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010章深宫暗影
紫金卫的人,他们知道的本来就不多,唯一一个露过面的,也只有曾经杨宗牧的贴身侍卫黑鸦。
于情于理,她都不会马上死。
“为何?”江度问。
慕容麟起身,来到中庭,抬头看着夜晚的月色,沉默了一会儿,回头道:“你知道黑鸦的本事吗?”
“这个我知道,”杨宗牧抢先一步答话,慕容麟点头,他继续说道:“黑鸦是天字号紫金卫,原来是跟着我的,后来有天先皇来府内看望阿公,就是我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只是那次先皇回去后,第二天黑鸦便跟着阿公进宫,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等卸下身上锁链后,小皇帝发话:“你先出去。”
黑鸦出去后,李凤卿扶着牢房的墙壁慢慢动身,然后对着小皇帝跪了下去。
“陛下深夜将我从容王府抓来这里,想必是为了李霖一事。”
小皇帝闻言,怔在了原地,过了一小会儿,发笑问道:“朕还未曾开口,你倒是猜到了,果真和从前一般聪慧。”
“陛下过誉。”李凤卿身子跪得笔直。
小皇帝坐在身后的太师椅上,瞧着眼前跪在地上的李凤卿,沉默了一会儿,道:“既然能猜到朕是为李霖一事而来,那你倒是继续猜猜,朕已经答应皇叔不动你,但私底下为什么还是抓你前来?”
李凤卿抬头,身子哆嗦了一下,体内的五尸散已经发作,刚才的那盆冷水,简直就是催命符,一点准备的机会都没有给她。
现在还不是时候,不可以……倒下。
她想起慕容麟的话:“此番进宫有两件事要你办,一是找出潜伏在宫中的北戎暗探,二是想办法找到当年服侍胡静芸的赵嬷嬷。”
两人交易的条件就是,李凤卿活着帮慕容麟办成这两件事之后,慕容麟会保她一世平安,允她三件事。
李凤卿额间冷汗留下,滴在手背上,她极尽全力克制自己,压制体内的五尸散之毒。身子微微前倾,李凤卿缓缓道:“容王乃国之重臣,又是天下瞩目的大将军,既是容王的小小请求,陛下自会答应。然罪臣之命,事关李霖谋反一事,容王私自将罪臣扣押,有违法纪。陛下这么做,只不过是要告诉容王,这天下还是陛下的天下,容王再大,他也是您的臣子。”
表面上给面子,背地里动手。
恩威幷施,小皇帝的心思可真不简单。
“说说你和皇叔的交易条件吧?”小皇帝居高临下,看着跪在眼前的人。
以他对慕容麟的了解,他可不会是轻易为了一个李凤卿而得罪自己的人。除非是两人之间达成了某种交易,这是小皇帝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可行的想法。
小皇帝虽然年轻,但心思可不简单。既然看破了,李凤卿也没打算隐瞒,与其和他们勾心斗角,不如和盘托出,说不定还能获得小皇帝的帮助。
毕竟,对于小皇帝而言,拔出宫中潜藏的北戎暗探,何乐而不为呢?
李凤卿依旧跪着,一边忍着体内五尸散发作的痛苦,一边向小皇帝道:“罪臣的确是和容王有过交易。陛下也知道,罪臣和容王是旧识,此番请求容王保我,实属无奈,否则进了大理寺,罪臣怕是没有站在这里和陛下说这些。”
“哦?”小皇帝眼神疑惑:“为何怕进大理寺?赵恒为人虽然刻板,但身为大理寺卿以来,从未出现过一件冤假错案。”
说完这句话,小皇帝忽然想起什么事来,顷刻间人站了起来,来回踱步,而后看向地上跪着的人,道:“朕想起来了,你和小九的婚约还在吧?当年因为这件事,李霖把赵恒打了一顿,听说差点给人打死了。你是怕赵恒趁机公报私仇?”
“回陛下,罪臣怕的不是赵大人,而是赵丞相。”
经过李凤卿这么一提醒,慕容玠倒是想起了这位经常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笑面虎丞相。李凤卿的担忧是没错,赵恒身为大理寺卿,秉公执法,就算两人因为当初慕容嫣的婚约有过矛盾,他也不会暗地里使绊子构陷李凤卿,只会实事求是。但赵恒他爹可就不一样了,小皇帝对于这位笑面虎丞相,可是听过不少传闻,最有名的便是礼部尚书之子当街顶撞他后,不倒三天人便废了。
这样想来,李凤卿的担忧,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儿子虽然不计较,但老子可是很会记仇的。
“皇叔和你的交易是什么?”小皇帝继续问。
李凤卿双手紧握,一字一句道:“帮他找出宫内潜藏的北戎暗探。”至于另一件事,李凤卿没有说出来。
“宫里有北戎暗探?”小皇帝声音突然提高。“消息确切吗?皇叔如何知道的?”
李凤卿低微的轻喘了几下,而后道:“此事罪臣不知,想来是容王自己从哪里得到的线索,罪臣也是……”
‘哐当’一声,太师椅被小皇帝一脚踹倒。
如果说之前小皇帝有些事情想不通,但在李凤卿刚刚那句话里,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派人将李凤卿抓进宫来,这本身就是慕容麟的一步棋。
这是慕容麟计划好的,他早就猜到了自己的心思。
所以将计就计,将李凤卿送进宫里,就是为了找出潜藏在宫里的北戎暗探。
可这潜伏的北戎暗探是谁?又是何时进宫的?他是怎么知道的?是谁给他的线索?还是说宫里有他的探子?
慕容玠背着身子,长久未动。
李凤卿体内五尸散快要压制不住,冷汗直冒。但这件事不可以让小皇帝知道,她使劲儿掐了自己一把,忍着疼痛,开口已是颤音:“陛下!陛下!陛下……”
一连好几声,小皇帝才回过神来,转身看着她。
“何事?”
“想要找出潜藏在宫中的北戎暗探,需要您的帮助。”李凤卿道。
慕容玠俯视着她,脸色苍白,虚汗直冒,但眼神中却是无比的坚定。“你要朕如何帮你?”
“浣花宫。”李凤卿沉吟片刻,轻道。
浣花宫。
慕容玠念叨着这三个字良久,最后离开前说道:“北戎暗探,潜藏宫中,若真如皇叔所言,朕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小皇帝前脚刚离开,李凤卿就昏倒在地,浑身上下痉挛,脸色更是惨白不堪,仿若冰冻一般。
丑时三刻,皇宫外。
两名黑衣人站在城墙脚下,看着上方巡逻的队伍,其中一人对另一人道:“你确定要进去?”
“嗯。”
“宫内守卫森严,你当是你的王府啊,来去自如?更何况,你知道她被关押在哪里吗?”
“你要是早点告诉我今日她五尸散会发作,我用得着来吗?不然你替我?”
“算了,还是你去吧。我轻功再好也抵不过你熟门熟路。找着人了,记住,如果五尸散已经发作,先内力护住她心脉,这颗丹药给她服下。如果你还有时间,去太医院瞧瞧,能找到甘蛇草的话,最好不过。”
“甘蛇草?”
“对。此药草虽不能比云沐草,但药性相似,对五尸散之毒有效。”
“知道了。”
“万事小心。”
两人分开,一人渐行渐远,一人瞅准时机,趁着巡逻队伍走过的间隙,飞檐走壁,眨眼间,便上了城墙。
月光隐匿在黑暗中,给他带来了方便。
“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担心?万一小皇帝心狠,直接宰了她呢?”沉默的人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慕容麟自信道:“原先是有过担心的,但是现在不会。”天字号紫金卫出手,为首之人肯定是黑鸦。
“黑鸦是天字号紫金卫,实力如他,可即便是这样,在面对三国兵马入城烧杀掳掠的时候,他也会受伤,也会被人有机可乘。当年那般惨烈凶险的情况,你们以为单靠一个黑鸦就能保护陛下吗?”
黑暗中,小皇帝的声音传来,李凤卿抬头望去。
棋盘黑白分明,如同两军对战,每一步落子的方位都牵动着后续的发展,落子无悔,如同战阵搏杀。你只是把它当做消遣,棋盘博弈,于我而言,就是上战场,一场殊死博弈。棋心不定,如技难施。你心不在焉,注定赢不了我。
当年之事,慕容麟曾听别人提起过,李凤卿于黑鸦的一箭之恩。再加上小皇帝也曾被她救过,所以短时间内,她不会死的。即便她和李霖的关系摆在那里,只要一日不查出北戎的暗探,小皇帝就不会杀她。更何况,当年在慕容麟救兵来临之前,可是李凤卿一直带着小皇帝他们躲躲藏藏。
慕容玠身形清瘦,比黑鸦小半个头,已到加冠之年的小皇帝,个头长得很快。起步迈进牢房,灰黄的牢光中,小皇帝摘下头上的帷帽,看向她。
“好久不见。”慕容玠颔首轻笑。
李凤卿和他目光对上,这是时隔多年后,也是重生后两人第一次见面。这双目光不似慕容麟那般深邃,而是透露着少年独有的算计和清明。这种眼神,前世今生,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二哥,你没事吧?”杨宗牧看着一旁忽然沉默的江度问。
慕容麟看了沉默中的人一眼,打趣道:“他啊,在想事情,一个令他至今都无法相信的事情。”言语之间,颇有几分嘲笑的意味在里面。
江度微微一愣,忽而想起不久前他和李凤卿下棋时,那人说过的话: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先皇将黑鸦要走,是为了给慕容玠找个好一点儿的护卫。
慕容麟负手而立,修长的身体在月光下,显得更为挺拔,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散发着冷峻的气息。
黑鸦从前是杨宗牧贴身侍卫这件事,他并不知道,只知道黑鸦出身紫金卫。
李凤卿动了下,身上的铁链将她捆绑的挣扎不起什么水花,她自嘲的笑笑,勉强忍着体内五尸散即将发作的痛苦,自惭道:“陛下见谅,恕罪臣这样子无法行礼。”
小皇帝一个眼神看了身旁的黑鸦,黑鸦立马明白,上前帮人解绑。
杨宗牧喝了口闷酒,不知道他们在讲些什么,但安静的听着。
当日的棋盘博弈,难道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真正的李凤卿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慕容麟就这么相信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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