,不禁有些担忧。鸿梦岚正想着是否让人再去探探消息时,守在杨府外的人回来报信,说是鸿吉和小顺子一起出了杨府,朝着郭府的方向而来。

鸿梦岚心中一喜,转头看向一双儿女,道:“快整理衣装,待会儿等着接旨。”

又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巧珍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道:“小姐,阁老来了,这会儿该进大门了。”

“快,随我去迎接。”

鸿梦岚带着郭家兄妹急匆匆地迎了出去,在二门处遇到了过来的鸿吉和小顺子。

鸿梦岚急忙行礼道:“女儿见过父亲。”

郭家兄妹也随着行礼道:“孙儿子涵(孙女妙儿)见过外祖父。”

“都起吧。”鸿吉转头看向小顺子,道:“见过顺公公。”

三人又上前行礼,“见过顺公公。”

“不必多礼。”小顺子往一旁让了让,道:“咱家手上拿着圣旨,还得请夫人设案焚香,接旨才是。”

“香案已经准备好了,请公公随民妇来。”

小顺子转头看向鸿吉,示意他先行。鸿吉也没推让,率先走了出去。众人来到正厅,果然见香案已经准备齐全。

“既如此,那诸位便接旨吧。”

众人齐齐跪倒在地,扬声说道:“民妇鸿梦岚(草民郭子涵、民女郭妙儿)接旨。”

小顺子小心翼翼地打开圣旨,扬声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礼部侍郎郭宇飞宠妾灭妻,品行败坏,不能承夫之责,特赐郭宇飞与鸿梦岚和离,即日起各行其是,各不相干,其子郭子涵、其女郭妙儿,由鸿梦岚教养,随母姓,钦此。”

“民妇鸿梦岚(草民郭子涵、民女郭妙儿),领旨,谢恩。”

小顺子将圣旨递给鸿梦岚,众人相继起了身。

“阁老,咱家还有事,不便逗留,便先行一步。”

鸿梦岚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塞到小顺子手中,笑着说道:“这次辛苦顺公公了,这点小小心意,还请公公笑纳。”

小顺子也没推辞,道:“那咱家就不客气了,多谢夫人赏赐。”

“这是应该的。”

“那咱家告辞,诸位请留步。”

“子涵送公公出去。”

郭子涵应声,跟着小顺子走了出去。

鸿梦岚转头看向鸿吉,心情有些激动,道:“多谢父亲成全!”

鸿吉心里也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

“都已经收拾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只带走该带的,其他的一件也不拿。”

“父亲放心,女儿只拿了自己的嫁妆,郭家的钱财,女儿一分不取。”

鸿吉点点头,转头看向侍从鸿虎,吩咐道:“你带人留在郭府,看住府中的下人,等郭家的人过来接手府邸。”

“是,阁老。”

“那咱们就走吧。”

“是,父亲。”

……

南镇抚司,小敏子拿着另一份圣旨走进诏狱,见到了被关在笼子里的郭宇飞,“皇上有旨,郭大人接旨吧。”

郭宇飞一怔,脸上浮现惊骇之色,大声喊道:“冤枉,我冤枉,你们为何要抓我?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小敏子面色一冷,随即说道:“郭大人,你这是想抗旨?”

郭宇飞心头一紧,急忙跪在了地上,道:“我接旨,我接旨。”

小敏子打开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礼部侍郎郭宇飞宠妾灭妻,品行败坏,不能承夫之责,特赐郭宇飞与鸿梦岚和离,即日起各行其是,各不相干,其子郭子涵、其女郭妙儿,由鸿梦岚教养,随母姓,钦此。”

“和离?”郭宇飞震惊地看向小敏子。

“没错,圣旨已下,鸿夫人母子三人与郭大人已无任何关系,以后生死各安天命。”

“这怎么成?子涵是我郭家嫡长子,妙儿亦是我唯一的嫡女,他们怎能改姓?”

“那郭大人的意思是要抗旨不遵了?”

“不是,我没那个意思,公公莫要误会。”

小敏子冷笑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郭宇飞与鸿梦岚和离一事,便在京都传开了。

杨府,杨清宁拿起画好的图纸看了看,随口问道:“皇上,工坊那边进展如何?”

初三过后,小瓶子便去了工坊,指导工匠制作玻璃。他们采用分开做工的方法,以保证配方不会外泄。

凌南玉在一旁翻看着奏折,道:“进展还算顺利,只是制出的玻璃透明度不高,还需再磨一磨。”

杨清宁点点头,道:“这制出来的第一批玻璃,先装在奉天殿的窗子上吧。”

“我想先装杨府。”

“之所以装在奉天殿,有打广告的意图。”

凌南玉抬头看向杨清宁,疑惑地问道:“什么是打广告?”

杨清宁笑着说道:“就是让他们瞧瞧什么是玻璃,让他们了解玻璃的好处,再鼓动他们定制,从他们口袋里掏银子。”

凌南玉闻言眼睛一亮,道:“这是好事啊!那些大臣哪个不贪,怎么也得让他们吐出点来。”

“以后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心甘情愿往外掏银子。”

时间转瞬即逝,转眼的功夫便出了正月,小瓶子也带着第一批制作成功的玻璃回到了杨府。在杨清宁看过后,凌南玉便吩咐人将玻璃运往皇宫,经过一整日的安装,奉天殿焕然一新。夕阳照射在玻璃上,反射出五彩的光,漂亮极了!

第二日早朝,凌南玉便充当起了推销员,笑意吟吟地说道:“想必诸位爱卿已经留意到奉天殿的不同之处。”

一众大臣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门窗,小声地议论着。

鸿吉适时地出声:“皇上,不知这窗上的东西是什么物件?”

“这窗上装的是玻璃,不仅能遮风挡雨,还能透进阳光。有了这个,冬日便可以在屋里赏雪。”凌南玉一脸自豪地说道:“这可是阿宁制出的物件。”

见众人交头接耳,凌南玉出声说道:“你们不妨离近瞧瞧。”

众人得了命令,忍不住好奇地凑上前,左看右看,有的还上手摸了摸。

凌南玉趁这个空挡,回想着杨清宁写给他的推销词,道:“诸位爱卿应该对玻璃有了了解。朕这里有一百个优惠名额,这玻璃对外卖是一尺见方一两银子,而朕手中的这一百个优惠名额是八折,也就是一尺见方八钱银子。若有意购买的,可到小敏子处报名,定金是一百两银子。”

一众大臣相互对视,面色有些古怪,凌南玉这是什么意思?摊派吗?一国之君竟学起了商人?

鸿吉又率先朝小敏子走了过去,从袖子里掏出一百两的银票,道:“我先报名。”

凌南玉帮了他那么大的忙,现在是他回报的时候了。

凌南玉见状满意地点点头,吆喝道:“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邱礼见鸿吉都报名了,他也走了过去,道:“也算我一个。”

一众大臣随即蜂拥而至,他们不缺这一百两银子,若因此被凌南玉穿了小鞋,那才冤呢。

“我要一个名额。”

“还有我。”

……

每有一个名额减少,小顺子都会叫上一嗓子,让那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大臣,突然有种若是抢不到名额就吃亏了的感觉,让原本假装的踊跃,变成了真的踊跃,差点没把小顺子给挤出去。

一百个名额,就是一万两银子,一万两银子与他而言不多,却是经他的手赚的第一桶金,意义不同,凌南玉笑得见牙不见眼,这还是他第一次体会赚银子的快乐,不禁小声嘀咕道:“怪不得阿宁这么喜欢经商,赚银子的感觉真不错。”

看着围成一团的人群,严太升也不禁有些眼热,犹豫半晌,道:“皇上,臣身上没带那么多银子,能否给臣留一个名额?”

凌南玉愣了愣,随即说道:“名额有限,怕是留不住,不过朕可以借爱卿一百两银子,至于能否抢得到名额,就看爱卿自己了。”

严太升闻言心中一喜,连忙说道:“多谢皇上。”

小顺子收到凌南玉的眼神,从袖子里拿出一百两银票,递给了严太升。

严太升接过银票,看着拥挤的人群,一撸袖子,便冲了上去。

囊中羞涩地大臣一见严太升借到了钱,也纷纷开口说道:“皇上,微臣也想借钱。”

凌南玉点点头,叫了声‘小顺子’,小顺子应声,从定金中抽出几张,分别给了要借钱的大臣。借到钱的大臣,也朝着人群冲了过去。

眼看着平日里风一吹就倒的文臣,此时咬牙切齿地跟那些武将争抢,凌南玉的心情有些复杂,他们要是平日里能有这尽头,战场上的兵油子都得退避三舍。

早朝在纷乱中结束,虽然多数大臣都有些衣衫不整,有的甚至还一瘸一拐,但他们脸上是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没抢到名额的大臣则垂头丧气,仔细一看竟还有几位武将,他们个顶个脸色黑如锅底,若都是武将,抢不过他们认,可跟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抢,竟也没抢过,这说出去,那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凌南玉抱着银票,志得意满地回了杨府,将银票往杨清宁怀里一塞,道:“阿宁,这是九千两,你点点。”

杨清宁将银票拿了起来,道:“这是定钱?”

凌南玉兴奋地说道:“是啊,我都是按阿宁教我的做的,我话音一落,他们就开始抢名额,那场面恨不能打起来。”

“不应该是一万两吗?为何是九千两,名额还有剩的?”

“怎么可能剩?就是有十个大臣身上没钱,借去了一千两,明儿他们就还上。”

“原来如此。”杨清宁点点头,道:“这定钱皇上不该拿给我,我们签了合同,是利润五五分成。”

“咱们俩做生意,哪用管那么多。”

“那不成,公归公,私归私,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成,那我待会儿将银票交给小敏子。”

小敏子在理账上很有天赋,杨清宁便派他去了工坊,让他专职做财务。

“这还差不多。”

“阿宁,我让钦天监算了日子,五月初五是吉日,宜嫁娶,我想在那日与你大婚。”

“五月初五急了些,还是往后延一延吧。”

“距离那日还有四个月,准备大婚事宜应该足够了,为何要推后,可是阿宁还没想好?”

“并非是我没想好。”杨清宁解释道:“我想让皇上给各国送去国书,邀请他们来参加我们的婚礼,这样能更好的宣传咱们的玻璃,顺便和他们谈谈生意,从他们口袋里掏钱。”

凌南玉闻言松了口气,笑着说道:“阿宁说得对,咱们的婚礼自然越盛大越好,我这就去写国书。”

听凌南玉这么说,杨清宁不禁哭笑不得,道:“我的意思是赚钱,不是说要把婚礼办得有多盛大。”

“各国使团都来了,自然要办得隆重些,这是彰显我们南凌强盛的最好时机。”

杨清宁仔细一想,倒也是这么个道理,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凌南玉便又让钦天监算了算日子,与杨清宁商量后,将大婚的日子定在了八月十五。大婚之日定下后,他便分别写了国书,派人快马加鞭送了出去。

大臣们付了定金后,便开始招呼下人,量门窗所要的尺寸,三日后汇总,交给了负责管理工坊的高勤。两个月后,等来了第一批玻璃,按照报名的先后,予以派送,以及安装。

鸿吉看着面前一车车的玻璃,忍不住一阵心疼,这些可是花了他两千多两。可当所有门窗都换成玻璃后,看着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五彩光芒的玻璃,那种心疼突然就消失了。

“好漂亮啊!”鸿妙儿忍不住赞叹道。

鸿子涵跟着应声,“是啊,这样屋里就亮堂多了。”

往后几日的早朝,满朝文武私下里聊得最多的就是玻璃,‘你家安玻璃了吗?’,‘安了多少’,‘早知道就多定点了’,‘还能追加订单吗’。

那些没有抢上名额的大臣,纷纷去关系好的同僚家中观看,不看还好,一看心里就更不舒坦了,纷纷派人去杨府送了拜帖,询问是否能订购,即便是原价也没关系。有生意上门,杨清宁自然不会往外推,在一番表演后,勉为其难地接下了订单,还是原价的订单。

时间一久,京都百姓都知晓了玻璃,主要原因是工坊每次给人送货,都是大张旗鼓,这么好的打广告的时间若是错过,那就不是杨清宁。那些商贾之家听说后,为了彰显身份,也想买玻璃,只是苦于没有渠道,而就在这时杨清宁的玻璃商铺开了张。

商铺就叫玻璃商铺,门头朴实无华,开业仪式也简简单单,就是在门口放了些鞭炮。可里面卖的东西可是新鲜玩意儿,都是各种玻璃制品,有用玻璃做成各种形状的摆件,还有做成微景观的各种尺寸的鱼缸,店铺的角落还立着个手写的牌子,上写着:玻璃订购处。

一开始生意是冷冷清清,就是几个街溜子出于好奇,进去瞧了瞧。半个时辰后,商铺里人挤人,商铺外也排起了长龙,排出去好几百米远,都是来订购玻璃的。价格在之前定价的基础上涨了两成,依旧是供不应求。

那些抢到优惠券、花了大价钱的大臣们听到这个消息,心里顿时平衡了,还有些沾沾自喜,不由感慨:皇上果然还是照顾他们的。

与此同时,净美阁和香满堂同时上新化妆镜,也遭到了各家夫人小姐的疯抢,只可惜只有本店会员才有购买资格,且一张会员卡限购两个,以至于办会员的顾客翻了近三倍。

这番举措下来,杨清宁赚得盆满钵满,数钱都能数到手抽筋。就连凌南玉在看了那几个铺子的账册后,也不禁有些眼红,再看玻璃工坊的收益,顿时抱着杨清宁不撒手,兴奋道:“阿宁,你就是我的活财神!”

第158章 重回京都(17)

玻璃一上市, 让杨清宁赚了不少钱,但他丝毫不满足,又开始琢磨弄发电机, 有了电那才是质的飞跃。只是想要制成发电机,光有理论知识还不行, 还得弄来材料, 这才是攻克的唯一难题。

时间就在他的忙忙碌碌中流逝,很快便进了八月, 各国来参加大婚的使节团也陆陆续续到了京都。这次各国都学聪明了,派来的要么是位居高位的大臣, 要么是割据一方的藩王, 绝没有各国皇室的直系血亲。这样, 就算南凌再发生兵变, 他们也不怕。

这些使团来到南凌京都后,个顶个地成了购物狂魔,男人对各种玻璃制品很感兴趣,女人热衷于化妆品, 每日出门回来都是大包小包。只可惜玻璃商铺对外是限购,他们想多卖,也买不着。

有不少人在打听这玻璃从哪儿能够购买,在得知是皇家在售卖后, 脑子转的快的人, 便直接进了宫,与凌南玉商议玻璃的进出口问题。

杨清宁自进了八月,便搬进了皇宫, 准备大婚事宜,不过主要还是为了谈生意。为此他还叫来了户部尚书梁靖, 以及两位户部侍郎,与各国的使团进行和平友好的会谈。

梁靖与两名侍郎晕晕乎乎地从御书房出来,一阵风凉风吹过,才让他们回了神。

户部右侍郎于航出声说道:“没想到还能这么干。”

户部左侍郎蒋超叹息一声,道:“高啊!”

梁靖也随之叹了口气,道:“自愧不如啊!”

“可惜啊,这是皇上的私产,不能归入国库,若不然……”

这几天进宫谈合作的人很多,杨清宁只是简单地听了他们的意向,然后便将人打发了回去,随后又派人大张旗鼓地前往相应的使团,询问其他人是否有合作意向,轻而易举地让使团内部出现裂痕。玻璃只在南凌出现,别国都未出现,这可是一块大肥肉,但凡不傻的自然不会拒绝。把水搅浑后,杨清宁又说玻璃制作困难,现在南凌都供不应求,不能满足多个国家的出口,所以会在诸多国家中先选择两个国家合作,这样国家与国家又开始了竞争,杨清宁稳坐钓鱼台,玻璃的价格也是节节攀升。户部三人被叫来,当了几个时辰的背景板,压根连话都没插上,就看着各国使臣唾沫星子直飞,吵得恨不能打起来。

经过几天的竞争,杨清宁与北慕和东吴达成合作,出口玻璃的价格比在南凌售卖的价格高出三倍之多。

与北慕和东吴签订合约后,凌南玉便派人在北慕与东吴相邻的城市中,找合适的地方建工坊,这样就可以减少运输的损耗。与此同时,苏州的工坊已经落成,从京都工坊分拨了一些人手,再在苏州本地招收一些工人,工坊便开始正式运作。

时间过得很快,杨清宁每日忙得晕头转向,若非凌南玉每日在他耳边提醒,他都快忘了大婚这件事。终于到了大婚的前一日,晚上两人又回了杨府,再次试穿了尚衣监送来的喜服。

一身红衣的杨清宁美得那般不真实,凌南玉下意识地上前,紧紧抓住他的手,道:“阿宁,明日就大婚了,我真得好紧张!”

这也是杨清宁第一次结婚,也会有些紧张,不过比凌南玉要好得多,安慰道:“我们早已是夫妻,大婚不过是走个形式,皇上不必紧张,放轻松。”

“怎会不紧张?你摸摸我手心里的汗,还有我的心跳……”凌南玉握着杨清宁的手覆上自己的胸口,让他感受自己的紧张。

感受到凌南玉疯狂的心跳,再看看他额角冒出的冷汗,杨清宁无奈地说道:“明日方才大婚,你今日这么紧张作甚?”

“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好紧张,感觉脑袋懵懵的,呼吸都不太顺畅。阿宁,我是不是生病了?”

这是得了婚前恐惧症?

杨清宁见他情况不对,挥退了房内侍候的人,低头吻上他的唇。唇齿地交缠,让凌南玉慢慢忘记紧张,两只手不自觉地环住杨清宁的脖子,很快便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许久后,杨清宁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这个吻,微微拉开距离,轻声问道:“还紧张吗?”

凌南玉摇摇头,软绵绵地趴在杨清宁身上,道:“阿宁,明日便是我们的大婚,我好高兴!”

“你就这么在意大婚?”

“嗯,只有这样,我才会觉得安心。”

杨清宁无奈地说道:“皇上就这么信不过我?”

“不是信不过阿宁,是对自己没自信。”

这段时间,看着杨清宁游刃有余地游走于各国使团之间,凌南玉既为杨清宁感到高兴,又越发觉得不安。尤其这些日子两人都很忙,即便同在一个屋檐下,交流也变得少了很多,凌南玉便忍不住胡思乱想,若不是自己的身份,这般优秀的人,他真的配得上吗?

“远的不说,就说南凌的文武百官,你觉得自己比谁差?”

凌南玉想也不想地摇头,“我是皇上,自然比他们都强。”

“那你还在担忧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不安,忍不住胡思乱想。”凌南玉在杨清宁肩上蹭了蹭,道:“不过我们大婚以后,应该就好了。”

“趁着还有点时间,赶紧歇着吧,明日有的累了。”

虽然为了照顾杨清宁的身子,凌南玉已经让礼部尽量减少流程,却也不是简简单单便能完事的,怎么也得忙上一整天。

“好。”凌南玉心疼杨清宁这段时间的辛苦,每晚都会给他按摩,尽量减轻他的疲劳,若非杨清宁不许,他甚至想给他泡脚。

两人洗漱完,便躺上了床,依偎在一起,很快便进入了梦乡。自从和杨清宁睡在一起,凌南玉就从未失眠过,每日都睡得很香、很安心,即便方才那么紧张,依旧和往常一样,倒头就睡。

寅时初,也就是凌晨三点多,杨清宁和凌南玉便被叫了起来。凌南玉还好些,起早习惯了,可杨清宁从未这么早起过,不情不愿地爬起来,迷迷糊糊地任他们摆弄,就连早饭也吃得稀里糊涂,吃的啥都不清楚。

“阿宁,阿宁……”

恍惚间听到凌南玉再叫自己,杨清宁迷迷糊糊地抬头看过去,道:“怎么了?”

凌南玉还从未见过杨清宁这般可爱过,“阿宁还没醒?”

大脑缓慢运转,过了好一会儿,杨清宁才听明白凌南玉说了什么,忍不住抱怨道:“为何要起这么早?”

“今日咱们大婚,要做的事有些多,阿宁不是看了流程单子吗?”

杨清宁皱紧眉头,“太麻烦了!”

“就麻烦这一次,阿宁就委屈一下。”凌南玉握紧杨清宁的手,道:“阿宁,我要回宫了,你要等我来接你。”

杨清宁突然醒了神,看向凌南玉,道:“你要亲自来?”

“自然!过来接你,我自然要亲自来。”

“其实不必那么麻烦,就和纳彩和大征一样省去就好了,索性我在这世上也没了亲人。”

“那不成!阿宁等着我就成了。”

“好吧,我等皇上来接我。”见他坚持,杨清宁也没再多说什么。

很快杨府就热闹了起来,鸿吉、严太升、陈志方、刑值都到了,原本应该是由四位王妃过来服侍皇后,可杨清宁是正儿八经的男人,便改成了相熟的四人过来坐镇。

在众人看到一身喜服的杨清宁时,都不由一怔,就连鸿吉也不例外。

刑值调侃道:“王爷,您这身打扮当真是倾国倾城,天下无双啊!”

杨清宁好笑地说道:“刑大人,你好歹也是当爷爷的人了,怎么说话还这么不着调。”

“我说的可是实话,没有半分奉承之意。王爷若不信,可以问问护国公。”

见刑值将皮球踢向自己,陈志方不禁一阵好笑,道:“刑大人确实为老不尊。”

“刑大人所说不假,王爷今日是真的好看!”死乞白赖跟过来的陈青风脸红地说道。

“你们还不如青风,嘴里没一句实话。”

鸿吉出声说道:“今日是王爷与皇上的大婚之日,各国使团都会参加,说话做事,还是得多注意,别让外人笑话了去。”

刑值闻言急忙说道:“阁老说的是,学生记下了。”

刑值是鸿吉的门生,鸿吉一发话,他就老实了。

众人说说笑笑,杨清宁也彻底醒了神,凌南玉走后一个时辰,小瓶子急匆匆走了进来,道:“皇上来迎亲了,如今已出宫门了。”

杨清宁无奈地笑了笑,道:“那还得半个时辰才到,我就不懂了,为何要让我起那么早等着。”

刑值好奇地问道:“王爷何时起的?”

“寅时,昨晚就睡了不到三个时辰,实在是困得很。”

“寅时已经不算早了,有的人家儿女大婚,整晚都不睡。”

杨清宁听得瞠目结舌,道:“整晚都不睡?那要做什么?”

“洗漱、上妆,等着新郎来迎亲。”

“这些事半个时辰就能完成,用得着这么早起吗?”

鸿吉出声说道:“女子上妆十分麻烦,一般要耗去一到两个时辰,与男子不同。”

“一两个时辰?”想到曾在一些综艺上听过女艺人通常要提前两个小时化妆,杨清宁也就释然了,“我又无需上妆,最多换身衣服,为何也要起这么早?”

倒不是杨清宁矫情,主要他这身子实在太弱,怕撑不下来这一日的流程。

“确实早了些。”刑值明白他的担忧,道:“若是王爷身子撑不住,便和皇上说一声,省去一些没必要的流程。”

“我尽量吧。”

今日凌南玉大婚,京都百姓早早就起了,就为了瞧一瞧热闹,尤其听说凌南玉要亲自迎亲,心中便更加好奇,从皇宫到杨府的街道,站得全是等待的百姓。禁卫军今日的任务很重,几乎是全员出动,来维持秩序。陈青风之所以能偷懒,是因为他从过年到现在从未休过假,为的就是能在杨清宁大婚之日,亲自过来送亲。

“快看,宫门开了!”

“皇上的辇车出来了!”

“皇上穿上喜服真俊啊!”

街道两旁的百姓议论纷纷,脸上都带着喜气。

待辇车经过时,百姓都会自发地跪倒在地,扬声说道:“恭贺皇上大婚!”

凌南玉虽年轻,在位也不过五年,却十分受百姓的爱戴,主要是他做皇帝以来,不禁颁布了新政,还减免了繁重的赋税,百姓的日子一年好过一年,所以即便凌南玉宣布要立杨清宁为后时,京都百姓也只是最初时有几分惊讶,很容易便接受了,并未掀起多大水花。

凌南玉微笑地朝两旁的百姓招手示意,别看他面上一副淡然的模样,其实心里紧张极了,贴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

辇车走的缓慢,原本只需一炷香便能到,今日却走了半个多时辰。看着近在眼前的杨府大门,凌南玉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心里的紧张,明明他们分开不过两个时辰,他却觉得离开了很久很久,非常非常想他。然而即便他恨不能马上就飞到杨清宁身边,却依旧耐心地配合着,走完所有流程,这是他期待已久的婚礼,不想有一丝不完美,不想有一丁点的不吉利。

终于他可以下车,徒步走向杨府的大门,没理会跪了一地的人,他径直走向杨清宁所在的清晖园。人群中那一抹红是那么耀眼,让他一眼便看进心里,克制着自己跑起来的冲动,一步一步地朝着杨清宁靠近。

杨清宁同样看着走过来的凌南玉,看着他慢慢朝着自己走来,突然觉得有些紧张,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

“阿宁。”在杨清宁身前站定,凌南玉轻声唤道。

“阿玉。”杨清宁微笑回应。

凌南玉接过代表皇后身份的金印、金册,郑重地递给杨清宁。杨清宁双手接过,随即跪在了地上,而凌南玉在他下跪的前一刻让到了一边。杨清宁三跪三拜后,这才在凌南玉的搀扶下起了身,将手中的金印金册交给了一旁的小瓶子。

凌南玉朝杨清宁伸出手,杨清宁将自己的手交了出去,而就在这时,阳光洒下,照在两人紧握的双手上。

两人并肩而行,携手同进,来到大门口,在无数双眼睛的见证下,一同登上了凌南玉的辇车,随即辇车缓缓而行。

围观的百姓看着辇车上的杨清宁,都不自觉地怔在原地,眼底尽是惊艳,待他们回过神来时,辇车已走远。

“太美了!”

“倾国倾城!”

“那真的是男人?”

“怪不得皇上会立他为后!”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岁!”也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

这声音好似有魔力一般,围观的百姓忍不住也随之喊了出来,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比一声整齐。

队伍中的陈青风,以及杨清宁的那些小迷弟,听得心潮澎湃,激动得两颊通红,比自己成亲还高兴。

“好壮观啊!”

“他值得!”

“没错,他值得!”

“不知道为何,突然很想哭。”

“我也是……”

杨清宁听着他们的呼喊,不自觉地扬起嘴角,没什么比自己的婚姻得到祝福,更让人觉得幸福的吧。

凌南玉握紧杨清宁的手,“阿宁,我爱你!”

杨清宁神情一怔,转头看了过去,凌南玉眼中的深情不再掩藏,如此炽烈又赤/裸/裸。

杨清宁莞尔一笑,道:“阿玉,我爱你!”

凌南玉怔怔地看着杨清宁,慢慢红了眼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又咧嘴笑了起来。

杨清宁明白他的感受,不禁有些心疼,道:“傻子,今儿可不能哭。”

“嗯嗯,阿宁说的对,今儿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不能哭。”

凌南玉吸了吸鼻子,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见他又犯傻,杨清宁无奈地笑笑。

迎亲队伍进了皇宫,过午门、太和门、中左门、乾清门、最后停在乾坤宫外。乾坤宫门外放置着一个火盆,凌南玉扶着杨清宁跨过火盆,寓意蒸蒸日上。随后又将火盆换成了两副马鞍,一副下面放着一个苹果,一副下面放着一柄如意,两人又跨过马鞍,寓意平安如意。做完这些,他们才一起进了乾坤宫,在寝殿内喜床上坐下。

高勤端来一盘饺子,凌南玉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送到杨清宁嘴边。杨清宁张嘴吃了下去,也拿起筷子夹给凌南玉吃。折腾了那么久确实是饿了,只可惜只能吃一个。

随后,高勤又拿来两个劈开的葫芦,葫芦的柄上拴着红绳,里面盛了酒和茶,凌南玉的是酒,杨清宁的是茶,两人一同饮下,完成合卺礼。进行到此处,上午的事算是结束了,他们有短暂时间歇息。

见杨清宁的视线一直追随者那盘饺子,凌南玉叫住高勤,道:“把饺子留下。”

高勤应声,将饺子放到了桌上,随后和众人一起退了出去。

待房门关上,杨清宁挺直的腰背顿时松了下来,“可真累啊!”

在现代总会听人说‘结婚真累’,当时会觉得他们在凡尔赛,没想到他们说的是实话。

凌南玉起身将饺子端了过来,道:“阿宁先吃点,吃完了再睡会儿。”

杨清宁点点头,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他是真的饿了,期间还不忘夹给凌南玉吃,一盘饺子很快就见了底。杨清宁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凌南玉起身将空了盘子放到桌上,又回到床边,给杨清宁按摩。

杨清宁转头看向凌南玉,笑着说道:“阿玉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凌南玉得意地说道:“那是自然,我可是专门跟人学的。”

“跟谁学的?他不奇怪阿玉为何要学这个?”

“有何奇怪的?这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凌南玉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杨清宁闻言顿觉有些哭笑不得,道:“你可是一国之君,若是这事传出去,那些御史怕是又要找我麻烦了。”

“这是我与阿宁的房中之事,他们管得着吗?他们敢多说一句,我就敢让他们回家吃自己。”

杨清宁闻言不禁轻笑出声,道:“皇上威武!”

“阿宁躺下吧,今日辛苦了,好好歇歇。”

杨清宁点点头,脱掉鞋子,在床上躺好,随后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道:“陪我睡会儿。”

“好。”凌南玉脱掉鞋子,躺在了杨清宁身边,亲了亲他的额头,道:“好好睡。”

杨清宁嘴角扬起笑意,道:“没想到你也有这般规矩的一日,之前不是指亲嘴巴吗?”

凌南玉再次靠近,在他嘴上亲了一口,笑着说道:“我就等阿宁这句话呢。”

“合着是我想多了,行吧,亲就亲了,反正咱们也大婚了,做什么都合法了。”杨清宁说着闭上了眼睛,很快便睡了过去。

凌南玉看着面前的杨清宁,嘴角一扬再扬,压都压不住。他终于等到这一日了,终于能名正言顺地跟他在一起了,也终于等到了那句‘我爱你’!天知道他现在有多开心!

可能是太过兴奋,时间转瞬即逝,凌南玉还来不及闭上眼睛,便听到门外传来小顺子的声音,“皇上,马上午时了,该起了。”

下午还要去天坛祭祀,不能误了吉时。

凌南玉轻声叫道:“阿宁,阿宁,该起了。”

杨清宁微微蹙眉,纤长的睫毛随之颤动,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凌南玉伸手轻轻按了按他的眉心,道:“阿宁不要皱眉。”

杨清宁无奈地舒展了眉头,“只此一次,以后再也不结婚了。”

凌南玉闻言一怔,随即蹙起了眉,“阿宁还想结几次婚?”

杨清宁急忙说道:“一次,一次就够够的了。”

凌南玉勾住杨清宁的小手指,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见他如此幼稚,杨清宁无奈地笑了笑,却还是配合地和他盖了章,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两人起了身,一起吃了午饭,随后便乘坐辇车,去了天坛。祭祀太过无聊,杨清宁心里想着玻璃的进出口贸易,压根就没听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跟着凌南玉动作,他跪他也跪,他拜他也拜。一场祭祀从中午进行到傍晚,这才在礼部尚书一声高唱下结束。

今日虽然是大婚,却不用待客,他们直接回了乾坤宫。帝王大婚,若是正正经经地办,至少要折腾三日,碍于杨清宁的身体,凌南玉已经最大程度的缩减流程,明日再待一日的客,大婚也就结束了。

“阿玉,当真不用去拜见李太妃吗?”

“不用。”凌南玉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掀开杨清宁的裤腿,青紫肿胀的膝盖慢慢映入眼帘,心疼道:“阿宁受苦了!”

“我这身子娇贵,你又不是不知,轻轻碰一下就会青,这也就看起来吓人罢了。”

凌南玉拿起药膏,抹在手掌上,使劲搓了搓,直搓到手心发热,道:“阿宁若是忍不住,叫出来便可。”

“这点疼……”杨清宁本想说‘这点疼不算什么’,谁知竟那么疼,虽然忍住了没叫出声,却打断了他的话。

“阿宁也有嘴硬的时候。”

杨清宁疼得厉害,这会儿没工夫回话,直到凌南玉停下,才长出一口气,讪讪地说道:“男人嘛,不能轻易说不行。”

“阿宁在我面前不必逞强,就好似我在阿宁面前,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我可比你大九岁!”杨清宁躺上了床,“哪能和你一样。”

凌南玉给他盖好了被子,这才躺了下来,“大九岁怎么了,我们现在可是彼此最亲近的人。况且,我已经长大了,有足够的能力做阿宁的依靠,阿宁不必什么事都自己承担,可以试着依靠我,我会很高兴!”

杨清宁看着近在眼前的凌南玉,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是啊,在自己爱人面前,又何必逞强。

他撑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凌南玉,道:“今日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阿玉便不想做点什么?”

凌南玉一怔,随即环住杨清宁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亲,道:“自然是想。阿宁累了,还是让我来吧。”

“你来?”杨清宁一怔,随即问道:“你是想在上面?”

凌南玉无辜地眨眨眼,道:“不行吗?”

杨清宁仅仅纠结了一瞬,便点头答应了下来,“好吧。”

虽然答应了下来,可杨清宁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毕竟是第一次,不过这种忐忑仅仅持续了短暂的时间。他疑惑地看向凌南玉,“你不是要在上面吗?”

“我在……啊。”

第159章 引蛇出洞(1)

杨清宁与凌南玉大婚已过去五年, 发电机在杨清宁的不懈努力下研制了出来,并投入了生产,如今南凌皇城一到夜晚便灯火通明, 除了电压不太稳定外,没啥毛病。

在京都养了五年, 杨清宁感觉自己的身子见好, 便想着去周边转转,顺便体察一下民情, 巡视一下工厂和商铺。凌南玉一听,举双手赞成, 招来内阁说了一声, 便和杨清宁乘车出了京都。

这几年, 玻璃的出口给南凌带来巨大的利润, 再加上发电机和电灯的发明,杨清宁不仅成功让南凌朝臣闭了嘴,还收获了一批的死忠粉,都是各家的公子小姐。为此, 杨清宁还推出了周边产品,什么杨清宁模样的人偶、扇坠等等,虽然很小众,但生产多少, 便能卖多少, 也让杨清宁小赚了一笔。

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咱们重新拉回,言归正传。

马车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杨清宁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风景,现在正值四月, 气温不冷不热,夕阳下微风吹过,裹挟着好闻的青草味,让人感觉十分舒服。

“阿宁,太阳快下山了,还是把窗子关上吧。”

马车上的窗子是特制的,不仅大,还安装了玻璃,即便关上窗子也能看到外面的风景。

“也好。”杨清宁伸手将窗子关上,道:“看情况今日天黑之前不能到济州了。”

“不到便不到,马车里比客栈的房间还舒服。”

这马车就是为了出行特制的,从外面看朴实无华,唯一的特点就是大,里面确实另有乾坤,相当于现代的房车,确实比客栈的房间舒服得多,所以这一路他们走得很慢,不在乎是否有城镇可以投宿。

“你说咱们都走到济州了,他们怎么还没动静?”

凌南玉笑了笑,道:“阿宁不必急,该来的总会来的。”

杨清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头看向窗外的夕阳,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凌南玉拎起茶壶给杨清宁倒了杯茶,道:“阿宁这话多少有些伤感。”

杨清宁叹了口气,道:“我倒情愿是咱们想多了。”

“想多了最好,咱们高高兴兴出游,好好玩一玩。若是当真如咱们所料也好,总比留在身边时刻提防要好。

“你倒是想得开。”杨清宁好笑地摇摇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对了,宁王的婚事,你怎么打算的?”

宁王是凌南珏,满十六岁后,凌南玉便给他封了亲王,让他出宫居住。

“出来之前我问过他,他说并无心仪之人,待行了冠礼,直接给他指婚便可。”

“我可听说有不少人在打宁王的主意,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凌南玉冷笑道:“先皇就我们三个儿子,我与阿宁大婚,又没有纳妃的打算,注定没有子嗣,下一个继位者理所当然会在凌南珏和凌南策的子嗣中挑选。而如今凌南珏马上就要行冠礼,是最合适的人选,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还真是贼心不死啊!不过这也难怪,毕竟是一国之君的位置,谁不想要。”

凌南玉抬头看了过去,“阿宁想要吗?”

“不想要。做皇帝有什么好的,每日天不亮就要去上早朝,不到深夜不睡觉,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还全年无休。我是脑子进水了,才想做皇帝。”说到最后,杨清宁嫌弃地皱起了眉。

凌南玉听得有些哭笑不得,起身坐到了杨清宁身边,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身子,道:“阿宁这是心疼我呢,还是嫌弃我呢?”

杨清宁转头看他,“你说呢?”

“心疼我。”凌南玉将下巴搭在杨清宁肩上,“这世上也就阿宁不想当皇帝。”

“那你呢?这么累,还想做皇帝吗?”

凌南玉转头看他,道:“以前不想,现在想。”

杨清宁好奇地问道:“为何改了主意?”

“因为当皇帝可以做阿宁的后盾,这样阿宁便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也不用勉强自己看谁脸色。”

虽然听惯了他说情话,但当杨清宁听他这么说时,还是会忍不住感动,转身抱住他的身子,道:“再给我点时间,等过几年,我掌控了南凌的经济命脉,你若是不想再做皇帝,那就不做,他们也不敢把我们如何。”

“我想做。若我不是皇帝,靠你养着,那我会觉得配不上你。阿宁,只要有你在身边陪着,做什么我都不觉得累,真的!”

“那我们争取长命百岁,让你做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

“嗯,长命百岁!”

太阳渐渐落下,马车在一处空旷的平地停了下来,杨清宁和凌南玉相继下了马车。

“坐了一日的车,还真有些累,终于能活动活动手脚了。”

凌南玉走上前将他的兜帽戴上,道:“夜里凉,还是戴上吧。”

“这都四月份了,我还穿这么厚,哪里还凉。”话虽是这么说,可杨清宁让他戴上了。

“小心点没错。”

杨清宁看向小瓶子,道:“长平,晚上咱们吃什么?”

“烤肉。”小瓶子指了指一旁的兔子。

杨清宁蹲下身看了看,这是一只灰兔,皮毛很软,摸上去挺肥的,不禁好奇地问道:“这兔子哪来的?”

“方才随手打的。”

小顺子补充道:“老爷有所不知,小瓶子那可真是随手,这兔子就在草丛里露了个脸,紧接着便飞过去一颗石子,然后就给砸晕了。他跳下车捡起来,再跳上车,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那这只兔子可太倒霉了,这一露头不打紧,直接成咱们的盘中餐了。”

吴乾军在附近撒着驱虫的药,杨清宁怕虫,只要他们出门,这些都是必备品。

“老爷,我去处理一下。”小瓶子拎起兔子往远处走。

杨清宁叮嘱道:“那兔毛挺好,你处理的时候注意些,留着做个毛手套。”

“好。”

吴乾军撒完药,便去捡柴生火,小顺子则从马车上搬下来两个凳子,放在凌南玉和杨清宁身边,道:“老爷,您坐下歇歇吧。”

杨清宁摇摇头,道:“坐了一日了,还是站站吧。”

很快,小瓶子将兔子处理干净,吴乾军也生好了火,小瓶子将兔子往烧烤架上一放,便开始烤了起来。除了兔肉外,还烤了些羊肉,这肉是他们在上一个城镇买的,用冰块镇着,还很新鲜。

香味很快便传了出来,听着那滋滋啦啦的声音,看着色泽红亮的烤肉,杨清宁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道:“羊肉上稍微放点辣吧。”

杨清宁不吃兔肉,这羊肉是专门给他烤的。

“不行,阿宁可是忘了上次吃辣难受了多久。”

自从杨清宁生病之后,辣就跟他绝了缘,过去的这么多年,吃的饭菜不沾一点辣。前段时间,他感觉自己身体好了许多,就偷偷让厨房放了点辣,结果上吐下泻,闹腾了好几天,吓得凌南玉好几日没上朝,差点将整个太医院都搬到了杨府。

“让他少放点,就一点点,稍微有点辣味就成。”

虽然上次受了罪,可他过了次嘴瘾,从那儿开始,就对辣产生了执念,千方百计地想再尝尝味道,只可惜凌南玉严防死守,院子里的人也都被收买了,压根不给他机会。

小瓶子出声说道:“老爷若是想再加几味药,我可以放。”

“也行。”为了口腹之欲,杨清宁咬咬牙,答应了下来。

小瓶子一怔,往常这个方法百试百灵,没曾想这次失效了。

“不成!”凌南玉坚决反对,“这是在外面,又不是在家里,若是出了事,你想急死我!”

杨清宁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当真不成?”

见他这副模样,凌南玉的心随之一颤,同意的话差一点就脱口而出,好在理智回来得及时,“不成。”

“那好吧。”杨清宁一直都是随心自在的人,也不知怎么就对辣产生了执念,这或许就是越得不到,越想得到吧。

“烤肉好了,老爷是在外面吃,还是在车里吃。”

“在外面吧,人多热闹。”

众人都围了过来,除了烤肉外,小瓶子烤了些蔬菜,用得是杨清宁秘制的烧烤料。差点忘了,杨清宁的产业还涉及酒楼、奶茶店、烧烤店,以及炸串小食店。出来的时候可没少拿吃的,反正有冰块镇着,短时间内不会变质。

杨清宁拿了一串烤土豆片,土豆的香甜,配上椒盐和孜然,那味道简直绝了,丝毫不比烤肉差!吃完土豆,他又拿了菜卷,就是豆腐皮卷韭菜,这是除土豆外,他的最爱,也是他唯一能吃到的辣的食物。

杨清宁吃得满嘴流油,忍不住对小瓶子竖起大拇指,道:“长平,你烧烤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御膳房那些大厨都不如你!”

“老爷说的没错。”吴乾军也跟着应声,“小瓶子做的烧烤,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好吃,老爷也不能多吃,别忘了把这碗银耳莲子羹喝了。”

杨清宁闻言皱起了眉,道:“长平,我都退一步,不放辣了,你就不能让我多吃点?”

“老爷不能多吃重油的食物。”

“偶尔一次不碍事。”

“那我以后不做烧烤了。”

“别啊!”杨清宁一听小瓶子要撂挑子,急忙说道:“我听你的还不成,不多吃,每样只吃两串,总成了吧。”

“老爷要说到做到。”

杨清宁无奈地笑笑,道:“说到做到。”

众人围坐在火堆旁,吃着烧烤聊着天,时间过得很快,夜深后,除了值夜的人,都各自回到马车上休息。

夜越来越深,月亮躲进了云层,距离车队不远处的小树林,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无数黑影在期间穿梭,就好似来索命的幽灵,悄无声息地靠近车队。

一声轻响惊动的值守的吴乾军,警觉地四下观望,并未发现不妥,突然身后的火堆发出‘噼啪’的声音,他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股白烟飘了出来。

“不……”

他意识到不对,刚想出声示警,突然感觉一阵眩晕,随即两眼一番,晕了过去,而值守的营骁卫也相继倒在了地上。

藏在黑暗中的人渐渐现了身,他们身穿夜行衣,手中拿着兵刃,森冷的眼睛扫过倒在地上的人,就好似在看一具具尸体。

“全都杀了。”为首的黑衣人开了口,冷幽幽的声音在这黑夜中显得格外阴森。

杀手们拎着兵刃,朝着吴乾军等人扑去,而黑衣首领则径直朝着马车走去。他抬起钢刀,掀开马车的帘子,森冷的眼睛慢慢增大,瞳孔中倒映的正是凌南玉的身影。

凌南玉轻蔑一笑,道:“等了你们这么久,终于是来了。”

黑衣首领猛地转头看向吴乾军等人的方向,只见那些昏倒的人纷纷一跃而起,将靠近的黑衣人一一斩杀。

“这是陷阱!”

“过了五年的安稳日子,实在是闲得发慌,便出来钓钓鱼,瞧瞧这藏在暗中的鱼,到底有多大分量。”

‘咻’的一声响,信号弹升了空,藏在暗处的营骁卫纷纷现身,很快便与黑衣人短兵相接。

黑衣首领眼神一冷,抡起刀就朝凌南玉砍去,却突然听到一阵破空声响起,他来不及转身去看,猛蹬车辕,借力飞了出去。而就在他飞出去的瞬间,一直长箭擦着他的脸飞了出去。脸上传来刺痛,他伸手摸了摸,黏腻的感觉告诉他,方才他的反应若有一丝犹豫,现在就是一具尸体。

‘咻咻咻’,又是三声破空声传来,黑衣人急忙挥舞钢刀,挥舞得密不透风,试图挡住那长箭。‘当’一声,一支长箭射在了刀身上,‘当’又是一声,一支长箭与刀刃擦过,摩擦出银色的火花,径直朝着胸□□来。黑衣人心中一惊,急忙侧身,虽险而又险地躲过了那支长箭,用刀形成的屏障却没了,最后一支箭穿透他的手臂,射进了他的胸膛。

他不敢置信地低头去看,不待他反应过来,又是一阵破空声,他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那支箭竟射中了他身上的箭,推着它刺进了他的心脏。

黑衣人吐出一口鲜血,艰难地转头看向长箭射来的方向,骇然地倒在地上,仅抽搐了两下,便没了生息。

凌南玉坐在车中,并没有下车的打算,虽然领头的死了,可黑衣人还在厮杀,他要留在车中保护杨清宁。

突然,一名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信号弹,吴乾军见状顿时变了脸色,以最快的速度朝黑衣人扑了过去,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那黑衣人在临死之前放出了信号弹。

吴乾军扬声说道:“以防生变,速战速决!”

营骁卫应声,越发凶猛地挥舞着兵刃,而黑衣人为了活命,也只能拖延时间,双方一时竟陷入僵持当中。

‘咻咻咻’,长箭接连落下,一个又一个黑衣人倒下,震慑了所有人。他们一边与营骁卫对打,一边惊恐地留意着四周,唯恐下一刻又有长箭射来,取走他们的性命。战场上最忌讳的便是分心,僵持的局面被打破,黑衣人落入了下风。

凌南玉脸色难看地看着半空中消失地信号弹,转头看向杨清宁。杨清宁虽然没露面,却通过窗子看清了外面的情况,道:“他们应该还有援兵,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凌南玉二话不说出了车厢,坐到了车辕上。

杨清宁出声阻止,道:“换马车。”

凌南玉一怔,瞬间明白了杨清宁的意思,扶着杨清宁下了马车,挥刀砍死一个试图阻拦他们的黑衣人,凌南玉护着杨清宁上了车队中最不起眼的马车。

小顺子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道:“主子,奴才来驾车,你们坐好了!”

凌南玉将车帘放下,坐到了车辕上,道:“你来驾车,我来阻挡追兵。”

小顺子点点头,一扬马鞭抽在马屁股上,那儿吃痛,猛地窜了出去。

吴乾军心中一惊,随即明白了他们的打算,扬声说道:“阻止他们追击,速战速决!”

数名黑衣人朝着马车追去,又听破空声响起,‘噗噗噗’,皮肉被撕裂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紧接着身体传来剧痛,他们往下看去,才发现胸口已被长箭射穿。

马车车顶突然传来一阵声响,凌南玉猛然抬头看去,见是小瓶子,不禁长出一口气。

“我来驾车。”

小顺子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凌南玉。

凌南玉出声说道:“你进去。”

“奴才怎能让主子留在外面,自己进去。”

“你会武功?”见他摇头,凌南玉接着说道:“那还废话什么,赶紧进去!”

“是。”小顺子领命,掀开车帘进了车厢。

小瓶子纵身跃下,坐到了小顺子的位置上,握紧了缰绳,马车渐渐平稳下来。马车疾驰在路上,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凌南玉抬头看去,只见远处有火光亮起,连成一片,看情形人数不少。

小瓶子急忙勒住马车,掉头往回走,在来到一个三岔路口时,小瓶子出声说道:“老爷,你们下车进山,我驾车引开他们。”

杨清宁果断拒绝,“不行,太危险了!一起进山!”

“对方虽然人多,想要抓却我没那么容易。”小瓶子安抚道:“老爷放心,我只是拖延时间,不会让自己置身险境。”

“长平,你要切记一切以自身安全为要,千万不要逞强!”杨清宁清楚现在不是废话的时候,犹豫一瞬后,便应了下来。

“老爷放心,待脱身后,我便进山寻你们。”

杨清宁没再多说,和凌南玉、小顺子,朝着上山的岔道走去。

“没想到他们竟有本事买通济州卫的人。”

凌南玉的脸色不好看,虽然方才距离远,没看清那些人的具体模样,可他们身上铠甲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着光,而最近的城便是济州,这些人十有八九是济州卫的军士。

“阿玉不必太过担心,咱们的信号也已发出,白鹰看到后,也会带人过来增援,我们只需为他们拖延时间。”

为了避免对方发现,只有少数营骁卫隐匿在附近,白鹰带着大部队在相隔二十里外的地方扎营,只是不知具体位置在何处。

凌南玉自责道:“阿宁,都是我思虑不周,不该带你出来涉险。”

杨清宁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安抚道:“若不这么做,那隐藏在暗处的人怎会出来?与其每日提防着,我宁愿冒一回险。”

他们之所以出京,是因为东吴那边传来消息,有人私下与他们谈玻璃的生意,说可以出卖玻璃配方给他们,而南凌这边的工厂也抓到了几个试图窃取玻璃配方的工人。这不禁让他们警觉,凌南玉派锦衣卫调查此事,竟追查到了东南沿海一带。他们发现曾经发配充军的董家人,竟在这边扎了根,不仅重操旧业做起了生意,还招兵买马,偷偷在大山里练兵。

他们怀疑除凌南策外,京中还有他们的人马,为了一网打尽,他们便只身涉险,演了这么一出戏,只是没想到竟连济州卫也有他们的人。

凌南玉自嘲地笑笑,道:“本以为南凌愈发强盛,我又值身强力壮之际,除非有血海深仇,不会再有人选择铤而走险,是我太天真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阿玉这些年应该习惯了才是。”

他们几乎小跑地往山里赶,杨清宁开始有些气喘。

“阿宁,我来背你吧。”

杨清宁苦笑着说道:“这才走了多远,若现在便让你背,又能撑多久?不说话了,浪费体力,快走吧。”

小瓶子掉头,迎着叛军过来的方向驾车奔去,待与叛军靠近后,这才猛地勒停马车,随即掉头,狂奔而去。

叛军的首领见状扬声说道:“目标就在前方马车内,冲!”

小瓶子不停地抽打马匹,马车飞快疾驰,虽然如此,他们的距离还是在不断拉近。没过多久,便有人与他并驾而驱,挥舞着手里的刀,朝着小瓶子砍去。

小瓶子运气内力,一颗石子便甩了出去,正中那人脑门,那人的脑袋猛地后仰,两眼一翻便栽倒马下。身后的人跟得很紧,压根来不及躲闪,马蹄踏着他的身体冲了过去。原本只是昏倒的人,活生生被踩死。

很快又有几人上前,小瓶子如法炮制,滚落的人越来越多,身后的队伍中还有几匹马被绊倒,骑在马上的人猛地前栽,幸好反应及时,栽倒的瞬间往旁边打了几个滚,否则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首领见状脸色十分难看,这还没有对方交手,就折损了将近十人,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扬起马鞭,再次加速,来到马车前,脚下一用力,站在了马上,随即一纵身,跳上了马车车顶。他们的目标在马车里,没必要与那马夫纠缠,待收拾了里面的人,那马夫根本不用他们动手,自然会有人要了他的命。

小瓶子自然明白他的意图,伸手拍了拍马儿,松了缰绳,纵身一跃,也上了车顶。那首领见状挥刀便砍,小瓶子侧身闪过,顺势抽出腰间软剑,朝着叛军首领横扫。叛军首领急忙举刀格挡,谁知在两件兵刃即将碰撞时,软剑翻转,剑面撞在了刀刃上,剑尖弯曲刺向他的手腕。

‘嘶’,叛军首领吃痛,急忙拉开两人的距离,再看手腕,已有鲜血流出。他抬头看向小瓶子,眼中浮现震惊之色,道:“你是冷面阎罗!”

小瓶子微微一怔,随即说道:“你在西南呆过。”

‘冷面阎罗’是小瓶子在西南八年得来的名号,也只有在西南呆过的人,才知道这个名号。

第160章 引蛇出洞(2)

“皇上倒行逆施, 娶男子为后,会给南凌带来大祸。为今之计,只有另立新主, 才能破解。只要你归顺我等,助南凌渡此劫难, 不仅有从龙之功, 还能名垂青史。”

“明明是为一己私欲,却说的这般冠冕堂皇, 真是无耻至极!”小瓶子最听不得别人说杨清宁的不是,这人直接撞枪口上。

不跟他废话, 小瓶子欺身而上, 尽管那首领竭尽全力招架, 却依旧不是小瓶子的对手, 不过好在他身上穿着铠甲,否则怕是如今已经被刺出无数个洞。

就在两人交战期间,有人跃上了车辕,站在车顶的首领身子不稳, 踉跄了两步,小瓶子趁机欺近,一脚将其踹下了马车。随后纵身一跃,跳到车辕上, 将那名叛军抹了脖子, 重新掌控马车。

叛军首领被踹下马车,摔得不轻。过了好一会儿,才爬起身, 翻身上了下属的战马,再次追了上去。

杨清宁三人终于进了山, 他们不敢点火把,只能靠着不慎明亮的月光,艰难地在山中穿行,凌南玉见杨清宁的体力到了极限,道:“我们停下歇会儿吧,他们一时半会追不上来。”

杨清宁剧烈地喘息着,竟开始咳嗽。

凌南玉见状急忙为他顺气,转头看向小顺子,道:“药带了吗?”

小顺子慌忙掏出药瓶和水囊,这是临进山时,小瓶子塞给他的。凌南玉扶着杨清宁来到一块石头前坐下,接过了小顺子递过来的药,看着杨清宁吃了下去。杨清宁贪婪地连喝了好几口水,咳嗽这才渐渐停了下来。

“阿宁,你感觉怎么样,可有好点?”

杨清宁安抚地笑笑,道:“好多了,不用担心。”

又歇了一会儿,杨清宁便站起了身,道:“走吧,我们再往前走走,以防另有杀手追上来。”

“你还能撑得住吗?还是我来背你吧。”

“撑得住,放心吧,若实在不行,我不会逞强。”

杨清宁在凌南玉和小顺子的搀扶下继续上路,又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杨清宁终于撑不住,三人不得不再次停下歇息。

突然,不远处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凌南玉即刻抽出佩刀,将杨清宁护在了身后,警惕地看向草丛的方向。

月光下,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率先露了出来,竟是一只壮硕的灰狼!它慢慢地走出草丛,森冷地盯着面前的三人,发出阵阵低吼。

“是狼!”杨清宁心下一惊,紧接着说道:“狼是群居动物,出来猎食不可能只有一只。”

话音刚刚落下,又从草丛中走出两只灰狼,个头都相差不多。

杨清宁不禁苦笑着说道:“这下麻烦了!”

“三只畜生而已,阿宁不必担心,交给我便可。”

杨清宁率先发难,抬起右手,一只袖箭便射了出去,只是准头有些偏,箭矢擦着灰狼的身子射了出去,仅仅在它身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受伤的灰狼被激怒,朝着三人就扑了过去。

凌南玉唯恐灰狼近杨清宁的身,迎着便冲了过去,手中的佩刀朝着头狼便砍了过去。头狼被砍中,发出一声哀鸣,身上留下一道可怖的伤口,只是它并未因此逃走,而是盯上了凌南玉,再次朝着他扑了过去,这次的速度更快,力道更凶狠。而另外两头狼则分别盯上了杨清宁和小顺子。

凌南玉见状眼神一狠,冒着被抓伤的危险,气势汹汹地迎上头狼,在头狼跃起的瞬间,身子后仰,随即抬起刀,朝着头狼的腹部刺了上去。

头狼的速度很快,刀刺进它的腹部,它却止不住去势,只能任由刀将其开膛破肚,鲜血激射而出,喷了凌南玉一脸。而他来不及多想,急忙起身朝着杨清宁的方向跑去。而杨清宁面前躺着一头狼,口吐白沫,身子不停地抽搐着,而另一只狼似乎感知到了危险,只是与两人对峙,并不敢上前。

就在方才,那头狼扑过来的同时,杨清宁发射了戒指中的毒针,那毒是剧毒,见血封喉,那头狼紧接着便倒地不起。

剩下最后一只狼,它看看倒地不起的同伴,夹着尾巴跑了。不待他们松口气,突然听到狼嚎声。

杨清宁心下一惊,“它召唤同伴,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儿!”

三人二话不说,拔腿就跑。一边跑,杨清宁边让凌南玉将染血外衫脱下。

很快,他们便有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杨清宁转头一看,十几双绿油油眼睛正盯着他。

三人慌不择路,眼看着就要被追上,突然脚下踏空,紧接着便是瞬间失重,随后便重重地摔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杨清宁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身上爬,这种想法一经生成,身体便自主做出了反应,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猛地睁开了眼睛。一只蜘蛛出现在眼前,距离他很近很近,甚至能看到它纤细的腿毛。

杨清宁猛地坐起身,双手撑着地面不停后退,与那只近在咫尺的蜘蛛拉开距离。而也在此时,他发现凌南玉正躺在地上,那只蜘蛛就在凌南玉的身上慢慢爬着,而且不止一只。

那种恐怖的被虫子爬的感觉再次袭来,他僵硬地看向自己的腿,颤抖地掀开裤脚,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蜘蛛,正在他的腿上趴着。心脏骤然紧缩,他的双眼不自觉地大睁,一种窒息之感奔涌而来,他就像是溺水了一般,大脑一片空白,四肢无力,只能任凭自己慢慢地沉下去。

“阿宁,阿宁……”

恍惚间,凌南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杨清宁僵硬地看过去,只见凌南玉脸色煞白地躺在地上,眼中尽是担忧之色。突然一抹鲜红刺痛了他的眼,凌南玉的脑袋下方竟有一滩血。

杨清宁心里升起极度的恐慌,不顾一切地朝着凌南玉爬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抬起凌南玉的头,“阿玉,你……你怎么了……”

记忆渐渐回笼,杨清宁想起了他们掉下来那一瞬间发生的事,凌南玉下意识地将他抱住,给他当了肉盾。

“怎么办……”杨清宁的眼眶红了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阿玉,你不能有事,不能丢下我……”

凌南玉虚弱地抬了抬手臂,想要为他擦去眼泪,可他四肢无力,根本动不了,“阿宁,别哭……”

“阿玉说的没错,这种时候哭是最没用的。”杨清宁用袖子抹去眼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将凌南玉的身子抱了起来,为他检查头部的伤口,他的脑袋后面嵌着一颗石子,幸好石子不大,只有指甲盖大小。他之所以不能动,可能是因为强烈的脑震荡。

杨清宁不敢轻易去碰那颗石子,唯恐因此造成二次伤害,好在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他拖着凌南玉来到墙壁前靠着,道:“你在这儿坐会儿,我去看看小顺子。”

凌南玉点点头,“小心点。”

杨清宁走向小顺子,仔细检查了一下,道:“只是晕过去了,身上没受什么伤,应该一会儿便能醒过来。”

杨清宁又将小顺子拖到了凌南玉身边,也让他靠在墙上,随后才在两人中间坐下,将凌南玉的身子小心地抱进怀里。

“阿玉,没事的,长平他们很快就会找来。”

“只要阿宁在,我什么都不怕。”凌南玉好似有了力气,说话也清晰了许多,用力握了握杨清宁的手,“阿宁也不要怕。”

杨清宁的身子一僵,看向四周爬来爬去的虫子,脸色又白了几分,方才心里只想着凌南玉没事,暂时忘记了恐惧,如今放松下来,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阿宁不怕,我来帮你。”感觉到杨清宁恐惧,凌南玉想撑起身子帮他赶走那些虫子,却被杨清宁死死地抱住。

“你别动,不过是些小虫子,伤不到我。”

“阿宁,对不起,是我没用。”

“你说什么傻话呢,若不是你,现在躺在地上不能动的就是我!不就是一些小虫子嘛,我一捏就死,只是老天有好生之德,不能随意杀生罢了。”

“啊!”一只蜘蛛从凌南玉身上爬了上来,杨清宁一巴掌拍了过去,再去看时,那蜘蛛已经成了肉饼。

“阿宁,你看,它们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

杨清宁看着手上蜘蛛的半截尸体,以及流出的粘液,胃里一阵翻腾,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凌南玉担忧道:“阿宁,你没事吧。”

杨清宁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不是想哭,是呕吐产生的生理反应,眼角余光又看到一只蜘蛛爬了上来,他毫不犹豫地再一次扬起了手。一只又一只,但凡爬上来的蜘蛛都被他毫不犹豫地拍死,手掌上依旧黏上了蜘蛛的尸体,胃依旧在翻腾,可心里的恐惧在慢慢消散。

凌南玉心疼地看着脸色煞白的杨清宁,道:“阿宁,停下吧。”

杨清宁摇了摇头,眼中依旧含着泪,却没有了恐惧,道:“别担心,我没事,从这儿出去后,我再也不会怕小虫子了。”

两人正说话,小顺子发出一声呓语,紧接着醒了过来。

杨清宁转头看过去,道:“醒了。”

小顺子坐起身,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道:“老爷,奴才这是怎么了?怎么浑身哪哪儿都疼?”

“我们被狼群追赶,失足掉进了这个深坑。”

经过杨清宁这么一提醒,小顺子便想了起来,道:“奴才想起来了。”

“你起来活动活动,瞧瞧可有哪里不适。”

小顺子依言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却突然眼前一黑,一阵强烈的晕眩袭来,双腿一软,差点没摔在地上。

杨清宁伸手扶了一把,道:“看来你也摔脑震荡了,快坐下歇着,别乱动了。”

小顺子又坐了回去,缓了好一会儿,头晕目眩的感觉才慢慢消失。

杨清宁抬头看向头顶,这里距离洞口差不多有十米的距离,他们摔下来时,有藤蔓做了缓冲,否则就算要不了小命,也得重伤。

“等天亮了,我就往上爬,再一个一个把你们拉出去。”

凌南玉出声说道:“这些藤蔓太细,经受不住你的重量,况且外面还有野兽,实在太危险,还是等他们来救吧。小瓶子知道我们进了山,以他的能力很快便能找到我们。”

“总要试试,不能把希望全部交给别人。”

小顺子突然说道:“这里怎么这么多蜘蛛!老爷,您别怕,奴才身上有驱虫药,奴才这就洒上。”

“把驱虫药给我吧,我来洒。”

虽然他已经克服了恐惧,却不能保证所有的蜘蛛都无毒,他们现在被困在这里,缺医少药,不能冒险。

“还是奴才来吧。”

“你能站的起来吗?别耽误时间了,把药给我。”

小顺子犹豫了一瞬,从怀里掏出药包,递给杨清宁。

杨清宁轻轻松开凌南玉,道:“你自己坐好,不要碰到伤口。”

听杨清宁这么说,小顺子顿时紧张了起来,道:“主子受伤了,伤到哪儿了?”

“头。你替我照看一下。”

小顺子这才发现,凌南玉背后都是血,顿时慌了神,道:“主子,您千万不能有事!”

“闭嘴!”凌南玉见他有嚎丧的趋向,无奈地说道。

“主子,您别生气,奴才就是担心您的伤势,您万一有个好歹,奴才就算是死,也难辞其咎!”

“他不会有事!”杨清宁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向小顺子,重复道:“他不会有事!”

看着杨清宁平静如水的眼睛,小顺子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是,老爷说得对,主子一定不会有事!”

杨清宁转头继续洒着药粉,虽然他看上去十分平静,其实心里忐忑极了。他不是大夫,不清楚凌南玉的伤到底如何,方才那些话,不过是安慰凌南玉和小顺子,因为现在他是三人中的主心骨,他必须撑着。

杨清宁突然发现土里好似埋着什么,便走了过去,蹲下身扒了扒,发现竟是小顺子携带的水囊。他心中一喜,小心地拍掉上面的尘土,随后走了回去,拧开盖子递到他嘴边,道:“喝点水。”

凌南玉张嘴小小地喝了一口,道:“阿宁也喝点。”

“我不渴,你流了血,要多喝点水。”

凌南玉又小小喝了一口,道:“阿宁的嘴起皮了,也喝点吧。”

杨清宁犹豫了一瞬,也小小地喝了一口,随后转头看向小顺子,道:“你也喝点。”

“奴才不渴。”

“不喝多,就喝一小口。”

“谢老爷。”小顺子接过水囊喝了一口,随后拧上了盖子。

杨清宁重新坐到凌南玉身边,小心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你们需要休息,都闭上眼睛睡会儿吧,说不定天亮了,长平他们就找来了。”

“奴才不困,老爷和主子睡吧,奴才来守着。”

“你们两个伤了头,我又没伤,快睡吧。”

凌南玉出声说道:“听阿宁的,好好休息,尽快恢复体力,想办法出去。”

“是,主子。”

两人都伤了头,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杨清宁借着月光,看着在地上爬的蜘蛛,它们知道这边有人,可碍于驱虫药的味道,不敢靠近,就在那药的附近徘徊着。原来它们也不是那么可怕,可他为何会这么怕呢?

杨清宁的记忆翻涌,思绪也跟着飘远,穿越时空回到了儿时,那年他五岁,孤儿院新来了两个小孩,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他们是双胞胎,比杨清宁大三岁,他们的父母因为车祸去世了,被院长奶奶领回了孤儿院。

因为脸上的那块胎记,孤儿院的小朋友有不少人欺负过杨清宁,以至于院长奶奶对他格外关注,那对双胞胎便觉得院长奶奶偏心,经常想着法的欺负他,为了不让院长奶奶烦心,他总是忍着不说,一来二去,他们就越发过分,威胁唯一与他亲近的朋友,约他去孤儿院后面的枯井边玩耍。当他们来到枯井边时,那对双胞胎突然出现,一把将他推进了枯井里。

当他再醒来时,发现周围黑漆漆一片,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他无比恐惧。他想爬起身,可右腿传来剧痛,只能无助地哭喊,试图引起人的注意,好救他出去。只是他喊了许久,哭了许久,直到他喊哑了嗓子,也没人来救他。

极度的疲倦,让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醒来后天已经亮了,而他也看到了自己被摔断的腿,以及伤口处爬满的蜘蛛和虫子……

“老爷,老爷……”

小瓶子的声音将杨清宁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他急忙抬头看过去,只见那洞口处正窸窸窣窣地往下落着沙土,扬声说道:“长平,我在这儿!”

听到杨清宁的声音,小瓶子心中一喜,急忙探头看了下去,道:“老爷可有受伤?”

“我没事,阿玉和小顺子都受了伤。”

“老爷等着,我去弄条绳子。”

杨清宁闻言一怔,随即问道:“上面只有你一人?”

“他们距离这里不远,我这就放信号弹。”

小顺子被两人的说话声吵醒,听是小瓶子的声音,不禁欣喜若狂,问道:“老爷,是小瓶子吗?”

杨清宁点点头,“是,他果然是最先找到我们的。”

“太好了!有他在,咱们就可以出去了。”

杨清宁见凌南玉没有清醒的迹象,不禁心中一紧,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发现竟有些烫,道:“阿玉发烧了,必须尽快把他弄出去诊治。”

“发烧了?”小顺子也紧张了起来,起身凑了过来。

杨清宁见状出声问道:“你的头还晕吗?”

小顺子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刚想说不晕,突然眼前一黑,好在杨清宁扶了他一把,否则说不准就倒在凌南玉身上了。

“看来你的脑震荡很严重,尽量不要乱动。”

“老爷,方才奴才就想问脑震荡是什么?”

“是一种病症,一般头部受到重击、碰撞,会导致脑震荡。”

两人说话间,便听到信号弹升空的声音,又等了约莫十分钟左右,便看到一条用藤蔓做成的绳子续了下来,紧接着便传来小瓶子的声音,道:“老爷,你们捂住口鼻,我要将这洞边的松土弄下去。”

杨清宁应声,掏出帕子捂住了凌南玉的口鼻,自己则屏住呼吸,闭上了眼睛,直到沙沙的声音停下,他才微微睁开眼睛,洞口变大了,小瓶子出现在洞口,一手握住蔓藤,纵身而下,眨眼间的功夫,便来到了他们身边。

“长平,阿玉伤了头,现在正在发烧,必须马上医治。”

“老爷,我先带你上去,让小顺子照顾皇上。”

杨清宁仅犹豫了一瞬,便同意了,将凌南玉小心翼翼地交给小顺子,道:“注意他的伤口。”

“老爷放心,奴才定照看好主子。”

小瓶子一手抓着藤蔓,一手揽住杨清宁的腰,运起内力,脚尖轻点坑壁,纵身飞了上去。待杨清宁站稳,他才松了手,道:“老爷的袖箭可曾用完?”

杨清宁明白他的意思,道:“未曾,你放心便是。”

小瓶子点点头,再次跳进了深坑。没一会儿的功夫,他便带着凌南玉出了深坑。

杨清宁急忙上前,将人小心地接了过来,叮嘱道:“小顺子的头也被撞击过,让他上来时,闭上眼睛。”

“好。”

杨清宁抱着凌南玉坐了下来,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他警惕地看了过去,待看清来人是谁,不由松了口气,“老吴,快过来,阿玉受伤了。”

吴乾军闻言一怔,随即加快脚步,走了过去,“伤到哪儿了?”

“伤了头,一颗石子嵌了进去,流了不少血,现在还发烧了,我不懂医,不敢妄动,你快给他瞧瞧。”

吴乾军看向身后的营骁卫,道:“快把药箱拿来。”

唯恐他们有人受伤,吴乾军让人将药箱随身带着。

吴乾军仔细查看了伤口,道:“伤口不深,应该没有伤到脑部,不过头骨应该有骨裂。王爷,你抱紧皇上,我必须将石子取出来。”

“就这么直接取出来,不会有危险吗?”

“不妨事,王爷放心便是。若石子不尽快取出来,伤口很容易感染,到时就危险了。”

“好,你动手吧。”

吴乾军从药箱内拿出一把镊子,小心地夹住嵌进头皮的石子,慢慢用力将其拔了出来,鲜血随之流出,剧痛也让凌南玉清醒了过来。

“阿玉,别动!”杨清宁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们出来了,老吴正在给你治伤。”

凌南玉虚弱地开口,“好。”

吴乾军为他清理完伤口,又上了止血的药,这才用干净的绷带包扎好。而凌南玉在此期间又疼晕了过去。

“以最快的速度下山。”杨清宁下了命令。

一个时辰后,众人下了山,来到了营骁卫在山下所驻扎的营帐,将凌南玉安置在床上,杨清宁为其盖好被子,坐在床边守着。

“那些刺客都抓了吗?”

“抓了,济州卫的人也都已落网。”

杨清宁沉默了一会儿,道:“对外放出消息,就说皇上遇刺。”

小瓶子一怔,随即说道:“王爷是想以此引出幕后之人?”

“是。”杨清宁的眼神变得冰冷,凌南玉的受伤激怒了他,“我要将那些牛鬼蛇神一个不落的全部揪出来!”

“好。”小瓶子并未领命离开,而是说道:“老爷,有我在,您可以歇着了。”

听到小瓶子如此说,杨清宁心脏一阵紧缩,伪装的平静终于绷不住,眼眶不自觉地红了起来,苦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你。”

“老爷那么怕虫,却亲手打死了那么多蜘蛛,定然是为了皇上强撑的。”

“我之所以毫发无伤,是因为这个傻子给我当了肉盾。”

杨清宁带着凌丹青去了正厅,自从在这里住下,他还是第一次过来, 吴乾军他们来时,都是去的清晖园。凌丹青毕竟是女客,而他身边也没有女眷,不好往自己院子里带, 这才安排到正厅。

此时的正厅烧着地龙, 屋里与外面的温度能相差二十几度,杨清宁进了正厅,便将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 转头看向凌丹青,道:“公主请上座。”

杨清宁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凌丹青竟真打算回答,道:“若公主不弃,不妨说出来听听。”

说起这事,凌丹青有些难为情,白皙的脸上泛上红晕,道:“一年前,丹青出外游玩,偶遇了尚书府的二公子,见他彬彬有礼,又风度翩翩,便芳心暗许。”

公主府的马车停在杨府门前, 侍卫疑惑地抬头看了看牌匾,犹豫了一瞬,便上前叫门。门房的人一听是公主的马车, 随即打开侧门,让马车直接进了府。

“这里宁公公是主, 丹青是客,哪有客坐上座的,若传出去,旁人该说丹青不知礼数了。”

这话若是对闺中女儿家说,并无不妥,可对面坐着的是杨清宁,凌丹青霎那间羞红了脸,可想到杨清宁背后的凌南玉,便又忍着羞涩,接着说道:“本以为这是丹青的一段良缘,谁知那李玉成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不说凌丹青,就是杨清宁也觉得尴尬,他们虽然见过几次,却基本没什么交流,这算是第一次坐下来说话,没想到凌丹青竟对他说起这种事,好在他是现代人,很快便调整好心态。

“公主说的李玉成,可是礼部尚书李孟德的儿子?”

凌丹青微笑着说道:“宁公公身子不好, 实在无需出门迎接, 若是因此着了风寒, 丹青心中难免愧疚。”

“外面天寒地冻, 还请公主移步,咱们有话进屋再说。”

第151章 重回京都(10)

两人压根不熟,说的也都是场面话,若非为了铺子,杨清宁才不会找这种事。

“我这身子也就这样了,隔山差五就得病一回,都习惯了。”杨清宁顿了顿,接着说道:“我看公主眉宇间有些轻愁,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凌丹青闻言心里一紧,以为杨清宁是受了凌南玉的指示,来试探她对李玉成的态度,斟酌片刻,道:“说出来让公公笑话,丹青识人不清,差点酿成大祸,多亏皇兄派人暗中保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凌丹青点点头,道;“他对我百般殷勤,千般呵护,让我倾心于他,以为他便是我命定的良人。可事实确实他并非对我有情,而是看中我的身份,想利用我劝说李太妃,催促皇上选秀,推荐李孟德主持此事,这样他们便有机会暗箱操作,让李婉君坐上皇后之位。”

凌丹青并非蠢人,之前是被李玉成蒙蔽,才做了蠢事,如今看透李玉成的本性,自然能想清楚他们的目的。

凌丹青在杨清宁下首坐了下来,道:“这几日肠胃不太舒服,就喝些绿茶吧。”

待马车进了府门, 凌丹青便在玉玲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而杨清宁也在听到禀告后,出了院子过来迎接。

杨清宁客气道:“公主大驾光临, 杨某有失远迎,还请公主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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