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咱不去挖煤了
那张刚毅又英俊的脸在挨近她的时候越过了,他低下头亲向了她里侧的孩子,她这才发现她里侧还睡着两个女儿。
“娘,别哭了,我会经常回家看看的,您要保重自己哈,秋月就是那个冷性子,心眼也不坏,我不在家,她怎么做您都别往心里去……”一个低沉浑厚的男性声音说道。
“呜呜呜……娘就是舍不得你走啊,咱家里又不是端不起糊糊碗,跑大老远的挖煤干啥呀……”这是一个老迈的嗓音,语气里充满不舍和伤心。
这里……
一股熟悉的气息忽然扑面而来,正发呆的她瞪大了双眼……
照片被风刮了下来,打着旋儿飞出屋门不知被风刮到哪里去了。
床上的人嘴唇还在蠕动:“如果,有来生……”
“两个小宝贝,爸爸去给你们挣钱了,你们要好好听妈妈的话,爸爸很快就回来……”他悄声跟两个熟睡的女儿说着依依惜别的话。
还在两张小脸上亲了又亲。
她叫林秋月,她度过了疯狂的、固执的、冷漠而愚蠢的、也是被世人咒骂唾弃的一生。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她只能后悔、流泪……
“呜呜呜……呜呜呜……”
当他亲完了两个女儿,缓缓看向妻子的时候,脸色陡然一惊:俩人对视了。
他随即挺直身子,倒退两步之远,紧张又抱歉的小声说:“我就是临走时看看孩子,我没别的意思……”
说罢背起蛇皮袋子就往外走。
她的眼睛渐渐模糊了,两只手用尽最后的力气把照片放在胸口,然后缓缓的耷拉到了床沿……
天空中刮来一阵莫名的狂风,穿过田野,掠过村庄,在这间破败的杂物间窗口停滞盘旋着,忽然像蛇一样钻了进去,游移在她已经冷却的身体上。
一间狭窄阴暗的杂物间,屋里散发着霉味,屎尿味,和腐肉味。一张垫着麦秸的旧木床上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女人,她身下已经腐烂了,屋里苍蝇乱舞,恶臭难闻。
没错,是两个小小的柔软的人儿。
她脑子轰的一声响:我重生了,重生在1986年,我男人还活着的时候!
就是今天,他要去外地黑煤矿挖煤,半年后死在了煤窑底下。
林秋月眼泪汩汩流出。她猛地起身,朝他开口:“青军,放下包袱,咱不去挖煤了。”
“啊……你说什么呀……”他扭过头惊楞的看着她。
林秋月被这哭泣声给吵醒了,她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景象令她呆住了:一盏如豆的煤油灯忽闪忽闪的,头顶是裸露着的木头檩条,墙壁是掺着麦糠的土坯抹的泥墙。她还看见了屋里一只枣红色橱柜,一架梳妆台,那是她出嫁的嫁妆。
她使出最后一股力气从枕头下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浓眉大眼,刚毅又英俊。
她喃喃地说:“青军……青军,我对不起你,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会那么糊涂,我要跟你好好过日子,做你的好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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