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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鸣剑录

第4回千里寻踪6

洞内地道由石砖铺砌,整齐宽阔,可容两骑并列而行。路面缓缓倾斜而下,墙壁上火光处处,越往里面越是显得宽敞明亮。下得十几级石阶,走得近百步远,来到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之中,但见小桥流水,曲径通幽,棋桌石椅,暗河泉涌,烛光掩映,乳岩如画,洞壁生花,仿若宫殿一般。闵儿站立溶洞中央放眼四顾,估量洞中起码能容得下六七百人,但眼下空荡荡的只见火光,鲜有人声,不知当于慕斯等人修筑此间地下工事有何用处。

闵大宽虽然不甚清楚闵儿的隐衷,但听见她陌言相询,晓得是要默契回应,于是客气答道:“老身已年过花甲,但孙女儿确如姑娘这般年纪,声音也似李姑娘这般甜美,以致老身失礼冒犯,多有得罪。”闵儿道:“既如此,也不怪你。”顿了一顿,又问道:“你孙女儿走失多久了?”闵大宽道:“已近两个月了。”闵儿意味深长的道:“你孙女儿这般大了,凡事她应该能自己做主。她没有回来见你,自有她的打算,或者有什么事情要办也不一定。你年事已高,四处奔波劳碌,多有不便,我劝你还是尽早脱身回家去,不必再到处寻她。她若办完了事情,自会回去见你。”此话无异于暗示闵大宽,自己平安无碍,只因有事情要办,不能相见,让他放心。闵大宽心领神会,当即恭敬回话:“多谢李姑娘体恤之言,令老身茅塞顿开。”

莫不明在旁听着闵大宽爷孙俩这番对答,真是觉得妙趣横生。若是在平日,早已笑出声来,插科打诨,非得过个嘴瘾不可,如今只能捂在嘴里偷着乐了。好在当于慕斯等人已见识过闵大宽,知他长相与闵儿实无相似之处,明显一个是汉人,一个亦胡亦汉,也就没有更添怀疑。

进得屋来,当于慕斯分派手下道:“卜里格,丘林兰达,今晚你们两人不用到落马岗去了,就随我到地宫内恢复元气,定定心神罢。贺六韩和宇文成岳留在此间石室担负值守,轮流看管那边石室中的四个乌龟王八,用心巡防,莫要再让他们跑了。”贺六韩和宇文成岳欣然应诺。

闵儿不知地宫是指何处,正待要问,却见贺六韩走到石室后墙之前,举手按在一块方砖上用力一推,但听得轰隆隆声响,墙壁像一幅巨大的门扇转动开来。墙后赫然露出一个幽深的门洞,高大等墙,火光昏暗,连着宽阔的地道直通屋后悬崖之下。当于慕斯与卜里格、丘林兰达陪领闵儿走进地道,贺六韩在洞外推动门墙,重又把洞口封上,不落丝毫痕迹。若非有知情人引导,外人实难发觉石室墙后竟有如此隐秘的所在。

那妇人道:“你是李晚那厮的女儿,却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真是笑话!去问问你那大魔头父亲便知。”闵儿道:“他连我到这儿来都还不知道,哪里敢去问他?”那妇人咬牙切齿恨道:“他修建这间地牢,专门折磨别人,自然是不敢让女儿知道的了。改日我把你抓进来关在这里,教他欲救不能的在旁瞧着,让你们父女两个畜生也尝尝这遭人狠毒虐待的非人滋味。”

闵儿心想:“这里果然便是地牢。”她原本猜测那妇人可能是在此看守地牢之人,但听那妇人恁般恶毒诅咒李晚,登时明白她应当也是被抓来关押在这里,否则与当于慕斯等人蛇鼠一窝,不大可能如此放肆痛恨他们的李大将军,即便深怀仇怨不满,也决不敢这等公然张胆辱骂。于是问道:“你是被李大将军抓来的么?”那妇人道:“那厮有何本事抓我?老娘是遭他诡计陷害,才活生生被关进这里来。终有一日我要亲手抓到他,剥他的皮,抽他的筯,让他跪在老娘的脚下叩一百个响头求饶,然后再一刀将他的脑袋砍成两半。你是他的贼女儿,识趣的就回去告诉他,这辈子我安祁霞儿决不饶他,叫他最好躲得远一点儿。”

闵儿听得毛骨悚然,不晓得这位妇人和李晚到底有何深仇大恨,敢情像是不共戴天。为防牵惹到她的痛处,激她怒气更甚,便没接她的话头说下去,乖巧道:“我爹爹抓人是经常的事,实确令人着恼。前两天他们便不明不白抓了两个汉人,不是也关押在这地牢里么?”她故意扯到与甘延寿和欧阳华敏相关的事儿上,想尽快探知其二人的下落。

那妇人的脾气稍稍缓和,忿懑道:“这地牢中就只有我一个,哪有什么汉人、什么乌龟王八?十三年了,我连一个生面人的影儿都没见到过。”闵儿奇道:“十三年来你一直困在这里?就你一个人在里面么?”那妇人道:“此种人间地狱还有谁愿意来?难道你是想进来陪老娘么?”

闵儿简直像当头被狠狠泼了一瓢冷水。她明明从贺六韩的口中听得一清二楚,欧阳华敏和甘延寿是被关押在地牢之内,怎的这妇人却十分肯定地牢内只有她一个人?听她的口气,决不像是说假话,一者自己和她素不相识,她没有必要瞒骗自己,二者她句句恶毒,满腔愤怒,与那李晚大将军和当于慕斯等人誓不两立,不可能知情不露。难道当于慕斯等人所设的地牢不止这一处么?那其他地牢是在什么地方?闵儿逐一琢磨在地宫内所见的情形,皆无头绪。

那妇人没听见闵儿答话,又问道:“李家孽种,你走了么?”闵儿的心思已经不在此处,听那妇人侮辱叫唤,也不生气,应道:“我要到其他地方去看看,你若是见了我爹爹和他的手下,莫要告诉他们我来过这里,免得被他们责骂。回头我会恳求爹爹把你放了。”那妇人道:“你这妞儿好大的口嘴!若能让你爹爹把我放了,那无疑是神仙下凡,白日里做梦。不过你有这份心意,可比你那恶毒的大魔头父亲强多了,我答应你便是。”

闵儿转身欲走,那妇人突然怪怪的问道:“你今年多大了?”闵儿不知她为什么要问,随口答道:“我今年十七岁了。”那妇人续问:“你娘是谁?她叫什么名字?”闵儿一时不知如何搪塞才好,照直道:“我没有娘,我从小就没见过我娘。”那妇人道:“李晚那厮从来没有跟你说过你娘是谁么?”

闵儿心头一跳,猛然想到这个妇人性情乖戾,难保她不会漏嘴甚或故意拿自己的言行向当于慕斯等人说事以取笑李晚,如今自己孤身一人深闯虎穴,可不能因心急大意乱了分寸,所答情形还须得对上那雪儿的名头方才稳妥。便道:“我是骗你的啦。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娘是谁?只是不想告诉你罢了。我娘是楼兰国的公主,吓着你了吧。我要走了。”话音未落,已迈步而行。

那妇人听了,似大受震动,自言自语的道:“楼兰国的公主?莫非果真是她们两姐妹中的一个?”忽然急急的冲着铁门外大声喊道:“小妞儿,你且等一等,我有事情要问你。”闵儿晓得不对味儿,生怕露馅,赶紧加快步子离开,哪还敢回转身去理她!

寻往他处,仍是没能找到关押欧阳华敏和甘延寿的所在,禁不住有些怅然若失。回到香室门前,适被早起的当于慕斯看见,过来向她请安。此时余众尚在呼呼大睡,而闵儿已起来四处活动,当于慕斯隐生疑虑,谨慎过问:“李姑娘怎的起得这般早?昨晚没歇息好么?”闵儿道:“多谢都尉大人关心。小女第一次住在这样的深山地底下,确实是有些不太习惯,早上起来各处走走,想适应一下。”当于慕斯道:“可见到什么新奇之处么?”闵儿道:“无甚奇特,尽是些荒凉洞穴,小女不敢乱走。不过在那边地道的尽头发现铁门内关着一个疯婆子,凶恶无比,忒是吓人。”闵儿本不想将遇到那妇人之事告诉当于慕斯,但见他一直机警地打量着自己,担心适才和那妇人说话之时已经被他听见察觉,不主动说出来反倒会令他疑心,干脆直白了当坦承,以释其怀。

当于慕斯果然舒气开颜,轻松笑道:“她是你父亲当年的一个死对头,被关押在这里十多年了,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看,往后你莫再去招惹她便是。这些洞穴阴暗荒芜,湿气又重,没有什么好的去处,李姑娘若是想散心,便到地面上去罢。”闵儿依言道:“那我到地宫外头去逛逛。”心想:“正好借机向贺六韩打听打听,这思归崖下到底有多少个地牢。”

正要详加询问,万兜沙急忙捂住其口,冲着室外喊道:“这位李姑娘,我大哥思念走失的爱儿和孙女,听见你的声音与她相似,急切之下糊涂错认,请姑娘不要见怪。”他故意称闵儿为李姑娘,又说闵大宽思念的是两位至亲而不仅只是孙女儿,乃是要提醒闵大宽,在这当儿外面情况不明,切不可性直冲动,贸然相认。

在听到卜里格等人称呼闵儿为李姑娘之时,万兜沙便已猜到闵儿此番突然出现,其中必有隐情,心下立生提防。这一节闵大宽本来不难想到,只因自闵儿被杜青山掳走之后,他无日无夜不在挂念闵儿,日间所思,夜间所梦,心力交加,望影图形,无时无刻不是想要尽快找到闵儿。如今猝然听见闵儿的声音,就近在咫尺,如何能够控制得住内心激动?是以才会这般着急呼认,没有多作他想。经万兜沙及时阻挠,闵大宽顿时醒悟,冷静下来,尽量稳住情绪,说道:“原来你是李姑娘,不是我的闵儿。看来我是老糊涂了。”

当于慕斯以为她娇生惯养,贪图安逸奢侈,故多挑剔,便耐心开导道:“地面上的石室只是平日里供值守之用,我等常年都是居住在地宫内这些洞屋之中。李姑娘可莫要小看了这些地下石洞,一年四季冬暖夏凉,四季如春,可比地面上那些简陋石室舒服多了。此间香室是地宫内最好的居所,李大将军最是喜欢这里了。当然比不得通都大邑里的王宅将府,但住着也是挺舒适的,李姑娘暂且将就些罢。”闵儿低眉细想:“已入虎穴,须得从容应付才好,不可任性胡来,以免弄巧成拙。”便道:“小女听从都尉大人安置就是。”

是夜,闵儿不去睡那锦被玉床,抱着青龙宝剑在一张长条石凳上和衣而卧,虽然疲倦困累,却辗转反侧,难于入眠。脑海中一会儿想着闵大宽,一会儿想着欧阳华敏,渐渐的变幻成全是欧阳华敏的影子。恍恍惚惚间但见他步履蹒跚向自己走来,浑身血迹斑斑,伤痕累累,目光凄楚怜爱。闵儿待要伸手扶他,却抓了个空。忽然李晚、当于慕斯等人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拦住了欧阳华敏的去路,欧阳华敏纵身便从旁边的悬崖上跳了下去。悬崖深不见底,闵儿痛心惊叫:“欧阳哥哥,不能抛下我!”跟着也跳将下去。一脚踏空,蓦地惊醒,颓丧坐起,原来却是一场噩梦。抹去额头冷汗,黯然神伤,心头许久兀自隐隐作痛,难以平静。

卜里格心感惭愧,恶声骂道:“一定是那四个楼兰狂徒弄的手脚,他奶奶的,我这就去找他们算账。”悍然像一头疯牛似的不管不顾冲出门去,跑到囚困着万兜沙等人的石室前亮开嗓子大声辱骂。当于慕斯等人跟了过去,本想要加以阻拦,但见卜里格骂得性起,索性袖手旁观,置之不理。

当于慕斯等人听了,悬在心头的猜疑才即落下地来。卜里格大声吆喝道:“你这个老东西!以你这把年纪,你孙女儿不是个老妖婆,也一定是个半老徐娘了。李姑娘年方及笄,青春貌美,怎么可能会是你的孙女儿?我看你是想孙女儿想疯了。”闵儿责备他道:“卜里格,既然人家已经一大把年纪,认错了也无所谓,又不伤大雅,你瞎嚷嚷些什么?积点口德罢。”转而大声问闵大宽道:“这位大爷,你多大年纪了?你孙女儿还像我这般小么?”

闵儿寻思:“若要解救爷爷和欧阳哥哥等人,须得赶在那大将军李晚到来之前动手。否则等到其人来了,不管做何决定,八成是凶多吉少,那时再要解救爷爷和欧阳哥哥他们,对方人多眼利,强手如云,己等恐怕插翅会飞也难以脱身。眼下最紧要的,当是找到地牢在什么地方,想办法救得欧阳哥哥出来。”经受梦中一番惊吓,已是毫无睡意,心想地宫既是在这溶洞之中,不知那地牢是否也在这溶洞里面?须得好好探究一番。于是站起身来整理好衣衫,梳妆打扮整齐,把青龙宝剑搁在玉床上,信步走出香室,装着早起无事散心的样儿在溶洞内闲逛。

洞外天色渐明,有淡淡晨光穿过缝隙透入洞中。溶洞的天然支脉很多,宽窄大小不一,大的可以驾车往来,小的仅容犬狼穿行,但修砌有石径方便行走的溶洞主脉仅有三条,一条通往溶洞出口,一条连接香室及当于慕斯等人居室的地宫主洞,另一条不知通向何方。

闵儿探知当于慕斯等人尚未睡醒,便轻手轻脚的离开地宫主洞,沿着石径向那条陌生的溶洞主脉走去。走得六七十步,拐了一个大弯,到得洞脉的分叉处,往左已无石径相通,洞脉地道狭窄荒僻,阴森漆黑;往右地道宽敞整饬,尚有砖石铺径,供人方便往来。闵石顺着石径向右,弯弯曲曲前行,走不出多远,一面石墙赫然当道阻断去路,一扇大铁门嵌墙矗立,环扣狰狞。闵儿心想:“这里可能就是地牢了。”当即走到大铁门之前,细听门内动静。但候了好一会儿,全没察觉有一丝儿声响。

闵大宽在石室内听见闵儿的声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继而听得闵儿恣意调侃卜里格,确信是她无疑,不由得又惊又喜,激动地冲着屋外叫道:“闵儿,是你在外面么?你怎的会在这儿?”闵儿佯作没有听见。闵大宽又道:“我是爷爷,从长安京城一路寻你到此,不小心落入贼人之手,没想到你却是在这里,真是谢天谢地!别来还好么?好生叫爷爷挂心哩。”

当于慕斯等人的目光一齐射向闵儿,满腹狐疑。闵儿对此早有预料,心中有数,不慌不忙应道:“这位大爷,你是在与谁说话?”闵大宽一时摸不着头脑,感觉奇怪,说道:“闵儿,我是在与你说话。你认不出爷爷的声音来了么?”闵儿道:“你是谁?称呼我什么?谁是闵儿?这位大爷,你必定是认错人了。本姑娘名叫李玉楼。”闵大宽大感疑惑,叫道:“我怎么可能会认错人?”不知闵儿何以狠心拒认自己,还改了称呼名号。

两人在石室中呆了许久,终于看到当于慕斯和宇文成岳回来,尾巴还跟着似刚睡醒的卜里格和丘林兰达。这两位匈奴汉子浑浑噩噩、垂头丧气,乍然见到闵儿,猛地精神一振,微微怔住。卜里格问道:“李姑娘怎的又回来了?”闵儿假装委屈难受不去睬他。当于慕斯道:“李姑娘受了惊吓,暂且回来避一避。”即照闵儿编造的情由当众约略说知,劝慰闵儿道:“今儿凶险连连,卜里格和丘林兰达两位叔叔也遭了贼人的暗算,被醉人香迷倒了,故而姑娘到得落马岗叫门之时,他们二人沉睡如泥,浑然不觉,还请李姑娘莫要见怪。”丘林兰达也歉然道:“若不是当于都尉和宇文兄及时赶到,给我们俩灌服了解药,我们俩实怕到明日都没能醒转过来。”闵儿心中暗笑,表面上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自不再和卜里格、丘林兰达二人计较。

当于慕斯将闵儿领到一处藉岩穴建造的石室之前,打开石门,点亮烛火。但见室内虽然天成,但整饬得仿如大户人家的闺房,绫罗绸帐,玉床锦被,妆台铜镜,几乎所有器物均从汉人习俗。

闵儿奇道:“此处是何人所居?”当于慕斯道:“这里是专门为李大将军及其家眷所造的下榻之处,号称香室,内中备有女用之物。你是他的宝贝千金,今晚就请在此安寝。”

闵儿听得家眷两字,立刻想起那个叫做丽姬的女人来。忆起那日丽姬和李大将军在坠月庵中的风流韵事,不由得脸热心跳,恶心想呕,不高兴的道:“我不要住在这里。”当于慕斯不解问道:“李姑娘不喜欢这里么?”闵儿赶忙掩饰道:“我住惯地面上的房屋,一会儿回到上面石室歇宿便是。”

闵儿轻轻叩了两下铁门,里面如死一般沉寂。俄而一个凶恶的话音突然从门内不远处轰然传来:“该死的东西,一大早来吵老娘做甚?快快滚开!”声音苍老,嘶哑恐怖,有如狼嗥,着实把闵儿吓了一大跳。闵儿大感意外,诧愕好一阵子不敢支声。里面那妇人久久不见有人回应,微似失望,喃喃自语道:“又是那些该死的山洞老鼠,真是讨厌。”语中颇多怨恨。

闵儿听她说的是胡语,也用胡语小心翼翼的低声道:“这位大娘,你开开门好么?”那妇人火气未消,吼道:“我若能把门打开,还会呆在这里么!你脑子是不是给毒虫咬坏了?”话音刚落,立刻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似的,不待闵儿回话,便即收敛语气惊奇问道:“你是什么人?”闵儿道:“我是李晚大将军的女儿,第一次来到地宫,感觉好奇,随意四处看看。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闵儿装作不再理会闵大宽等人,对当于慕斯道:“都尉大人,如今已是深更半夜,该早点儿歇息了。”说罢,重重地打了一个哈欠,示意他尽快招呼手下退去。当于慕斯只道她真受了惊吓,亡命奔波了一日,肯定已是疲劳困顿非常。既然她是李大将军的女儿,千金贵体,可不能闹出什么闪失,让她受了委屈。便喝止住卜里格,领着闵儿和众手下重又回到当中那间石室之内。

万兜沙等人在石室内听见卜里格叫骂,起初不明其意,不便做声。待从卜里格的诬责中猜知使其恶恼的缘由,木本清止不住开心大笑,讥讪道:“你这个匈奴猪狗,本就是你自己作的孽,没毒死你已经算你命大,还敢在这里丢人现眼,真是活该!”卜里格回骂道:“你这狗娘养的,敢骂我活该,改日我非剥了你的皮不可!”木本清道:“我就骂你活该!怎么着?有本事就把铁门打开,与我较量个高下。”卜里格道:“想要出来么?可没那么容易,我可不受你激将上当。这屋子是专门圈养牲口用的,正好适合惩罚你们四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你们就乖乖的在里边自作自受罢。若是肚子饿了,想要什么猪食狗食,求饶一声,倒还有得商量。”丘林兰达也凑热闹道:“卜里格兄弟,莫如猪食狗食也不给他们,饿死他们更好。”卜里格道:“饿死算是便宜了他们,这四人害得你我没能照顾好李姑娘,该笔账须得算在他们头上。回头问问李姑娘想要如何处置他们,是一块块肉的割下来喂狗呢,还是用鼎镬炖熬,把他们煮得个肉烂骨脱。”

闵儿一直跟在众人身后,没想到卜里格在气头上言语这般恶毒,忍不住接话道:“卜里格,你与别人的恩怨自个儿清算,莫要扯到本姑娘的身上来,本姑娘可不要领你这份情。”卜里格回过头来,看着闵儿道:“李姑娘切莫见外,这四个大胆狂徒是须得好好教训教训才是,否则半夜里偷偷摸摸对人做手脚,净干些见不得人的事。”闵儿暗暗不悦,不无嘲讽道:“可不知是谁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来?你确定便是他们干的么?莫不是你自个儿不小心,玩火自焚,着了自己的道儿?”卜里格只道闵儿对昨晚之事还在耿耿于怀,故意拿自己取笑,登时羞红满面,尴尬不已,幸而是在夜中,无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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