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的守护

“没错……这是我以前的家。”目之所及所有的东西都维持着十几年前记忆里的样子，桌椅、装饰品、日常用具，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眼熟，神出于职业本能什么都没碰，只是把见到的一切都刻进脑中。

“你再笑得这么得意我就……我就每天都把你关在门外让你露天睡，据我观察你可是很偏爱躺屋顶和树杈上哦！”

视线正对着的那对紫晶色的瞳孔一下子瑟缩了，然后给少女一种被薄薄的水膜蒙住令人心疼地反着光的错觉。

唉，真是个爱撒娇的大孩子。

未确定屋主是谁的民居大门门锁再次败在刺客手上后，一行人终于侵入了内部。

不管是小巧的家具还是收好在角落的玩具都隐约在记忆中能找到相似的存在，神走到窗边推开那扇有深蓝色木格的窗，带着咸味的海风的气息刹时掠过他的身体，漫溢了房间的角角落落。他皱了皱眉，但又更添了一份伤感，这个咸咸的还有鱼腥味的空气，自己已不再习惯，而在十几年前，他几乎是每天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十六年，物是人非。

“你们不该让我回来……我本该忘记这里，这样才不会有这些无法控制的悲伤。呵，现在倒好，我又多了一重负担了，你们害的……”他面向窗外背对着众人，说话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沙哑，他最后终于不再出声，低着头，缓缓走到房间里那张小小的床边靠着墙蹲下，难过地蜷起身体。

幻在其他人微妙的目光中不知所措地张着嘴指指自己的胸口。欸？怪她吗？因为这个主意是她最先提起的？她也不知道神这种几乎对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人会突然软弱成这样啊！“神？神？哇你不会哭吧？这这这……今天我们来这的目的可不是伤心的说，我们是来给你过生日的耶！”

“……”青年连头都没抬一下。

“你、你的爸爸妈妈肯定也不希望你一直这么不开心的是吧？”

“……”

磕磕绊绊的劝解得不到一丝回应，幻看着这个保存完好的房间，想想自己遭遇的那场惨剧，明明她才应该更不满呢。

“你还有家可回，不应该感到庆幸吗！”

“……家？”青年发出了一声怪笑，“这个空屋？”他恼火得想把所有人丢出这个没有人气却傲慢地驻在这里说是自己家的地方。“你就知道拉我来，你换个位置想想，如果我硬拉你去斐扬村你家你去不去！”

“呜呜呜呜～～不要提村子啦！呜呜呜……”幻一下就被说得在原地哭起来。

“神先生，幻一直都不愿触及这方面的。”星月也是见不得伴侣哭泣，但这次或许真的是他们缺乏考量，除了顺着话题走向，牧师确实没听过刺客哪怕有一次主动提起他成为刺客之前的往事，“我们真的是单纯地希望今天能成为你快乐的一天。”

“……我不劝了啦！我也是，爸爸妈妈都被你们刺客杀死了啊！你看我有因为这事给你摆脸色看过吗？！”猎人气愤地一通自曝后使劲抱住牧师的胳膊，诗人和骑士都震惊地来回看着她和刺客。

“……”

“啊这……到底还发生过什么？”孤星小心翼翼地提问。

“你的好意我领了！我跟爸爸妈妈说过的梦想我一定不会丢弃！我要让他们即使在天上也不会为我担心！你呢！”

唉，虽然这女孩儿绝大多数时间都聒噪得要命，但确实也是斐扬人啊。那个与世无争的村子世代相传的良好教养和习惯性为他人着想的观念……有是有，但为什么在她身上表现得那么让人想叹气呢。

“好了好了你赢了。”刺客把右手拍在床板上泄气地站起来，“你也不用再考虑报仇了，告诉你算了，指挥屠村的那个已经死了。”

“——哎？！”两个女生不约而同地惊讶于神这句话。“神，你该不会……？”“你难道替我们？呜——可让你又杀人……”

“不是我杀的啊。”神打断了她们的话，他重新提起兴趣观察起自己小时候的住所，“工会死会员很普通的，你们只要知道这个结果就行了。”

他口中的会员也包括自己吧，冰对他这样的轻描淡写实在高兴不起来，但自己的心态也跟他差不到哪去，她苦涩地没有说话。

“……神，原来你对这些也研究得这么透彻？”冰好笑地看着他变戏法似的收起手里的工具，她觉得刺客这个职业要学的边缘性技能还真的有点丰富，而且这种技术要怎么评价呢……“噫以后我们家门可得造得精密些，以防你入室偷窃~~”幻接下了好朋友想说的意思。

“呃，我去你家不会敲门么？况且以后冰家就是我家，难道我不会用钥匙正常开门？”某刺客斜着眼反将了她们一军，巫师的脸红了。“呜……你还真能说出口啊……”“嗯？难道不是吗？”

伤感的情绪随之涌现，神无言地走到队伍最前面，从大厅侧面的扶梯上楼进入走廊，再向左转的那间小房间，就是他以前拥有的卧室，刺客推门，门没锁，带着轻微的响声开了，正对着门的窗外，越过白色的栅栏，蓝色的大海风平浪静。

“神……这是你的房间？”冰觉得这里的格局跟之前住着的吉芬的旅店颇为相似，而幻已经好奇地侧身挤过青年旁边的空间跑到房里东看西看：“哇～～好可爱啊～～完全不像是你的风格嘛……”

“后面有门，但被锁住了。”另一个既是英雄也是圣职者的牧师回来也很不在意地说，他带着众人绕到房子后面，这里离大海很近，民居所在处正好是一个小小的海湾底部，从白色的栅栏走出去十来米就能踩到沙滩，放眼望去可以看见艾尔贝塔东面辽阔的蓝色水面，转过身去看围栏的话，确实在中间有一扇木板门，上面挂着一把手掌大小的金属锁，并没有锈蚀的痕迹。

有一个可以一直一直两人住在一起的新家啊……可以共同面对日常的琐事，共度温馨的时刻，分享每次的喜悦，可以像之前在村子里跟爷爷一起生活时那样再次自己安排打扫清洁，下厨料理，阅读放松——妄想的细节越来越多，冰赶紧手忙脚乱地赶跑了脑子里这堆极具诱惑力的场景，她回过神来就看见青年正低头用带着调戏性质的笑容贱兮兮地盯着自己，巫师郁闷地抬手使劲揉他的脸。

“就是哎，这房间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孩住的地方，神这气氛跟你完全不配哦！”邪表示同意，“嗯——不过如果是刚认识时候那个失忆的你，好像还有点吻合～”

“有些事情是能让你的一生完全改变的。”青年站在走廊上没有感情地说。16年前他眼前的血腥一幕，它是自己人生的第一个分界点，那场血祭把他天真的童年封印在10岁之前，然后把一颗冷漠又充满仇恨的心塞进他胸口，从此他不再相信世界的所谓真善美，选择用杀戮来发泄心中的失落和孤独感。十年，他为报复而活了整整十年。

“人都是会被感情左右的，认识到自己的无力，没有认命而选择了不惜代价去补救，你做出了大多数人做不出的选择。”少女轻握住他的手，“只是有些感情也会导致人的自我毁灭，总是怀着那些消极而邪恶的情感的话，你这一生都不会快乐……不要再被过去那件事产生的仇恨蒙蔽了，神，至少你在这里的回忆都是快乐的不是吗？”

神面带鄙夷地制止了妄想把门撞坏的猎人。

“要进去就进去了，干嘛要做出砸门这种事，搞出这么大动静你还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在擅闯这屋子么？”刺客从身上极其顺手地摸出一根形状简单的细铁丝，三两下就无声地把锁打开，“进去吧。”

“可是……还没有确定是谁的家……”要做为骑士的孤星做出这种可能违法的事还是很为难他，他犹豫不决地看着星月走进去的狭窄道口。“看这房子也不像是有人住，我们就进去看看，如果不是就出来啊！”明明身为全国人民敬仰的英雄，某猎人倒是一点都没负罪感地边说边左右张望，“现在这附近没人~~”

这就是他小时候待过的“家”么？

他本来对这里差不多已经淡忘，也许再过个几年，自己就会完全记不起这个房子，但眼之所见在刺客那很浅的记忆上狠狠划了一道，那些本不清楚的东西全都清晰地涌了出来。

艾尔贝塔的，他的家。

青年环视了一圈面露担心的伙伴们，他刚才确实又陷入了无穷恨意的泥沼。他转过身默然地抱住身边的少女。

“你已经再次改变了我。”他在反应不及有点僵硬的少女耳边轻声低语道，那次斐扬森林的见面是他人生的第二个分界点，她潜移默化的指引压制住了自己心中扩大的仇恨，从深渊的泥沼外拉住他，让他看到此前只顾注视着深渊永远不会发现的其它感情，她告诉已经想要放弃人性的自己他不是恶魔。青年松开手，迈出脚步走进向海的房间。

“不要……”

“真的要进去？”所有人里最缺乏兴致的刺客无可奈何地问。

“当然~来来我们把门砸开！”幻兴致高昂地晃着锁招呼其它男人去帮忙。“晕死，我不能做出这种毁坏他人财产的事啊。”孤星超级为难地站在原地推辞，就算是崇拜对象的要求，他也不能昧着良心去满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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