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源里

妙裳伸出手轻轻拦住苏正杨，说道：“你我一日得见两次，也是缘分，公子不用着急走，不如上楼去，与奴家小酌几杯。”

想到这，他又出门去，想多打探一下，没想到走了一圈，听到的消息，还不如在拾翠坊老师傅那里得到的有价值。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苏正杨抬头，不知不觉已到了掌灯时分，夜晚的汴京城，依旧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华灯初上，夜色迷人，真是别有一番风韵。记得儿时，他也是这般贪玩，不知不觉就玩到天黑，晚上父亲母亲偶尔也会带他出来，当时的街道也是这样的流光溢彩，惹人沉醉。他想到往事，不自觉负手多走了几步。

妙裳背后的华灯，把她映衬得更加妩媚动人，她灿烂一笑：“我心里也总觉得，今晚会再次遇到公子，这下可巧，刚出门就碰到了。”

苏正杨说道：“不耽误姑娘做生意，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

“还能有什么门路？在京城重地做这种生意，黑白两道不认识几个人，店是撑不下去的。”妙裳轻描淡写道，“昨日的陈大官人之事，便可见一二。”

“不知姑娘可知晓多年前一个叫锦瑟的姑娘？”苏正杨问道，锦瑟是二姨娘的名字。

妙裳想了一会，缓缓道：“锦瑟……这名字有点熟悉。我想起来了，听几个年纪大些的妈妈说起过，后来她遇上一个对她情深义重的恩客，为她赎身了。”

“姑娘知道她之前的事吗？”苏正杨问。

“她离开好多年了吧，具体事情，妈妈们也记不清了，左不过只记得她觅得良人罢了。”妙裳莞尔一笑，起身把窗子打开，说道：“良辰难得，老说这些无关人等作甚。”说罢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说道：“今夜月色甚好，不如让奴家为公子弹奏一曲吧。”

苏正杨笑道：“能听姑娘一曲，苏某今日有耳福了。”

于是妙裳取过琵琶，修长白嫩的手指轻抚琴弦，曼妙的声音便从她的指尖跳出，洋溢在静谧的房间，妙裳不时抬头朝苏正杨浅浅微笑，眼波流转，摄人心魄。

一曲弹罢，妙裳说道：“公子以为如何？”

梁宜然默然点点头。

梁父听到这边有声音，也走过来跟年轻人闲聊，他受苏员外所托，这几天由孙掌柜陪着去拜访了几个苏员外的旧友，梁父本想带苏正杨一起去的，可苏正杨毫无兴趣，梁父只好自己去应付。眼下事情差不多忙完了，他告诉几个年轻人，想玩什么，想买什么，就趁这几天抓紧，他们出来的日子不短了，也该回去了。

“姑娘来此多久了？”苏正杨问道。

“十四五年了吧，我七岁便在此了。”妙裳道，“那时吃了不少苦，学习弹琵琶，手指都快断了。”

苏正杨说道：“我出去逛了逛，好不容易到京城，我不得开开眼嘛。”他偷偷观察了梁宜然的神色，试探着问道：“陈公子刚才搬走了……”

苏正杨想到，他们已经来到京城多日，眼下瘟疫险情已解，他们也不好一直住在孙掌柜家里，钱先生交代的事，得抓紧时间了，可眼下韩济又突然没了踪影，真是让人焦灼。

“那时便是秦掌柜在经营露华浓吗？”

“嗯。秦掌柜当家好些年了。”

“他之前是做什么的？”

梁宜然说道：“我与他只是同乡，他走了，我没什么不好的，希望他得偿所愿吧。”

苏曼蕊叹气：“你们……真的就这么结束了？不是在说气话？”

苏正杨发现梁宜然并不在送别的人里，想来还是没有放下，正在难过吧，于是他来到梁宜然房间，发现门开着，苏曼蕊正在跟梁宜然描花样子玩，苏正杨轻咳一声，走进去，苏曼蕊问道：“你一大早跑哪去了？”

苏正杨想着，妙裳接触的人多，说不定她知道什么消息，不如向她打听一下。于是笑着说：“佳人相约，苏某若推辞，岂不是太不解风情了？有劳姑娘！”妙裳莞尔一笑，侧身把苏正杨引进露华浓。刚一进门，秦武不知从哪钻出来，卖力奉承，不仅帮着把闻讯赶来的姑娘们从苏正杨身边轰走，还亲自引苏正杨上了三楼，边走边介绍：“一看公子就是雅致的人，小店三楼就是专门为风雅之士置办的，三楼的姑娘们也跟楼下的不同，平日里也只是与文人雅士谈诗论画，探讨音律，妙裳可是我们店里的榜首，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多少达官贵人想见一面，都争破了头，今日妙裳姑娘主动邀公子，可见公子非同一般呐。”

妙裳以丝帕遮口，娇羞一笑：“苏公子自然非凡夫俗子可比。”说话间就到了妙裳姑娘的房间，妙裳把苏正杨请进去，苏正杨发现房间里布置得果然高雅，四周墙上挂的是泼墨山水，一张素雅的屏风旁边燃着淡淡的香料，香炉里有微烟袅袅升起，屏风后面的床上挂着淡青色的帷帐，床边桌子上摆着一把琵琶。没想到风姿绰约的妙裳居住的地方竟是这般淡雅，与一楼的喧嚣截然不同。

秦武引苏正杨入座，又吩咐备了上好的酒菜，忙活完以后就知趣地退出了，门关上之后，苏正杨顿时觉得清净了不少。

“听一些年长的妈妈说，秦掌柜是个孤儿，为讨生计，很小便进了露华浓，从跑堂做起，一直熬到了管事，也积攒了些银两，后来从上一任掌柜手里盘下了露华浓，开始自立门户，一直到今日。”

“把买卖做这么大可非易事，秦掌柜可是有什么门路？”苏正杨问道。

直到一张熟悉的俏脸出现在眼前，苏正杨才止住了思绪，叹道：“想不到又遇到了姑娘。”

“我看到了。”梁宜然平静地说道。

苏正杨说道：“那你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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