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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财进我

番外下

可是蒋俞白接起电话时分明没有半点会议被打断的不快,而且为了不让电话那头的人等太久,他甚至直接在会议室里接起了电话,温和地问:“怎么了?”

这是蒋俞白的习惯,尤其是烦躁的时候,他表面上不动声色, 看上去还是和从前一样开着玩笑,如沐春风,但是奶茶一口一口的不会断。

跟他久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习惯,知道这是让他不满意了,一个两个大气儿都不敢出。

总经理刘芸眼睛不安地瞟来瞟去,在心里哀嚎自己命不好,本来汇报的就没让他满意,还要被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惹得蒋俞白反感。

她只能在心里祈祷,蒋俞白能够理智一点,不要把这份电话里的厌恶转嫁到她身上。

陶竹把礼物放到蒋俞白那边的床头柜上最显眼的位置,抱着手机:“嘿嘿……”

陶竹给蒋俞白挑了很多生日礼物,她太喜欢他了,每一样都想送给他,但又觉得每一样都不够表达她的喜欢。

最终,她又多买了很多个礼物,凑成他每一年对应的生日礼物。

比如一岁的时候是他出生那天的老报纸,五岁那年是最新款的游戏机,十五岁的时候是个笔记本,一共准备了三十多份。

至于蒋俞白没拆的那份,是陶竹给他准备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100盒计生用品。

陶竹看着床头柜上满满当当的一大包,露出了狡黠的笑。

她又想到了从山上回来的那天晚上,蒋俞白在那里拆礼物的样子。

她准备的很用心,原本以为他这个恋爱脑会感动的要命,可是他只是默默地拆完,然后抱了她一会儿,什么都没说。

以至于陶竹不得不主动问:“你不感动吗?”

当时蒋俞白刚到家就拆礼物了,身上还穿着衬衫,只是领前的扣子解开了几颗,松散地敞着,露出清晰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抱着她平静地说:“感动的。”

但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不过,当天晚上,蒋俞白是真的很温柔,陶竹也就相信了,他是感动,只不过已经习惯了情绪稳定。

见陶竹打电话来没什么事,只是闲聊,蒋俞白便放下心,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陶竹:“没了。”

蒋俞白“嗯”了一声,说道:“那我这边先开会,晚上你要过来找我吃饭吗?”

陶竹这才刚知道他出去是忙正事了,不想打扰他,忙说:“不去啦,晚上我约柳姐吧。”

“嗯,那你跟她说话注意点,她有点偏执。”蒋俞白嘱咐道,“你有点自己的判断。”

陶竹虽然是理科生,但是其实很感性,不然她也就不会靠着一腔热血,顶着压力和风险,做出一件又一件振兴乡村的事。

可人的性格是连贯的,任何性格都会有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在她容易被影响的时候,蒋俞白习惯了先提醒她。

陶竹说了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去卫生间里洗漱。

他们结婚结的匆忙,陶竹搬心家搬的也很匆忙,毛巾什么的都用的是许婉楼准备的红色洗漱用品,陶竹不习惯扔东西,牙刷用的还是在澳洲买的电动牙刷,澳洲的插头和国内的不一样,还要买转换插头,丑丑的一大个戳在墙上。

这次给蒋俞白过生日,她凑礼物的时候,也专门把这些都凑上了。

两个情侣牙杯并排挂在一起,一个深灰色,一个白色,也都配上了同色系的牙刷和毛巾。

镜子里,他们身上穿的睡衣也是同款的,只不过蒋俞白吸管了睡衣要每天更换,而陶竹一套睡衣能穿两个礼拜,导致他们的睡衣很难穿成同一色系。

洗漱完,去找衣服的时候,陶竹看着蒋俞白满满的一大柜子衣服,和自己小小的一个角落,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而她知道,在蒋俞白其他置业的地方,包括他所有的家,都还有一模一样的几个大柜子。

她找了件简单的高领毛衣,换上了牛仔裤,从床头拿起和蒋俞白同款的女款手表,戴在手腕上。

很有分量,只是至今陶竹也不知道这两个块表的价格,因为这是蒋中朝送给他们的,新婚礼物。

OKR review完成后的一周,蒋俞白和陶竹一起踏上了去大龙山的旅程。

大龙山位于我国的下游边缘,金沙江下游北岸,占地面积五千多平方公里,相当于三分之一的北京,但常住人口只有二十多万,还不到北京的百分之一。

去到那里实在太麻烦了,如果坐飞机的话要转高铁,再转火车,倒小巴车,才能到外公外婆家,陶竹便提议不如直接坐火车,到地方之后再转成小巴车,虽然时间长了一些,但是比直接坐飞机要方便。

也是因为这样,在大龙山,极少有人能走出去,尤其是老一辈的人,像陶竹的外公外婆,一辈子都被困在那座大山里。

蒋俞白听说过那个地方,对那个地方的印象无外乎穷困和偏僻,他没去过,一切听陶竹安排。

陶竹买了两张火车票,她已经不像刚去北京那年,买不起两张硬卧,还要买一张硬座和奶奶挤同一张床,现在的她可以轻而易举地买两张软卧。

这种金钱带来的自由感,在这个时刻,甚至比她做专机还要高。

可是到付款界面的时候,她犹豫了半分钟,退回到选择页面,重新买了两张硬卧。

下铺一般要比中铺和上铺贵几十块钱,可陶竹眼睛都不用眨一下,两张都买了下铺。

她想看看,来时的路。

蒋俞白没坐过硬卧,严格来说,他连火车都没坐过。

一米八几的个头,在下铺坐着挺不直腰,躺着伸不开腿,浑身不自在。

刚想问那孩子怎么买了这么个票,抬眼却见她望着窗外的风景,在发呆。

窗外成片的农田上裹着白花花的塑料布,白色的光打在她的脸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明亮的眼底,开满了希望的花。

这些年,虽然陶竹一直致力于乡村发展,但是她更多时候都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在看的,能明白小村庄的落后,却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近乡情怯,害怕家乡不够好,更害怕自己不够好。

火车上的乘务员推销所谓的苗族特产,陶竹习以为常,但她从来没有买过,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生硬的推销,总让她觉得像是在骗人,而蒋俞白,对这种地推的模式感到新奇和意外。

像过去的陶竹对北京的生活感到陌生一样,这也是蒋俞白未曾见过的,陶竹的世界。

一个从大山走出来的女孩的世界。

复杂的家乡话,拥挤的车厢,嘈杂的环境和几百块钱,组成了她坎坷的来路。

火车停在繁春,他们要下去转小巴车,蒋俞白提起说正好路过了,不如就回去看看陶竹的父母,陶竹说好。

她的背影在前面开路时,蒋俞白才注意到,她留了一个看起来更大,但实际上更轻的包给他拎,他手里的包是几件衣服,但陶竹的包里还有几瓶水和她出门时准备的水果。

这姑娘真是飒,一点都不矫情,让蒋俞白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种被保护的感觉。

所有刻意的迎合和讨好蒋俞白都不喜欢,但这种日常里流露出来的细微偏袒,能让他心里记一辈子。

他没说话,只是在等车的时候,默不作声地换了他们的包。

重量差了很多,陶竹一拎起来就发现不对劲,想换回去,蒋俞白没同意:“我又不是朵花儿,风吹两下就倒了,就这没。”

陶竹看了他一眼,拎起来确实很轻巧,她点了点头,把自己手里的包也给他了,两手空空道:“那你都拿着吧,大树。”

蒋俞白:“……”

他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蒋俞白心里猛地跳出了三个字:日死你。

因为原本并没有在繁春停留的计划,事出突然,陶竹都已经坐上回家的公交车了,才跟父母说,她在电话里不断嘱咐着不用多准备菜,他们随便吃一点下午就走了,但等到了家,发现菜依然摆了满满的一大桌,一看就是临时出去买的。

王雪平和陶九小跑着接过蒋俞白手里的包时,陶竹看着菜说:“我不是说了嘛,不用买这么多菜的呀。”

“行了行了,哪都有你事。”王雪平嫌弃地推开陶竹,熟练的抄起挂在腰上的抹布擦椅子,“你不吃,人家蒋俞白也不吃啊?”

她把擦过的椅子往前放,弯腰对蒋俞白道:“蒋老师,您坐。”

陶竹怔了一瞬。

在蒋俞白身边久了,对于蒋俞白,她早就已经没有仰视的态度,但是她的家人离得远,又循规蹈矩惯了,对他的态度是不会变的。

他们不像是他的长辈,而更像是他的下属,把他奉若高高在上的神明般对待。

陶竹叹了声气,大概这就是阶级固有观念吧,也是他们这样身份之下的,无法逾越的鸿沟。

蒋俞白会怎么想呢……

他会不会不自在?

陶竹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结果蒋俞白就用“略略略你看吧你妈向着我不向着你”的炫耀姿态,朝她挑了挑眉。

陶竹噗嗤一下,笑出声。

没过一会儿,陶九从外面拿了瓶酒过来,盒子还没拆,一看就是新买的,他司机出身,从不喝酒,但他试图顺从蒋俞白的习惯。

把盒子放在地上,开酒前,他问:“蒋老师喝酒不啊?”

早就已经说过让他们改称呼,但是两位中年人都改不过来,蒋俞白不想因为自己顺耳就强求他们,因此没再纠结于此,只颔首说:“我随意,看您。”

“啊……”陶九挠了挠耳朵,自言自语道,“看我啊……”

他看了眼陶竹,但陶竹只是说:“看您的意思呗,想喝就喝,不想喝就别喝。”

陶九手攥着酒瓶,从挠耳朵改为搓了搓脖子,试探着问:“那我觉得,你们下午还要赶车,就先别喝了?那边路不好走,怕火车把你颠吐了。”

蒋俞白淡淡笑道:“好。”

见自己做的决定得到认可,陶九松了一口气,张罗着让蒋俞白趁热吃饭。

口说无用,陶竹去说只会挨一顿批,蒋俞白去说大概会让他们不安,看来只能是在为数不多的相处过程中,让他们慢慢去感受。

桌子下面,陶竹轻轻地捏了捏蒋俞白的掌心,向他表示感谢。

感谢他,愿意照顾到她父母的情绪。

但蒋俞白好像会错了意,因为她捏他手的时候,他的筷子刚好伸到水煮虾的盘子里,蒋俞白的手顿了一下,把夹上来的第一只虾,放到了她的碗里。

王雪平的目光始终在蒋俞白身上,看到这一幕,她愣了一下,继而抿着唇,笑了。

饭桌后面的氛围渐渐变得正常,王雪平在饭桌上也敢聊家常了,她关心地问道:“你们怎么想到去大龙山了呀?那里多偏呀,她跟她外公外婆也没多亲,想聊天的话视频就好了呀。”

“当面去看比较有诚意吧。”蒋俞白说,“我们也顺便看看那边有什么能发展的。”

提到“发展”两个字,王雪平表情僵了一瞬,继而问道:“还是直播吗?”

陶竹早就没再做直播了,但是她现在在做的事比较复杂,解释起来比较麻烦,陶竹一直跟家里人说的是创业,但没具体提及过是怎么做的。

她摇了摇头,说:“不是,就是看看那边有没有什么能卖出去的,对接给企业,或者看看能不能搞下旅游之类的。”

其实王雪平还是没听懂她具体是做什么的,但只要不是直播就行,她松了一口气,“哦”了一声:“那就好好工作。”

以前陶竹做直播的时候,王雪平还是挺支持的,现在她这个态度不免让陶竹觉得奇怪,她问道:“直播怎么了吗?”

有蒋俞白在这,王雪平有点不敢说,张了张嘴,又欲言又止地停下。

陶九已经把话题接过来了,他叹了声气,说:“哎,芽妹儿她妈看男人直播,被直播里的人骗走了六万多块,那可是她家所有的存款哦!被贵军活活给打死了!”

什么年代了还有人被活活打死!

陶竹以为是电信诈骗,倒吸了一口凉气:“打人也没用啊,怎么不报警把钱追回来呀?”

“报了。”陶九放下筷子,又重重地叹了声气,“但都是成年人了,人家又没有强迫她付钱,报了警,人家警察也管不了家务事的。”

陶竹皱眉想了一下,忽然想通了事情的原委。

芽妹儿的妈妈大概率不是被骗了,她是自己看直播一时冲动,主动打赏了主播。

眼前浮现出芽妹儿妈妈总是憨厚的笑容,陶竹想到了许多许多事情。

现在总爱说女性觉醒,但是似乎觉醒的只有年轻的一辈女性。

所有的商家,所有的商品,所有的营销,整体市场走向,都在迎合年轻一辈的女性,因为她们更前卫,给出的反馈更及时,上交的数据更有冲击力,年底的业绩更漂亮。

在大多数人的眼里,中年妇女乃至中老年妇女,她们是没有感情的,天生就该为家庭操劳,伺候一大家子,任劳任怨。

尤其是在农村,哪个女人要是敢“觉醒”,敢完全放肆地为自己活一天,不要说是同村其他人,就算是老公,自家孩子,一人一口唾沫也要把中年女性淹死。

她们宣泄情绪是无病呻吟,她们“不配”浪漫,更“不配”有爱情。

网络的迅速发展,让这些操劳了一辈子的妇女们见到了更大的世界。

于是她们知道自己被困住了,却也知道,她们走不出去了。

像是摸到了命运看不见的枷锁,却发现锁眼已经被堵死。

可是,没人能帮她们。

想到这,陶竹的眼眶有些湿润,她清了清嗓子,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那芽妹儿的爸爸呢?杀了人,就没事吗?”

“咋个没事?”陶九一脸“你在想什么呢”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说道,“蹲进去了,她家里就剩七十多岁的老母,疯疯癫癫的,昨天还到果园里偷草莓来了。”

以前当司机的时候,陶九还是挺机灵的一个人,自从遇到那事再出来,他越来越爱絮叨,像是憋久了似的,王雪平拉不住,她怕蒋俞白多想,觉得他们家就是爱在背后嚼别人舌根子的人,就插嘴表现他们陶家的善良:“但你奶奶看她可怜,什么都没说,就当没看见,让她走了。”

但蒋俞白其实没想那么多,他在观察陶竹的情绪。

这孩子善良热血,大概是想搞点事情出来的,他在想,他帮她在想能做点什么。

陶竹皱了皱眉,又问:“那芽妹儿呢?”

“早跑了,她妈出事前她就跟一个不知道哪认识的男人跑了。”陶九话越说越多,“那个男的说是给她买了好多衣服,芽妹儿就觉得那个男的特别好,没人知道他们搞一起多久的,反正没多久芽妹儿就怀孕了,她妈把她锁家里,她翻墙跑了,跑的时候就拿走了手机,身上一分钱没有,也不接家里电话,是死是活都不晓得,她妈就是她跑了以后才迷上直播的。”

……

因为直播挑起来的话题,让大家的思绪各自分散,以至于这顿午饭吃了很久,菜都凉了,直到陶竹意识到快到唯一一班小巴发车的时间了,这顿饭才吃完。

水果和水就留在陶竹家里了,他们带着更轻便的行李出发,王雪平怕他们耽误了,紧赶慢赶着,把俩人送到公交车站。

芽妹儿家的事情发生的还不久,沿途还有不少同村的人在讨论他们一家发生的事。

在他们细碎的讨论声中,都视直播如洪水猛兽,忘记了这件事的起因,本不是直播。

尽管繁春的季节感不像北方那样分明,冬天阳光依旧明媚而温暖,但只穿了一件小针织外套的陶竹在车站呆站了一会儿,风一吹,凉的她轻轻打了个哆嗦。

她缓过神来,低头系上外套的扣子。

蒋俞白一手拎着两个包,另一只手抬起来,揉了揉他的头顶,温声问:“在想那个芽妹儿呢?”

“嗯。”陶竹仰起头,在他下巴上没什么情绪地啄了一下,像找安慰似的停了一会儿,问他,“你还记得她吗?”

她亲人一亲能亲半天,有时候呼出来的热气能喷的蒋俞白一鼻头的汗,因此平时蒋俞白不爱让她亲,但今天他能看出来她心情不好,就任她想怎么样都行。

对于她问的问题,他挺纳闷儿:“我?”

他哪不认识什么芽妹儿。

“嗯。”陶竹抱着他,脸埋在他厚实的胸膛里,声音闷闷的,“就是上次我跟我爸食物中毒那次,在村口那有个说闲话的女的,说你就是跟我玩玩,要是真爱我就会把我接到北京什么什么的,我当时还跟你说她是我同学。”

她这么一说,蒋俞白有点印象了。

好像每个村子都有那么地方,像是消息集散中心似的,天天在背后嚼别人舌根子,只不过蒋俞白印象里那种地方的都是中年妇女,尽管陶竹说了那是她同学,蒋俞白也没把那个人想成陶竹的同龄人。

可是就是那样一个风吹日晒,放到大妈堆儿里看不出年龄的女生,在陶竹上小学的时候,她们还做过一段时间的朋友。

同样的出身,不一样的成长经历,造就了她们不一样的人生结果。

她在背后阴阳怪气,或许在同乡长大的陶竹会恨她,但是今天陶竹,不会了。

因为她知道,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没人不希望自己不温婉善良,自信从容,可是她们大山里的女孩子,早早的被压上了生活的重担,在底层漫无目的地厮杀,没有从容的余地。

这不怪她。

公交车调头,在玻璃的另一端,陶竹看到了芽妹儿的奶奶。

芽妹儿很小就没了爷爷,陶竹还记得,芽妹儿的奶奶喜欢灌香肠,还在繁春读书时,每年冬天,她奶奶都会笑眯眯地拿着几串香肠,敲响家里的门。芽妹儿的奶奶不高,只有几串香肠那么高,但是话却很多,她跟奶奶聊很久很久的天,奶奶连饭都顾不上做,把香肠丢给爷爷,要爷爷煮了香肠,凑活吃一顿剩饭。

那时候小陶竹总是在想,芽妹儿奶奶那么小的身体,怎么装得下那么多话呀。

现在,芽妹儿的奶奶也还是一样,笑眯眯的,拉着人在聊天。

只是她的穿着不再合体,一件袖子明显长了很多的浅紫色亮片卫衣,和露着粗糙脚踝的蓝色长裙,跟她聊天的人也不再意犹未尽,而是一脸的不耐烦,只是怕她突然犯病,哄着她,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口水话罢了。

如今陶竹见识的多,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芽妹儿奶奶身上的衣服,价格不会太高。

走线歪斜,布料薄弱。

联想到陶九在饭桌上说的话,陶竹想到了这身衣服的来历。

芽妹儿大概就是被这样的衣服骗走的。

旁观者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可是,他们好像都忘了,没人给大山里的女孩子,指点过未来的方向。

有人幸运,如陶竹,有蒋俞白带着她成长。

也有人不幸,如芽妹儿,孤身试错,一错,就是一生。

是芽妹儿不喜欢贵的衣服吗?

是芽妹儿不想在祝福中嫁人吗?

没有人不喜欢更好的生活。

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更好的生活。

时代的一粒沙,落到每个人身上,都成了一座越不过去的大山。

陶竹打开车窗,听到了芽妹儿奶奶笑着说——

哎呀,我儿子又给我买了肉,都说我不爱吃肉了,他还是要做。还有啊,芽妹儿又给我买衣服了,我都说了不要花钱,她还是要买,亮晶晶的,你看漂亮不漂亮?

好,好。

坐在她对面的人驴唇不对马嘴的糊弄回应。

陶竹鼻子发酸,关上了窗户,不敢再听。

哭过之后人很累,她倚在蒋俞白的肩上,睡了很浅的一觉,同时又做了噩梦。

梦里,她没去北京上学,就在繁春长大,她的户口依然在繁春,没有受到更好的教育,考的分数也不如她那年真实的高考分数,就在省会城市,上了个一本。

芽妹儿上大专。

尽管陶竹读书成绩好一些,可是眼界和芽妹儿差的不多。

在这个梦里,她依然和蒋俞白在一起,芽妹儿说蒋俞白跟她就是玩玩的,她反唇相讥,说你算什么东西,没见过好的吧,嫉妒就直说。

听了这个话,芽妹儿转头就跳崖了。

陶竹猛地惊醒,睁开眼时,整个脑门都是薄薄的冷汗。

蒋俞白感觉肩膀空了一块,侧过头时,看见她小脸煞白,眉头紧锁,看她刚睡醒怔然的样子,他也就明白她的情况了,男人伸过胳膊,把她搂进胸口,低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做噩梦了?”

陶竹“嗯”了一声,眼神无意识地瞥向他的手机,发现他的手机上正在搜乡村关爱的相关信息。

在事业上,他们彼此分的很开,蒋家的集团下面几万号人要养,除了陶竹需要帮助或者偶然的请况之外,他很少会主动关注她在做的事情。

而他在做的事情,陶竹也很少过问。

但是现在,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在她动手之前,就已经想要帮她了。

陶竹闭着眼睛,心里流过一片暖意。

在他肩上趴了一会儿,公交车到了小巴车总站,在县城里,每天上午和下午分别有两班车,分别开向大龙山。

可是他们还是晚了一步,下午的小巴车刚刚发车。

两个人都还有自己的事业要忙,预留给回大龙山看外公外婆的时间并不多,他们没等第二天,而是打车到了租赁公司,临时租了一辆车。

在地图上搜了一下,从繁春到大龙山,不休息不堵车的话,大概要开六个小时,蒋俞白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山路不比平地,蜿蜒盘旋,紧贴着山势起伏,整块整块的大石子和泥洼,驾驶的时候需要非常专注,小心谨慎。

陶竹知道蒋俞白已经很多年没有开过这么长路途的车了,又或者说,他连短途车也很少开,开这么长的路途,又这么颠簸,陶竹不免有些担心。

她侧过头,问道:“俞白哥你这样累吗?”

蒋俞白用“你在废什么话呢”的语气回应:“谁开车不累啊?我又不是机器人儿。”他顿了顿,问她,“但我累成这样,是谁害的?”

是因为陶竹不会开车,如果陶竹会开车的话,至少还能有一个可以换着开的人,让他不那么辛苦。

听蒋俞白这么问,她生出了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愧疚。

身边的同学都是高三毕业的暑假去学车的,但是她那时候刚见过有钱人的世界,整个人就像钻钱眼里了一眼,满脑子都是钱,别人学车的时间,她全用来打工了,而且更主要的是,她那时候根本就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过这样的日子。

后来大学是在国外念的,澳洲学的车本国内不认,一回国就工作了,导致她一直不会开车。

后来蒋俞白虽然给她配了司机,但也会时不时催她学车,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但是陶竹以忙啊累啊为借口,一直拖着没学。

中途陶竹倒是想学来着,当时学费都交了,但是司机带她去驾校的路上,正好碰到了一起车祸,小轿车追尾了一辆面包车,小轿车前盖全都掀开了,里面的人血肉模糊,把陶竹吓到再也不敢学车。

蒋俞白体谅她亲眼目睹车祸以后害怕开车,再也没劝过了。

没想到陶竹看着他开车心疼,竟然主动提起来了。

但其实,蒋俞白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他唇角弯了弯,在只有两个人的车厢里,缓缓的低声道:“我的意思是,但凡出发前那一天你能不那么折腾我,我都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累。”

陶竹秒懂了。

高层对这件事也格外重视, 忙里忙外熬了好几个大夜做汇报给蒋俞白的ppt。

年薪千万的人, 没有周末可言,蒋俞白把okr review定在周末,他们的会议就在周末,大家都习以为常。

冬天下午的阳光,呈现出一种温暖的金色,斜照在蒋俞白的侧脸上,让他的发梢和轮廓都温柔和煦了许多。

在他面前摆放着了一拍奶茶,衬的他整个人清隽干净。

王雪平回去的要频繁一些,跟他们说起了小桃儿结婚, 外公外婆没去过北京, 不知道蒋俞白的身份, 怕小桃儿过的不好, 还托王雪平给了他们些钱。

会议进行到第三个business unit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 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只喝了一口的奶茶。

刘芸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

身居高位的人向下仅仅是微不足道的关心,就很难让人不心动。

可是当她听着蒋俞白的声音,又很快醒悟,他对她的关心,不过是对另一个洪水般爱意之下溅起来的丁点水花,她肖想不得。

身居高位,蒋俞白不可能时刻关注每项业务的进度, 没精力也没必要, 因此年度review对于他来说至关重要。

接受,调整,决策。

陶竹的外公外婆都还在世, 只是不在繁春,在更远的大龙山,那里山上常年塌方,交通极其不发达, 距离上一次陶竹见到他们, 已经过去了六年多。

他平时虽然讲话声音总是带着一点慵懒的强调,让人听着很舒服,和他高高在上的身份本就有些反差,但是这样温和的声音,却也是其他人从来没听过的,一听就能猜出来电话另一端的身份。

蒋俞白的爱意明晃晃的,不介意被任何人知道。面对一众的不知所措,他挥了挥手,让他们也稍微休息一下。

顺便也冲着战战兢兢的刘芸点了下头,示意她也可以休息。

今天蒋俞白出门早,大周末的,陶竹不需要加班,他走的时候她还没起,因此陶竹并不知道他去开会了,不紧不慢地说着自己的小小发现:“我刚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你有个礼物没拆开哎。”

蒋俞白头靠在椅背上,扯了下唇角,闭着眼呵笑了两声,了然道:“我能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蒋俞白的来电声响起时,互联网业务部的汇报声戛然而止。

他们计划在蒋俞白生日之后, 一起回去看看他们。

在回去之前,蒋俞白得在集团里跟高层过okr,决定明年集团的战略方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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