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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穿后我的夫君黑化了

45-50

“小慈, 刚才……”

黑猫顶着两只金色眼珠子疑惑地看着谢稹玉低下头来, 一副懊恼的样子,她忍不住反省了一下。

刚才是她太凶了吗?或许对她来说很容易背的咒文对于谢稹玉来说真的有点难?

桑慈正想着, 就听到了一声控制不住漏出来的笑声。

谢稹玉抬眼, 眼睛里全是笑意。

和方才一样,火龙散去时,藤蔓墙出现一道会不断自我修复咒律的口子,碎金色的光在空气中弥漫。

“快走!”

桑慈拍拍谢稹玉脖子。

一人一猫进入。

……

几乎是踏入的一瞬间,一道金色剑芒以难以察觉的速度朝着谢稹玉刺来。

他迅速避让,返身迎上,强势霸道的剑意立刻横斩过去,足尖一点,带着黑猫迅速后退。

谢稹玉捏出一道火咒,朝地上丢去几团,瞬间将这里照亮。

四周漆黑,犹如一处十分简陋的墓穴。

这里没有人,却有一柄剑。

那把剑通体漆黑,剑身宽阔,看起来单手难以轻易握起,剑身中间还有一道细长的凹槽,凹槽中间似有流火在燃烧。

它安静地斜插在地上,有一半被泥土掩埋,好似当初留下这剑的人只是随意地将其往地上一插,等待着日后来取,却没想到直到今日未曾有人将其拔出。

濯濯清正的灵气不断从剑身溢出,可同样的,滔滔不绝的杀气同样从剑身上传出,邪气与恶意在叫嚣着。

进来这里后,叶子的气息反倒似有若无了,找不准方位。

但这儿只是一处简陋的墓穴,一眼能看到所有,至少目光所及之处没有叶子。

桑慈如今本体不在这儿,可她依旧能感觉到那种灵魂深处的灼烫。

她形容不出来叶子的气息,大概是那种源源不断的纯然的灵气与力量的感觉。

不过先不管叶子了!

“你去拔一下。”

桑慈爪子拍了拍谢稹玉的脖子,金色猫眼很灵活地打量四周,“趁着那两人没到这里来。”

不知道那道口子将风吟春和沈无妄带去了哪里。

才不管他们这一对上辈子的狼与狈去哪里,最好沈无妄死掉,风吟春和他分道扬镳最好!

谢稹玉也已经环视过四周,方才那剑芒是剑本身的防御,在两剑相触的瞬间,金色剑芒便便重新归于沉寂。

那把剑就插在那儿,这里没有想象中秘境试炼会遇到的麻烦,比如幻境、比如守护兽。

谢稹玉上前。

小行剑颤抖了一下,竟是在他手中脱落,飞远了去,躲在角落里。

谢稹玉:“……”

黑猫扭头看了一眼,偷笑:“你的剑胆子好小啊!”

谢稹玉心道,确实胆子不大。

他转头看向面前这把黑剑,没什么犹豫,也没有对剑的欢喜或是敬畏,他很随意地抬手握住剑柄,尝试往外拔。

桑慈等了等,没等到谢稹玉将剑拔、出来,不由挠了他一下,“你在等什么?拔剑!”

谢稹玉神色沉静,他默然,再次尝试拔剑。

手臂上的肌肉紧绷着,手背上青色经络清晰,他使了不小的力道。

但是,“拔不出。”

谢稹玉放弃,很干脆地对桑慈说道。

完全没有一个剑修对一把绝世神武的渴望。

黑猫忍不住挠他脖子,哼声道:“拔不出就再试试!怎么能轻易放弃!你再试试!”

难不成要让沈无妄或是风吟春那拔剑吗?

想到那种可能,桑慈就从谢稹玉怀里跳出来,跳上他肩膀,“谢稹玉,你必须拔出来!”

谢稹玉无奈,尝试第三次。

剑依旧牢牢插在地里,纹丝不动。

桑慈失望极了,连谢稹玉都拔不出来,未来谁能拔、出来?

她完全顾不上叶子了,现在只想把这神武镇宝藏起来,起码不被沈无妄或是风吟春找到。

她脑子里已经开始想各种隐匿咒律了。

“小慈,你试试看。”谢稹玉忽然就说道。

桑慈:“……”

黑猫伸出爪子,使劲撑开爪子,问:“你认真的吗?”

就这个爪子,她顶多摸到剑柄,怎么可能拔得出来?

那剑看着沉得能直接把黑猫压死。

谢稹玉不多废话,手捏住黑猫前爪,往剑柄上按去。

这动作多少有点滑稽,就是桑慈自己也有点不忍直视。

当谢稹玉和黑猫爪子一起按在剑柄上时,金色的剑芒大亮。

不等桑慈呆住,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副卷轴,卷轴灵气浓郁,在她面前缓缓打开,上面人头攒动,像是一处小世界缩影,人间万象在此生存。

桑慈开口就要说这卷轴有叶子的气息,卷轴却在此时出现一道吸力,桑慈整个猫都被往里吸。

“小慈!”

谢稹玉发出一声急促的呼喊,拽住了她的后腿。

桑慈没了知觉。

失去意识前,她又急又气,心道早知如此就不摸这破剑了!

……

狭窄黑暗的墓穴被翻转。

再睁眼时,云净天空,周围是一处山下小镇,小镇中有穿着宗门弟子服的仙门子弟往来,亦有普通人穿行其中,热闹繁荣。

“风文哥哥,你今日除妖结束了吗?我想去山脚下,你带我去好不好?赶得上看仙人娶亲呢!”

“你娘不催你回家吃饭啊?”

“师弟快点,再晚点就赶不上三师兄的合籍大礼了!”

“没办法呀,王铁匠感谢我上次替他捉了鬼,非要谢我呢!”

“……”

桑慈茫然地看着周围,又意识到什么,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还是一只小黑猫,巴掌点大儿,要仰起头才看到周围的人和景。

黑猫左右张望一下,一下跳上一边的一处小摊,昂起头焦急地看四周。

那谢稹玉呢?

他之前拉住她后腿了。

在她拼命踮起脚尖时,身后就有人靠了过来,一把将她捞了起来,“小慈。”

她先是下意识要挣扎,又感受到对方熟悉的气息和熟悉的声音,这才瞬间老实下来,抬头。

谢稹玉也还是原来的样子,穿玄袍束金带,腰配小行剑。

这会儿谢稹玉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将她按在胸口搂紧,低声问:“你没事吧?”

桑慈摇头,“我们进入幻境了?”

她做过幻梦,却是第一次进入幻境,她心中紧张又好奇,打量着四周。

谢稹玉这才打量四周:“应该是剑主人的过往,你触发了剑主人留下的残魂记忆。”

提起这事,桑慈就想起来那把剑,谢稹玉拔不出来,但她摸上去却发出耀眼的金色剑芒,多少心中有些得意。

但此时不是得意的时候,她强压下唇角,压不住又用猫爪子按了按嘴角,想了想,道:“这附近应该有宗门,刚才听说今日有宗门弟子合籍大礼。”

大礼一般都在傍晚举办,俗称昏礼。

此时正是快黄昏日落时。

“我们去看看。”谢稹玉应声。

一人一猫顺着人群,跟着那群穿着宗门弟子服,腰悬佩剑的弟子往镇子外走。

走出镇子外,一抬头就能看到远处巍峨高山,白雪覆满山,一眼望去,满目的白。

可镇子里的温度却是温暖如春,并不像落雪的冬季。

山脚下,温度骤然降低,高耸入云的白玉云阶,雪落纷纷,上面铺就的红色地毯一路蜿蜒朝上,没有尽头一般。

这儿围聚了许多人,正朝着东边方向翘首以盼。

桑慈老实不住,从谢稹玉怀里跳上他肩膀,仰头朝那儿看去。

豪华奢靡的华盖鹤车从空中飞跃而来,前头拉车的六只仙鹤发出清唳啼鸣,帘子晃动着,隐约可见里面穿着大红婚服的新娘,新娘坐着,身侧竟是放了一把竖起的剑。

那剑……和墓穴里那把剑俨然是同一把。

新娘直接入了云阶,鹤车未曾停下,直接往上飞。

仙门弟子纷纷上云阶,凡人仰望着,小声议论着。

“听说新娘是少有的剑道天才,天生剑魂,小小年纪就被挑中去宗门修炼了。”

“我知道我知道!新娘是鼎鼎大名的离朱道君,她十四岁入世,十年来斩妖除魔,死在她手底下的妖魔不计其数,她天性良善,在凡世极受人景仰。”

“不止呢,离朱道君还为凡间做了无数功德事,好多地方都有离朱庙。”

“一年前,离朱道君与昆玉风家的三公子相识,从此迷恋不已,如今也算得偿所愿了。”

昆玉风家。

从镇子里出来看到白雪覆山头时,桑慈就猜到了这可能是在哪里。

“咱们跟上去看看。”

凡人不能上山,看过鹤车的热闹就散了,桑慈用爪子拍了拍谢稹玉脑门。

谢稹玉正垂眸沉思,听了桑慈的话点了头,又把不老实的她捞下来放进衣襟里,上云阶。

周围弟子仿佛看不到他们,往上行,一路顺畅。

“你听说过什么昆玉风家三公子吗?”桑慈打量四周,此时他们已经随着人群到了昆玉风家。

风家也是依山而建,楼宇建在山上。

谢稹玉有些不确定,但还是点了点头:“我听说过风家祖上,千年之前,有一位很出名的三公子,名唤风丹鹤。”

“怎么出名了?天赋惊才绝艳?”桑慈随口就问。

谢稹玉摇头,“不是,是他貌美倾城,却性子古怪,身体病弱,阴郁冷漠,传闻有入魔倾向,后来与一女修合籍,改了性子,成了凡尘口中的济世仙君。”

桑慈重点只放在前半句。

貌美倾城。

怎么个貌美倾城法,竟然后世还都记得?

一路行到办合籍大礼的洞府。

一对新人正在举办仪式,桑慈和谢稹玉混在人群里,看到了那传说中貌美倾城的风丹鹤。

对方确实很美,眉眼俊美似是九重天上传说中的神祗,出尘绝艳,超然之姿,只是面色苍白,看起来有几分病弱。

“我还以为多好看。”桑慈小声对谢稹玉腹诽。

谢稹玉:“……”

这还不好看?

“不如你。”

桑慈言之凿凿。

谢稹玉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桑慈,她神色极认真。

他心中想笑,又忍住了,生怕令她恼了收回这话。

桑慈不知道这记忆有什么好看的,但想着或许与叶子有关,便耐心看着。

成婚后,离朱再也不能下山除魔卫道,她安心留在四方天里,每日仆从无数,风丹鹤每每从外面回来,总是对她表达想念与慕恋,离朱总显得娇羞和高兴。

一年后,她为风丹鹤怀孕生子。

旁人说:“成了婚女子还那么拼命做什么

殪崋 ?斩妖除魔是男修的事。”

她点头,柔顺赞同。

旁人又说:“你既然不再入世除魔卫道,这一身修为也是浪费,不如渡给三公子。”

她二话不说,当晚便渡让修为。

又有人道:“天生剑魂,天下难得,放在你这样一个庸碌的女修身上未免太可惜,不如神魂结契,以烧魂蕴养三公子,若他成为天下第一剑修,自能还天下一个清明。”

离朱同样温柔地同意,盼着夫君将来能大成。

风丹鹤开始取代离朱,成为了当世剑道第一。

离朱还甜蜜地笑着,看向风丹鹤的目光仰慕温软。

她的那把剑被她丢到了不知哪里,她不再是那个传闻中除魔卫道的离朱道君。

她只是一个旁人口中可惜了的女修。

“这破记忆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桑慈看得气呼呼的,恨不得冲进去摇醒那个浪费天赋沉湎情爱的女修。

作甚仰慕别人,她也曾是第一!为什么要让别人夺走她的气运、她的天赋、她的努力她的一切!

若是一切就这样过下去就罢了。

但是忽然有一天,离朱自裁了。

她死在一个下雪的寒天,血从她脖子里不断溢出,染红了身下一片雪。

她就那样倒在雪地里,灵根尽毁,身旁是那把黑色的剑。

她的血一点点染红了剑,血留进剑凹槽里,瞬间如火焰般腾腾生辉。

她美丽的脸上带着一抹释然。

风丹鹤匆匆回来,脸上尽是悲痛,扑到离朱身上大哭。

桑慈有些看不太懂,但心中隐隐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她忍不住问:“你觉得离朱道君是为什么自裁的?”

黑猫蹲在谢稹玉肩膀上,金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谢稹玉没有多想,答:“书上记载,离朱道君是因为生了孩子,道心受损,故自裁。”

黑猫听完就伸爪对着谢稹玉的额头挠了一下,“不对,离朱道君自裁前一日还在为女儿缝制衣物,怎么可能因为道心受损自裁?”

谢稹玉握住她的爪子,“那你觉得呢?”

黑猫理直气壮:“我认为这几年和风丹鹤相处的人根本就不是离朱道君,她被人夺舍了,可她的魂魄没有离体,还留在体内,知晓被夺舍期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事。”

谢稹玉神色沉静,道:“昆玉风家化神境以上的修士不知凡几,随便一个就能搜魂知道她是否被夺舍。”

黑猫听得又想起前世掌门师伯搜魂失败一事,气得又挠了一下语气平静的谢稹玉。

“那万一是搜魂搜不出来的夺舍呢!”

谢稹玉哑然。

“所以你觉得?”

黑猫轻嗤一声,道:“你没听吗?离朱道君剑道天赋极好,又天生剑魂,斩妖除魔道心坚定,所以她一定是后来依靠自己抢占了身体控制权,不愿再被控制,不愿面对这一切,所以,她自裁了。”

谢稹玉安静了会儿,低声问:“为什么要自裁呢?”

黑猫也沉默了会儿:“因为她太崩溃了,没有人认出她的不同,她受不了了,道心已毁,想要以死解脱。”

谢稹玉好半晌后,语气平静:“若是如你所说,那一个人修为低,天赋一般,无法争夺身体控制权,她又会如何呢?”

空气凝滞了一瞬。

黑猫爪子都蜷缩了起来。

即便知道谢稹玉只是顺着刚才的话问了一句,可桑慈的心还是砰砰直跳。

“如果没有人认出她,又无法争夺身体控制权,那么……”谢稹玉又低声说了一句。

那么她一定会疯掉,生不如死,或许会自毁神魂。

如果上辈子不是谢稹玉始终坚持着找回她,她一定会崩溃。

或许如今这世上也没有桑慈了。

黑猫爪子又一巴掌拍在谢稹玉脑门上。

“这谁知道!我又没经历过!“

谢稹玉不动声色再次将黑猫拉进怀里按住:“嗯。”

没经历得好,永远不要经历这样的事,

差点以为她的那场大梦里也有这样的事。

天色又变了,带着怒意的黑雾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整个昆玉雪山都笼罩住了一般。

那把染血的剑飞了起来,响彻云霄的声音在昆玉山间传响。

温柔的嗓音里却带着冷意。

“我从未喜欢过风丹鹤,我更不愿嫁人生子,我此生只愿斩妖除魔,除魔卫道,我的道是救苍生万物,济苦难凡众。”

“与昆玉风家缔结婚契的人不是我离朱,亦不是我本愿,万事不得已,今日我下山,与风家再无关系!”

风丹鹤却不愿放她走。

风家出动十八位长老,结下法阵困住离朱魂魄,将其锁在昆玉秘宝之中。

风家因此元气大伤,风丹鹤因与离朱神魂结契,差点死去,风家用秘术保住他的魂魄,令其养在风家密阁之中。

就此一事,风家避世不出。

桑慈看得心中难受不已。

“怕么?”

温柔的女声忽然在桑慈耳旁响起。

黑猫立刻警惕地从谢稹玉怀中探出脑袋,左右张望。

四周依旧是来往的弟子,天已经明了,他们此刻身处昆玉雪山,她的身侧除了谢稹玉,没有别人。

“怎么了?”谢稹玉见黑猫四处张望,低头问。

桑词刚要说话,就再次听到那道声音:“你与我一样,也是天生剑魂,所以你能受到山聿召唤,来到这里。”

“未来你会因为绝好的天赋,会因为天生剑魂,沦为他人的玩物,双修的工具。”

“你甚至还会被夺舍,会失去自我,所有人都会抛弃原来的你,他们渐渐忘记原来的你。”

“怕么?”

“怕就拿起山聿,从这儿杀出去,杀了所有人……”

温柔的声音蛊惑一般,不管灌入耳中。

“有人不会忘记我,也不会抛弃我,我也不会杀人,不会沦为工具,不会失去自我。”

桑慈安静了一会儿,不受丝毫动摇,“你是离朱道君,你如今在……诱惑我堕魔?你恨吗?”

修士手上沾了无辜之人的鲜血,便再也回不去,道心受损,堕魔是大多数人的结局。

还有,“你说我是天生剑魂?”

上辈子祝风说‘她’天生剑魂,虽灵根一般,两厢弥补,将来不一定不会有所。

她一直以为那个天生剑魂的人是那魍魉杨姝的神魂,“我是天生剑魂?”她重复问道。

那道声音却没再回复桑慈,安静了会儿,反而轻柔地笑了一声,没回答那句“你恨吗”只说道:“你能进来这里,自然是因为是天生剑魂,受山聿召唤,如今也只有你能压得住山聿的邪气,寻常人碰一下都会被弹飞,另一位小友心中毫无对剑的欲念,才没有引起反弹。”

天生剑魂。

桑慈发现自己心里平静极了,没有想象中那样雀跃。

她想起了祝风的话,想起了曾经的那些执念。

她有短暂的迷茫。

“不,还有叶子召唤我。”桑慈很快清醒过来,说道。

“我不知你说的话是何意。”离朱声音有些缥缈虚弱了:“我的时间不多了,这里只是我的一道残念。”

“我没有做到的事情,希望未来你可以做到。”

桑慈不喜欢这神神叨叨的,恼道:“你要做什么自己做,我才不帮你做!”

女声又浅浅笑了一下,桑慈仿佛感觉有人在温柔地注视她:“可是你被选中了。”

桑慈蹙眉:“什么被选中?”

“被天道,和曾经的我一样。”女声想了想,如此解释,除了掌管天地规则的天道,她不知那还能是什么,“你我注定要化身为剑,维护这个世道。”

她喘了口气,显然说话已经很费力了:“不过我可以用最后一点灵力给你看看我从你身上窥见到的一幕。”

桑慈感觉心口的叶子的地方再次传来灼烧的痛,她蹙了蹙眉,眼前却开始模糊,有叶子浓郁的气息,有碎片光影在眼前闪过。

湛蓝的天,黑色天幕落下。

一人衣衫褴褛,脸上、身上都是细碎的伤口,狼狈地背着剑,弯下了挺直的脊背,跪伏在荒芜的古道下,周围是斑驳看不清的星影,无数颗星星在他身侧盘旋环绕。

他的身前,有一棵树。

那树仰头不见尽头,又茂密繁茂,一树如一森,叶片如银杏,闪烁着光影的翠色,美丽不似凡间物。

“汝为何人祈求?”苍老的声音带着神祗的悲悯。

“吾妻。”

“以何为代价?”

“以我躯壳、以我神魂。”

……

桑慈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回到了那狭小漆黑的墓穴里。

谢稹玉还闭着眼抱着自己倒在地上。

他浓长的睫毛卷翘,安静闭着眼时,更显无害沉静。

桑慈想到看到的那碎片光影,忍不住鼻子酸涩,眼泪不自觉往下流,抬手就抱谢稹玉。

以我躯壳,以我神魂……那他的神魂后来如何了?献祭给那棵树会影响现在吗?

那棵树,一定要找到,一定要搞清楚。

谢稹玉是忽然醒来的,那幻境化作了点点光影消散,仿佛在临消散前给了他们一场盛大的烟花。

他正要问桑慈这烟花好不好看,意识便沉了下来。

再睁眼,便见到一只黑猫脑袋毛茸茸地蹭过来,湿漉漉地往他脸颊蹭。

谢稹玉感觉自己的脸被两只爪子按住,被黑猫亲了脸,又亲鼻子,亲了鼻子,又亲额头,亲了额头,又亲眼睛,来来回回,直到将他整张脸都亲个遍,除了嘴唇。

湿漉漉的,好像有泪。

咸咸的。

谢稹玉低垂着眉眼看她。

巴掌大点儿的黑猫,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可怜极了,却昂着下巴,依旧神气娇纵。

“看我干嘛?”

黑猫的声音拔高了,试图掩饰什么。

总归有点色厉内荏。

谢稹玉指了指自己的脸,如实指出:“你刚刚在亲我。”

黑猫忍住眼中酸涩,惊呼道:“黑猫亲的,和我桑慈又有什么关系?”

谢稹玉:“……”

他低头看着怀中神气活现又眼眶湿漉的黑猫,面不改色地指了指自己唇角,“那黑猫为什么不亲这里?”

黑猫瞥了一眼他红润的唇,心道,那是我桑慈的地盘,黑猫怎么可以碰!

她嘴里嫌弃道:“谢稹玉你不要脸,竟然还要猫亲你嘴!”

谢稹玉:“……”

黑猫不也是她吗?

话都让她说完了,谢稹玉还能说什么?

她愿意主动捧着他的脸亲,该是他赚到了。

想到这,谢稹玉低头笑了一下,眼底掠过笑意,他学着刚才黑猫两只爪子捧着自己脸的样子,双手捧住黑猫毛茸茸的脑袋,低头蹭了蹭她鼻尖,微微抬下巴就要凑过去。

“啪!”

黑猫爪子又一把拍开他的脸,“不行!”

那里,猫不可以碰!

黑猫说完就从谢稹玉怀里跳了下来重新看向墓穴里这把剑,她围绕着剑慢条斯理地踱了两圈。

如今她知道了。

这把剑只能被她拔、出来。

桑慈又想起来离朱残魂说她是天生剑魂一事,当时心中没什么感觉,如今看到谢稹玉,她却很想炫耀一下。

谢稹玉忽然注意到黑猫尾巴摇得快了起来,他眸中掠过笑意。

“你知道为什么只有我碰到这把剑才有反应吗?”黑猫语气平淡。

谢稹玉很配合:“为什么?”

“因为我是天生剑魂。”桑慈尽量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出这个炸天的消息。

谢稹玉点点头哦了一声,并不意外,一把捞起地上的小猫,不管她的猫言猫语了,“我们该走了。”

此间事了,该回流鸣山了。

明日就准备回。

桑慈炫耀的心都被卡在那儿了,使劲瞪他一眼。

哦什么哦!你反应也太平淡了!

天生剑魂诶!!!

桑慈忍不住挠他。

“它叫山聿。”她对谢稹玉说完,偏头把爪子又按到剑上拍了拍,“我没法带你出去,先暂时让谢稹玉背你出去,你可不许发出什么剑啸咆哮把这掀翻了!”

有脾气的剑是不可能愿意待在芥子囊里的。

当然,有脾气的主人也不想自己的剑太过抢自己风头,尤其主人目前只是弱小的纸灵巫!

山聿发出一声清脆剑鸣,似和它主人一样,十分傲娇地同意了。

小行剑躲在剑鞘里瑟瑟发抖:大哥你好,大哥别打我。

山聿:……

谢稹玉征求过山聿的同意,这次顺利将它从地里拔、出来。

山聿没有剑鞘,剑身黑得发亮,即便在泥土里一千多年,可看起来依旧锋利耀眼。

谢稹玉从芥子囊拿了一件破衫包了包剑身。

包剑身时,谢稹玉几次皱眉。

山聿剑息亦正亦邪,似清正似邪性,且傲气异常,恐怕以后不会轻易出鞘。

当然,得先给它配一把剑鞘。

两人原路返回,依样画葫芦从昏暗墓穴里出来。

刚出来,就遇到了同样从藤蔓墙另一侧出来的风吟春和沈无妄。

两人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形容狼狈,脸色很不好看。

看起来在秘境碎片里也经历了一番搏斗,或是幻境。

两两相遇,四双眼睛对视。

谢稹玉怀中抱猫,背后多了一把陌生的剑。

那是一把光是看一眼就能令人生出掠夺之心的剑。

风吟春看到剑的一瞬间,瞳孔微缩,竟是几步冲来,抬手来抢。

谢稹玉是能避开的,但桑慈的爪子按住了他肩膀。

他没动。

与此同时,风吟春在碰到剑的瞬间,整个人被弹飞了出去。

桑慈:果然!

风吟春身上似乎有伤,脸色惨白如纸,他看向谢稹玉背后的剑,忽然道:“谢道友,这把剑让给我,风家愿出一切代价。”

谢稹玉淡声回:“不卖。”

他没去纠正这把剑实则是认了桑慈为主。

镇宝已出,秘境碎片彻底破碎。

原先关闭的通道再次打开,谢稹玉带着黑猫抬腿跨出通道。

桑慈忍不住回头了一眼,看到沈无妄走到了风吟春身边,蹲下身扶起他,似温声和他说了什么。

桑慈回过头,忍不住皱眉。

风吟春会和沈无妄再次勾结在一起吗?

若是阻止,她该怎么阻止?

似察觉到桑慈目光,沈无妄回头看了过来。

桑慈冷哼一声,立马回头。

……

青陵秘宝出世!

消息瞬间传遍整个青陵。

纸灵巫很消耗桑慈灵力,从栖凤池下出来,桑慈就掐断了灵力。

等她从昏睡中醒来时,已经错过了白天青陵最热闹的时候,那时所有人都在震惊,青陵长老忧大于愁,毕竟拿走青陵镇宝的弟子不是青陵弟子,更何况,镇宝一离开栖凤池,此处再无濯濯灵气养润。

她打着哈欠浑身还有些虚软地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时差点摔倒。

有人扶住了她。

“小慈?”

谢稹玉的声音就在旁边响起。

桑慈揉了揉眼睛,正要说话问问山聿,也问问他后来出来后发生的事,结果就听上方谢稹玉略低的声音道:“明日我们回流鸣山。”

作者有话说:

小行剑:山芋大哥求罩……哦不对不对,山聿大哥求罩!

山聿:……

今天家里有事更新晚啦,留言抽红包么么!(一会儿还会精修一下)今天应该算剧情章吧么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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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7? 第47章二更合一末尾小调整

◎“现在你听到了吗?”◎

啊?明日就回流鸣山?

她还没和在青陵待够呢!她还想和小伙伴们一起去学社上课呢!

桑慈还困顿着, 嘴里无意识地把心里话念叨了出来。

谢稹玉低头看着她迷迷蒙蒙的样子,心中爱怜,伸手捏了一把她快鼓起来的脸。

“是该回去了, 今日已经九月十五了。”

九月十五了也不想回流鸣山。

桑慈已经清醒了, 听到谢稹玉这一句, 心里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但她知道为什么要回流鸣山,仰头看谢稹玉时, 心里又有些期待。

不过她冲他眨眼, 顺势赖在谢稹玉怀里不出来, 问:“你很着急回流鸣山呀?”

谢稹玉搂着她, 垂眸看她。

桑慈还以为他不会说话了, 正要起来,却被他压在怀中。

“是很急。”他低声说道, 语气依然平静, 显然和他说的话很不一致。

对于合籍, 桑慈心中还是很高兴的, 她抬手推了一把谢稹玉。

“我现在又不是黑猫了, 你老压着我干什么!”

谢稹玉低头看着桑慈,仿佛隐约间能看到她身后有一条黑猫尾巴正摇来晃去。

怎么不是黑猫呢?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 顺着她的意松开了她。

桑慈已经缓过劲了,先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已经暗下来了, 傍晚时分, 橘金色的夕阳透过窗户洒在窗边榻上,给昏暗的没有点灯的屋内点上些光。

她想喝水, 朝桌边走了两步, 谢稹玉已经过去替她倒水, 送到她嘴边。

桑慈很自然地低头喝水,连续喝了三杯子才彻底头脑清醒。

她抬头就问:“剑呢?”

谢稹玉就知道她会问,指了指一旁竖着放在床边的剑上。

桑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那把从秘境碎片里带出来的剑。

作为有脾气的剑,山聿很倔强地不肯倚靠在床上,就这么靠着剑尖竖立在那儿,直挺挺的。

剑身很长,剑柄已经到她胸口位置了,是一把体量很大的重剑。

桑慈踱步过去,打量着,伸手戳了戳剑柄。

虽说山聿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但作为剑修,更 多肉文在企 饿群亖弍贰尔无九幺私栖在场两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欢快的剑息。

桑慈歪着头看了山聿一会儿,想到离朱道君的故事,多少有一点点低落难受。

又想到离朱后来给她看的画面,心中更是酸涩,虽然她不知离朱是如何从她身上看到的。

从她身上的叶子吗?

“你说它为什么叫山聿啊?”

谢稹玉正疑惑桑慈一瞬间身上弥漫的伤感,就听她好奇问道。

“不知道。”他摇摇头,走到她身侧,就着昏暗的光垂眸看她,“怎么了?”

这一声怎么了是问她这会儿情绪怎么了。

但桑慈以为谢稹玉问的是为什么会问出那么个问题,于是她说:“山聿,山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它叫山芋呢,一点不神气了。”

山聿:……

桑慈说完这话转念又一想,“不过你的剑叫小行,看起来别人还以为它不怎么行呢!”

小行剑:……

谢稹玉低声笑了一声。

桑慈的情绪已经过去了,又问谢稹玉昨日他从栖凤池出来后的事情。

“风吟春在秘境碎片中重伤,他不肯说是遇到了什么事。”

桑慈听到这第一句就忍不住插嘴:“还能是遇到什么事,说不定在碎片里被离朱道君揍了一顿,谁让他是风家后人。后来呢?”

谢稹玉索性拉着桑慈到一旁的榻上坐下,顺带着给她递过去一包点心。

桑慈睡了那么久当然饿了,接过来就吃。

“风吟春不肯去疗伤,恳求莫前辈,风家愿以三件神武至宝来换山聿。”谢稹玉刚说完一句见桑慈就要激动,忙压住她的手,声音快了一些:“莫前辈很为难,按照青陵老祖定下的规则,谁能拿走镇宝,镇宝就是谁的,如今镇宝在我手里,当然我说了算。风吟春没办法,只好被带去医馆治疗。”

桑慈稍稍被顺了毛,只是有些好奇:“当时你就这样带着山聿出来,青陵真那么容易放手?”

只要稍微想一想,万一她家里有这么一件镇宝,虽然对外发话谁能拿走就归谁,但她心里肯定不甘。

谢稹玉替她擦了一下嘴角,道:“自然不舍,可青陵向来言而有信,莫前辈把这事说给云前辈听,云前辈只暴躁不耐地轰他一句‘这种小事别来烦我!’”

云苍涯还真是暴躁没耐心!怪不得青陵大小事让莫问难来主持。

桑慈心道。

“莫前辈要求我许诺,将来青陵仙府有难,必来相助,我答应了,签了契书。”

桑慈听到这一句就皱紧了眉头,人都从榻上站起来:“明明是我拔出的山聿,凭什么是你签,我得去找莫问难!”

谢稹玉拉住桑慈,将她重新按上榻,他看她一眼,面不改色:“你签和我签又有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的大了去了!

她一点不想谢稹玉替她承担什么,凭什么好处她得,责任他担!

她害怕。

桑慈瞪着谢稹玉,理直气壮道:“我的风头都被你抢完了!那不行,我得去找莫问难重新签一张!”

她挣扎着又要起来,谢稹玉按住她的手,改为牵,但力道大得惊人,桑慈硬是被他牵着没能站起来,只好瞪着他。

谢稹玉继续往下说,忽略她此刻瞪他的大眼睛。

“弟子们都过来看剑,甚至上手想摸,都被弹飞了,还有楚慎。”

说到楚慎,他顿了顿。

桑慈的好奇心一下被勾了起来,脑子里已经开始想着楚慎摸剑倒大霉了,耳朵都竖了起来,见谢稹玉不放下手,忙用另一只手点了点他胸口,“继续说啊!”

谢稹玉笑,握住她这只作乱的手。

“楚慎在诸多弟子注视之下走过来,当时大师兄还特地说他身为剑霸必能得到山聿认可,他信心更足。”他又顿了顿,才在桑慈好奇到了极点的眼神之下往下说:“然后他离山聿还有一丈时,直接被弹飞了出去。”

桑慈笑出了声,她捂住嘴稍稍遮掩了一下,便显得两只弯弯的眼睛越发惹眼。

“大师兄是故意的把!”

谢稹玉唇角也翘着,语气平淡得很,“不知道,楚慎起身后,揽着大师兄的肩膀黑着脸去友好交流了。”

桑慈笑得倒在谢稹玉怀里。

“所以要是他看到你能拿剑的话,一定很恼。”谢稹玉淡声在后面补了一句。

桑慈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笑个不停,“他得嫉妒死我!”

谢稹玉不置可否。

等她笑够了,心情也大好的时候,谢稹玉不动声色再提:“明日我们回流鸣山。”

她刚才没有应声。

桑慈听到流鸣山三个字,情绪就落了下来。

她期待和谢稹玉合籍成婚,又……又不受控制地有些害怕。

她以为她不会害怕,绝不会害怕,可人的情绪好像不受人自己控制。

十月初七,‘她’还会来吗?

“你刚刚不是说过了吗?”桑慈推开他,缓缓从他怀里起来。

“可你没答应。”谢稹玉看着她说。

从前觉得她对自己并无男女之情,后来退婚一事后,她变得很粘自己,可有时又会让他觉得距离很远。

就像此刻,提起流鸣山,她有一些排斥。

被她掩饰得很好的排斥,转瞬即逝。

可提起合籍,她的欢喜也是真的。

“答应答应答应答应答应答应答应答应答应!”桑慈仰起脖子,两只手都被他捉住了,所以她就嘴唇靠近谢稹玉耳朵,大声念叨很多遍,“现在你听到了吗?”

谢稹玉:“……”

他默默松开她的手,揉了揉耳朵,看她一眼,还是忍不住笑:“听到了。”

“哼!”桑慈缩回脖子,有点懒散地朝窗外看了一眼。

橘金色的夕阳渐渐被昏暗天幕遮掩,屋子里的光也更暗了一些。

黑暗的潮水似又要涌来。

桑慈现在极怕黑,人一下就有些僵硬。

就在此时,屋子里一下亮了起来,她回头,是松开她的谢稹玉在点灯。

他如常一样在屋子几个地方都摆上了灯。

桑慈的情绪又柔和了下来,问正在忙碌的他:“那也不用这么着急走吧?起码要和凤娘他们几个道个别,你不用和楚慎他们道别吗?”

谢稹玉垂着头将灯罩罩上,心想,他与楚慎几人又有什么可道别的,下山做一趟任务就会碰上。

倒是要再去看一下荆生。

“那明晚走?”谢稹玉将灯罩弄好,转身看她。

桑慈看着他,不语。

心道再晚一天也行吧!

谢稹玉与她对视,默然半晌,忽然道:“总有人来看剑,烦。”

桑慈对他这句话还没有那么深的感悟,直到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打开房门,看到谢稹玉舍馆外面围着的人群,熙熙攘攘热闹得仿佛菜市场。

她立刻就把房门关上。

她现在十分庆幸他们去的都是谢稹玉那边!

桑慈打消了拿剑出去炫耀一番的念头,看了一眼在床头立着的山聿,决定在离开青陵前就让它在这儿待着。

她打开窗,见到避让在这儿的小藤,朝她招招手。

小藤立刻飘过来。

“在这儿看家。”桑慈小声指了指里面,将小藤放进了屋,随后就跳了出去。

她刚落地抬头,看到隔壁的谢稹玉也正跳窗出来。

两人同时看向对方,对视一眼后,桑慈朝他竖起大拇指,夸他:“不愧是小剑仙,跳窗的姿势都是如此流畅飘逸!”

谢稹玉:“……”

他坦然受下了桑慈的夸赞。

桑慈今日还是要去找一趟莫问难,她也没遮掩自己的意图,跳上一朵莲后,直奔莫问难洞府。

谢稹玉御剑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也没阻拦。

不过,桑慈回头瞥了他好几眼。

去了莫问难的问难居,他正忙着,桑慈便把来意说了。

莫问难从一堆事务中抬起头来,眼底露出些诧异,“竟是桑小友拔出了山聿。”

他倒是真没想到。

山聿是千年前斩了无数妖魔的神武,有戾气,也有灵气,镇守在栖凤池,算得上是青陵沾了它的光。

这么一把神武,今年出世被人拔出已是令人意外。

原先以为拔出山聿之人是谢稹玉时,这种意外又有了合理性。

可现在被突然告知拔剑之人是桑慈,这让莫问难怎么不震惊!

桑谨也曾是他好友,对于他这个女儿,他自然也是有所了解的,如今虽然修炼速度远超意料,可……

“是小慈,不是我,我只是帮忙背剑出来。”谢稹玉在后面肯定道。

莫问难放下笔,想想那一日的纸灵巫,稍稍缓下劲来。

“前辈需要我拔剑给前辈看吗?”桑慈问。

莫问难看她一眼,摇了摇头,随后又拿起笔,道:“好了我知道了。”

就这样?

莫问难似乎知道桑慈想说什么,头也不抬,笑着说:“难不成有一日青陵有难时,稹玉来了你不来?还是说你来了,他不来?”

再说了,是桑慈拔剑还是谢稹玉拔剑都一样,反正都不是青陵弟子,无甚可多问的,都是缘分。

桑慈:“……”

她一时无语,从问难居出来时还在想怎么回怼莫问难那一个问题,抬眼看到谢稹玉正拿着玉简与人传文,立刻有些不满了:“你和谁说话呢?”

“大师兄。”

谢稹玉头也没抬,继续输入灵息。

“大师兄又说什么了?”

“我跟他提了回流鸣山的事,他在跟我念叨合籍大礼需要的物件,要我记下来。”

桑慈:“……”

看大师兄这关心程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要和她合籍呢!

……

不用桑慈广而告之,等她去膳堂时,大家都知道她马上就和谢稹玉要回流鸣山办合籍大礼了。

桑慈看了一眼坐在人群中间侃侃而谈一副经验老道的江少凌,坐下来后忍不住道:“所以大师兄什么时候有道侣?”

江少凌:“……”

他温和的脸上露出幽怨来,却是把面前还没吃过的桂花酒酿糕递过去,“师妹饿了吧,不如多吃点。”

有些话就不要多说了,快快闭嘴吧!

“多谢大师兄。”桑慈满意了。

林凤娘满脸羡慕和不舍:“到时候我要来流鸣山参加你们的昏礼!”

桑慈立刻大手一挥:“都来,我管饭!”

听到管饭两个字,正埋头干饭的景明抬头,“流鸣山离青陵仙府多远?”

“晚上偷偷御剑,七八日吧!”桑慈回想了一下和谢稹玉从流鸣山到华邕城,再到青陵仙府的时间。

景明点点头,但没继续干饭,偷偷朝打饭的谢稹玉回头看了一眼,粗声粗气又纠结道:“你们离开前,能让我看一眼山聿吗?昨日人太多了,都没挤进去看到。”

“吃你的山芋吧!”张钦余往景明嘴里塞了块山芋,少爷哼哼:“又摸不着不能碰,有什么好看的。”

“张钦余你是嫉妒吧!”林凤娘瞥他一眼。

张钦余又往林凤娘嘴里塞了一块山芋,堵住她的嘴。

桑慈又淡然不过的语气道:“没问题,我把山聿拿来给你看个够。”

景明没发现她这话里的小细节,咬着山芋狂点头,张钦余却是抬头看了她一眼,挑高了眉。

桑慈故作高深,假装没看到他这眼神,也拿了一块山芋啃 。

谢稹玉回来时,就见一群人都在啃山芋,坐下来时还问桑慈:“不是不太喜欢吃山芋么?”

桑慈淡淡回他一句:“今天忽然觉得山芋也不错。”

谢稹玉又看了她一眼,忽然就知道她今日为何要吃山芋了,低头笑了一下。

离开膳堂时,林凤娘几人要照旧去学社上课,桑慈和他们约好了晚上去陵水城东楼吃饭道别。

江少凌拉住也要离开的桑慈:“你们等等去哪儿?”

谢稹玉不动声色拿开江少凌的手,“去云前辈的苍月斋看荆生。”

江少凌多细心的人啊,立刻就注意到了师弟的小动作,心道真是师兄难为,连师兄的醋都要吃!

但此时这事不是紧要事,他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们离开青陵前,再去看看荆生。”

提起贺荆生,气氛不可避免就沉了下来。

一朵莲上,桑慈站在中间,问江少凌:“阮长老那儿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吗?”

江少凌摇头,“一则这种事长老们之间商谈,并不会告诉我们这些弟子,二则我确实没打听到什么,元英去问他师尊,也没问出什么来。”

以江少凌的人脉,若是打探不到什么消息,那就真的没什么消息了。

到了苍月斋,桑慈就看到了正甩着袖子从屋里出来的云苍涯。

这位云前辈脾气暴躁,狂放不羁不会遮掩情绪,这会儿明显心情很差,周身灵息都有点□□。

三人赶忙就往旁边站远了点,看着云苍涯踏云离去。

修为高了,甚至剑都不用御,踏风御云,真正仙人一般。

桑慈忍不住好奇:“云前辈这般暴躁,怎么会是青陵仙府的掌门呢?怎么不干脆掌门换人?”

江少凌一边往里走,一边解释:“正是因为云前辈脾气暴躁,据说上一任青陵掌门是他师尊,他师尊担心云前辈没个约束会无法无天将来入魔之类,就把青陵这座大山压他身上了。”

桑慈:“……我看也没怎么压住。”

江少凌:“。”

贺荆生的屋子外如今常有内门弟子守着,以防有什么意外发生。

桑慈看到贺荆生第一眼,便觉得他应当体内魔气更严重了一些,皮肤苍白不说,皮肤下有黑色的魔气隐约要挣扎出来,又被他脖子里的黑色铁圈压制住。

她仿佛都可以听到那些魔气的叫嚣挣扎声。

“得尽快找到办法净除魔气了。”江少凌语气沉重。

桑慈却忍不住看了一眼谢稹玉。

他垂着眼,沉静的脸上也有浓浓忧色。

桑慈在想,上辈子谢稹玉后来到底练了什么剑能净魔气呢?

离开苍月斋后,三人就去和学社的长老一一道别做了结业事宜,随后就去了陵水城,打算买点陵水特产带回流鸣山。

他们没走多久,苍月斋又来了人探望贺荆生,甚至还担忧询问两名守门的弟子,“荆生今日如何了?”

“沈道友,贺师兄还是老样子。”

两位内门弟子脸上也都是担忧。

沈无妄点点头,面色含愁地走了进去。

进去后,他便弯起了唇角,一派闲适,他坐到了床沿口,鼻子忽然嗅了嗅,闻到了空气了桑慈的味道,眉眼更加舒展。

他又低头看贺荆生,伸手在他额心点了一下,忽然弯下腰来,在他耳畔轻声道:“阮舒云从问剑宗回来的路上沾染魔息,即将魔化了,你该醒来了。”

沈无妄说完,居高临下地看着与魔气挣扎的贺荆生。

这辈子,留着这些人的命显然更有意思。

等他走后,床上的贺荆生眼皮动了动。

……

刚开始逛陵水城时,想着一段时间内不会再来,桑慈还算兴致勃勃。

但走了八条街后,她就有点不耐了,大师兄每到一处都要去看看,还要货比三家挑选,偏偏谢稹玉虽然不吭声,但显然对此也极有兴致。

如今东西都买的七七八八了,她索性自己挑选了一家茶馆坐下喝茶。

谢稹玉当即放下手头的事也要陪她坐下,却被江少凌强行拖走。

“师弟你真是的,师妹没耐心难道你也没耐心吗?合籍大典一般人可就一次,有人就算二次合籍,那是不办礼的!上点心好不好!”

“小慈你在这儿等我们。”谢稹玉回头看了桑慈一眼,低声道。

桑慈朝他摆手。

谢稹玉一步三回头,走远了还回头看看桑慈。

看得江少凌没好气地翻白眼,“陵水城安全得很,青天白日的,师妹又不会跑!”

“上一回青陵有魔物。”谢稹玉却淡声道,他皱了一下眉,看江少凌,“要买的东西都差不多了,还需要买什么?”

江少凌真的觉得要是换个人做他们师兄,定然甩手就走。

好在他脾气好,能忍,但还是忍不住念叨:“到底你们合籍还是我合籍……诶!回来!自然还有需要的东西,你随我来。”

谢稹玉被江少凌拉着去了一处铺子。

那铺子从外观看起来没什么不一样,也就是卖画和雕品的地方。

谢稹玉不知道典礼还要买这种东西,眉头都蹙紧了。

江少凌其实有些窘迫,但他竭力保持风度,低声对店小二说了什么,接着,两人就被领到了一间房间。

“师弟,这里的图册,据说极好,还有你瞧这些瓷器,上面的画同样是精品,师兄觉得,你得多看看,买些回去摆看,还有那边架子上那些,听说都有益增进男女感情,我觉得,你也得备着点儿,以后若是师妹冲你生气了,你也多了个赔礼的途径,正所谓……师弟你自己看吧,我在外边等你。”

江少凌说不下去了,面红耳赤逃了出去。

这些师兄也没经验啊!真是师兄难为!

谢稹玉等他走后,面色平静地翻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东西。

一盏茶的功夫,他走了出来。

站在外面还有些尴尬的江少凌回头看到师弟在付钱,他心中惊异。

实则他没想到师弟真的会买。

谢稹玉面容沉静地走出来,看到远处桑慈还坐在那儿喝茶,便抬腿朝她走去。

江少凌回过神来拉住他,他心中好奇得不行,简直抓心挠肝,不得不问:“师弟,你买了?”

谢稹玉面不改色,淡声道:“不是师兄说这是合籍大礼必备的吗?”

江少凌被堵了话,但好奇心作祟不得不接着问:“所以师弟买了什么?”

“大师兄!”

桑慈忽然在前方喊了一声。

江少凌不得不闭嘴抬头看去。

桑慈古怪地看了一眼半个身体都要粘到谢稹玉身上的江少凌,上前将他缠在谢稹玉身上的胳膊扯开,换自己挽上去。

“大师兄要和谢稹玉说什么非要挂他身上?”

江少凌:“……”

那种事怎么好和师妹说,他只好捏着鼻子道:“就随便聊聊罢了。”

桑慈上辈子对自己的昏礼其实没有特别上心,好像什么都是谢稹玉主要布置的。

她好奇上辈子他们那次昏礼,是不是江少凌也这样拉着谢稹玉在山下城内各种货比三家的买?

“你们刚刚又买了什么?”她随口问道。

江少凌难得话语顿了顿,扫了一眼谢稹玉。

谢稹玉语气平淡,“一些大礼要用的瓷器。”

江少凌心中默默添了一句——就是瓷器上的画比较不能见人。

“哦!”桑慈点点头,没多想,她看了看天色,“我们去东楼吧。”

……

东楼二楼。

在青陵仙府相识的朋友都到了,林凤娘几人,还有楚慎陆元英几人。

桑慈目光打量了一圈四周,楚慎也不知道是正好看到还是什么,忍不住冷声道了一句:“我师弟不来。”

他师弟指的当然就是沈无妄。

楚慎就很容易把气氛弄僵,李扶南忍不住拉了拉他袖子,对桑慈柔声解释:“沈师弟去照看风道友了,风道友的伤不轻。”

听到这两人又搅合在一起,桑慈就皱眉,吃饭时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饭快吃完时,她忍不住拽了拽左侧江少凌的袖子,小声问他关于风吟春的事。

“师妹怎对他好奇?”江少凌奇怪。

桑慈随口瞎扯:“昆玉风家甚少出面,这次让风吟春出来,我好奇!”

谢稹玉本在和陆元英说话,余光扫到桑慈和江少凌头挨着头,便撇下了陆元英,夹了几只虾到碗里剥。

剥完一只虾,他伸手往桑慈嘴边喂去,自然地凑了过去。

桑慈张嘴就吃虾,一边听江少凌说:“风吟春其实蛮可怜的,他是风家家主的私生子,他生母不知是何人,不过听说他生母是地灵妖,他是十岁被接回风家的,之后一直勤奋修炼,拼命得很。”

“什么是地灵妖?”桑慈问道。

“地灵妖,一种吸食地气而生的妖,山间灵气所化妖灵。”谢稹玉低声道。

江少凌点头:“正是如此。”

虽然桑慈晚上没怎么吃,但其他人借着这个氛围打算在东楼宰她一顿,点最贵的菜喝最贵的酒,还一个个喝多了。

就连江少凌都喝多了,今晚是离开不了青陵了,只能明早。

谢稹玉看向身边正皱着眉头心思不知道飘在哪里的桑慈。

此刻他们刚从东楼出来,但显然桑慈有些心事。

她的心事和风吟春有关。

桑慈确实在想风吟春,她明早就启程回流鸣山了,总不能为了一个风吟春留下来。

再说了,她和风吟春别说不熟了,交集都没有,为他留下来也太奇怪了。

可她又觉得,这辈子风吟春不该和沈无妄再搅合在一起。

那是沈无妄的一个大帮手。

可恶!

如今他们和沈无妄又只能维持住这种平衡,他的身份难以揭穿,只能提防……

“要不你今晚去把风吟春偷出来,花点钱请人把他送回昆玉风家?他和沈无妄待一起没好事……”

“小慈。”

谢稹玉忽然出声打断了桑慈。

桑慈疑惑地抬头看他。

陵水城的街上夜晚灯火不灭,漂亮的灯火照在谢稹玉脸上,他俊美的脸却有些沉沉的。

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且没有掩饰他的情绪。

桑慈停下了脚步,仰头看他,“怎么了?”

两人四目相对,谢稹玉看到她明亮的眼中此刻只有自己,沉闷的情绪终于好转,他伸出手将她往怀里抱。

桑慈眨着眼,有些不敢置信,脑子里哪还有别的人别的事。

谢稹玉已经单手搂着她转道后退到了后面的巷子暗处,这里只有皎皎月色,连外面的灯火光芒都照不进来。

桑慈回过神来,笑了起来,戳了戳他胸口,“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你还知道外面人多不能乱来啊?”

谢稹玉捉住她作乱的手,垂首看她,闷声道:“那你想去外面吗?”

他说罢就要揽着桑慈重新去街上。

桑慈立刻拉住他,几乎是搂着他的腰才将他拖回来的。

谢稹玉回身,桑慈便顺势被他困在墙壁之间。

他长手长脚的,桑慈可推不开,她奇怪地仰头看他,“怎么了?”

谢稹玉低头看她,昏暗的光线令她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听到他声音略低沉,“你不期待合籍昏礼。”

“我没有!”桑慈立刻反驳。

谢稹玉却了然于心,他甚至伸手轻轻点了下她心口,声色沉沉:“今晚你也心不在焉,一直在想别的男人。”

一共只和他说了三句话。

桑慈不知是被他的话还是他的动作弄得面红微恼,抬着下巴,神色傲娇:“我还不能想别的人了——”

“最好不要。”谢稹玉打断了他,声音低低的,依然有些闷,压抑着,“桑慈,我发现我现在没办法忍受了。”

桑慈怔住,他极少喊她全名。

忽然心跳变得极快,心里也软了下来,眉眼一点点染上笑。

她笑出声来,越笑声越大。

他从前总是说随她,他怎么样都无所谓,当初她还没重生前闹着退婚,他也说她高兴就好,可如今却是会说这样的话了。

她喜欢他这样对她的占有欲。

谢稹玉垂着眼看她,不明所以,眉色依旧沉沉。

桑慈一只手环紧他的腰,踮起脚尖亲他,另一只手将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那你听听它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谢稹玉:桑慈。

小慈:……别喊我大名,害怕!还有!我很想合籍的!但那天我怕有‘她’来!

江少凌:上辈子我也带师弟买不可描述用品了哦!

(一会儿发红包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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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8? 第48章二更合一末尾小调整

◎“是我。”“还是我。”◎

桑慈要退开时却被谢稹玉单手抱紧了, 他低头亲了回去,似吻似啄了两下,他就着月光垂首看她。

除了黑猫那次, 桑慈没有这样主动过。

她将他的手按在她心口, 让他听它的声音。

隔着衣服, 温热的温度传过来,混合着极快的跳动频率。

谢稹玉呼吸停顿着。

桑慈受不了谢稹玉这样看她, 环紧他的腰, 将脸埋进他怀里, 她嘴里凶巴巴道:“听够了没?还不快把手拿开?”

谢稹玉本是要收回手了, 可她如今这样紧紧抱住他, 他的手抽出来势必会剐蹭到什么。

他没有动。

桑慈却自己伸手,拉着他的手环到她的腰上, 要他抱紧。

她不说话了, 只是埋首在他怀里, 似是害羞。

谢稹玉忽然闷声笑了一声, 胸口震颤着, 桑慈听得清楚,忍不住羞恼上来, 掐了一把他的后腰。

她本意威胁阻止他不许笑,可谢稹玉的笑声却越来越大。

桑慈又掐他, 他也不躲, 只垂首在她耳畔道:“听到了。”

他的声音含着明朗的笑意, 她很少听到他这样笑。

好像很开心。

桑慈咬着唇,说:“听到了就听到了, 你笑什么!”

谢稹玉还要说话, 桑慈一听那气息就抬起头来, 又抬手堵住他的嘴瞪他。

她从来不知道谢稹玉的嘴还有这么恼人的时候。

谢稹玉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唇瓣轻轻碰触着她手心,麻痒的触感,温热的呼吸,竟是比吻还要羞人。

昏暗的月光丝毫掩不住的脸红。

今日满月,月华莹润,周围喧闹。

两个人在暗巷里抱了许久,桑慈才推了推他。

谢稹玉不退,桑慈也就假意再推两下,暗巷周围忽然有人走过,桑慈可不想被人看到,她抬头又瞪一眼谢稹玉。

他笑,拉开桑慈一直按在他唇上的手,低头在她唇上又吻去。

等到两人从暗巷出来时,桑慈的脸很红,心跳也很快,但她故作淡然地扫了一圈四周。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周围人都在看她。

桑慈蹙了眉,回头又瞪一眼谢稹玉。

谢稹玉面色淡然坦荡,除了唇瓣异常红之外,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见桑慈瞪他,他还能笑着低头问她:“怎么了?”

桑慈本来不想理他,但她忍不住哼道:“没想到人人称赞的小剑仙竟然会在暗巷里做这样的事!”

谢稹玉此时心情显然极好,他垂首看她,伸手来牵她手,眼睛里含着笑。

“那你现在知道了。”

桑慈还有些羞恼,伸手拍掉了谢稹玉的手。

谢稹玉好脾气地继续伸手过来,在她抬手之前就握住她的手。

桑慈挣扎了两下,随后盯着他:“刚刚是谁先亲的?”

谢稹玉了然:“是我。”

“是谁抱着我不放的?”

“还是我。”

桑慈满意了,梭巡四周路人的目光都更理直气壮了一些。

东楼是可宿夜的,江少凌几人今晚都住在那儿,桑慈都让谢稹玉安排好了。

他们得回青陵仙府,山聿和小藤都还在那儿。

一朵莲上,夜风吹拂在脸上,她脸上的热意才吹散了一些,被谢稹玉填满的脑子才重新有空处去想别的。

风吟春还是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桑慈这会儿缓过劲来可以思考了,仔细想想刚才的事,后知后觉到谢稹玉是在吃醋。

她眨了眨眼,忽然低头捂嘴笑。

可她的笑声从指缝里露出来,哪里捂得住。

谢稹玉偏头看她,似对她无缘无故的笑疑惑。

桑慈抬起头,眼中波光流转,她视线微抬,虽个子只到谢稹玉下巴,但有一种睥睨俯视的感觉。

谢稹玉微微挑眉。

桑慈语气飞扬:“原来你刚刚在吃醋。”

谢稹玉:“……”

他神色沉静,显然没打算否认。

桑慈又笑,“你怎么想的啊?竟然这种醋都吃,我是在想正事!”

谢稹玉默然不语,他不能否认刚才在陵水城街上的事是自己一瞬间的情绪上头。

他心里确实不想她与他在一起时满脑子都是别的男人,不论是因为什么。

“谢稹玉!”

桑慈见他又不说话了,恼了,喊他大名。

谢稹玉这才握紧她的手,幽黑的眸子看她,反问:“不可以吗?”

桑慈:“……”

我也没说不可以啊!

她小声嘀咕一句,扭过了头,又往他身上靠。

安静了会儿,眼看着马上就到青陵了,谢稹玉才出声,“去看看风吟春?”

桑慈一下站直了歪头看他:“不吃醋了?”

谢稹玉垂头笑了一下,淡声道:“没必要。”

哦!你这个时候就知道没必要了啊?

那刚才在陵水暗巷里抱着她不撒手还亲个不停的人是谁啊?

桑慈心中腹诽,轻哼一声,调整一朵莲方向,往风吟春住的地方去。

风吟春住的舍馆和江少凌楚慎他们是一片的,今日楚慎几人都不在,那里一片漆黑,连一盏灯都没有。

谢稹玉提着灯走在桑慈身边,听她小声疑惑:“怎么没一间屋子点着灯?”

“应该已经睡了。”谢稹玉低声回。

桑慈也就是随口一说,她也知道这个时间了,大部分弟子应当已经休息。

之前来过大师兄这儿,所以桑慈也知道风吟春住哪间。

来到门前,桑慈看了一眼谢稹玉。

谢稹玉上前一步,敲了敲门。

屋内没有任何反应。

任何修者就算是睡梦中也会对周身环境有一定警惕性,陌生气息靠近时,总会下意识有所反应。

桑慈皱了下眉,忍不住也抬手敲了门。

吱呀一声,是门开的声音。

却是隔壁间的门。

桑慈转身看过去。

沈无妄从屋里出来,靠在门框边,他手里没有提灯,身上的中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露出精致的锁骨,头发也随意散着,人站在月光下,似是镀上一层光的魅妖,美丽又妖冶。

谢稹玉不动声色往桑慈面前挪了半步,挡住了她。

沈无妄看桑慈的目光不得不转移到谢稹玉身上,他唇角扬起,“你们找风吟春?”

他语气温柔,似乎与谢稹玉没有任何罅隙一般。

桑慈想从谢稹玉身后跳出来,却被谢稹玉单手按住了手腕。

谢稹玉目光沉静地看过去,“他人呢?”

两人不是第一次目光交锋了,每一次空气里的气流都像是凝结了一般。

沈无妄轻笑一声,丝毫不在意谢稹玉的动作,他的视线依然往谢稹玉身后的桑慈看去。

哪怕他只能看到她一丁半点的衣角。

“他急着回风家,未时感觉自己伤好了很多便离开了青陵。”沈无妄轻声回答,似很有耐心。

谢稹玉皱了下眉。

桑慈没想到风吟春这么快离开青陵仙府,他身上甚至还有伤,明明她来得不算晚。

难道风吟春和沈无妄还是勾结在一块儿了吗?

“走吧。”

谢稹玉转身牵着桑慈的手,带着她一同转身,直接抬手,跃上小行剑。

沈无妄倚靠在门框边,遥遥看着两人离开,直到月光下再无两人身影。

他从袖子里拿出那条被磨出毛边的丝帕,他低眉轻嗅。

半晌,沈无妄嗤笑一声。

合籍大礼么?

……

桑慈回舍馆路上还气呼呼的,“我应该把山聿拿着,一剑斩了他!你说他能被山聿斩了吗?”

谢稹玉想起山聿那把剑,摇头:“魔物不能净除,只能封印。”

“怎么不能净除了!以后你……”桑慈的叶子又烫了一下,她皱了皱眉,话在舌尖又转了个弯,“我觉得总有一天有一道剑意可以净除魔物!”

谢稹玉看她一眼,握紧她的手。

难不成在她的大梦之中,他的剑有净魔的作用?

他应了一声,点头,心中却是在想一个问题——若是一切如小慈的大梦,那么沈无妄维持着这表面的平和,究竟想要做什么?

回到舍馆,桑慈推开门,看到小藤倚靠着山聿睡得正熟,她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但小藤还是醒了过来。

桑慈一弯腰一抬手,小藤就飘了过来到她手上。

谢稹玉偏头看桑慈,她此时神情温柔,一如很多她不知道的时候,一如小时她一边生气,一边又替他包扎伤口时的样子。

或许她自己早就忘记了。

但他不会忘记上流鸣山那年后来的十余年岁月。

桑慈正和小藤说话:“明早带你回我家,就要离开这里了,你去和你的花花草草朋友道别吧!”

小藤蹭了蹭桑慈手心,就往门外飘。

离开时还悄悄关上了门,极有眼色。

桑慈直起腰来,余光瞥到谢稹玉看着自己笑,一时莫名,“你笑什么?”

谢稹玉看着她,摇摇头,唇角还弯着,“没什么。”

桑慈又看他一眼,轻哼一声不搭理他这话。

被小藤这么一弄,刚才因为谢稹玉生出的烦闷都消散了大半。

她伸手弹了一下山聿,问它:“你能杀死魔吗?”

山聿:主人我觉得我可以的!我把魔斩得七零八落,主人再出手封印!

桑慈指尖一顿,回头看谢稹玉,指着山聿:“你刚刚听到它说话了吗?”

谢稹玉看了一眼始终靠自身剑势直挺挺傲气地竖在那儿不肯倚靠在床头的山聿,摇头:“没有,它说话了?”

桑慈一副被雷劈的样子,点头,“太狗腿了!”

山聿在她心中是离朱道君斩妖除魔的剑,剑身乌黑,凹槽又有流火,威武霸道,怎么能这么狗腿!

小行剑在谢稹玉腰间发抖:其实大哥真的蛮可怕的。

山聿:……伤心了,继续高冷,不说话了。

谢稹玉看着桑慈一副被雷劈的样子,扶了扶额,转身开始收拾东西。

住在这里两个多月,这里的布置都是桑慈自己的东西。

当然,是他布置的。

桑慈就坐在床沿看谢稹玉忙碌,晃了晃腿,随口闲聊:“谢稹玉,这世上有你不会的吗?”

谢稹玉收拾桌上杯子的动作一顿,看她一眼,也跟着闲聊,“哪方面?”

这她哪知道还分哪方面,不就随口一问吗!

桑慈想了想,“你随便说啊,我随便问的。”

谢稹玉的世界里没有随便两个字。

他认真想了一想,语气很平淡地说了一句:“不会丢下你。”

他是以极随意的闲聊的语气说的,说这话时也没有什么含情脉脉的眼神,他甚至还在收拾博物架上摆着的小木雕,那是之前她遇到小藤妖那次在镇子里买的。

桑慈晃悠着双腿的动作一顿,她脸上的神色一顿,忍不住咬住唇看着他已经近乎后来那个白发青年的背影。

心中又酸又甜。

她的两只手抓着衣摆,好半晌才哦了一声,她也用一种极为平淡的语气说道:“好像谁会丢下你一样。”

谢稹玉收拾的动作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

却见她扭过头正揪着旁边的被单,侧过来的脸颊微红。

谢稹玉眉目柔和沉静,看了她一会儿,才垂下眼睛继续收拾。

桑慈不知道谢稹玉到底还有什么可收拾的,磨磨蹭蹭了很久还在忙,忍不住又看他:“你好了没啊?”

“还没。”

桑慈那股羞涩的劲已经过去了,又转回头盯着他看,“你不会是不想走吧?”

谢稹玉没说话,偏头眼尾扫了她一眼。

桑慈忍不住想笑,又觉得自己那样太过得意,掩了掩唇,道:“那可不行,我们没合籍,不能随便过夜!你得守礼!”

谢稹玉想到之前很多次的过夜经历,不语。

桑慈又说:“你要实在想留下,就准你睡在榻上。”

谢稹玉将最后一只摆件收进芥子囊里,看了一眼桑慈指着的榻,又收回视线看她,淡声道:“我不睡榻。”

桑慈与他对视,谢稹玉沉静的眼睛幽黑深邃。

她指尖揪着床单,却挑眉:“你不睡榻还想睡哪里?”

谢稹玉视线轻扫过桑慈身后的床,又定在她身上,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他轻轻关上了门。

桑慈呼出一口气,她转身趴在床上,埋首在被褥里。

……

第二天天还没亮,桑慈就睁开了眼睛。

她已经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个多时辰后,天终于亮了,她立刻穿好衣服,把头发随意绑了一下,将山聿剑刃用布条包上,往背后一背,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以为自己已经够早了,没想到一打开门就看到了背着剑站在院子里的谢稹玉。

听到动静,谢稹玉回头。

就像是很多次一样,他总是会在那儿等她。

桑慈心忽然安宁下来。

流鸣山也不是刀山火海,是她从小到大的家,那里有慕楼峰,有爹爹和娘亲的墓,有满后山的兰花。

小藤已经乖巧地爬到桑慈袖子里了。

桑慈不等谢稹玉朝自己走来就朝他走去,“大师兄是不是还在东楼?”

“他让我们去青陵内外门的山台上等他。”

谢稹玉准备召小行剑,结果这剑今日死死缩在剑鞘里。

桑慈看了又想起马上要生出剑灵的小行剑极其胆小,抬着下巴嘲笑了一下。

小行剑:……不赖我,呜呜,山聿大哥真的很可怕,它还有火!

山聿疯狂暗示:主人御我御我!

桑慈又听到了山聿声音,想想自己拿到剑还没用过呢,收回一朵莲,立刻召了剑。

山聿欢快地从布条里蹿出来,环着桑慈转了一圈,在她脚下停下。

桑慈站了上去,正要招呼谢稹玉一起,山聿却直接蹿飞了出去,显然不愿意让其他人踩它。

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剑。

谢稹玉在后面看了一眼,默默心想,御剑跟上。

小行剑也默默心想:……那我像谁?

山聿在山间像一道疾风,带着火焰的热气,中间凹槽里的流火在空中带出一片碎金色的光。

剑风扫过四周时,周围的剑都不约而同瑟缩了一下,御剑赶着去膳堂或是学社的弟子都怔了怔,茫然地被迫停下。

当他们感受到什么时,仰头只看到一道碎金色的流星残影从头顶掠过。

江少凌在山台那儿等着,自然也感受到自己的剑震颤了一下,抬头就见青天白日的有流星掠过,他茫然一瞬,总觉得流星上的人影有一点点眼熟……

“大师兄。”

谢稹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江少凌忙回头,却只看到他御剑落下,没看到桑慈,不由疑惑:“小慈呢?”

谢稹玉环胸抱剑,抬了抬下巴,“那儿。”

江少凌顺着谢稹玉看着的方向看,就见一把剑直直朝自己冲来,剑势嚣张,忙闪身避开。

但他还是慢了一拍,颊边头发都被削了一缕。

真是好脾气的人都不能容忍头发被削了,江少凌就要以道理服人,就见桑慈站在剑上,绕着他们飞了两圈。

显然,这人是惹不起的师妹,道理只好自己吞进肚子里。

江少凌一眼就注意到被桑慈踩在脚底下的剑是那天师弟从栖凤池底下背出来的山聿,顿时一惊。

楚慎可是靠近这剑就被弹飞了,师妹这是……

他惊疑不定地偏头看谢稹玉。

谢稹玉神色淡淡:“如师兄所见,山聿主人不是我,我只是个背剑的。”

“走了!你们还在墨迹什么!”

桑慈又在两人头顶飞了两圈,冲下面还磨磨唧唧的师兄弟两个喊了一声,就直往山下飞。

谢稹玉御剑追上。

江少凌回过神来忙御剑去追,一边生怕这两人飞太过,在后面嘶吼了一声:“慢点!!!我还接了两个问机堂任务!咱们顺道去做了就当历练!!主要是给师妹入世历练接的……诶!你们等等我——!”

可惜师兄难为,不论是师弟还是师妹都没回一声。

江少凌叹口气,加快了速度去追。

……

“是这儿有妖出没吗?”

三人在赶了一天一夜路后,在一处山脚停下,桑慈从马车里探出头朝远处被山遮掩一半的村子看去。

这山村名为叶村,位置十分偏僻,且路途崎岖,位于是半山腰上,根据任务书上所说,这里的村民是三百年前避凡间战乱定居的,故房子建造的地方都在半山腰偏僻处,上下行很是不便,山脚下还有大片江河湖水,平日浪潮翻涌。

作乱的妖物三个月前出现的,不分白天黑夜出来吃人,行踪不定。

“正是……呕!”

江少凌有点晕马车,说完,马车停下来就直冲到外面一阵狂吐。

谢稹玉已经在帮着江少凌拍后背舒缓了,桑慈一边拿出一颗丹药给江少凌递过去,一边不忘记吐槽:“不知道的还以为师兄害喜了呢!师兄你知道自己晕车你还非要坐马车里。”

江少凌脸色发白地接过丹药,忍不住温声念叨:“昨夜那么大的雨,师妹是想我被浇成落汤鸡吗?属实有碍瞻观!”

桑慈给江少凌又递水:“师兄爱美还不让人说。”

江少凌喝水吃丹,整个人感觉舒服许多,人也重新变得优雅起来,站直了身体,整理了一番衣摆,道:“师弟这般说我倒还有理,师妹你说说看你这么说有理吗?”

他指着桑慈身上的裙子就反驳,还要谢稹玉评理。

桑慈忙往谢稹玉身后一躲,拉着他的手就往山上指,“走了走了,别理大师兄!”

要入村就要先爬过挡在前头的一座山,山路崎岖,桑慈想御剑飞上去,但谢稹玉阻止了她。

“山路崎岖且多石壁,若是有村民正攀岩,见到容易收到惊吓失足落下山。”

桑慈听完便老实爬山,如今她身体好,这山再崎岖对她来说也不难。

她看着谢稹玉熟练在崎岖山路行走的样子,心想,在除魔卫道这条路上,他比她行得快,走得也更远。

上辈子就算他为了她雪恨,也没忘记斩妖除魔,后来的大战也未曾伤过无辜之人。

桑慈仰头看着面前的这座山。

爬过山容易,但她要走的道呢?

她的目光落在谢稹玉越发宽阔的背上,她想成为谢稹玉这样的人,强大又善良,坚守道义,从不曾迷失过。

她重生不只是为了弥补那些遗憾。

这任务只是问机堂初级任务书,专为桑慈这样刚入世的弟子接的。

所以村子里的这妖不难解决,只是一只山里刚化形不久的蛇妖,上山后这里妖息浓郁,桑慈很快找到蛇妖巢穴,那蛇妖的等级,山聿都不肯出战,她折了一根树枝配合几道咒律就将其斩杀。

她回到村里时,谢稹玉正被一群孩童围着,他眉眼沉静,手里拿着一些草叶,正在编些小玩意,看起来像只蛐蛐。

“哥哥,我不要蛐蛐,我想要小兔子!”五岁的小姑娘抱着谢稹玉腿,晒得红扑扑的脸上满是期待。

另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拉着谢稹玉衣摆,手上泥巴瞬间印了上去,他倚靠着谢稹玉,一点不怕被责骂,“哥哥,我想要一把剑,像你身上背的剑一样,将来我也要像哥哥一样做修士!”

谢稹玉微微弯腰,将编好的蛐蛐给了另一边没说话的小男孩,摸了摸他的头。

他的手里转瞬多了一把小木剑,又送给那六七岁的男孩,道:“将来若有缘,可来流鸣山找谢稹玉。”

小男孩接过剑,似懂非懂,抱着小木剑又跑到一边朝人炫耀去了。

谢稹玉又蹲下来,手指翻飞地编了只草兔子给小姑娘。

“姐姐吃橘子!”

桑慈正看得入迷,发现自己的衣摆被人拽了拽,她低头,见是个大一点儿的小姑娘,用裙子兜了好几个黄里泛青的橘子,眼睛大大的,“娘说姐姐去杀妖了,那蛇妖把我两个哥哥都吃了,谢谢姐姐帮我们除妖,这是我家后面长得最黄的橘子,给姐姐吃。”

桑慈心中此时的感觉无法形容,她脸红了,不知该说什么,那些娇纵的话一个字说不出口。

她也没做什么。

小姑娘见她不接,便将橘子塞进她手里,便笑嘻嘻地跑远了。

桑慈顺着她跑的方向看过去,看到大师兄正撸起袖子,帮人砍树,小藤妖也帮着搬,因为小藤是他们带来的,村民们倒是也不厌恶她。

“今晚我们留下来,帮他们将山路修一下,再在山下的江河上造一座可过人的桥,小蛮说往年也有许多人死在江河浪潮里。”谢稹玉的声音在夜色下显得极为沉静。

桑慈心中情绪很满,却不知道说什么。

明明蛇妖很容易对付,明明只是一件小事。

她转头看谢稹玉,未言明的情绪都在一双明亮的眼睛里。

她点了点头,道:“那我也去帮忙砍树。”

谢稹玉接过桑慈手里的橘子,“不急。”

他抬手剥橘子。

空气里是橘子汁溅开的味道,熟透了的橘子,很容易令双手沾上橘子汁变得粘腻,桑慈平时不爱剥。

她想起刚才谢稹玉拿出来的小木剑,问:“小木剑哪来的?”

谢稹玉将清理干净橘络的橘子瓣递给桑慈,“以前下山准备的,山下孩童总向往斩妖除魔的修士,有时会拿出送给他们。”

“还报名号给他们?他们会记住吗?”桑慈咬下橘子,满口甜汁。

谢稹玉还在低头清理橘络,语气淡然,“记不住也无事,我本不是什么人物,但若是他能记住,未来上山,我也可指点一二,也算缘分。”

桑慈看着月光下面容沉静的谢稹玉,觉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她扭过头,哼了一声,“你才不是什么无人晓得的小人物,你将来会是……剑道第二吧!”

第一太累了,这回我来做好了。

谢稹玉没听出桑慈的画外音,看着她眼底有笑:“那谁第一?”

桑慈仰着脖子,拍拍腰间的山聿,微微抬着下巴:“自然是我!”

谢稹玉不置可否,深以为然,“好,那我做第二。”

“你们快过来帮忙!”江少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两人转道往江少凌走,谢稹玉手心朝上朝桑慈伸过来。

她低头去看,发现他的掌心躺了一只草编的小玩意。

桑慈拿起来仔细一看,是只小猫,虽没有五官,但莫名神气活现。

她心中欢喜,拿起来细细看,哼声问:“为什么是猫?”

因为像你。

谢稹玉心中道,但面上却淡淡道:“因为我猫编得最好。”

“什么第一第二,什么猫不猫的!没看见师兄我干了半天活正渴着吗!哪来的橘子快给我剥一只!”江少凌打断这两人,碎碎念着,满头是汗。

桑慈亲自剥了一只橘子,却是自己尝了一片,甜的。

她转头拿给谢稹玉吃。

江少凌:“……师妹不要厚此薄彼!”

桑慈心情好,也剥了一只给江少凌,但剥得就随意多了,橘络反正是一点不挑。

江少凌毫不在意,一只橘子三口就吃了。

“干活了!”

三人一小藤帮着村里人搭建山路,因为他们是修士,可御风而行,可使咒律,很多事便方便许多。

等到第二日傍晚,山下江河上的木桥也已经搭建好了。

村民拿了许多山货给他们,满含感谢。

小蛮又摘了许多橘子拿给桑慈,好像知道他们以后不会再来了,这次不管黄的青的,反正橘子树上的橘子都薅了下来,装了一个麻袋给桑慈。

离开村子的时候,桑慈忍不住回头看了好几眼,走了好远的路,山上还有村民在遥遥看着他们。

她坐在马车辕上,抱着一大袋橘子,一直等到看不到那村子了才收回视线。

这袋橘子,桑慈很珍惜,回流鸣山的路上都没舍得一下吃完。

半道他们又去了两处村子做了两个任务,杀了两只作乱的妖物,又收到好些山货。

但都没有那一袋橘子给她带来的情绪浓。

由于路上耽误的这些时间,等到三人接近流鸣山时,已经是九月三十日。

离合籍昏礼只剩下七日。

现在是白天,还没进入流鸣山地界不能御剑,但这是离得最近的一个凡城了,江少凌去找车马行将车马再卖出去。

谢稹玉带着桑慈去了五芳斋买了梨花糕。

桑慈想起来方霜知和温婉婉的喜好,想到自己离开快三个月,刚重生回来时的气也消了,别别扭扭地挑选了几样点心。

她生怕谢稹玉会问什么,急于做点事遮掩一下,于是她挑了只橘子剥,嘴里道:“好渴。”

谢稹玉看了一眼她剥的那只橘子,刚要出声,就见她一口全塞进嘴里。

迸射的橘子汁酸得人打颤!

桑慈的脸都皱了起来,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地看着谢稹玉。

谢稹玉眨眼,低头笑了一声,伸手放在她唇边。

桑慈忙吐到他手心,立刻不满哼道:“怎么我剥的橘子就这么酸!”

谢稹玉拿出帕子擦手,“我剥了两只橘子,都尝过才喂给你吃甜的。”

“那你就吃酸的啊?”

“也不是,喂给小藤吃了。”谢稹玉面不改色。

桑慈:“……”

江少凌一边看玉简一边过来,见两人还傻站着,真是急了,“走了!师尊说在等我们了,小慈还得回去试礼服呢!要是尺寸错了得改,师弟也得试!走了走了!”

作者有话说:

因为重写了两三千字,所以更新晚啦!大家看六点没更新就看评论区哦,现在没存稿了,所以不敢保证每天都是晚上六点更,么么!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感受到了大家对小谢小慈的喜欢么么么么么么!

感谢在2023-12-10 18:26:40~2023-12-11 18:0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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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9? 第49章二更合一

◎前夕◎

御风而上, 踏剑而行,桑慈跟在江少凌身后,俯瞰着这离开了快三个月的家乡。

入秋了, 远远看去, 沧冀峰上的月桂已经恢复繁荣, 开得旺盛。

飞过泸月桥,又路过曾经沈无妄住的梅馆, 桑慈视线微动, 又看向天衍阁的方向。

那一日重生回来, 她就是在天衍阁找到的谢稹玉。

那天的暴雨好像就在昨日。

三个月的时间, 说长不长, 说短也不短。

“咱们先去一趟沧冀峰,师尊等着咱们呢, 上一回一起去华邕城的弟子虽回来禀报了那儿的事, 但咱们回来了还是要与师尊说说的, 还有那燕京魔物一事……”

江少凌又开始唠叨了, 温吞的声音像是清晨的鸟啼, 惹人恼烦,却又令人心安。

毕竟, 如常的一天,从早晨的鸟啼开始。

去沧冀峰, 会路过慕楼峰。

桑慈一眼就看到了慕楼峰后山那一大片兰花, 她忍不住摸了摸袖子里小藤的芽苗。

小藤早就听桑慈提过慕楼峰守山的兰花, 好奇地扒拉在袖口朝外看,小声问:“那就是主人的家了吗?”

“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后山有一大片兰花, 灵气浓郁, 你可以在那里修炼玩耍。”

桑慈说话时,语气里不自觉带上自豪。

小藤蹭了蹭桑慈的掌心,嗯嗯两声。

最后一缕山聿的碎金流光在空中划过,三人一起在沧冀峰落下。

或许是近乡情怯,桑慈莫名有些紧张,江少凌走在前面,她在后面拉住了谢稹玉袖子。

她可是记得掌门师伯是不喜她的,掌门师伯还天天撺掇谢稹玉修无情道。

想着,桑慈就哼了一声,她心眼小得很,这些都记得。

“怎么了?”

谢稹玉抬头看了一眼江少凌,偏头低声问。

桑慈愤懑不平:“掌门师伯天天让你修无情道!”

那一回她要是再晚重生回来几天,指不定谢稹玉就受不住掌门师伯的念叨,也受不住……受不住她和沈无妄在一起的刺激就修无情道了!

见她又提起这事,谢稹玉脸上露出些无奈,再次说道:“我不修无情道。”

无情道要求无情无欲,摒除七情六欲,从此做修道路上的孤家寡人。

他不行。

他做不到无情,更做不到无欲。

桑慈仰头看他,一双眼睛波光潋滟,她自然知道是为什么。

她想笑,又努力压了压唇角握紧了谢稹玉的手,点头,故作淡然地轻哼一声:“要是掌门师伯再提起……”

“师尊不会再提起了。”谢稹玉见桑慈笑,也忍不住笑了一声。

叶诚山早就在等着三人了。

他坐在上首,抬眼看到进来的三人,视线快速滑过江少凌和谢稹玉,最后落在桑慈身上。

他仔细端详着桑慈,先前大徒弟传信回来说她筑基了,他没什么意外的,毕竟稹玉替她养了灵根,还成功了。

令他意外的是她身上那股锐气,像是一把锋利的剑,霸道又嚣张。

桑慈察觉到掌门师伯在打量自己,心里不由有些紧张,小拇指忍不住勾了一下谢稹玉的手指,被他悄悄握紧。

江少凌正在回禀此次游学和栖凤盛会的事,但显然此时没人认真听他说。

叶诚山看到桑慈和谢稹玉的小动作就头疼,又想到再过七日就是桑谨给两人定下的合籍之日,便打断了大徒弟的唠叨,道:“好了,都回去吧,少陵也渴了吧,多喝点水。”

他顺手还给江少凌倒了杯茶。

江少凌正好说得口干,接过来就喝,“多谢师尊。”

叶诚山赶在大徒弟再开口前挥了挥手,“好了,为师要静修了。”

江少凌只好忍住话头,带着师弟师妹出去。

“小慈,你和师弟的合籍礼服是天依阁定制的,婉婉说昨日就送来了,精美得很,不过作为新娘子,你要在礼服上绣两针意思一下。”江少凌说到一半,玉简亮了,他又低头看玉简。

上辈子她的合籍礼服也是天依阁定制的,是爹爹去世前就安排好的。

至于绣两针什么的……

桑慈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谢稹玉握剑的那双手。

明明那么粗糙,宽大,掌心还有厚厚的茧子,竟然绣花都那么好。

她十分怀疑谢稹玉的绣花技艺是这么多年从小给她做针线活培养的。

谢稹玉注意到桑慈正盯着自己的手看,有些疑惑地偏头看她,“怎么了?”

桑慈摇摇头,却忍不住笑。

谢稹玉多看了她两眼。

“霜知和婉婉去凡城买昏礼要用的东西了,傍晚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膳堂吃饭。”

江少凌将玉简放下,道了一声。

桑慈点头说好。

三人回慕楼峰的路上碰到好些弟子,如今谁都知道七日后桑慈和谢稹玉腰办合籍昏礼了,各路师弟师妹师侄们遇见了就要道一声喜。

等到了慕楼峰,院子里干干净净的,没有枯叶堆叠,看起来像是常有人居住过的样子。

桑慈将小藤放下来。

江少凌难免要说两句:“你不在这儿的时候,霜知和婉婉经常过来帮你打扫呢!”

桑慈心中流进温暖,她点点头,推开门进去。

江少凌本也想跟着进去,但一想小慈要试合籍礼服,师弟跟着掌掌眼也就算了,他进去算什么?

诶,长兄如父,跟着一起看看衣服也没什么吧?他们这也不是凡间,规矩大,他们都无父无母,他做师兄的帮着掌掌眼是正理!

江少凌打算装作无知,跟着一起进去。

谢稹玉偏头扫了一眼江少凌,没说什么。

桑慈进了屋里,一眼看到了摆放在床边榻上的两套红色礼服。

虽然上辈子穿过,但今生见到的感觉却是不一样的,那是一种……一种历经千帆,蓦然回首,发现自己依然可以拥有美好的期盼。

桑慈低头拿起衣服展开,熟悉的凤凰衔珠绣纹,裙摆则是大片金色的牡丹,窗外的光照进来,晃眼夺目。

她忍不住眯了眯眼,手指不自觉攥紧了衣袖。

桑慈捧着衣服正要去看谢稹玉那件,余光扫到江少凌还在这儿,忍不住皱眉:“师兄你怎么还在这儿?”

江少凌:“……”他摸摸鼻子,“我就帮你们看看衣服,这衣服确实不愧是天依阁所出,精致华美,璀璨夺目……我忽然想起来师尊还交代了我一些别的事情,先去忙了。”

在师弟师妹两双眼睛注视下,江少凌终于败下阵来,心中再次感慨师兄难为,离开了慕楼峰。

等他一走,桑慈就丢下自己那件衣服,抖开谢稹玉的礼服看。

比起她那一件,他的礼服要简单许多,腰间配镶金白玉带,下摆处绣着麒麟踏云纹,胸前衣摆处则是红色丝线绣的凤凰,细看才能看出纹路。

她回想着上辈子他穿上的样子,又仰头看身侧的谢稹玉,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胳膊,又捏了捏他腰。

谢稹玉伸手拉住她在自己身上乱动的手,“怎么了?”

桑慈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他,“你在青陵仙府是不是吃胖了?”

好像记忆里上辈子的谢稹玉还要清瘦一些,起码肩好像没现在这样宽阔……

谢稹玉:“……”

桑慈无视谢稹玉脸上的神情,将手里衣服塞到他手里:“你快去试试,大师兄说的没错,要是尺寸不对了,还能快去改呢!”

谢稹玉看她一眼,抱着衣服去屏风后面换。

桑慈就坐在榻上,又拿起自己那件礼服看。

手指在下摆的牡丹绣纹里摩挲过,记得上辈子谢稹玉在上面给她绣了一只蝴蝶。

一只金色的蝴蝶。

屏风后有人走出来的动静,桑慈立刻抬头看去,目光立刻凝住。

少年的身形更接近后来那个白发青年了,肩膀宽阔,礼服肩胛处显然有些紧了,丝缎的衣服几位贴身,腰间镶金白玉带刚刚好扣住他窄瘦的腰身。

他站在那儿,垂下打量自己的神色沉静又内敛,抬起脸看过来时,眼底却有一丝赧色。

桑慈看到他白玉一样的耳朵红了。

“如何?”

桑慈忍住心中悸动,站起来摸着下巴绕了两圈打量。

谢稹玉被她这样的目光凝视,有些紧张,垂眸看她,又低声问:“如何?”

“我就说你胖了,肩膀那儿好紧,是不是在青陵时你天天陪我练剑,饭吃得多了?但你腰还是很细啊!”

桑慈说着话,还伸手戳了戳谢稹玉的腰。

谢稹玉几乎是瞬间绷紧了腰,握住了她在他腰间作乱的手,抬眼看她一眼,没说话,只是捏住了她的手。

“好了,我试完了,你试试你的。”

桑慈挣开他的手却摇头,“我不试。”

谢稹玉神色一僵,舌尖慢慢摩挲着这三个字,“不试?”

桑慈重新在榻上坐下来,抱着衣服左看右看,神色理所当然:“我穿它的样子自然是要合籍那天才能让你看到,否则还有什么惊喜可言?”

谢稹玉默默松了口气,想了想,点头。

凡间也是如此。

“大师兄说我该在衣服上动两针。”桑慈比划着,眉头皱紧了。

她从小时就不耐做针线,当然,修仙界女修大多都不必学那些,只多少会一些,偶尔做些私密物件。

但桑慈是一点不会,从来不做的。

小时有傀儡人哑姨,后来哑姨走了,有他在。

所以谢稹玉在她身侧坐下后,理所当然道:“你想要什么,我来绣。”

他垂着眼睛打量着桑慈抚摸过的那一处金色牡丹。

桑慈却哼声道:“你少瞧不起我!这次我要自己绣!”

谢稹玉却迅速捕捉到桑慈这句话里的两个字,抬眸看她,“这次?”

桑慈面不改色:“这次是我一生一次的合籍大典,凡间新娘子都是自己绣的,这两针我要自己来。”

谢稹玉看着她侧过去的脸上染上的红晕,又低声笑了一下。

他点头说好。

说自己来就是自己来,桑慈晚上和一众师弟师妹们在膳堂吃过饭,又和方霜知温婉婉单方面解开心结后,她就早早回了慕楼峰。

桑慈特地从温婉婉那儿取了很多漂亮丝线,这会儿她挑灯选线。

思来想去,她觉得自己也要绣一只蝴蝶。

蝴蝶看起来最简单。

桑慈耐心地在等下穿针,结果穿了好半天,在她耐心快被消耗光之前,才总算穿进去。

在比划了好几下,做到胸有腹稿时,她才下了第一针。

只一针,桑慈就盯着那一片看了半天,迟疑着下了第二针。

一刻钟后。

沧冀峰,雪松居的门被人扣响了。

谢稹玉从桌案前起身去开门,门外带着凉意的秋风裹着个人进来。

桑慈脸上略微有些不自然,故作巡逻一般打量了一下谢稹玉的屋子,见到书案前灯亮着,她朝那走去,“你在做什么?”

谢稹玉在屋子里又点了两盏灯,因为知道她怕黑。

“在写请帖。”

桑慈听到谢稹玉的话时,已经拿起桌上的东西看了,是一叠藏青色泥金的请帖。

她都怔住了,不知道还要准备这些东西。

“在青陵仙府时就写了一点,离开前,我给楚慎他们都留下了请帖,那晚在陵水吃饭,你顾着和大师兄说风吟春的事时,我将请帖也送给了林凤娘他们。”

谢稹玉的语气平淡得很,仿佛在说一件很寻常的小事。

“啊你、你怎么都不说还有这事!”

桑慈没意识到他说这话时隐藏的小情绪,只注意到请帖这两个字,难得说话结巴了一下。

上辈子她认识的人都在流鸣山,都是一起长大的师兄妹,连办合籍昏礼也是在流鸣山,哪用这些!

而且上辈子她根本没注意谢稹玉都请了什么人来。

谢稹玉提着灯过来,在书案上也多放了一盏灯。

“我也是那晚上在陵水城吃饭时想起来的,中途出去了一趟,买了请帖写的。”

桑慈皱眉:“我都不知道你中途出去过。”

谢稹玉不说话了,静静看着她。

桑慈就想起来那晚上自己吃饭心不在焉,满脑子风吟春,以及后来谢稹玉抱着她在暗巷里的事情,脸色略微不自然。

她赶紧开口转移注意力:“那你现在还在写给谁?”

“写给山下凡城的一些友人。”谢稹玉姿态松散地靠在桌旁。

桑慈拿起一张请帖看,“这个张元秋是谁?”

“五芳斋的掌柜的,我常去买,一来二去熟了,有一次他家中要做法事,请了我去,至此往来就更多了一些,平日我去买糕点经常会算便宜点。”谢稹玉耐心解释。

桑慈震惊:“你还会去做法事?”

谢稹玉默然半晌,道:“……能挣钱。”

桑慈顿时觉得谢稹玉赚钱真不容易,她又问:“那你还有几张请帖要写?”

“大约十几张,怎么了?”

桑慈就昂着下巴问:“你觉得我写的字怎么样?”

谢稹玉一时不明白她问这话的意图,瞥她一眼,声调拉长了几分,“清隽秀丽。”

桑慈心想你要是敢说我的字写的不好就骂你!

听到他这么四字评价,顿觉满意。

于是她拿出那件合籍礼服塞到谢稹玉怀里,瞪着他等着他的反应。

谢稹玉顿时哑然,抬头看桑慈,见她正瞪着自己,忍不住笑了一声,“不是说要自己绣吗?”

一旁跟来的山聿:主人你光瞪有什么用,他都这么说了,快骂他!

桑慈忽视山聿的声音,冲他无辜地眨眨眼:“大师兄说我动两针就行,所以我动了两针。”

她翻开礼服,指着那一处的两针给谢稹玉看。

谢稹玉垂眸一看,确实是两针,一针不多,一针不少。

桑慈已经拿起笔,取了一张新的请帖了,语气自然道:“请帖我来写。”

后面半句她没说,说完那句就抬眼看谢稹玉,神态傲娇。

谢稹玉眸中止不住笑意,站直了身体搬了一张椅子到桌旁,“剩下的我来绣。”

桑慈很满意,下笔前问:“下一个请谁?”

“东城义庄守夜人王福田。”

谢稹玉已经取出针线,在动针之前在手掌下面垫了一方丝帕,以免粗糙的掌心磨坏丝绸。

桑慈震惊:“你怎么和义庄守夜人也有交情!”

“那儿闹过几次鬼,我帮着去收服,一来二去就熟了。”

谢稹玉开始落针绣。

桑慈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长得好看的人果然做什么都好看,谢稹玉坐在那儿,神色沉静,仿佛一个剑修会绣花是什么很寻常的事情。

她嘴角往上翘着,提笔落字写完一张,问:“下一个呢 ?”

谢稹玉头也没抬:“万花楼的十三娘。”

万花楼……

桑慈默念了一遍这三个字,立刻抬头瞪他,“你怎么和万花楼的姑娘还有联系!谢稹玉你不会平时下山还去逛吧!”

她一激动,声音就大了点,谢稹玉手下的针都差点歪,他抬头就见桑慈又瞪自己。

山聿:主人揍他揍他!好男人从不逛花楼!

桑慈觉得自己很有必要采纳一下山聿的意见了。

谢稹玉淡定地继续穿针引线:“这十三娘是被家人卖到花楼的,生活困苦,一次万花楼有妖物作祟,我去捉妖时看到她正被人欺辱,救了她一把,后来她趁乱接手了万花楼,将其改成绣楼,我偶尔去那儿买针线,她知晓我要与你合籍成礼,说到时候一定给她请帖。”

桑慈听完哦一声,低头继续写请帖。

等桑慈把所有请帖写完时,谢稹玉也已经绣完了。

桑慈接过来看了一眼,金色牡丹上面栖着一只金色蝴蝶,翩翩欲飞,仿佛本来就是绣娘留在那儿的,栩栩如生。

还是蝴蝶呢。

桑慈心想。

“如何?”

“甚好!”

……

接下来的几天,谢稹玉都忙得脚不沾地,桑慈一天里都难见他几回。

问他就是在忙昏礼的事,如分发请帖等诸多事宜。

谢稹玉的确在忙合籍昏礼的事,他来自凡尘,小时没有上流鸣山之前也见过一些凡间昏礼,知道一些凡尘聘礼所需。

自古周礼有以雁为聘的习俗,此时已入秋,雁已在南飞途中,流鸣山靠西北边,附近山头都没雁,他要去远一点的地方捉两只回来。

往南行途中,谢稹玉立于高山之上,往下看江河湍急,满眼翠色,往上看候鸟群飞。

他迎风吹了会儿风,听着浪涛声独自感受昏礼接近的澎湃喜悦。

难以言说,见了小慈又怕克制不住。

谢稹玉面容含笑,御剑飞过一处山头,折下一枝木槿花,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小心拢进袖中,御剑而上。

等他晚归回到流鸣山时,已经是亥时了。

他捉着两只肥雁亲自去了一趟慕楼峰。

这个时间桑慈竟还没睡。

这两日她也很忙,都是一些昏礼的琐碎事情,摊开来说的话好像也没什么,但就是很忙。

谢稹玉放轻了脚步,又视线一瞥,对花丛里探头的小藤做了个嘘的手势,将两只大雁绑在院子里的树上,给它们施了一道清音咒,便悄声往桑慈屋子的窗边走去。

窗户是开着的,里面的场景一览无遗。

谢稹玉双手抱剑,偏头往里看。

桑慈正在翻看着他昨日送来的聘礼,有六个大红箱子,她全堆在了屋子里。

少女神色柔软,平日总张扬着的尖刺在此时彻底收敛了,她该是刚沐浴过,头发散着,一张脸乖巧安静。

谢稹玉看着她垂眸认真一件件把玩抚弄的样子,视线终于也往那儿移了一移。

除了一些布帛首饰之类外,他大多聘礼都是这些年下山做任务时得来的东西,有些法宝和稀奇的小玩意,比如有一只海螺,可听音千里,还比如有一法宝名为织,织的却是美梦,令人在美梦中酣睡。

谢稹玉只扫了一眼便重新将目光放到了桑慈身上。

她似乎看够了箱子里的东西,心情愉悦地起身到了床边,却没直接躺下,她从里面摸出了针线箩。

竟是一只针线箩。

谢稹玉轻挑了下眉,便见桑慈拿起一只箩里的……袜子?

她低头缝了起来,针脚粗大,她纤细的手指对各种剑诀极为熟练敏感,握着那针却是乱了阵脚。

她似乎自己也有些懊恼,眉头微皱,扎两针就拿起来看两眼,越看自己还越气,下一针又扎到自己手上去了。

谢稹玉倚靠在窗边,忍不住扶额轻笑。

原来是给他做袜子啊。

到亥时三刻时,桑慈终于缝完手里的袜子,拿起来看了好几眼,眉头皱了皱,又不知嘀咕了些什么,最后烦恼地将袜子丢进箩里,又将箩丢到床尾,翻身上了床。

谢稹玉看了会儿,又见她在床上滚来滚去翻滚好几圈,不知想到什么,最后捂着脸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他又低头笑。

等桑慈终于在被子里没了动静,睡熟了后,谢稹玉拿出那枝木槿花,调用灵力放到了她床头枕边。

……

桑慈第二天醒来时,脑子里还浑浑噩噩的,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又来了,‘她’和系统再次抢占了她的身体,谢稹玉再一次重复前世的经历,一遍遍来杀‘她’,最后和沈无妄在流鸣山大战而亡。

她好了几天的心情瞬间落了下来,神思恍惚、焦虑、难受。

今日是十月初六。

昨日还收到林凤娘的传信,她说她和张钦余、祝绯还有景明在来的路上,今日会到流鸣山。

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到。

桑慈脑子里各种混乱的消息塞进来,她抬手敲了敲脑袋,坐起来,翻身下床时,余光扫到枕旁有东西,她看了一眼。

是一枝木槿花,含苞欲放,好像还带着露水的气息。

桑慈的心一下又宁静了下来,唇角往上翘着。

这肯定是谢稹玉那根木头送来的。

哼!

他如今真是大有长进啊,竟然还会送花了!

桑慈轻轻拨弄了一下花瓣,起身找了个花瓶插进去。

梳洗了一下打开门出去,桑慈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树下正逗弄两只肥硕的大雁的小藤。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倚靠在门框边发了一会儿呆。

上辈子也有这件事,一大早起来,院子里就有两只肥硕大雁,还拉的到处都是,一听是谢稹玉送来的,她还生气恼他了。

后来方师叔跟她说是凡间自古有以雁为聘的习俗,有信守不渝的含义,代表着忠贞与白首不离。

那时她听后虽然嫌谢稹玉麻烦,但在后院辟了一块地打算养着。

再后来……再后来没见过那两只大雁了,不知道昏礼后去了哪里,她记得那时她让谢稹玉管着那两只大雁的。

“主人!”

小藤蹦蹦跳跳的朝桑慈跑来,朝她兴奋道:“那是谢道君昨晚上送来的,好肥的大雁!”

桑慈仿佛听到了小藤吸溜的口水声,她不由自责是不是因为给小藤吃了太多大师兄捉的鸡,导致她对禽类第一反应就是吃了!

又听到小藤对谢稹玉的称呼,谢道君……没有以后的慈玉道君好听。

“那可不是吃的!”

桑慈弯腰抬手轻轻弹了下小藤脑袋,走到树旁仔细端详了一下那两只大雁。

一公一母。

异常肥硕。

令人嘴馋。

再看地上,和上辈子一样满地狼藉的鸟粪。

但这一回桑慈假装没看到,抬手一挥,清尘术瞬间将这些清理干净,她一手拎一个,揪着两只大雁到后山,挑选了一块地方划分给它们,布了一道咒律,以后就养在这儿。

慕楼峰布置得已经差不多了,和上辈子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想从慕楼峰到沧冀峰的雪松居,她想把新婚之夜放在那儿。

所以雪松居的装饰比上辈子用心得多,就大师兄很讨厌,不让她提前去看,还说什么婚前一天她和谢稹玉不能见面,只和方霜知温婉婉一起帮着她把一些器物一大早上就搬去雪松居铺设。

中午的时候,林凤娘几人到流鸣山了。

按礼,他们先去拜访了叶诚山,然后才是来找桑慈。

他们来的时候,桑慈正和方霜知和温婉婉在院子里的树上挂彩灯。

“小慈!”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桑慈回头,果然看到了林凤娘几人,凤娘活泼,叉着腰站在院门口,张钦余扛着把刀倚靠在门框上,景明像是一座大山堵在那儿,至于祝绯,则被景明挡得看不见半点了。

方霜知性子泼辣直爽,倒没什么感觉,温婉婉手里还拿着一盏灯,看着桑慈快活地朝前跑去,一时有些低落。

好像自那一次退婚事情后,小慈就和她们淡了关系,即便这次她从青陵回来依然和她们有说有笑,但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直到现在她看到她满脸笑地朝那几位青陵友人跑去时的样子,她才知道差了什么。

差了那种毫无顾忌的真心。

温婉婉叹了口气,沉默着继续挂灯。

“婉婉?”方霜知听到她叹气,回头看她。

温婉婉摇头,“无事。”

可能是小慈长大了,眼界开阔,有新的朋友了。

桑慈没有注意到温婉婉的小情绪,林凤娘拉着她说了好多这段时间青陵仙府发生的事情,她才知道为什么他们今日才赶到。

青陵仙府出了很多大事,阮舒云从问剑宗回来的路上遭遇魔物,魔息入侵体内,她只来得及玉简传回信便再无踪迹,贺荆生在这消息传回青陵后忽然挣脱了颈项铁圈魔化,伤了青陵诸多弟子,连他师尊云苍涯都没拦住,被重伤后出逃。

贺荆生临走前闯入封魔阁取走锁灵珠。

“……当时出事后,青陵就封锁了全山排查魔息,但没查出什么来,莫长老派了许多长老出去找贺师兄和阮长老。”林凤娘有些唏嘘。

桑慈听了青陵的事,心中沉甸甸的,阮长老去问剑宗查魔骨是她提议的……

“不说这些啦,这些事我们这些小弟子也没法管,小慈,快带我们去看看慕楼峰!”林凤娘又拉着她往院子里走,看到方霜知与温婉婉还热情地打招呼。

桑慈回过神来,给几人互相介绍了一下。

大家年纪都差不多,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天刚黑时,楚慎几人也都到了,不过桑慈没空招待他们了,因为她正被方莲华拉着坐在屋子里。

桑慈其实知道方师叔是来干什么的,她现在没有爹娘,方师叔是流鸣山最温柔的女修。

方莲华脸有些红,脸上尽量露出自然的神色,拿出了一本小册子递给小慈,“多的我也不说了,稹玉是个好孩子,往后定会待你好,你们两合籍后便一同好好修炼生活,这个,今晚上你好好看一看。”

桑慈多少有点羞涩,故作淡定地点头:“师叔放心,我一定好好看!”

这话是真的,上辈子她打开第一页就丢在了一边。

等方师叔走后,桑慈翻开看,比起李扶南收藏的那些来,要差得远了!

桑慈今晚毫无睡意,心情焦急又紧张,翻来覆去,山聿就放在床头立着。

她实在忍不住了,她从屋里出来往后山去,手里拿了些祭拜的东西,打算去和爹娘说说话。

结果到那儿就看到了正跪在地上点了香烛祭拜的谢稹玉。

桑慈放轻了步子,听到谢稹玉低声说:“师叔师母放心,以后我会照顾好小慈,与她一生不离。”

她咬了咬唇,眼中莫名酸涩湿润。

作者有话说:

昨天发烧了,身残志坚,所以今天更得晚,强迫症一定要写完情节,知道大家着急QAQ,我也很急!总之晚上六点没更看评论区哦!(没存稿后可能大家每天记得查看评论区!)明天昏礼!!给小谢求点营养液么么么么么么!昨天发烧脑子迷迷糊糊有个新梗,文案大概写了一下,不太完整,后面还会加一点,大家喜欢的话去收藏一下!不喜欢就……可能不写了隐藏!书名《滕香》文案如下:滕香在海底沉睡两百年后醒来,什么都忘了。

但她牢牢记得一个人,他叫陈溯雪,是她的仇人,她要找到他,折磨他,再把他杀了做花肥。

找到陈溯雪的那天,下着雨,有人指着那座坟,叹息一声跟她说:“师叔祖就葬在这儿,你也是来祭拜他的吧?”

归衡道君一生斩妖除魔,救天下苍生,信徒无数,每年忌日都会有无数人上山祭奠。

滕香很生气,他怎么能不等她来就做了花肥呢?

她指着那座坟问:“他死了多久了?”

“一转眼,都两百年了。”那人又叹了口气,道。

滕香转身走了。

她修了禁术,消耗一身修为,逆转时空,她要回到两百年前。

但术法出了差错,她回到了三百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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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0? 第50章我最爱你。

◎十月初七,昏礼。◎

谢稹玉听到身后动静, 转头去看。

果然看到桑慈正从后面走来,他抬头与她对视一眼,他这儿没拿灯笼, 只地上烧着两只火烛, 烛火摇曳中, 看不清她的神色。

桑慈也没说话,提着灯默默在谢稹玉身边跪下, 将手里拿的火烛祭品一一摆放好, 又将灯笼放在一侧。

她总要周围很亮很亮, 可今夜这里只有几只火烛, 只有一盏灯笼, 她心中的惧意却消散了。

桑慈拿了酒,给爹倒上一杯, 也不搭理谢稹玉, 低声道:“爹爹, 明日我就与谢稹玉合籍了, 爹爹就和娘亲安心吧, 别再操心我了。”

谢稹玉不做声,却跟着桑慈也倒了一杯酒。

桑慈依旧不理他, 低垂着眉眼遮掩眸中情绪,她又道:“还有, 爹爹别担心我以后会欺负谢稹玉, 他人都是我的, 我还不能欺负欺负了?”

她说到这顿了顿,又哼一声道:“但你放心, 我肯定不让别人欺负他。”

谢稹玉一直在看她, 听到她说这些话, 低头笑了,又想到再过几个时辰,他们就要行合籍大礼,心中情绪难言,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手,一点一点将她整只手都拢进掌心里。

桑慈没有挣扎,整个人放松下来,倚靠在谢稹玉肩膀上。

她紧紧贴着她,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

谢稹玉没动,他也不想动。

既希望这一夜能再长一些,又希望这一夜快些过去。

桑慈另一只手挽上了谢稹玉手臂,许久后,她小声问他:“你现在开心吗?”

谢稹玉的声音都隐约含着笑,简单直接地回答:“开心。”

桑慈心脏跳得极快,原本想要告诉他明日会出现的问题的念头都散了,她不想此时扫兴。

而且她脑子里有一个荒谬的想法,可她又忍不住想说,甚至忍不住想做。

她又往谢稹玉身上靠了点,往他怀里蹭。

黑夜寂静,修士耳聪目明,谢稹玉能清楚看到夜色下桑慈无法遮掩的羞赧,也听到了她乱跳的心声,他垂下眼,屏住了呼吸,另一只手扶住了要彻底往他怀中倒的她。

“那你想不想更开心一点?”桑慈又小声问道,尽量忽视面前的爹娘。

她想,要是爹娘知道一些以后可能发生的事的话,此时此刻,也是赞同的吧?

谢稹玉不知道桑慈说的更开心一点是指什么。

但本能令他肌肉绷紧了,他清明的嗓音听起来似乎依旧是平静的:“小慈,我不明白你说的话。”

桑慈混乱、焦躁、担忧、害怕的脑子在这瞬间都拧成了一股劲。

她似乎下了个决定,并不再说话,站起身,并要牵着谢稹玉起身。

谢稹玉抬首看她一眼,跟着起身。

桑慈牵着谢稹玉的手往屋里走,当她把手按在门上时,谢稹玉拉住了她.

他忽然意识到她说的开心的事是什么,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发热,但理智让他克制着,“小慈。”

桑慈回头看他,她此刻手里没有拿灯笼,可屋子里透过窗纸泄出来的些微光照出了她此刻的脸。

面颊泛红,她勾着眼尾,娇纵又任性,“进来。”

谢稹玉从来知道桑慈是任性的,他也无法阻拦她的任性。

当脑子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跟着她走了进去。

桑慈牵着谢稹玉的手,一直把他牵到床边,然后,她松开他,坐了下来,回头看一眼还站在床边的谢稹玉,颐指气使:“坐。”

谢稹玉呼吸沉缓,目光在灯火中有些暗沉,他静静看着她,生涩又羞赧,却要故作老道。

仿佛一只会引火烧身的纸老虎,她自己却不知道。

谢稹玉垂下眸子,坐了下来。

桑慈很紧张,她回忆着李扶南给的图册上画的东西,却发现那些都不适宜现在的情况,她、她难不成直接现在脱光了衣服往床上躺吗?

在这之前的步骤呢?

可都到这儿了,她不想停下来。

桑慈朝谢稹玉看去,却发现她与他之七恶峮污二司酒零八一久尔追更最新肉文间的距离还隔着一个人的空位,不由皱眉,恼道:“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过来!”

谢稹玉抬头又看她一眼,没动,依旧正襟危坐。

桑慈咬了咬唇,纡尊降贵一般主动蹭了过去,伸手按在谢稹玉臂膀上。

罗帐帷幔放下,光线被遮挡住大半。

他的肌肉绷紧着,可她毫无所觉,谢稹玉看她,听她在耳旁道:“亲我。”

虽竭力理直气壮,但她的声音发着抖,又软又轻,眉眼因为羞赧染上绯红。

谢稹玉喉头微动,清明的嗓音终于有些哑:“然后呢?”

桑慈咬了咬唇,心中有些恼意,在陵水城街上,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抱着她,将我搂到暗巷里,现在倒是问我然后呢?

她哼了一声,恶向胆边生,探身过去,衣服滑落些许,露出小半片肩膀。

“然后你说呢?”

谢稹玉垂眸看着她,身体已经控制不住地绷紧、发热,但他却伸手过来,将她衣领拢上,他克制着,声音喑哑却冷静,“别冲动。”

他不接招,桑慈有些恼羞成怒,伸手按上谢稹玉衣襟想要剥开,却又被他按住。

她抬头,对上他幽黑深邃的眼睛,挑了眉,凶巴巴的:“你现在装什么啊!”她说着话,视线往他衣摆处轻轻一扫,“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窗户是开着的,可夜风却吹不进罗帐帷幔里,这里的气温只有不停上升,面上、身上压不住的热意。

“你知道?”谢稹玉低笑了一声,有些无奈。

桑慈咬着唇,动作生涩却又极有天赋,仰头过去,在谢稹玉耳旁说话,热气不停撩拨着少年耳根,“你浑身都在发烫,你的手烫得快把我烧起来,哼!今日就做了不行么?”

谢稹玉深呼吸一口气,压住浑身热气,要将她推开,可低眸看到桑慈面红耳赤,一双明亮的眼因为羞恼染着绯红。

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桑慈说出那句话已经是最任性最大胆的了,原本像是这样明日就要合籍,明日就能成礼却非要今日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的事是很不讲道理且令人难以理解的。

她只是……她只是在为自己的焦虑不安找一个宣泄口,她只是想,今晚要是什么都做了的话,明日就算有什么意外,是不是也会少一些遗憾?

可她又在那句话说出口后有些后悔,她开始回想自己为什么没有要求提前合籍办礼。

虽从未深想过,可她知道她一直也有个念头,万一这辈子依旧被夺舍,那她和谢稹玉未曾真正合籍办礼的话,是不是对谢稹玉更好一些?

可这念头显然是错误的,因为前世谢稹玉没有过得更好。

她就这样自我纠结、焦虑,一直等到十月初七这一日的到来。

结果她又想提前占有谢稹玉,她想,这么好的谢稹玉,只能是她的,她提前占有又怎么了?

可是谢稹玉不应她。

桑慈气恼地想后退。

谢稹玉呼吸急促了一些,低头扣首吻住了想要后退的桑慈,将她往怀里一提,直接让她坐在她腿上。

他单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扣住她后脑,不许她后退。

桑慈有一瞬的迷茫,但随之心跳更快了一些,所有思绪沉浮在他灼热滚烫的吻里。

衣料摩擦间,桑慈被扣着腰,天地旋转,她倒在了身后柔软的被褥上,头发如黑色的绸缎披散开。

谢稹玉双手撑在桑慈身侧,他离得很近,呼吸洒在她颈项间,她被圈在他怀里,桑慈能清楚地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听到他如雷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声。

昏暗的帐内,他垂眸看她,一向沉静的眼睛却是眼尾泛红。

桑慈看着他,手悄悄抓紧身后床单,心中生了退意。

谢稹玉看着她,忽然笑了一声,又靠近了一点,鼻尖蹭到了她鼻尖,吻住她的唇瓣。

直到厮磨得那唇红艳艳的,那人昏昏沉沉的,才松开了她,停了下来。

桑慈心跳快得快要从胸膛里跳出去,他却说停就停了。

谢稹玉垂下眸,依然克制地将她有些凌乱的衣服收拢好。

他粗糙的手指不经意间掠过桑慈皮肤时,她忍不住想颤栗,可他只是将她衣服收拾好。

谢稹玉再开口时,嗓音喑哑却无奈,“睡吧,明日要早起。”

他起身要走。

桑慈不甘心,从浑浑噩噩里抽出一抹神思去拉住他。

但她不说话,只倔强地看着他。

谢稹玉缓了缓,语气竭力平静,“师叔曾有遗言,待办过合籍昏礼才能行礼。”

桑慈咬了咬唇,都这个时候了还提他爹!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都提她爹了,桑慈气呼呼地将他推开,翻了个身,掀开被子一钻。

真是岂有此理!不愧是沉稳守礼小剑仙!

谢稹玉视线扫过桑慈被被褥遮盖却难掩起伏的背影,浓睫微颤,收回了目光,他盯着眼前的帷幔看了会儿,最终还是伸手挑开。

马上天亮了,再过一两个时辰来催桑慈开脸梳妆的人都到了。

罗帐外的凉气一下进来,稍稍吹散了一些里面的热气。

谢稹玉站了起来,从账内出去。

回身的时候,罗帐已经自然落下了,遮掩了里面的风光。

桑慈毫无睡意,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只听外面安静了会儿,便传来谢稹玉轻手轻脚走向门边开门又关门的声音。

她有些懊恼地捶了一下枕头,死死咬了会儿唇。

但被这件事一扰,她的心里再次被谢稹玉填满,全然没了别的心思去想别的。

后来迷迷糊糊睡着时都在恼谢稹玉,他好像是朵圣洁莲花,而她是怎么都不能把他拽下淤泥的小泥巴!

……

“小慈!不早了,该起来了!”

桑慈只觉得自己才刚闭眼没一会儿,屋门便被人敲开了,秋天早晨的风还带着凉意,那凉意裹着一群人进来。

她迷迷瞪瞪地看着帷幔被人拉开,床边站着方霜知、温婉婉和林凤娘,以及从凡间被请来给她开脸的全福妇人,后面还跟着方师叔。

方霜知将她拉起来,掐了一把她的鼻子,“清醒清醒!”

桑慈被拉起来,一群人围着她,叽叽喳喳说着话,全福妇人过来笑眯眯地拿着丝线给她绞脸。

上辈子她嫌疼,只一下就拒绝了,现在她想着自己一半出身凡尘,谢稹玉更是出身凡尘,由这么一个凡尘全福妇人来做这些也不是不可以。

一通忙活忍着痛终于结束,桑慈又去隔壁浴间沐浴更衣,她里里外外都洗得认真。

等坐到梳妆镜前开始梳妆打扮时,时间太久,桑慈坐着坐着又打起了瞌睡。

“小慈,今日是你和谢稹玉合籍的日子,你怎么这个时间还在打瞌睡啊!”温婉婉无奈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熟悉的同样的一句话。

桑慈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转头看向周围,除了温婉婉和方霜知,还来了许多同门师姐师妹,这一幕和从前是多么像。

她一时竟分不清前世经历究竟只是一场梦还是真的。

桑慈垂放在腿上的手缓缓攥紧了身上华美精致的礼服。

“小慈的嘴唇好红啊,都不用抹口脂!”

忽然,一道清亮活泼的声音蹿入耳中,

桑慈抬头,在人群后面看到了死命踮起脚尖往里挤的林凤娘。

林凤娘……

对,她重生了,已经筑基,在青陵游学三个月,还机缘巧合拿到了山聿剑,还有一只小藤妖做妖宠。

桑慈稍稍定了定心,冲林凤娘弯唇笑了一下,扭头打量镜子里的自己。

“小慈真美,口脂都不用上,据说谢师弟一大早就迫不及待等着了,他想和小慈早早成礼呢!指不定昨晚上都没睡!”方霜知嬉笑着调侃。

这一句也和前世不一样。

桑慈心想。

等桑慈终于梳妆打扮好,团扇遮脸,在床前坐好后,外面传来了喜乐声响,伴随着热热闹闹的哄笑声。

江少凌作为沧冀峰的人,自然是要陪同师弟来接亲的。

方霜知和温婉婉带着林凤娘和其他几位师姐妹们往门口一站,那劲头就是要铆足了劲折腾谢稹玉。

又是要做情诗,又要做算数题,还要他舞剑。

江少凌自诩有点学识,帮着谢稹玉承担写诗,方霜知又嚷嚷着不满意,除非谢稹玉高声吟诵。

桑慈在里面听着谢稹玉清朗的声音丝毫没有恼意地吟诵大师兄那些诗作,比如——

“师妹师妹娇如花,惊得师弟哇哇夸。谁知师妹羞红脸,惹得师弟心生怜!”

外面一阵哄笑声,桑慈都忍不住笑了。

大师兄这都是什么诗!

这 哪里算得上是诗!

江少凌在外面含着笑,温声温气道:“能搏诸位师妹一番大笑也可算是我功劳一件吧?还请诸位师妹快快让师弟进去接他的新娘子!”

“不行不行!这诗不行!这诗不算!谢师兄除非你带着他们给我们舞一回剑!我们才考虑让你们进去!”

“对对!问剑宗的楚师兄!青陵的陆师兄!还有大师兄,还有张钦余你们几个都一起!”

桑慈听到景明憨憨的声音:“凤娘,我们算娘家人啊

依譁 !”

“那不管!快点快点!”林凤娘欢快地快要跳起来了。

桑慈在里面坐不住了,反正屋子里没人,就她和小藤在,她捏着团扇跑到床边,悄悄打开窗缝往外看。

她一眼看到了人群里的谢稹玉。

他穿着婚服,俊美如斯,面色微红,额汗涔涔,但脸上含着笑,此刻站在人群最前面,小行剑出鞘,在随意挽了个剑花。

在他身后,是同样一群身高腿长的剑修,就是最壮的景明,最瘦的祝绯,往人群里一站,也惹眼得很。

好不容易舞完剑,结果方霜知几人还不满意,又给谢稹玉出了几道难题。

桑慈看着他被为难的样子,忍不住捂嘴笑。

谢稹玉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抬眸朝窗户边看来一眼。

桑慈立刻拿起团扇遮住眼睛以下,冲外边的谢稹玉眨眨眼,挑衅又神气,啪得一声就关上了窗。

想想刚才谢稹玉的表情桑慈就想笑,一路笑着回到床上,差点歪倒在床上。

此时外面又传来一阵哄笑,门隐隐有要开的迹象,她赶忙忍着笑意将裙摆整理整理,坐好。

门终于开了。

桑慈听到谢稹玉仿佛松了口气,含着笑意的声音道了一声:“多谢。”

她忍不住想第一时间去看谢稹玉。

所以这辈子她还是忍不住将团扇稍稍往下移了点,露出半只眼睛朝门口方向看去。

谢稹玉从进来后,目光就移也不移地落在他的新娘身上。

她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弯弯的,又神气又娇傲,就那样打量着他,好似今天他要是不令她满意的话别想接走她一样。

谢稹玉忍不住就想笑,又想起昨晚的事,盯着桑慈的目光渐渐深了几许。

桑慈满意极了。

流鸣山小剑仙,俊美绝伦,天下谁能一比!

想收回目光时,桑慈注意到谢稹玉顿在那儿盯着她笑,忍不住咬唇瞪了他一眼,重新将团扇盖住整张脸。

跟着谢稹玉进来的一群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都哄笑起来。

流鸣山到底不是凡尘,没那么多规矩,大家一起热闹着,看着谢稹玉在笑声里朝前走,走到桑慈面前。

谢稹玉朝桑慈伸出手来去牵她。

接下来的流程没有那么多规矩,桑慈若是伸手放进谢稹玉手心里,便可由他却扇,牵着她在众人祝福笑语里乘上鹤车去流鸣山的三生石旁祭天地,刻名字,结契行礼。

“小慈?”谢稹玉低声喊她。

桑慈努力压了压唇角,再次从团扇下露出两只圆圆的眼睛,她虽是坐着,但那眼神仿佛是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一般。

上辈子她问的是“谢稹玉,以后你最听谁的话?”

今生她换了个问题:“谢稹玉你最爱谁啊?”

即便早就知道答案,但是她想听他说出来。

就像是她曾被沈无妄蛊惑退婚时,她心中依然是摇摆着的,挣扎着的,每每看向谢稹玉时,她内心深处其实更想要听的答案是他掷地有声地说“因为我心里只有你,最爱的只有你,所以我拒绝退婚。”而不是硬邦邦的一句“因为师叔遗命。”

谢稹玉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桑慈会问这么一个问题。

周围的哄笑声也停了下来,一瞬间空气极静。

谢稹玉看着她,眼睛极黑,沉静的脸上神情郑重,他不善言辞,说这样的话,似乎极为难他,他的嗓音都是发紧的。

“我最爱你,小慈。”

如此羞人的话,江少凌第一个捂脸,摇头晃脑叹气做出这属实羞人的神情,其他人纷纷回过神来,跟着笑跟着闹,还有师姐师妹学舌。

桑慈却鼻子一酸,心绪剧烈起伏了一下,仰头看着他,努力抿出笑,抬起下巴,将手放进谢稹玉手掌里。

谢稹玉一直看着她,缓缓收紧手,那带着厚厚茧子的掌心潮湿,依旧握得桑慈不舒服,可这次她没有挣扎,反而反手用力握紧了他的手。

谢稹玉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却扇,桑慈的脸便露了出来。

他仗着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垂眸看着她。

桑慈也抬眼看她,她今日极美,一双眼水盈盈的,眼中倒映着他一个人。

只有他一个人。

谢稹玉便笑了,很轻很柔的一个笑。

他依旧什么话都不会说,只是笑。

“好了好了,刚才已经耽误不少时辰了,黄昏日落了,赶快乘鹤车去三生石,师尊他们都在那儿等着了!”

江少凌见这师弟师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动,一下子就急了,在旁大吼一声!

桑慈实在是忍不住白了一眼煞风景的大师兄。

谢稹玉牵着桑慈的手站起来,在所有人的祝福笑声里往外走。

鹤车早就等在慕楼峰前方空地上,那一只只肥鹤都是流鸣山的长老精心饲养的灵鸟,平日除了重大活动轻易不出动他们。

谢稹玉扶着桑慈先上去,今日她的礼服很长很厚重。

等她坐稳后,他才一跃而上坐在她身侧,握住她的手偏头看她。

桑慈见他今日的笑都比得上从前十几年了,羞赧让她忍不住想瞪他,“老看我做什么,看前面啊!”

鹤车还是需要所乘之人操控一下方向的。

谢稹玉沉静的脸上是笑,也不吭声,抬手挥了一下,一道灵力使出,算是操控方向了。

桑慈见他这样,偏过头看夕阳,生怕他看到自己也笑得不成样的模样。

鹤车在空气里划出一道美丽的红色残影,后面还有山聿剑的碎金流星相伴。

下边的江少凌等人仰头看着,纷纷准备御剑追去看大礼了。

楚慎也打算御剑跟上,但此时他腰间的玉简忽然闪烁了一下,他下意识拿起来看。

李扶南望向鹤车的目光也含着期待,准备跟上,余光扫到楚慎的动作,偏头柔声问:“大师兄?”

“沈师弟说他也来了,他到了,我跟他说我们要去流鸣山三生石观礼了。”楚慎一边在玉简传入灵息回信,一边对李扶南道。

李扶南一听,出于女子的敏感心思当下微微皱了下眉,“师兄,不是说沈师弟不会来参加谢道友和桑道友的合籍昏礼吗?谢道友那一日也没有给沈师弟发请帖呢。”

楚慎一听这个就来气,脸色就冷硬了下来,但想到身边是师妹,又立刻压下这冷意,只是语气多少还有些不以为然,“就算没有请帖,师弟为我问剑宗弟子,来流鸣山拜访也是寻常,之前他还在流鸣山游学了半年,也算是与这里的诸多弟子长老相识,来观礼又有何不可?”

李扶南知道自己大师兄的脾气,也不想与他争辩,如今事实已成。

她轻轻摇头,声音细柔:“我觉得有些不妥,没有说此事不可。”

说完,也不搭理楚慎,御剑跟上了众人。

楚慎被师妹这话弄得一僵,开口想说点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正懊恼自己说错话惹师妹不高兴时,抬头看师妹已经飞远了。

他顾不得给沈师弟再说什么,忙御剑跟上。

流鸣山弟子,以及受到请帖的友人都来观礼了,人群里多一个人丝毫不显。

桑慈在诸多师叔师伯的瞩目下,在流鸣山那块三生石上郑重地以灵力刻下名字,与谢稹玉联结在一起。

这三生石传说是一块上古姻缘石,有吉祥象征,流鸣山弟子若是结契成道侣,都会在这儿刻上自己名字,以灵力联结在一起。

两人又祭拜过天地,最终礼成。

此时天幕已是橘金色,美丽又灿烂。

办完仪式,桑慈和谢稹玉一同与诸位同门友人喝酒,接受祝福,只是和上一回不同的是,她饮的是茶饮,半滴酒都没有沾,夜风吹过来微凉。

她从未像此刻这样清醒。

“累不累?要不要先回雪松居?”谢稹玉刚和一位友人说完话,见身旁桑慈目光看着远处出神,以为她累了,低头问道。

桑慈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谢稹玉看到神态娇憨地打了个哈欠,十分骄横,“你跟我一起回去。”

谢稹玉怔了一下,回首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下,“可是……”

桑慈才不管这些人了,拉着谢稹玉要走。

众人见了这一幕都笑了,江少凌捂脸,对着其他人道:“我师妹是身体不适,大约是喝了点酒晕了。”

他竭力要为自己那猴急的师妹挽尊一下。

本来桑慈也没觉得什么,被江少凌一说,倒是脸上泛热,她目光扫了一眼谢稹玉,也不管他,先转身往雪松居回。

但很快,她就听到了身后谢稹玉追来的声音。

坐鹤车回了沧冀峰,落地时,长长的礼服在地上摩挲着发出声响。

桑慈没说话,任由谢稹玉牵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却忍不住摸了摸腰间的山聿。

通往雪松居的这条道上铺了红色的地毯,每隔两步还插上一朵花,各种花都有,其中还有菊花。桑慈盯着看了会儿,忍不住就笑了,“这是谁想出来的啊?”

“大师兄。”谢稹玉也笑了一声。

他握紧桑慈的手,此刻已经走到了雪松居门前,他推开了门。

桑慈走了进去,好奇地打量里面。

昨日她就想来的,但江少凌拦着不让她来,流鸣山又不像凡间,迎亲结束后就把她送到这儿不出去,所以一直到这会儿她才到这里。

到处都红彤彤的,博物架上布满了各种摆件,里面还多了一些女子用的家具物件,比如梳妆台。

桑慈走进去,目光扫过那些摆件,发现最上面高处是一些精美的瓷器。

她好奇地伸手想要拿下来看,但指尖却被人攥住。

桑慈回头,却见谢稹玉脸上露出些不自然,低声道:“这些也没什么好看的。”

他这么说,她就狐疑了,抬手就要伸手去拿。

因为摆件高,她要踮起脚尖,谢稹玉不让她拿,身体往她面前一挡,又拉住了她的手,桑慈便扑在谢稹玉怀里。

他低头,下巴磕到了桑慈额头。

桑慈抬眼就想瞪他,但谢稹玉的动作比她快一步,他两只手捂住她的脸,轻吻她。

离开时,谢稹玉垂首低声问:“今日黄昏时不是还……很开心,现在怎么忽然不开心了?”

还有,今日她的山聿不曾离身过。

桑慈的脸被捧在他手心,丝毫神色变化都能被看得清楚。

她学他,不吭声,也不管那瓷器了,伸手抱住谢稹玉脖子,把脸埋进去。

“谢稹玉,我又是你的妻子了。”

桑慈很小声地说道。

谢稹玉却注意到了“又”这个字。

又是大梦所见吗?

他搂紧了怀里的人,却半天没吭声,只是抱紧了她。

直到窗外的风吹过屋里的烛火,灯火摇曳了一下,桑慈才松开谢稹玉,她捧着他的脸,像是那只占有欲极强的黑猫,亲亲他的左脸,亲亲他的右脸,将气息沾满他整张脸,留下她的气息。

“我去换衣服。”然后,桑慈垫脚在谢稹玉耳旁说道。

谢稹玉垂眸别过脸去,看她一眼,点点头嗯了一声。

桑慈去了屏风后的浴间,轻轻解开了身上的礼服。

谢稹玉不知道自己等待的时候该做什么,他心跳很快,浑身都有些热,竭力保持冷静坐在榻上随意翻开一本书,却发现是这几日曾拿来翻看的避火图,刚垂眸想翻合上,就听到屏风后有东西撞倒的声音。

他立刻站了起来,“小慈?”

与此同时,山聿剑鸣响起,从剑架上一下如一道光影,蹿向屏风后。

山聿:主人!

绣着如意吉祥纹的屏风瞬间从中间被劈成两半,桑慈身上衣服脱了一半,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手里握着山聿,身上是金色护魂咒大亮的光,她的头发散开在身后,双眼紧闭,脸上神色很不一样。

简直岂有此理,已经有过一次了,这魍魉竟然还敢来第二次!

“宿主,我是救世系统零零七,你如今……”

作者有话说:

小慈:哼!我已经会反抗了!我不会被夺舍!(或许可以看看隔壁《滕香》嘛!)

江少凌:没人注意到我的绝世靓诗吗?

谢稹玉:……都听不太懂你们的话。

更新晚了,留言小慈给大家抽红包发!呜呜,写不完了!这次昏礼想稍微比前世写的具体些,也可以展现一下前世小慈没有注意到的一些细节。

感谢在2023-12-12 20:40:00~2023-12-13 21:17: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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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谢稹玉一时不知道该说自己学会了还是没学会。

刚才桑慈使劲抻着猫爪子掐诀那一幕实在是……

桑慈气恼想挠他, 又挠不到。

谢稹玉又将她按在怀里, 任由她那爪子气呼呼地在他脖子里挠, 笑意掩不住。

◎吾妻。◎

他低头扶额, 再也克制不住, 唇角压也压不下来。

“还笑!你到底学会了没?”

“会了,学会了。”

谢稹玉说完又忍不住笑,摸了摸怀里的黑猫给她顺毛,也不再耽误时间,冲着桑慈刚才说的方向掐诀念咒。

“真笨, 你到底学没学会啊?”

桑慈恼了, 站在谢稹玉手掌上,双腿直立, 趾高气扬, 尾巴不耐地摇晃着。

46? 第46章天生剑魂小修细节

“啪!”

桑慈对视一眼, 她眨了一下眼睛,忽然就恼了, 跳到他肩膀上猫爪子就糊了他一脸。

谢稹玉脸上顿时出现一只红红的猫肉垫印子,他揪着黑猫后脖, 将她拿远了一些, 本想忍住, 但实在是忍不住,单手捂着脸笑。

最后道:“十二星宿,地火引,万物焚!”

比刚才风吟春那条火龙更粗壮的火龙咆哮着从谢稹玉指尖蹿出,在他们头顶上方同样盘旋一圈,龙吟啼鸣,冲着藤蔓墙呼啸撕咬。

他学不会也不能怪他, 再教他一次好了……

桑慈第一次教谢稹玉咒律。

她忽然觉得谢稹玉也没那么聪明, 明明很简单的咒文,她教得很仔细,两只猫爪子都使劲抻着把手诀手把手教给他了, 他竟然听完后沉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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