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的守护

开阳恍然大悟。

“什么……？”开阳恍神。

“镜。我说了，你们不过是镜内镜外的两个人而已。”

“……！！”开阳坐倒在地。

“再换句话说，你们本是一个灵魂。”神漫不经心地继续解释道，“懂么？以从属关系来说，开阳你是主要的体现者，因为共享同一个灵魂，所以只要一方受到伤害或遭受打击，另一方也会感觉到同样的痛苦，一方虚弱的话另一方也虚弱，你是主人格，所以受的影响还轻些，不过如果是晞日的话，会很痛苦，不是吗？”

“不~许你杀他~不然我马上自杀，有本事你试试好了~”他使劲拔出沾满血的剑，再指着自己胸口一脸认真地威胁道。

“……”神虚弱地站起来，不发一言。

“你不能杀了我，不是吗？你叫海音团把我关起来是为了让我不受到伤害，他们虽然对我态度不好，却从来不折磨我，我以前就是不明白呢~不过现在我已经知道啦！我们也是镜，不可能只有一方活着，我不记得的东西，你都知道对不对？”冷月的话看来字字都说到了点子上，“而且——看你这个样子，你比我要痛得多嘛~是不是……我是灵魂主要的承担者？呵呵~~”

“……你要毁了自己，毁了我，毁了这个世界吗？”神低沉地说。

“如果你放开阳和晞日回去，我就不那么干。”冷月说，他看了一眼血泊中的晞日，现出很关心的神情。“喂，神，他要怎么救？”

“我凭什么告诉你？”他哼了一声轻蔑地反问。

“凭我就是你，我要知道！你敢不说？不说我自虐了~”

“……”他的眼神冷得可怕，“他如果再呆在外界，必死无疑，除非他回去他应该呆的地方。”

“晕~不懂，讲明白点~”

“让镜消失，即是要两人变成一人，用一人的身体保护整个灵魂。”

“……”开阳呆住了。

“晞日哥哥，我们……”

他似乎叹了口气:“对，那是唯一的办法……”

“……那么晞日哥哥，你就好好在我身体里休息吧！”开阳接受了事实，他坚定地看着晞日，年轻人苦笑了一下。

“……那么，接下来就没有我在你身边帮你了……”晞日说，“而且，你也必须承受一些知道回忆后的痛苦……”

“——嗯？”

“……这件事，我真的很痛苦……”晞日落下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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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阳无力地跪在冰冷的地砖上，泪水纷纷掉落下来，他用双手捂住脸，无声地哭泣着。良久，他痛苦地抬起头。

“为什么是你呢……你要杀了我……师父……！”

他百般无助地看着神。

神沉默不言，只是依然用让人心寒的目光睨视着颤抖的开阳，他的神情表明他知道男孩在说什么，但那对他来说根本构不成一个宽恕的理由。

“我不相信……师父您会这样折磨我……这难道只是一场考试吗？！您恨我吗！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您这样毫不留情地对我……师父一直待我很好，那些东西难道在现在的您看来一文不值吗？！师父！师父！！”

“开阳！你到底怎么了？”冷月惊讶地抓住开阳颤抖的手——他的手好凉好凉，开阳的眼中满溢着悲伤。

“……没错。”神冷冷地说，“我不晓得那些情感的价值，不过我确实是晞日的师父，至于你，你该质问我的现在——冷月，质问他为什么要把你送到我这里来。”

“——咦？我！？”在这里两人的注目下，冷月夸张地张大了嘴。

“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别扯到我身上来不行吗——？不过……按你的说法，我应该是开阳的师父？？”

“是。”

“~~~不会吧……”他沮丧地低下头，“我现在可是什么用都没有呢……”

“冷月——叔叔？”开阳不知道要怎么确定眼前的事实才好。

“……”冷月默默地站起来，走到神和开阳之间，他转过身，面对神。

“虽然我很没用，不过我就相信一下你的话~那么~保护徒弟是不是也是身为一个师父应该做的呢？”他笑得灿烂，“我跟你不一样，我知道什么叫喜欢一个人，我喜欢开阳，所以就算和自己对立也会帮他达成目标，我觉得我们都是这场考试的主考官，现在，我已经认可他了，接下来我也要强迫你认可才行。”

冷月是认真的，他一反常态地用出奇冷静的语调胁迫起神:“为什么要和我分离？你要沉浸在自己营造的黑暗中吗？我很怀疑，你真的打从心底认为这样子陷害所有人是很好玩的事？你真的喜欢这个一团糟的镜之城？我们不是一个人吗？我丝毫不觉得你做的事是正确的，这点上我们跟开阳和晞日大不一样。”

“……你不会明白，我跟你巨大的差别。在这个世界中的我是主人，没有任何朋友，即是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我的心是封闭的，我的思想不受任何人管制，我是你，但又不完全是。”神平板平调地说。

“……你是年轻时的师父吗？”开阳突然在冷月身后试探地询问道，“你是那个一直活在复仇的阴影下的师父，对不对？”

“好吧，你说的对。”神承认道，“我拥有我大半的记忆，但那些东西影响不了我，我只是单纯地把它们当成普通资料，因为我是20岁以前的我，我对于排除异端的事很敏感，我会不择手段消灭一切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的事物，我不管我和你有什么私情，你不能离开，这是镜之城的规矩。”

“所谓的规矩，不都是你定的吗？你可以定，就可以改啊！”冷月郁闷地说，他的伤口还在流血，但他依然顽强地站立着。开阳在他身旁一手拉着他的衣摆，他第一次觉得冷月给自己这样强烈的依赖感，虽然之前冷月毫不自知，但他却依然教给他很多，开阳想起牢房中那一星期的快乐上课的生活，想起那两次逃亡——冷月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照顾自己，他终于清清楚楚地意识到。

“我不愿意。”神拒绝道，“这个世界是不可能被改变的，它有它存在的意义，它不会被抹杀。我劝你不要结果了我们，失去我的控制即是失去城的诅咒，如果这里的人可以随便离开，到时候受害的就不会是镜之城所在的世界，而是会波及到开阳本身所生活的世界，到那时候，我是无能为力的。”

开阳无法理解神在说什么，但他话里的语句却让他感到担心:“你说什么？你说这里会影响到其它的世界？！”

神点头，他沉默良久。

“我是我，但也不是我，我是我自己的奴隶……”他低下头，“我不喜欢这里，也不喜欢我自己，但我只能存在于这里。”

开阳听出他语气中淡淡的无奈，冷月却似乎听到的更多。

“你很难受吗？支配着这个世界？你是在憎恨一切，所以你从不认为自己有价值。”他苦笑着丢掉手中的亚蓝斯之剑，此时神已经虚弱地半跪在地，冷月咬着牙，他自己也在摇晃着站不稳。“……干嘛不相信我呢？我好歹也是你啊~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承担所有的黑暗？我又没说过不会帮你分担！我们都不是完整的自己，可是我们合在一起，就是。”

“……”

“……我们融合吧。”冷月微笑。

那些是什么——？！好像流水一般源源不断流入脑海的画面和自白，那是晞日的自白，他全都能感受到，但那不是最重要的！

开阳的脸色惨白，他木然地抬头看着神:“……为什么……”

开阳知道他指的是“死”。

“你还有什么招能阻止我？”神缓缓向他们走去，“我不会让你回去的，要不就乖乖呆在城里永远地活下去，要不就死在这里。”

“……啊……”开阳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他跪在晞日身旁，双手拄着地，看着地面上缓缓蔓延开来的鲜血，发抖。

“你不该碰他。”神淡然地说，“他保管着你忘却的东西，当你们互相接触的时间过长的时候，那些东西就会回到你这里——你们是镜。”

“我会出去的！一定要出去！”因为晞日的伤重，开阳也连锁反应地无法打起精神。他虽然顽强地注视着神，却一时也想不到别的办法。

“那你就去死。”他骤然加速，一下子消失了踪影。

“啊！”开阳一声惊叫。

——晞日……晞日……师父……师娘……飞影叔叔……幻阿姨……星月叔叔……晞日·毕维斯……开阳·毕维斯……这个世界是师父创造的游戏世界……为了帮助开阳……帮助我的现在……知道这里……刺客工会本部……成长的地方……无论如何也要出去……不能辜负师父的期望……

开阳惊慌地松开手。

“——晞日！你醒醒！”冷月恐怖地扶起他，他手上很快沾满了鲜血，冷月瞪圆了眼睛，他猛抬头:“你到底要害多少人才甘心……你这恶魔……”他没法用激烈的语气说话，这让他恼火不已。

为什么在自己被魔抓去折磨的日子里他没有来救自己，为什么那段日子他看上去一直身体不好，为什么当自己自暴自弃的时候他也完全没有精神……他一直在默默忍受着比自己更大的痛苦，却还对自己微笑，千方百计地要帮助自己，而自己竟然从来没发现到这一点，只是理所当然地满足于他的保护。

他看着晞日，眼泪模糊了视线。“晞日哥哥……对不起……如果我早些知道……可是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

“……我们的师父用他的力量在暗中把我俩分离，他知道这个游戏也许太难，所以要我引导你，我跟你一样几乎什么也不知道，但我至少比你经历得多得多……师父说我只能做一个普通的原住民，他说他要考验你自己的力量……他给我定下的第一个条件就是不能暴露我的身份……我……我就是你，我们思考问题的方式几乎是一样的，我可以推测出你在想什么……我不会死的，如果我死了的话……你也……”

“……唔！”在拳刃的刀锋刚贴到他脸上的那一刹那，神突然僵硬地倒了下去。他捂住腹部，缓缓地抬头，他的目光越过惊讶的开阳:“你……”

“……还真的有用啊？”冷月反握着亚蓝斯之剑的剑柄有气无力地笑着，“我试着玩的~你看我们俩长得那么像，我们会不会也是开阳和晞日那样的关系呢？”他用一只手猛地把开阳拉到自己旁边——冷月自己用剑刺穿了自己的肚子。

“……即是说，我是你的过去，你是我的未来……”恢复意识的晞日强打精神说。

明明没有伤到自己，但身体的哪里还是感到了刀锋划过的剧烈疼痛，极度疲劳，几乎无法集中精力，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他清楚地意识到晞日的生命危在旦夕，比任何人都清楚。

“晞日哥哥！”开阳拉住晞日的手，跟冷月一起拼命地把他拖离神的身边。神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静静地用嘲讽的表情欣赏着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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