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初至楠溪山
很快，修习的日子就到了。
路千山命人给路忘遥和路潇潇各送一份。
其余在西岭内，按报名之人的修为高低排名，前十八人每人一张考卷。
对于这个结果，兄妹二人自是喜不自禁，他们的爹爹阿娘也是十分欢喜。
过完年一开春，二人便要启程去楠溪山修习。此一去就是一年，中途不能离开。
此处飞瀑高悬，云雾缭绕，苍松翠柏，仙鹤徘徊，置身于此，如同身在仙境。
此时，小径上的门生也逐渐多起来。
路潇潇打量着一个个门生，这些可都是三境的佼佼者，个个不止修为高，还样貌出众身姿挺拔。
她再看看身旁的哥哥，点点头，暗自思忖：“哥哥的容貌身量，嗯……真给我们西岭长脸。”
“想什么呢？”路忘遥见路潇潇上下打量着自己，食指轻轻戳在她的脑门儿上。
“不许再戳我。”路潇潇生气地摸着额头，对于哥哥这个从小到大的“恶习”她很是恼火。
她正要反击回去，却听见走在身后的门生说道：“听说这一次通天还是有人来修习。十五年了，三次修习通天都有人来，看来他们是真的改过自新弃邪归正，愿与楠溪和西岭和睦相处了。”
“此话怎讲？”另一个门生似乎不太知晓，好奇地问道。
“你不知道吗？十八年前，楠溪河畔一战，通天惨败，屠万江走火入魔，全身筋脉尽断而亡。此后，通天便对外宣称，不再修邪术，改修正道。”
“如此，通天真的改邪归正了？”
“通天向来霸道，楠溪和西岭一开始并不相信他们会改邪归正。可如今十八年过去了，三境相安无事，通天次次派人来楠溪修习，这也算是昭示世人愿三境和睦相处的决心了。”
“楠溪五年一次的修习，是三境交好的象征。看来通天是真的愿三境和睦安好了！”
路潇潇和路忘遥不紧不慢走在俩门生前，仔细听他们说着话。
听罢，路潇潇小声对路忘遥说道：“我看未必，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不定这一切都是假象。”
“或许是或许不是，管他呢，快走吧，不然该误了拜师礼啦！”
路忘遥说着便拉着路潇潇的胳膊大步往前走。
“诶，我自己会走，不用你拉！”
“依你这般走，该迟到啦！”
“放开我，你放开！”
......
路忘遥拉着路潇潇，又爬了几十个青石台阶，终于来到了南星苑的大门外。
二人往里一看，各家子弟三三俩俩，已经到得差不多。
兄妹二人也急忙踏进了南星苑的大门。
刚一踏进南星苑的大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们身上。
人群先是寂静无声，继而一阵小小骚动。
一门生小声对旁边的门生说道：“听闻西岭的少主和公主都要来修习，看样子就是他俩了。”
另一门生说道：“这次修习真是齐聚了三境的大人物，通天来修习的也是境主唯一的弟弟屠百川。”
这二人并不知，站在他们旁边的正是通天的少主—屠百川。
屠百川压根儿就没听见两个门生说的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路潇潇，只觉得是天上的仙子落入了凡尘。
只见路潇潇是生得肌肤如雪，眉似新月，眸若清泉，唇似樱瓣，粉雕玉琢，清新淡雅。
一支珍珠白蝶恋花发钗钗于发髻上，额前碎发随意却不凌乱，及腰青丝宛若悬瀑，冰清玉洁，纤尘不染，一袭绛紫翩跹而来，一颦一笑，宛若仙子。
兄妹二人走到人群中，所有人顿时安静下来，都各自站好。
路潇潇拉着路忘遥站好，环顾四周，才发现除了自己，再没有女子的身影。
她又仔细把所有角落看了个遍，还真没一个女子。
路潇潇心里顿时有些失落，她本想着能结交几个好姐妹。
突然，人群又是一阵小躁动，所有人都望向学堂内。
兄妹俩都以为曾暮寒一定也会参加今日的拜师礼，心里都别提有多期待。
他们都伸长了脖子瞪大眼睛，直直盯着从学堂内走出来的一群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蔺修远，林雨歇紧随其后，身后还跟着四位弟子。
“哥，看见曾暮寒了吗？我怎么没看见他。”路潇潇的目光好一阵找寻，未果。
“没有，看来，他没有来。”
他们并未见过曾暮寒，只认为长大的曾暮寒一定还如小时候一样。
所以，二人一直在找黑黑胖胖的长大后的曾暮寒。
好姐妹是交不到了，连曾暮寒也没见着，路潇潇心里又是一阵失落。
“正衣冠。君子，衣冠正方行事正。”林雨歇看着所有门生，开始了仪式。
门生们闻声便开始整理自己的帽子衣衫。
待大家都整理好后，林雨歇又说道：“大家可以进来了，找好桌椅，自行坐下。”
学堂内整齐排列着30张桌椅，每张桌子上放有笔、墨、纸、砚文房四宝。
路忘遥和路潇潇很快找好位置，一前一后坐了下来。
屠百川进来后，一眼望见已经坐下来的路潇潇，见她旁边位置还空着，快步走过去，生怕那位置被别人抢走。
终于如愿坐在了路潇潇旁边，屠百川按捺不住激动和紧张的心情，偷偷看了路潇潇一眼。
只一眼，他便匆忙转过头，生怕路潇潇发现，冒犯到她。
也只是这匆匆一瞥，他便觉得十里桃林在这一瞬间怒放。
坐在一旁的路潇潇对这一切却浑然不觉。
之后，便是拜师礼的各个流程。
......
所有流程走下来，已是日上三竿。
门生已有倦怠之色，蔺修远便让大家休息一会儿。
这一上午没说话，可把门生们给憋坏了。
蔺修远的话音一落，学堂内便嘈杂起来。
坐在屠百川旁边的门生也是通天的，虽然与屠百川不熟悉，也在努力找着话和他聊。
屠百川的心思全在路潇潇身上，哪还顾得上搭理他。
一番挣扎，屠百川终于鼓起勇气，转身看着路潇潇，轻声唤道：“这位姑娘。”
“你...在叫我吗？”路潇潇听见有人叫自己，扭过头，也看着屠百川。
就在路潇潇转过头，看着屠百川的一瞬间，屠百川呆住了，他的心狂跳不止，脸颊微热，口干舌燥，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
“这位兄台，你唤我何事？”路潇潇见屠百川呆呆地盯着自己，也不说话，心中纳闷。
屠百川这才回过神来，脸红耳热，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没...没事，不...有事，不...”
“你到底有事还是没事？”路潇潇只觉得莫名其妙，不知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肃静。”蔺修远拍了几下桌子，待门生安静后才又说道：“从今日起，你们就开始在南溪山修习。”
路潇潇转过头去坐好，不再理会屠百川。
蔺修远摸着胡须，拿出《训诫集》继续开始下一项流程。
这《训诫集》就是一本约束楠溪山弟子和修习门生的书，里面条条框框足有几千条。
路潇潇翻开《训诫集》只见每页密密写满了字不说，书还格外厚。
她本就因为只有自己一个女门生，没能见着曾暮寒而郁闷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十年前，她就知道楠溪山规矩多，但还好在这里只待了短短几日，体会并不深，这次一待就得一年，最怕规矩束缚的路潇潇真是叫苦不迭。
她扭头看着哥哥，路忘遥也扭头看着她，兄妹俩都无奈撇撇嘴，各自心领神会。
“望大家认真翻阅《训诫集》若修习期间犯禁，是要挨罚的。”蔺修远摸着胡须，严肃认真。
终于，拜师礼结束了。
学堂里又变得嘈杂起来，门生们一边七嘴八舌说着，一边有序走出南星苑。
路潇潇见路忘遥还在翻着《训诫集》拍拍他的肩膀：“还在看呢，蔺老先生都走了。”
“我先看看，以免犯禁，在这可与西岭府不同，犯了禁丢的可是西岭的脸。”路忘遥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路潇潇觉得无趣，白了哥哥一眼，念叨一句：“假正经。”
她的肚子早就饿得不行，才不愿再翻那书一页，转身潇潇洒洒地走了。
路潇潇向来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与哥哥说话这些时候，她并未发现，屠百川一直端端正正的坐着，心不在焉的翻着书。
见路潇潇离开，屠百川便急忙和上书，快步跟了上去。
路潇潇走在回寝房的路上。她天生乐观开朗，再烦恼的事转眼就烟消云散。
她惬意地走在梧桐树下，翠微扶摇，鸟语花香，心情别提有多舒爽。
正走着，路潇潇忽然停下脚步，只见一男子一袭霜色长衫，从杏雨梨云深处向自己走来，长身玉立，如松柏般挺拔修长。
路潇潇愣住了，自己明明没有饮酒，却有些“微醺”，眼前的人已不是凡人，而是那画中仙，眼前的景，也因男子的出现，更像是氤氲的仙境。
看着一步一步靠近的男子，路潇潇只觉得此人周身都散发着冷峻孤傲的气息，那气息十分强大，仿佛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张脸也变得清晰起来，眼眸深邃狭长，眼角微微上扬，眸子中仿若藏着一缕寒光，冷得可怕。
路潇潇不禁后退了几步，因为这个人让她不敢靠近，甚至令她生畏。
路潇潇本以为她的哥哥就是绝世仅有的英俊男子，今日见了此男子，才感叹自己见识短浅，眼前这个男子才是举世无双的样貌。
只是她并不知道，这位“画中仙”不是别人，正是她这几日“朝思暮想”的曾暮寒。
曾暮寒在看见路潇潇的第一眼，便认出她是十年前，万书楼大殿里摸师父胡子的小女孩。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看到那一幕时的震惊，路潇潇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摸师父胡子的人。
她依旧如小时候一般白皙灵动，褪去了稚气，出落得更加清纯可人。
路潇潇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曾暮寒，直到曾暮寒走到她身边，才回过神来。
她仔细回想着方才见过的门生，好像并没有他。
难道他是楠溪弟子，楠溪山不愧是楠溪山，随便一个弟子竟然生得如此模样。
“这位兄台，我向你打听一个人。”既然是楠溪弟子，就一定知道曾暮寒。
半晌，见曾暮寒没有答言，路潇潇又问：“你可知曾暮寒在何处？”
曾暮寒微微一愣，转过头看着路潇潇：“你寻他何事？”
这一眼，正巧碰上了路潇潇的眼神，她急忙把视线移开，不知怎的心竟砰砰乱跳起来。
“我…十年前我在万书楼大殿见过他，对他敬佩不已，他黝黑健壮，力大无穷，聪明过人，一日背会《南溪佰草集》”
路潇潇确定自己的心慌意乱是被曾暮寒的眼神吓的。
说得的确是曾暮寒，可那个“黝黑健壮”，却不知从何说起。
放眼整个楠溪山，符合路潇潇描述的就只有后山掌事弟子。
回想起当年的情形，曾暮寒忽然明白了。
原来，十年前，路潇潇是把后山掌事弟子认成了自己。
“你是楠溪弟子，不可能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曾暮寒吧。”路潇潇不可思议的看着又没有答言的曾暮寒。
“无可奉告。”曾暮寒向来如此，无关紧要的事，从来不愿多言。
自然，他的语气也不怎么好。
“你这人怎么这样……”路潇潇没想到曾暮寒看着冷，说话也是冷冰冰的，一点也不友好不礼貌。
她还想要继续追问，却听见身后有人在喊：“姑娘，等一下我！”
路潇潇转过身去一看，是方才学堂上吞吞吐吐的邻桌。
等她再回头，曾暮寒已没了踪影。
路潇潇只好转过身去，看着屠百川一脸憨笑着向自己跑来。
他虽是男子，眉眼却生得十分清秀，皮肤白皙，清瘦修长。
一身暮山紫长衫，匆匆跑来，再加上那憨憨的笑容，倒像是一个天真单纯无忧无虑的稚气孩童。
“你叫我吗？”路潇潇看着屠百川，诧异地问道。
楠溪山昨夜刚下过雨，山路很是湿滑，屠百川只顾着看路潇潇，没留神脚下，一脚踩在湿泥上，整个人扑在了地上。
他这一摔，把路潇潇给惊住了。
看着屠百川摔下去的模样，路潇潇想笑却又不好笑出来，她极力告诉自己，要忍住不能笑。
“你...你没事儿吧？”路潇潇的脸憋得通红，终于还是忍住没有笑。
屠百川从地上爬起来，紫衣俨然成了黑衣，还是裹着些许泥的黑衣。
他尴尬不已，脸上绯红，手忙脚乱想要抹去衣服上的泥。
“还是别抹了，越抹越脏。”
屠百川立即停下动作，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又正了一下帽子：“让姑娘见笑了。”
“没有没有，昨夜刚下过雨，路上湿滑，当心点便是。”路潇潇摆着手，以缓解屠百川的尴尬。
“姑娘可还记得我吗？”屠百川站好后，一脸期待。
路潇潇现在是满腹狐疑：“这人怎么有点儿......他不就是坐我旁边的门生吗？在学堂说话吞吞吐吐的，这下又要做什么？”
“记...得，你坐我旁边嘛。”路潇潇尴尬笑笑。
“姑娘真的记得我！”屠百川一听，喜出望外，慌忙向路潇潇作揖，“我叫屠百川，来自通天，今后我们就是同桌了，还请姑娘多多指教。”
见这个屠百川倒也没什么恶意，路潇潇回礼道：“路潇潇，我家在西岭府。你我同是来楠溪山修习的，何来指教一说。百川兄，你太客气了。”
“能认识路姑娘，百川三生有幸。”屠百川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着。
“别别别，快别这么说。”路潇潇噗嗤一声笑出来，心想着怎么就三生有幸了。
见路潇潇笑起来，屠百川也跟着笑起来。
“潇潇，潇潇...”
正说着，又有人叫路潇潇，原来是她的哥哥。
路忘遥快步走过来，警惕的上下打量着屠百川：“这位兄台是？你在这里做什么？”
还未等屠百川开口，路潇潇便向哥哥介绍了屠百川，又向屠百川介绍了哥哥。
屠百川有些紧张，鞠躬作揖，脱口而出：“兄长，幸会幸会，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诶～潇潇是我妹妹，我何时有你这么个弟弟，百川兄，兄长可不是乱叫的。”路忘遥一脸认真地说着。
“我...初次与二位相见，屠某...略有些紧张，望兄长...哦，不，路兄，望路兄海涵。”说完，屠百川又向路忘遥作了一揖。
“百川兄，你紧张什么呀？你、我、我哥都是来修习的，不必这般客气，别指教指教的。”
“好，不紧张不紧张，那今后我们就一道修习，一道进步。”屠百川又是一脸憨笑。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
行至松风亭，该是各自回寝房的地方。
“百川兄，你先回寝房，我同潇潇有话要说。”
“好，那我先告辞了，明日南星苑见。”说罢，屠百川恋恋不舍的往回走，一步三回头。
待屠百川走远了，路忘遥盯着他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这个屠百川真有意思，我怎么觉着他是想接近你？”
“他接近我做什么，大家都是来修习，又是邻座，熟悉熟悉，不是很平常吗？”路潇潇不以为然。
“这样最好，他要是有什么坏心眼儿，我饶不了他！”
“好啦，我的好哥哥，你我天天在一起，他就算有坏心眼儿，也逃不过你的法眼！”
“最好如此！”
回到寝房，路潇潇坐在小院儿的凉亭里，环顾小院儿四周的梧桐，心想着这要是到了夏日，这些梧桐遮天蔽日，小院儿里一定凉爽极了。
再看看院门牌匾上写的“听雨阁”，路潇潇满意的连连点头。
但是，她现在更想做的事情依旧是见曾暮寒。
她想看看长大后的曾暮寒究竟长成了什么模样。
路潇潇在心里琢磨着，他那么能吃，若现在真能一只手举起两只灵兽，那他定是长成了一个高大威猛的壮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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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溪山选人的标准首先要品行端正，不涉奸邪，其次是要修为觉悟高。
标准有了，如何筛选呢？那便是有统一的考卷。
第二日天才微微亮，兄妹二人便收拾好一切，去了楠溪山。
进了楠溪山门，二人在弟子指引下，一路沿着青石小径盘山而上，向南星苑走去。
楠溪山是世人敬仰的仙门胜地，每年都有许多人慕名而来，求师拜学。
很快，楠溪山的二十份考卷便送到了西岭府。
兄妹俩兴致都很高，满心欢喜的边走边瞧。
这里的景致还如十年前一般温柔缱绻，美得内敛含蓄，却又时不时的让人眼前一亮。
兄妹俩心里都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见曾暮寒一面，尤其是路忘遥。
修习的名额就只有三十个，可三境之中想要来修习的人却多如牛毛。
人如此之多，自然就有筛选。
修习是楠溪的大事，也是西岭和通天的大事。
兄妹二人拜别爹爹阿娘，一路快马加鞭，两日功夫，终于到了楠溪。
到楠溪已是第二日傍晚，兄妹俩便在楠溪山下的小镇上留宿了一夜，准备第二日一早再上楠溪山。
正好第二日是此次修习的拜师礼。
至今，曾暮寒依然是他最敬佩之人。
二人走了约莫一炷香功夫，已能遥望见南星苑，高处的景观果然与众不同。
三日后，楠溪传来最终结果，西岭共有十一人被选中，其中就包括路忘遥远和路潇潇，而且二人排在一二位。
蔺修远觉得如此有扰楠溪山静幽，还会打扰楠溪弟子清修。
于是他把修习定为每五年一次，每次只有三十个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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