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照长歌

周遭的人们没有叹息和不满，他们的眼中只有现在的姬瑞燐。

这是镜明的梦境。

想方设法离开南炎留在西兑的姬瑞燐，在梦中因劳累入睡后总会在陵光姬府别院醒来。

只能等待，这令姬瑞燐感到不满。然而，真不愧是察人心思的镜明？

姬瑞燐伸手便能轻松靠近梦寐以求的天空，自由自在地高飞。

“明镜……如果你哥哥遇到性命危险，你会去救他吗？”

“当然！”少女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过，哥哥很强，无论怎样的难关都一定能解决！”

与明镜同处一室的姬瑞燐要下手十分简单。

姬瑞燐脑海里闪过梦中与明镜度过的日子和明镜纯真、灿烂的笑容。

——不行，不能犹豫，必须破坏梦核。否则，他会死。

必须下手，必须下手，必须下手！

匕首在明镜起伏的心脏上方激烈颤抖。

明镜已死，心脏被挖出投喂给驺吾……

“？”

一丝疑惑闪过姬瑞燐的脑海。

有哪里不对劲……

思考。思考。思考。

梦外，提起明镜时他的样子？

……

历山！

因为林古重现明镜遇害情景的寥寥数语，镜明动弹不得。

他绝对不会让明镜再次死去！

梦核，不可能是明镜！

确定明镜并非梦核的瞬间，姬瑞燐确实听见了。

咔嚓，梦裂开的声音。

如果不是明镜，那会是谁呢？一定也不会是他的父母和友人……

物件？这个梦境不存在白玉剑和黑曜剑……

观察。观察。观察。

他喜欢记账、存钱和鉴剑，日常除了修炼做任务，就是给父亲打下手、拉生意、帮母亲做家务和带我们出游。

如果哪里不对劲，那便是过于完美。但是，追求十全十美是一种错吗？

只能去那个地方了。

只是在他的梦境里，我能够抵达那里吗？

进入梦境之前，九婴珠提过对镜明而言的第二个命运之日。长安一战已经过去，但是，七七之日和昭陵不会消失。

与之前无法提前和镜明再遇不同，姬瑞燐顺利抵达昭陵。姬瑞燐凝视着铜鉴国主的墓碑，她向前来拜祭的英烈遗族逐一确认。

“请问现在铜镜倒影着什么？”

对于姬瑞燐奇妙的问题，部分遗族带着困惑回答，部分遗族认为姬瑞燐故意找事而破口大骂。

“瑞燐小姐！”镜明跑了过来。镜明本想与骂姬瑞燐的人理论，但是被姬瑞燐拉走了。

镜明十分担忧：“瑞燐小姐，你没事吧？你最近看起来好像有心事……”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

“你很喜欢女子穿嫁衣的样子？”在镜明的梦中，姬瑞燐至少穿了两次嫁衣。

“？！”镜明惊愕，纠结了一会之后满脸羞涩地说，“女子穿嫁衣都很美。但是，我只会喜欢心上人穿嫁衣的样子……”

“明镜的你不喜欢吗？”

“当然喜欢！”镜明越发慌张，“那个，那个！瑞燐小姐，这个和那个不一样……”

镜明这种单纯又慌乱的表情令姬瑞燐觉得十分可爱，不禁而笑。

“瑞燐小姐，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故意扰乱镜明心思的姬瑞燐进入正题：“其实我想问的是另一个问题，刚刚那个算是铺垫吧。”

“另一个问题是……”镜明心脏激烈跳动。

看着镜明的眼睛，姬瑞燐酝酿许久以后终于开口，“你会把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东西藏在哪里？”

“我也喜……”抢话的镜明忽然意识到不对，“？”

满脸通红的镜明显得有些羞耻和失落：“对不起……瑞燐小姐，你刚刚的问题是……”

姬瑞燐郑重重复：“你会把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东西藏在哪里？”

镜明双眸闪过奇妙的光芒：“那要看夺走我重要之物的人将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姬瑞燐若有所思。

“瑞燐小姐，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因为我将会破坏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东西。”

“瑞燐小姐，你绝对不会。”镜明这个自信的笑容，带着梦外的混沌与奇异。

姬瑞燐确定了，那面只有她能够看见的倒影着明镜被挖心景象的巨大铜镜不是梦核。

翌日，姬瑞燐失踪了。

梦中的李奕祈没有感知姬瑞燐所在的能力，十分紧张。

看着平静得不可思议的镜明，明镜担忧地问：“哥哥，你是不是吓坏了？”

“明镜，你喜欢瑞燐小姐吗？”

“喜欢啊！”看着镜明奇怪的样子，慌张的明镜以为她一直会错意了，“哥哥难道不喜欢瑞燐姐姐吗……”

“喜欢。”镜明苦笑，“原本就很喜欢，现在更喜欢。”

镜明赌的是姬瑞燐的勇气和他在她心中的位置，但是无论姬瑞燐如何抉择，都必然是他的胜利。无论是留在梦境或是离开梦境，都是他赢。

只是做好永远留在梦境准备的他，又一次估算错了心中的期待和被选择之后那难以抑制的幸福之感。

明镜替镜明抹去眼泪：“哥哥，你不要哭，我们一定能够找到瑞燐姐姐的！”

镜明抱紧了如今已长大成人亭亭玉立的明镜。

“哥哥？”

“我做了一件瑞燐小姐绝对不会原谅我的事。”

“没关系的，哥哥只要好好道歉瑞，燐姐姐一定会原谅你！”

镜明摇头：“不，我不会道歉。”

“哥哥？”明镜一脸困惑。

镜明擦干眼泪，露出无奈的笑容：“明镜，我们总有一日会再见。但是在那之前，希望你能够多等等我。”

明镜顿了一下，然后以灿烂的笑靥回应：“嗯！那到时候哥哥你一定要给我讲很多很多有趣的事！”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猜中谜题却没有一丝兴奋与高兴，这是第一次。

梦境之中只有这里的景色和人物被截取出一段，不断重复。

当日的景象与现在的景象是否相同？

是和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因为今后它将永远钉在她的记忆之中。

姬瑞燐深呼吸，凝视着她长年的噩梦——红珠木村。

在姬瑞燐踏入红珠木村的瞬间，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这个梦境如今只剩下少年的他，她和她手中的红豆糕。

“我想，我一定不会原谅要我再次经历这种痛苦的你。”

“但是，如果我说我不会恨你，你会感到困扰吗？还是说正中你下怀？”

“我也觉得必须付出这种程度的代价才合理。”

“因为对你而言，这一切便是如此重要。”

重要的事物，无论在现实还是梦中分量都一样。

重要的事物，即便已经不存在于现实依旧重要。

“你真的很狡猾啊。”姬瑞燐将红豆糕分为两半。

一直无言流泪的少年带着苦笑接过一半红豆糕。

——梦，灰飞烟灭。

铁花璀璨耀眼，姬瑞燐决定离开梦境之后一定要看看真正的铁花。

镜明应该知道如若没有中毒事件，李奕祈和姬瑞燐的婚事便不会被提上议程。然而，二人依然婚约在身，镜明并没有与往常一样直接表白，而是带着一副害羞和不甘的表情抛下一句话后逃之夭夭。

原来这就是他的父母和妹妹。

幸福美满，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形容词。

那日，若是像现在一样，李奕祈微笑伸出手，姬瑞燐欣喜接过他的手，登上装饰奢华的马车，沿路讨论着西兑的风景与氏族，他们的命运将会不一样吧。

——“瑞燐小姐，我总有一天会去见你。”

稍显拥挤的住所，被温馨与快乐填满。

从前觉得那是一种义务与负担的姬瑞燐，现在终于体会到了打扮与女红的乐趣。

明镜十分担心姬瑞燐：“瑞燐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姬瑞燐落座之后便与镜明的视线相遇。

梦中的镜明，眼神清澈无暇，金色的双眸更添一分明亮，这令看惯了镜明漆黑双瞳的姬瑞燐感到新鲜和意外。

与原定计划相比，依然偏离了原定位置。但是，对于姬瑞燐和李奕祈而言，位置刚刚好。

时间与地点变更了。

直到镜明破顶从天而降为止前，姬瑞燐都被身上的嫁衣和炎帝的眼神压得喘不过气。

他们没有去昆仑，而是来到了西兑，镜明的家。那是盗容事件四人暂住的宅邸。

笑容可掬心地善良的明镜是梦核吗？

让镜明从梦中醒来意味着要亲手打碎他所希求的幸福。

“难道真的只能等他来见我吗？”

进入长安之后，即便坐在马车之中，也能从中气十足的叫卖声、嘈杂的人声、铜锣声和弥漫在空气中的各式香气中感受到月夕国宴非同凡响的热闹。

紧张不安的李奕祈在正式登场时，即时转化气场，展现神采奕奕、自信飞扬的一面，令宾客为之赞赏。在为君之道上李奕祈或许还需精进和重新思考，但是姬瑞燐知道作为太子的李奕祈表现十分称职。姬瑞燐有点惊讶，镜明的梦境连作为太子时的李奕祈的行为举止都如此贴近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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