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月仙途

奇怪的是，整座乌城，只有醉仙居这一家酒楼敢收下这个才子，原因无人可知。

今天他没有走那条泥泞不堪的破旧道路，轻车熟路的走上另一条道路。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米白的月光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乌城夜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来到一家名“醉仙居”的酒楼前，李云烟整理了下衣袖领口，大步走了进去。

他的才华早已经声名远播，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已经堪比沉浸此道数十年的大师级人物。

本来在那座小酒馆内，赵阳已经入睡，可还是闯门而入的江绣绣一阵推搡之下醒来。

江绣绣的一句“好无聊。”，拗不过这个娇生惯养的妖族公主，他只能带着江绣绣提前来到这个他计划着打探眷山一事的城池。

说着便拽起身旁女子的手臂坐到了看客席上。

一把挣脱开男子的手掌，江绣绣美目怒睁，愤恨说道：“你这人对待女子便如此粗鲁吗！”

赵阳却若无其事的灌了口酒，视线移到江绣绣脸上。

“你醉去之后还是我抱你回到客房呢，那个你怎么不说？”

话音中带着若有若无的调侃。

果不其然，江绣绣绝美的脸上多出两团淡淡红晕，目光闪躲不敢直视赵阳，再没有在小酒馆内的那把盛气凌人。

女子低下头，幽怨道：“谁要你抱了，流氓。”

可任谁都能感受出这幽怨言语中有着一点特别的情绪，就像是，幸福的感觉？

赵阳这才意思到出言不慎，急忙说道：“那下次我就让你在那趴着睡。”

“你！”江绣绣的玉手使劲在他的小臂上一拧，赵阳立即默不作声。

看着这二人的打闹模样，台上的李云烟哑然失笑，碰巧与赵阳对视一眼，两人都点了点头微笑示意。

没由来的，李云烟突然想起来那个常常伴他左右的姑娘。

这时，说书先生讲到了一个乌城小传：

“想必在座的各位都知道，自大秦开国立邦以来，江南各地就担当起‘奉诏监烧天下瓷器’的重任，出口周围数个国家建立友谊。”

台下看客纷纷都放下手中东西，此次所说之事，以前可从未提及半分，所以一个个听得格外入神。

说书先生顿了顿，又娓娓道来：

“其中又以咱们乌城正上品的汝窑烧制的瓷器为受到欢迎。”

“汝瓷是一种青瓷，天青釉是其中一种，因颜色犹如“雨过天晴云**”而得名，古朴典雅，清隽秀美。”

“曾有一位古人说道是：

雨过天青云**，这般颜色做将来。”

这时有看客喊道：“这等烧制方法不是早已消失在世间了吗？”

那人周围的看客纷纷附和。

其中就有一个行家站了出来，他缓缓说道：“正上品的汝窑，只有一种颜色，就是天青色，传说需得在烟雨天气中，才能烧制出此颜色。”

点了点头，说书先生又道：“这些事在乌城小传上提过一笔，炼制方法是否失传我也无从得知。”

闻言，台下看客皆摇头。

一旁坐着倾听着的赵阳缓缓开口了，他说道：“天青色是无法自己形成的，古人无法改变湿度，所以在青瓷出炉的那一瞬必须是烟雨天，釉色才会渐变成梦幻般的天青色。因此雨过天晴的瓷器极为珍惜。”

此话一出，四周人的目光全都投向他的身上，这个紫袍男子说道起来如此稀疏平常，让人莫名有一种信服的感觉。

看台上李云烟与那说书先生不由多看了赵阳几眼。

身旁的江绣绣花痴般望着眼前的一袭紫袍。

“天青色对烟雨的等待，是对完整生命的渴望和肯定。我等你亦如天青色等烟雨。”

赵阳双眼微闭，脑海中不由闪现出于洛月相识的一幕幕，此话让人分不清，是在感概还是在诉说。

“好！”

“说得好！”

回应他的，只有四周看客们震耳欲聋的喝彩声！

那位行家也竖起了大拇指，大声称赞道：“当今年轻人心浮气躁，过往史事很少有人关注，这个年轻人，很不错。”

“不敢当不敢当！”赵阳急忙摆手说道，一脸谦虚。

惹来周围看客一阵笑骂：“臭小子，装什么正人君子。”

一脸花痴相的江绣绣扯了扯赵阳衣角，柔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古怪晦涩的事情呀？莫不是老妖怪夺舍？”

那双荡漾人心神的狐狸眸子一眨一眨，顿时让赵阳心神一愣。

“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哼！”绝美女子撅起小嘴，娇声说道：“我总会知道的。”

随后女子嘴角上扬，故作恶狠狠道：“我会一直纠缠你！直到我不想纠缠为止！”

赵阳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让妖族公主吃瘪还挺身心愉悦。

“乌城小传”一段说书之后，酒楼众人的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

已经到了半夜。

李云烟走在那条泥泞不堪的破旧小道上，左手中提着一包去城南药铺开到的一味中药，右手拿着一串没有糖纸包裹的糖葫芦。

因为没有糖纸包裹的糖葫芦会便宜两文钱，所以微风会吹起灰尘落到上面，所以李云烟干脆蜷缩起身子，把糖葫芦护在身前。

少年心中默默盘算着今日花销，今日醉仙居破天荒的给了他十五文钱，以往的酬劳都是十文钱。

他从城东跑到城南，花了七文钱去那家最常去最廉价的药铺买了给他母亲调理身体的药物。

以往还会剩下三文钱，他就会去集市买些土豆与大米，等到集市散场，可能会有些被买家择下的生菜叶子，这对于他来说，就相当于加餐了。

回到了鱼龙窟，李云烟并没有急着回家，他来到一户人家门前轻轻叩门。

“谁？”屋内传来一个女子声音。

李云烟轻声道：“是我。”

咯吱！

破旧的木门应声打开。

是一个少女，长相甜美。

此时少女微微一笑，也不言语，只是那一双眼睛黯淡无光。

她摸索着牵起男子的手。

李云烟宠溺的摸了摸少女脑瓜，牢牢抓住少女的手，柔声说道：

“让我来做你的眼睛。”

少女两行清泪流下。

李云烟放下手中那还剩小半口的黢黑土豆，走出屋外，仰头望去，星空璀璨。

三月前，他的父亲终究还是撑不过这个腊月，闭上了眼睛，母亲也患上疾病，病情愈发严重。

————

这时，醉仙居走来一男一女。

暮色中，城内名叫鱼龙窟的僻静地方，一位清秀俊朗的高瘦少年正半蹲在门槛上，手中那块黝黑发芽的土豆，就是他今天的晚餐。

舞象之年的李云烟，早早就挑起家庭重担，平常混迹与市井之中打杂赚取家用。

男子一身紫袍，腰间别着一把小巧玲珑的木剑，女子还是那一袭红衣，只是身后披上了抵御风寒的大氅。

正是赵阳与妖族公主江绣绣。

两人气质太过出尘，一时间酒楼内的人都把目光投来，准确的说是投向赵阳身边的这一位红衣女子。

少年姓李，名云烟，云烟二字就好像贯彻到了他的命运当中。

得益于父亲教诲，李云烟五岁就能颂诗百首，七岁就能出口成章，本该独领风骚的一代才人，因父亲病危，家中开支艰难，便随母亲搬到了这鱼龙混杂的鱼龙窟。

江南乌城。

年少成名的李云烟白天在鱼龙窟替许许多多不识字的市井工人寄送写信，晚上便来到这醉仙居替那评书人弹古筝奏乐曲。

和往日一样，身旁评书人的说书平平无奇，他手下弹奏的乐曲也曲调平淡。

台下人头攒动，反响却平平无常。

感受到众人目光，二人如坐针毡。

“唉。”赵阳唉声叹气道：“让你带上斗笠与面纱你不愿，你难道不知道你这张祸水级别的脸会给我们惹来麻烦吗。”

两条道路不过一墙之隔，却天差地别，不止是物。

只见他拿小刀切割下一小块当做是明日早餐，剩下的土豆自然是埋入脚下雪中。

按照他母亲的说法：“土豆放在雪中，霉芽会更晚长出。”只是啃起来是会更加硌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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