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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

第12章:离婚?没门!

是王妈来开的门。她看见林绪,说:“林少爷,您是……”她并没有让林绪进门。

晚上,尤他带着一大束鲜花,很是帅气:“行了哥,晚上还是我去搞定吧。你是哪座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我才过来,就听到大家怨声载道。”

林绪是知道尤他的本事的,既然他主动请缨,他就有十足的把握。“好,那我先走了。有事给我电话。”林绪说完,起身就走了。

林绪迫不及待地打开房门。等待林绪的,是空落落的屋子和满室的寂寥,落尘不在。

他拿出手机,给落尘打电话,通了,却没人接听。林绪调出落尘的课程表,她应该是下午的课,即使去上课,也应该回来了。林绪走到楼下,摁了门铃。

落沙也跟过来。他再不喜欢林绪,基本的礼貌是要遵守的,不然姐姐会不高兴的。落沙帮忙盛饭,摆碗筷。本来就王妈和落沙的时候,他们都是一起吃的,但现在林绪来了,王妈执意让他们先吃。这就让落沙觉得这个林绪很是有些碍眼,不但和自己抢姐姐,现在还跑到这里来耀武扬威。

刚认识的时候,落沙对林绪还谈不上好恶,但接触得越多,就知道得越多。他渐渐明白,这个霸占了自己姐姐的林绪,虽然名义上是自己的姐夫,但并不算是自己的家人。姐姐得和他住在一起,才能换来现在的生活。对于姐姐的决定,落沙知道自己没有插言的余地,姐姐有她自己的选择,而他可能也是促成这个选择的因素。但他有不喜欢林绪的权利。所以,对于林绪偶尔的关心,落沙也不多回应,就只简单回答,绝不主动攀谈。当然,这都是在落尘看不到的时候。落尘总是教育他要尊敬长辈,要好好学习,要争气,所以,落沙在落尘面前还是不敢造次的,毕竟林绪也算是自己的长辈。

落尘洗完出来,就看见林绪和落沙都坐在那里,等着她一起吃晚饭,觉得很是新鲜。见王妈站在一旁,落尘知道林绪在这里吃饭,王妈一定不会和他们一起吃了,所以落尘就说:“王妈,您先去歇会儿,等我们吃完叫您。”落沙也配合着半推半拥地把王妈送回房间。落尘取出一个空盘子,把菜都盛一些出来,又留出一碗汤。她尊重林家的上下之分,但不代表她也有高下之见。在大宅里她管不了那么许多,但王妈像家人一样,照顾他们尽心尽力,怎么能让她吃剩菜?

林绪看着落尘和落沙忙活,并没有出声。在他看来,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对下人体恤,并不表现在一餐一饭上。在林家工作的人,生活都有保障,到了退休年龄,也能颐养天年,若是患病,更是全力救治,福利很好,让他们没有任何后顾之忧。落尘在这点上没有大家风范,所幸她在大宅里没有表现出来。

等落尘和落沙都坐下,林绪拿起筷子,说:“吃饭。”他这个样子与林钊在大宅里如出一辙。落尘看着,忽然想到几十年后的林绪就是林钊现在的样子,依然是很无趣。

吃过饭,落尘收拾桌子,落沙刷碗,然后把给王妈留的饭热好,才叫王妈过来吃饭。王妈本就是个软心肠的人,见他们这样做,捧着饭碗偷偷地掉了几滴泪。落尘还是淡淡的,她这样的态度从来不会让人觉得难堪。

林绪坐在客厅里看新闻,等落尘忙完了一起上去。经过今天晚上一起吃饭,林绪更加确定之前的设想是完全可行的。

落尘又低声和落沙说了几句,才走过去对林绪说:“我们上去吧。”

回到家里,林绪并不急着和落尘说什么,径自进屋洗澡换衣服去了。他觉得既然已经心中有数,就不急在一时。

落尘也回自己房间换衣服。今天她突然提出来要搬出去,的确有些冒失,但白天一个人的时候她仔细想过,还是觉得这个决定没有错。离开林绪的想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她的心里生根。

落尘拿出一个垫子,坐在了地上。地板是热的。她靠着床,等着林绪过来。这个家里,满屋子都没有能谈话的地方。

林绪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拿着书、席地而坐的落尘。半长浓密的发丝垂落着,只隐约露出后颈的白皙,她浑身散发着慵懒与妩媚。林绪觉得自己的手像是不受控制了似的,痒痒的,想拂开她的头发,抚上她曲线优美的颈,还想一直向下抚去。他的手很痒,似乎心都跟着痒了起来。

林绪走过去半跪在落尘身边,拿开她的书,俯身吻着她,手放到她的身后,自下而上抚摩着落尘。落尘不得不承认,林绪如果想的时候实在可以称为高手,在跟他的相处中落尘都是享受并且满足的。所以,落尘一时有些犹豫要不要扫兴地推开林绪,继续早上的话题。

林绪并没有给落尘更多的考虑时间,他的吻细细密密,他的手温暖湿润,他的怀抱里是落尘熟悉的温度和味道,蛊惑着落尘忘情地投入。

林绪扳过落尘的脸:“还要吗,这么热情?”落尘马上停止了所有动作,闭上眼睛,不敢看林绪眼底的火焰。她是知道林绪的能耐的。落尘的脑子里闪过一丝理智,现在,还要谈话。

“林绪,林绪,”落尘奋力从林绪的身下挣扎出来,几乎用尽了最后的那点儿力气,“我们还有事情要商量呢。”

林绪又抱住落尘:“说吧,”他的头在落尘的身上轻蹭,感受着落尘丝滑肌肤的凉意。

落尘用手护住自己:“你这样,我怎么说?你下去,我们好好说话。”落尘觉得林绪性格的某一部分是分裂的,他平时那么道貌岸然,私底下却是个有些纵欲又有些爱耍赖的人。哪个他都不是不好,但是叠加在一个人的身上,总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落尘,”林绪没有放开她,只是轻环着她,正色道,“早上你说的事情很好解决,让落沙和我们一起生活。”

落尘根本没想过林绪会做出这样的让步。当初别人告诉她林绪不喜欢家里有外人走动,她那时将信将疑,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程度的不喜欢。但跟林绪生活了这么久,家里从来只他们两个,再没有任何人来过,即使是跟林绪很亲近的尤他或者林端紫,都从来没有到这里来过。这个房子是林绪自己的城堡,寂静的城堡。实际上真正封闭的是林绪的心,他的心,不允许任何人驻足。

落尘没有质疑林绪的决心,她知道林绪一定是考虑清楚了才会这样提议的,并不会随口说说。

“住哪儿?”

“把这个公寓上下打通,或者再买新房子。”

落尘不知道怎么开口拒绝林绪的好意,说清楚自己的想法。这半年来,林绪对自己的态度一直是很忍让。现在,她刚一提出想要和落沙一起生活,他就愿意对落沙敞开大门,因此落尘很是感激。但看着林绪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落尘又觉得如果事情不从根本上解决,那就不叫解决。迟早有一天,即使没有任何借口,她也是要离开的,离开这个男人,离开他的世界,寻找自己的路,建立自己的世界。即使现在成全了他的想法,但最终她总会违背他的意愿。

落尘小心翼翼地开口,虽然知道怎么解释都是徒劳,因为拒绝本身就是伤害:“林绪,我是想和落沙搬出去。”

“不用搬,让落沙搬进来。”林绪耐心地又重复了一次。虽然他不相信落尘没听清楚,但他也是想再一次强调自己的意见:离开,绝不可能。

“林绪,落沙只是一部分原因,另外一部分是因为我自己。”

林绪握紧了落尘的肩。他知道落尘想说什么,她只是想离开自己,拿落沙说事儿罢了。“现在要冷静。”林绪对自己说。刚刚才分享了亲密的两个人,靠在一起说要分开,林绪怎么也想不清楚,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

“林绪,当初我决定跟你生活,并不是因为你们的钱和背景。促使我做出决定的是我自己的需要,那时我觉得我需要一个依靠,需要温暖,你就是那一切的来源。”

“现在不是了,或者不需要了?”

“我也说不清楚,但人的需要是会不断升级的,所以我选择离开。”过度渴望,求之不得的结果,就是极度的厌弃,恨不得从来没有见过他,恨不得从来没有拥有过,落尘就是这样的心情。落尘知道,林绪把他能付出的都尽数付出了,但只有这些是不够的。

“你选择?!你有什么资格选择!”林绪坐起来,他的表情有些狰狞。

“我没资格。你连理我都觉得是抬举我吧?”落尘有些自嘲,“经过了那些被你故意冷落的夜晚,经受了被你漠视的屈辱,我现在就想平静地离开。”

“你要,你想要,你知道‘要’这个字不是那么随意的,你得有‘要’的权利。”林绪真的未曾想过他会被拒绝,也未曾想过落尘会想要离开自己。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就是我自己的权利。你不也说过要把握住自己吗,我只是做我所想做的。”落尘的情绪已经有些离别的哀婉了。林绪毕竟是自己曾经迷恋过的人,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甜蜜美好的瞬间。这么成功的一个男人,曾经是自己的,却又永远不是自己的。

“你觉得你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我就奈何不了你是吗?找爷爷谈,你真想得出来!你知道我们林家是没有离婚的先例的,祖训就是和睦!”

“不是的,当初签协议时明明说好只要我还了钱,我们之间的婚姻就结束。”这点,落尘是记得很清楚的。

“你不也说过即使还钱了,只要我不同意,你就不离开。你别只控诉别人背信弃义啊。”林绪讽刺道。

是啊,落尘觉得自己的确是不守信用,答应过的事情不想去做,委屈自己的事情一点儿也不想去做。自私吗?任性吗?或许吧,落尘也无从辩解。林绪甚至没有任何别的女人,没有任何不忠的迹象,在别人看来她急着要离开是不可理喻的吧。但是,落尘现在就是这么希望能和落沙过简单的生活,过没有林绪的生活,这种想法一旦产生,就呈燎原之势,不可遏制。

“林绪,你希望我就这么守着你过我的一生吗?”

“不应该吗?”

“林绪,你是不是觉得我同王妈他们一样,在你的家里,在你的生活中是有一个位置的,不论权利还是义务,都有着明确的界定?你要做的就是给我最好的福利,让我对你尽心尽力,还要心怀感激。或许,是我不满足了吧。因为我现在慢慢明白什么是我想要的,什么是我不想要的。”落尘望着林绪,心里酸酸的。

“我也想守着你,就这么守着你,一生一世,不论你爱我与否,能看着你就好,能陪伴在你身边,就已经足够幸运。但一生很长,我需要爱去支撑,单是我爱你那也可以。可是,你不需要我的爱,甚至不允许我爱着你。林绪,我不能和自己抗争,我不能对自己宣战,那样好累。”落尘不自觉地拉过枕头抱住了。

“离开,或者只是我的任意妄为,可能我会后悔。但如果在一起,我怕我会再爱上你,我不想再经受一次那样的痛苦,甚至是几次,或者无数次无休止的循环。我想趁现在我还能抽身的时候,离开你。

“我并不想对你说我的这些感情,在你看来,这些都是虚无缥缈的,无病呻吟,但这就是我所想的。或许在我说给你听之前,我都没有想清楚。但我现在确定,林绪,我确定我想离开你。”落尘从未对林绪说过爱他。她并不想用自己的爱去交换什么、索取什么。她觉得爱在爱着的人之间,不言自明;爱对于不爱的人,只是枉然。所以,坦承爱意的同时,也是落尘对爱的告别。

的确,对林绪而言,感情太虚了,那不是他能够解决的问题。因为爱,所以要离开,这是什么逻辑?好像冠上爱的名义,什么都是应该被理解被原谅的,这也是林绪讨厌这个字的原因。它堂而皇之地破坏秩序,现在它就在破坏自己的秩序。

林绪揉了揉眼睛,觉得落尘肯说出来,也还是好事。“落尘,我想,我听懂你的意思了。但为了改变而改变,为了离开而离开,对你也毫无意义。并不是离开我,你就安全了,你就不被打扰、不受伤害。你换个角度想一下,我们之间经历过你认为的最低谷,最坏也不过如此了,所以我觉得未来肯定会比目前好的。

“不如这样,我们先和落沙一起生活一段时间,等你能靠你自己安排好你和你弟弟的生活,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我们再谈这个问题也不迟。”林绪尽量让自己的表达更有说服力、更诚恳一些,他现在还没有劝落尘打消念头的把握。

落尘觉得,林绪说得也的确有些道理,但又觉得自己近乎歇斯底里地说了那么多,被他就这样不着痕迹地化解开了,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无用功。落尘觉得自己明明已经破釜沉舟,怎么在林绪面前就显得那么幼稚?落尘感觉得到有什么是不对劲的,却找不到。

对,不能将来再谈,如果拖下去,自己怎么还会有勇气,怎么还会有决心?现在她都十分勉强,将来就更会认命了。

“那你给我个期限。”

“等你大学毕业了,我们再谈。”林绪应允。

“那时,你就放我自由?”

林绪沉吟了一会儿:“落尘,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自由。如果那时你还是要离开我,我答应你我会认真考虑的。”林绪坚持着。他觉得应该给彼此留有余地,话不能说得太满。

林绪拉过落尘,搂着她躺下。落尘此刻才意识到他们都未着寸缕,这样来探讨问题,哪里会严肃?怪不得林绪能四两拨千斤,几句话就把自己打发了。刚才落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觉得冷,现在才感觉寒意自内而外地散发出来,落尘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其实,屋子里的温度一直是二十多度。但落尘畏寒,冬天的时候都会觉得很冷,手脚怎么也焐不暖。

林绪靠过来,用手握住了她冰冷的脚:“才觉得冷?下次武装好自己再谈判。”

落尘偎进林绪的怀中。他的怀抱还是那么的温暖,也许她什么时候对这个温度没感觉了,才能真正地离开吧。落尘就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在林绪沉稳的呼吸声中,在林绪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这一夜,落尘觉得睡得很好。她醒来的时候,冬日晨光点点洒进,竟也有一丝暖意。林绪竟然还在她的身边熟睡。落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林绪,睡梦中的他,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睫毛又密又长,睫毛下面一片静谧。林绪的睡姿和他的人一样,端正,一丝不苟,好像睡着的时候他也丝毫不放松。看着这样的林绪,落尘忽然觉得有一点儿心疼,他才二十多岁就撑着整个华林,就肩负着那么多的责任。林绪一定没有像自己和落沙那样玩过吧,他只是在家里健身,有过什么玩乐呢?起码落尘住到这里之后,好像不曾见过。

昨天还信誓旦旦地要离开,今天就因为他在身边过了一夜,就因为他赏脸同床共枕一夜,就开始替他操心了,心思又围着他转了!落尘觉得自己真是不争气,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头,打算起床,上午还有课呢。林绪就让他睡吧。

其实林绪早在落尘醒来之前就已经醒了,他的生物钟准得很,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他睁开眼睛,看到身边熟睡的落尘。这对他来说真是个全新的体验,他好像从来没有跟别人在一张床上睡过觉,但是好像感觉还不错。

落尘把被子都卷在身上,蜷在一旁。他的身上只有个被角。林绪把落尘抱着的那部分被子挪了出来,才算是勉强盖住自己。幸好屋子里的温度还可以,不然他一定会感冒。被子上有落尘的余温,林绪闭上眼睛用这个温度暖着自己。最近这几天,他觉得自己的心真是累。但不可否认,昨天夜里落尘有一部分话还是让他窃喜的,漠视和无视还是有本质差别的。那时,他只顾着要安抚她,现在回想起来,那可以当成是落尘的表白,她可能还会爱上自己。

林绪也觉得奇怪,以前觉得如果被爱上是件极其麻烦的事情。但现在,如果爱能绊住落尘想走的心,林绪觉得那就让她爱吧,两害相权取其轻。

林绪在落尘马上要下床的时候,拉住了她的手:“想尽快和落沙住在一起,只有搬家。我会让王助理带你去选房子。你来收拾,周末弄好,搬进去。”

今天已经是星期三了,落尘跌坐在床上:“哪能那么快啊?”

“王助理会协助你弄好的。房子先在现有的几套里面选,你不满意的话,再告诉我。”林绪说完就回自己房间了。一直到落尘走,他都没有再出来。

落尘匆忙地往楼下跑,边跑还边想:最近自己是怎么了,好像总是慌里慌张、手忙脚乱的。虽然和之前承诺他的不大一样,但落沙一定还是很高兴的吧。

来得及跟落沙一起出门,落尘只能长话短说。

“落沙,林绪同意你搬来和我们一起住。我今天下课就去看房子,周末就能搬了。”

落沙听了,猛地抬头,眼里都是不解。

“落沙,我们和林绪一起住,你愿意吗?”落尘并不想跟落沙解释太多,何况她自己都不十分清楚,自己怎么那么轻易地想离开,又那么轻易地被留了下来?但照顾落沙的心愿还是实现了,别的也就没有再想的必要了。

“王妈呢?”

“也是一起。”

落沙不出声了。虽然他和姐姐能在一起,但林哥哥——他没被要求叫林绪姐夫,所以一直也没改口——抢走了姐姐,出于本能他不喜欢林绪。另一方面,他有些怕林绪,觉得他深不可测。跟他一起生活,落沙想都没有想过。

“姐,”落沙犹豫了,能跟姐姐在一起固然好,可是联想到昨天晚饭时的情景,他知道,今后的日子都得那么拘束了,“我是想和你住在一起,可和林哥哥一起住,我会很不自在的。”

落尘抿着嘴看着落沙。她觉得自己算不上好姐姐,不能时刻把落沙的利益摆在最前面;她也算不上好妻子,对林绪也没有怎么关心过,他是自己的男人,可他的吃穿住用,自己几乎都没关注过。

相反,她身边的这两个最亲近的异性用他们的方式在体谅和照顾着自己。这些其实是落尘刚刚看着林绪的睡颜时领悟到的。落尘觉得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似乎自己不仅没有长大,反而因为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还有些退步。

落尘并不是非要落沙其乐融融地和林绪生活在一起。在她看来,如果他们生活在一起能够相安无事就已经足够了。每个人的活动范围也无非就那么大,相处起来又能有多大的问题呢。这并不是落尘的想法过于简单,而是她的逻辑就是如此。她觉得人人都能管好自己,每个人都约束自己,小到一个家庭,大到国家和社会,自然就安定了。

“落沙,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有你自己的事情,跟林绪住在一起,只是住在一栋房子里面,不要想得太多。我会从宿舍里搬出来,如果你愿意的话。”落尘虽然希望落沙能够同意,但也不想过多地劝说他,“你自己决定吧。”

“只有咱们俩,不行吗?”

“好像不行。”

落沙心里清楚,一定是林哥哥不同意姐姐离开他。

“姐,我们花了他们多少钱?”

落尘被落沙认真的样子逗笑了:“落沙,很多东西不是用金钱衡量的,不是你把钱都还给他们,就互不亏欠了。比如他们对你的栽培,在你身上用的心……欠人家的人情,只能量力而还,尽自己的本分,做能做到的事情。”这其实是落尘一贯的想法,在落沙的家里时是,现在也是。她尽力做自己能做到的,超出能力范围的,也不会强求自己。

落沙似懂非懂。最终他还是要在落尘的庇护下生活,林家人对待他们也不是施恩的态度,所以他很少考虑这些。他喜欢林老爷,喜欢徐蔓之,喜欢王妈,他就去亲近他们,没想过其他的。他只想快些长大,好照顾姐姐。

“我要做什么?”

“不要你做什么,你好好地长大就行了。”落尘的身高只到落沙的肩膀了。她抓住落沙的胳膊,两个人向车子走去。

落沙有些泄气,觉得姐姐还是拿自己当小孩子:“姐,你去看房子吧,我愿意和你们一起住。”

落尘拍了拍落沙的手:“好。”

这两天,落尘都是来去匆匆,上完课就回家。

今天,落尘回来得早,就先回宿舍收拾一下,舒适的宿舍生活就这样没有了。但体验了大学生活,落尘觉得已经足够了。她需要把小东西收拾一下,别的林绪自然会安排。她什么时候这么依赖他呢,还是一直都这么依赖,所以才使自己的有些功能退化了?落尘坐在那里想,林绪和自己在一起,有什么功能是退化了呢?好像没有吧。他还是那个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无所不能的林绪。

这时,敲门声响起。落尘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蒙蒙的大嗓门叫道:“落尘,我看到你进楼了。快开门,躲是躲不过去的!”

落尘莞尔,这个蒙蒙怎么串门都这么张扬,生怕没人知道似的。

门一开,蒙蒙就冲了进来,又用同样的速度关好门。然后,她又警觉地四处看看,压低声音说:“我说嘛,楚荆扬那样的极品你怎么都看不上?原来你竟然和华林的董事长林绪有一腿,怎么好男人都砸在你身上了?我想砸别人身上还被人给闪了。唉,让不让人活了,什么世道!”

蒙蒙的思维跳得太快,已经从打探过渡到为她自己感叹中了。“生不逢时,既生尘,何生蒙!”然后她又啊啊呀呀地唱了一顿花腔,倒在了落尘的床上。整个过程,完全不需要落尘的参与。

其实,蒙蒙见到林绪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就是华林的现任董事长。但林绪实在是太出名了,C大为自己培养出这样的人才而大肆宣传,把他的照片放大了,跟很多名人一样挂在教学楼的走廊中。蒙蒙只是觉得他很眼熟,因为比林绪低好几个年级,所以她并不熟悉他的事迹。可是她路过时扫一眼那些照片,总觉得有些印象。回到宿舍里,她就觉得自己怎么好像见过这个人啊?第二天,食堂里的电视播华林要上市的新闻,还附了一绪的照片,还有一段他在董事会演讲的录像,很多男生女生都仰着头看,蒙蒙也凑了过去。她猛然想起这是那天找落尘的人,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

蒙蒙自己的来历也不简单。她家从曾祖父那辈开始,就代代都在军界,从军从政,都离不开这个根源。现在,她家里的亲戚遍布全国,势力很大。她的将来早被安排好了,她唯一的反叛就是没按照家里的要求报考军校,而考进了C大。父母也是心疼她,也就默许了。她是在爷爷的咆哮声中来C大报到的,上学以后,就始终没敢回家。

蒙蒙觉得落尘是个有故事有经历的人,和她在一起,一点儿压力都没有。落尘很超然,对其他人好像没有任何要求。躺在落尘的床上,蒙蒙觉得简直舒服极了。还有落尘做的菜,对于从来没有吃过家常菜的蒙蒙来说,那就是绝对的美食。这些就足以让蒙蒙把落尘作为一生的知己,用来赖吃赖喝耍赖皮的知己。

蒙蒙最近喜欢上建筑系的一个男生,叫李其。李其是那种从小就学画画,艺术气息很浓,有些颓废,但也很有才气的人。蒙蒙和他们系的一帮人都走得很近,称兄道弟的,总混在一起。她也知道,这样的男生家里是一定不会同意的,规矩、木讷的人或许还合爷爷他们的口味。蒙蒙就想把他当哥们儿。可就在蒙蒙痛下决心时,竟然有个校花级的清纯女生向李其表白,还整天地缠着李其,到哪儿都跟着。

本来要是校花不出现,蒙蒙觉得还能按捺得住,可一有明确的情敌出现,她就实在忍不住了。她先是紧跟着李其,不让校花有出手的机会。可天天跟着就更觉得喜欢,自己不想动心,也不想让李其动心,所以经常和落尘念叨着想练玉女心经。总之,她把自己折腾得够戗。

和落尘堆雪人的那天晚上,蒙蒙又和他们一起出去吃饭。后来蒙蒙喝得有些高了。加上那个小女生含情脉脉地坐在一旁,不住地跟李其眉目传情。蒙蒙愈加觉得自己窝囊。她觉得自己先看上的,只是没出手而已,怎么就让别人勾走了呢?喝得也有些难受了,蒙蒙就出去吹吹风,希望看不到会好受些。

没想到,她抱着头蹲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时,李其就站在面前。蒙蒙心一横,管他什么将来呢,等李其被人抢去了,再惦记也迟了,先追到手再说吧,成不成那是后话,反正不能让自己空欢喜一场。所以,蒙蒙当时就开始了她有生以来唯一的一次,也可能是最糗的一次表白。

当时,蒙蒙也没想好要怎么说,只是站起身抱住李其:“李其,我……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她的话还没说完,一阵风过来,蒙蒙就觉得头特别的晕,胃特别的难受。然后就把她吃下去的东西全吐到他身上去了。不是李其不想闪躲,实在是当时蒙蒙太激动,抓他抓得太紧,所以他只来得及挣脱开她的一只手,当然未能幸免于难。

再之后的事情,蒙蒙就很模糊了,怎么回的宿舍,还说了什么话,完全没有印象,因为她只记得出丑的事情了。谁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不想留个好印象啊,何况是表白的时候,是要转为特殊意义的朋友的关键时刻啊。即使是不能在一起,也要让他当想起曾经有那么个女孩喜欢自己时,心里还是喜滋滋地得意。现在,蒙蒙是全砸了。尤其李其当时闪躲的样子,更是伤了蒙蒙的心,好像他唯恐避之不及。蒙蒙觉得自己是彻底失败了,失败加出了洋相,这让她这些天都猫在宿舍里,谁都不想见。

她唯一想见的人就是落尘,可她形色匆匆,似乎比蒙蒙自己溜得还快呢。今天好不容易逮到她了,蒙蒙很想和她一起待会儿,好像这样就能平静下来,然后厚着脸皮四处晃去了。

落尘看着蒙蒙一个人在床上折腾,捶胸顿足的样子,笑得不行了。蒙蒙其实是很漂亮的女生,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颧骨,笔直的鼻梁,适中却性感的嘴唇,近一米七的身高,很有些异域风情的美。如果说落尘是工笔,胜在味道,那么蒙蒙就是油画,浓妆重彩也掩不住她飞扬的神采。落尘觉得蒙蒙不说话的时候很冷艳,但她一耍宝,就什么形象都没有了。

“谁把你闪了,那么大的胆子?”落尘问。

“是啊,”蒙蒙回答。她想把自己的心事都告诉落尘,又觉得实在太丢人。

“蒙蒙,我要搬回家住了。”落尘觉得如果搬走的话,应该告诉蒙蒙一声,所以即使蒙蒙不过来,一会儿她也要去蒙蒙的宿舍的。说起来,她还从来没去过呢。

“怎么这个时候搬,一个学期都没结束呢?我不能来这儿赖着了啊!”蒙蒙有些离别的伤感。落尘是她最知心的朋友了,起码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见落尘似乎也很难过,蒙蒙连忙取笑说:“是不是你家那位有些寂寞难耐?”

“别笑我了。蒙蒙,等我搬了新家,请你过去玩啊。你一样可以随时去,待多久都行。”虽然落尘知道林绪不喜欢家里有生人,但看到蒙蒙因为自己要搬走露出的落寞神情,她好像看到自己曾经孤单的样子,就忍不住邀请她,想和她经常见面,期待她的造访。

蒙蒙当然清楚这种邀请的分量。像落尘这种人,请别人去家里绝对是很重视对方的一种表示,也可以说是最高规格的款待,是亲密的体现。蒙蒙冲过去紧抱了落尘一下:“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虽然她们仅仅相处了几个月,但好像是认识了很多年,彼此有种奇异的熟悉,很多事情不需要讲明。知己,是让人觉得温暖的存在。于是,蒙蒙觉得心没那么痛了。男人嘛,总会有的。

蒙蒙开始帮落尘收拾东西,利落地帮落尘装箱、打包。这个蒙蒙最是拿手,因为她家里经常会搞紧急集合,弄得跟正规军似的。见蒙蒙迅速地把什么都收起来,落尘连忙拉住她:“我要住到周末呢,日常用的先别收。”蒙蒙的速度落尘自叹不如,一会儿的工夫,就都分类收好,还贴上标签,秩序井然。

两个人收拾干净后,就手挽手地去上课了。她们从来都没有那么亲密的朋友。落尘的邀请,让她们在心里确立了彼此的友情。所以出门的时候,蒙蒙很自然地挽起落尘。她们对视一眼,眼里都是笑意。

这两天没捉到落尘人影的,何止蒙蒙一个。楚荆扬不能跟落尘一起上课,即使知道她的课程表,那也是徒劳。白天他很难抽身出来,毕业设计和公司的一个新产品开发都到了关键时刻。这两天晚上落尘又都没回来。

所以,能在路上遇到落尘,楚荆扬觉得定是有神仙相助,因为他刚刚走着的时候,还想着要是能遇到落尘该多好。可真的遇到了,楚荆扬又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如何开始这个新的关系。

蒙蒙见到楚荆扬,马上很热情地打招呼。她虽然不想干预落尘什么,但又很同情楚荆扬,因为他和自己一样——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之前蒙蒙只是对楚荆扬这个神奇人物有好感,现在她觉得很是有些同病相怜。

因为时间还早,蒙蒙马上说:“落尘,刚才和你一起出门,我上课的东西都忘了带了。我回去取一下,你在这儿等我啊。”说完,她就转身向宿舍跑去了。这也是事实,可蒙蒙什么时候上课带过书和笔记啊。她是那种上课时候认真听讲,偶尔会看一眼别人的书,从来不记笔记的那种记忆力超好、得天独厚的人。落尘就觉得胳膊一轻,蒙蒙已经跑远了。

站在对面的楚荆扬也有些措手不及,觉得这个蒙蒙怎么忽然开始帮自己,落尘会不会以为自己收买了她啊?

“这两天你都不在学校啊。我去你宿舍找过你,联络不上你。”

“有事吗?”

“嫌犯已经移交检察院要提起公诉了。好像林家那边也出面了,估计会很快开庭公审。”楚荆扬本不想说这些,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乎说什么都不能恰如其分地表达时刻在胸口涌动的情感。

“嗯。”落尘看着楚荆扬,觉得他变得很陌生了,似乎有些腼腆。

“落尘,你方便把你的手机号码告诉我吗?”楚荆扬犹豫再三,觉得还是得开口。

落尘的手机,事实上是林绪的专线。落沙还小,落尘没打算给他买手机。落尘自己也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朋友需要联络,所以手机的用途无非就是接听林绪的电话和收发林绪的短信。没有人跟她要过号码,她填资料留的联系电话也都是家里的固定电话,所以可以想象她的手机是多么的沉寂。有时在路上看到有人边走边打电话,或者边走边发短信,落尘甚至觉得不可思议,他们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话可聊呢?

落尘拿出自己的手机。手机虽然换了几个,但号码还是林绪当初选的那个。“你的号码?”落尘低头按键。

“还是我来吧。”楚荆扬劈手夺过落尘的手机。输入了“楚荆扬”三个字,然后又把自己的号码输了进去。他又用落尘的手机打到自己的手机上,然后存下了落尘的号码。他两只手拿着两个手机,动作麻利,一气呵成。

落尘并没想存他的号码,但也没删,只是夺回自己的手机,放好。“楚荆扬,没事你不要给我打电话。”

“嗯,我给你发短信吧。那我先走了,我还有课。”说完,他的脸上还有一丝窘态,两只手握着自己的手机走了。其实他走向的是校门的方向。

昨天,一起长大的一个朋友指点楚荆扬,追女孩子要用甜言蜜语,最好是用短信,发那些酸死人的话。

楚荆扬当时很不以为然,还嘴硬说:“谁说我追女孩?”

朋友一脸的鄙夷:“你就快魂飞魄散了好吗?看你这英雄难过美人关的样子!不就是凌落尘吗,你也不问问C大有不知道的吗?你这么大的阵势,追不到可给我们丢人啊,全力支持你!”说完,就声嘶力竭地喊着“死了都要爱”,扬长而去。

这就是楚荆扬跟落尘要手机号的原因。是啊,不论是不是真的要用这个方法追落尘,但这样就能找到落尘了,不也很好吗?

落尘看着楚荆扬走远,总觉得他走路的样子有点儿别扭。忽然,蒙蒙神出鬼没地出现了,也伸着脖子看:“楚荆扬喝了多少啊,怎么飘飘然了呢?”落尘扑哧笑了。蒙蒙的话真是一针见血,楚荆扬的确看起来好像有点儿飘飘的感觉。

蒙蒙挽起落尘:“走吧走吧,虽然是你灌的,但他掉坑里也跟你没什么关系。上课去。”落尘只是轻笑着,没说什么。

刚进教室,落尘就听包里一阵响动,是手机振动。不能吧,落尘有些疑惑,楚荆扬不会这就打过来了吧?她拿出手机一看,是林绪的办公室电话。“是我。”落尘马上出去接听。

“和落沙说好了吗?”林绪的声音传过来,有些没有休息好的喑哑。

“嗯。宿舍蒙蒙也帮我收拾了。”落尘汇报着。

“那看完房子回来住吧。”林绪嘱咐她。

“日常用的还没收起来,我想住到周末。”落尘忙说。

在现在的社会,多金却又忠诚于家庭的男人有几个?林绪觉得,在商界林家的男人都是翘楚,林绪曾经很自豪。但是他这样做也不能让落尘安分地守着他,她竟然还有要离开的念头。这让林绪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瓜。

他有个生意上的朋友在一起喝酒的时候说,男人够忠诚,是因为使他不忠城的砝码不足,女人够忠诚,是因为诱惑不够大。林绪并不是认为落尘已经背叛了他,但现在的状况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落尘分开。

王妈只好让开。她知道,林绪只能是来找落尘的,可是,看到落沙和落尘在一起那么开心,她就想能多留落尘一分钟也是好的,所以不想让林绪进来。

进得门来,林绪觉得这个跟楼上格局一样的屋子气氛完全不同。落沙见他进来,从沙发上站起来,有些惴惴地打着招呼:“林哥哥。”

“你等我下班回来再谈。”扔下这句话,林绪就匆匆地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走了。

林绪挠了挠头:“尤他吧。”尤他比较活络,有他张罗,自己还可以少应对几句,或许还能早些抽身。现在后院失火,他哪有心思管生意上的事情。当初他选中落尘,不就是以为这个女孩的性格好,不会麻烦吗?可是,麻烦却一点儿都没少,还真不如干脆找个傻子的,只要衣食富足满足了就好,林绪有些愤愤地想。

林绪点点头,问他:“姐姐呢?”

落沙马上说:“姐姐还在洗澡,马上出来。”落沙明显很不情愿告诉他落尘在哪个房间。

林绪也不在意,走过去坐下,好像是他的家一样,那么自然。

一般林绪的这些商务应酬都是跟尤他或者王译秋出席,尤他虽然还硕士在读,实际上大部分时间都是用在公司里。不是没有名门淑媛愿意同他携手,可林绪觉得她们都是绣花枕头,反而坏事。况且,林家家教甚严,像他这种已经成家的,是严禁在男女问题上还牵扯不清的,绝对不允许私下约会,有什么暧昧的状况出现是有辱家风的。

当然,即使没有这些限制,林绪也从未有过背叛落尘的念头。跟她在一起以后,林绪跟异性的接触绝对都是单纯的工作关系,他自己也觉得这样很好。

“你想都别想!”林绪也知道落尘的性子很执拗,是真会去找他爷爷谈的。

“落尘在吗?”

“小姐在里面洗澡呢。”

林绪向前一步:“我进去等她。”

王妈正在摆晚饭,走过来问:“林少爷,你晚上在这儿吃饭吗?”

“好,您辛苦了。”然后,他起身走到餐桌边,坐在主位上,俨然一家之主的样子。

开车的时候,林绪忽然就把一天都没有细思量的问题想通了。落尘只是要求和落沙一起生活,大不了把楼上楼下打通,或者干脆再买一套房子,他们都住在一起。这样,落尘也不用再住校,也可以同落沙在一起。虽然他的确不喜欢家里有生人,但这一年来,感觉落沙并不讨厌,是一个很好的孩子。那么他跟落沙住在一起,也应该没什么。所以,他愉快地开车回家了。

这天,林绪始终处于一种焦躁的状态。华林的高层都知道,今天千万别去捻龙须,否则一定挨骂,大家都战战兢兢地祈祷这一天快些过去。但是王译秋照样面不改色,一点儿也不惧怕林绪。当林绪拒绝出席晚上的应酬时,她很毒辣地说了一句:“不去好啊,没生意正好大家都休假。”然后她踩着小高跟走了。晚上的应酬是最近一个项目最后的一次非正式洽谈,的确十分重要,所以不能轻慢。

林绪无奈地再次把王译秋叫进来,要她准备他的着装和给客人的礼物。王译秋也不含糊,“早准备好了。对方是陈董夫妇出席,您看,您是跟尤经理一起,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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