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啊？！”骑手一听，魂都吓飞了，连连摆手：“不不不。”说罢转身就要走。却被季星寒一把抓住。
看了一眼骑手，接过清清爽爽的餐：“你……重买的？”
“嗯，一辆大奔闯红灯。”骑手小心翼翼的解释着，这个小老板不好遇，三个月自己第一次跑外卖就被他送了差评。
“没没。”骑手赶紧否认。第一次回答是，结果这小老板直接鼻孔朝天的来一句：那就让你更怕一点。然后他得到了人生第一个差评。
“下次打个电话跟我说一下，不用这么急。安全第一。”摇摇手里的餐：“多少钱？我把钱给你。”
他在小白兔面前说要回季家，只是为了让小白兔远离自己。他现在无权无势，拿什么来保护她？
看着她哭红的眼睛，他心如刀绞。细数自己干过的嚣张事，他知道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将永无安宁。
他就像只刺猬，以前仗着自己的家世将一身的刺毫不留情的扎在别人身上，也不管扎的深不深，痛不痛。他自己舒坦就行。
而如今他的刺被扒光，他也被绑在十字架上，数以万计的箭矢正从暗处瞄准他，随时可以将他扎的体无完肤。
远离他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至于季家……已经物是人非，老家伙躺在病床上他也不想让老家伙在烦心，好好养好身体才是真的。至于莫荷，只要她对老家伙是真心的，他就认了。
掐灭烟头，拉上被子蒙在头上，睡吧，明天还得打包。还得去医院看看小家伙们，还得买辆二手车。还得……在数不清的还得中，疲惫不堪的入梦。
夜深人静，房门被打开，小妹轻手轻脚的下了楼，环视打扫干净的大厅和大门，依依不舍的摸着每天都会擦拭的货架、笼子。
这份工作承载了自己太多的期望，因为这份工作她爱上了犬业美容，因为这份工作她意识到了人情冷暖，因为这份工作她尝到了初恋的甜蜜与苦涩。
季星寒一晚上不停的电话，她在房间听的并不真切，但还是抓到了几个重要的字眼。
抛货、盘店、八折、七折甚至血亏的五折。店要卖了！她除了躲在被子里哭泣竟然什么忙也帮不上。
抛货总得先收拾，她就做些自己能做的吧。拿出准备卖废品的纸板箱，重新撑好封上底部。开始默默的收拾商品。
不敢去想，不敢去问，在一天岗就做好自己的事，等到星寒哥亲口对她说：你被解雇了，那她就回家陪爸妈过一个年。
只是这一天她永远也不想等到。
每收拾出一个分类，就拍张照片。一箱又一箱商品被封好，箱体上标注了内容物的种类。
小妹忙的额头起了一层薄汗，用手背擦擦额头，看着顺着墙角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拍下最后一张照片。
翻着自己苍白的朋友圈，将所有的商品发上去，配文：我的梦想在这里启航，却又在这里触礁。店铺清仓，所有商品按进价出。有需要的联系此电话。将季星寒的电话发在了后面。
并不抱希望的关掉手机，也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似乎从楼梯口飘来了阵阵的烟草味。
摸黑上楼，这小二层的摆设，她闭着眼睛都知道在哪，更何况这时候东方微微透着光亮，已经是凌晨四点半了。
拎着鞋光着脚避免发出声响。她不想与星寒哥面对面，怕会看见以前满是深情而今却是烦躁与厌弃的不奈。
二楼弥漫着浓郁的烟草味，但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点烟火。视线迷蒙困倦的眼睛没看清那映着晨光熹微微微摇曳的烟雾。
轻轻的阖上门，星寒哥想来也是身心俱疲，累了呢。
满布血丝的眼睛缓缓睁开，怔怔的看着阖上的门，为什么这个兔子这么让人心疼，明明自己的话又狠又难听，连他自己都想给给自己一巴掌。
思考了一夜却没有任何头绪反而头疼的厉害，下楼用冷水浇浇脸，冰冷刺骨的凉水泼在脸上，总算使人清醒了些。
随意抹了一把脸，看着空空如也的狗笼子，已经钝痛的心再次被撕开了口子。片刻，摇摇头撇开眼，坐在吧台，静静的等着天亮。
吧台上一红一青的两张票子吸引了他的目光，这是什么？将钱拿起，赫然发现垫在下面的餐巾纸上有字。
小老板，我第一个差评是你给的，你在我人生起步路上狠狠泼了一盆冷水，让我知道了诚信的重要：准时送餐。
今天也是我第一次收到客户返还的饭钱，遇到过要赔偿的，遇到过泼盒饭的，也遇到过不仅要赔偿还是要你再来一份的。你这不是单纯的钱而是对我的肯定。
送餐的路上，一路风雨，却也是一路风景，谢谢。
我家里有狗，正好没粮了，所以厚着脸皮拿了一袋。少了你就吃点亏，多了就多订次餐，说不定在茫茫人海中，我们还能相遇。
一路风雨，一路风景……呵呵，将餐巾纸揉成一团，季星寒只觉得眼眶异常酸楚。
天已经大亮，不需要遛狗，不需要营业，看着整理好的商品，突然发现自己没了目标。
“噔噔蹬”，victory激昂的音乐声响起，看着归属地是异地的来电显示，第一次觉得这震撼人心的音乐自己配不上。
“喂。”嘶哑破碎的嗓音听得对面的人吓了一跳。
“小妹的那个周扒皮老板？”大大咧咧又风风火火的性子让季星寒总觉得有些熟悉。
“你是？”
“王露露，小妹c级班的朋友。”
“没她电话是吗？她刚睡，你有什么事我帮你转告。”小白兔刚睡一会，他不想吵她。
“不是，我是来找你的。”露露的声音突然有些忸怩。
“找我？”他和她好像没什么交情吧？
“你是不是要抛货啊？我呢，年后就是实习期了，投了很多份简历，发现那些工作都不是自己很想干的，想做个自己能做主也能自由点的工作，所以我就想开个宠物店，咱们这县城有一家，那手艺还不如我这个只学了C级的呢，人家生意还好的不得了。”
“我爹妈一听我要在家发展，别提多高兴了，简直就是举双手双脚赞成。我正准备问费老师货源在哪进呢，就看到小妹的朋友圈了。”
“不过我也很想问，你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小妹她太实在了，你可别欺负她，要不然我不会理你的。”
王露露叨叨叨的半天，季星寒总算听明白了，这是买家？小妹拉来的生意！被现实折腾的有些无力跳动的心脏瞬间活了起来。
“你是要吃下我的货？”有些小心翼翼的在确认一次。
“对是，我这不是没开过店吗？问人家，人家就跟防贼一样生怕你在他隔壁开了，说了在老家也没用。真是的，真是把人心想的太坏了。”
“呵呵。”季星寒感激的一笑却又拧起了眉头，他好像听到说是县城？
“你做过调查吗？你们的市场有多大，另外你是在县城开？当地的消费水平是多少？”他的不少货在城里可能是中端货，但是一旦到县城可能就是高端货，别砸在手上卖不出去。
“当然做过啊，我妈就是我们这块广场舞的带头人，啥情报都逃不过她的手掌心。”
“这么厉害啊？那你家是哪边的，我给你做个计划表，可能有的货你吃不下。”打开电脑，准备给王露露做一份清单。
“好啊好啊，w城HX村。”
HX村？季星寒愣了一下，片刻摇摇头，将表格关了：“给个地址吧，我给你发物流，这些货你那边都能用，就怕还嫌低端。”这个是全国经济示范村，说是村比花城还要大。经济在全国也是能排的上号的。
“真的啊，那太好了。我就不用烦了。你算下多少钱，我直接让我爸开卡车去，一次性给全部拖过来。正好过年我还能赚一笔。”
“耶耶耶，我也有自食其力的一天了。”
很愉快谈定了这笔生意，季星寒按奈不住激动的心，很想上去给小妹一个热烈的拥吻和拥抱，但是他还是按捺住了，等黄毛的时候搞完。等一切都尘埃落定。现在当务之急是送小妹离开。
他需要去买辆二手车，现在这个情况下没车真的很不方便，出门将门锁上还拉下来防火卷帘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卷帘门挡着就算黄毛他们今天还来，一时半会的应该也不会攻破，他很快就回来了。
买车很顺利，付款很顺利，过户很顺利，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到季星寒心头发毛。一路风驰电掣回到店里，看着完好如初的卷帘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呼！”是他有点杯弓蛇影了。自嘲的笑笑，打车开门准备下车。一阵激烈的犬吠夹着男人的咆哮从铁门里传出。季星寒瞬间变脸！
“他么的狗东西，敢咬爷爷，活腻了是吧，上次来没见着你，这次看你往哪跑！？”
“不要！lucky，快跑！”惊恐到歇斯底里已经完全破碎的嗓音划破明媚的上空，路过的行人纷纷加快了速度跑远。
“呜呜呜！”lucky凶神恶煞的与黄毛对峙，披头散发，赤着脚的小妹，棉质的睡衣已经崩飞了好几个扣子，一边用手惊恐的拽着自己衣襟，一边拦在黄毛和lucky的中间，而黄毛的手臂和腿部的衣服已经被血渍染红。
“跑，你们今天一个也跑不掉。”黄毛甩甩被咬到的手，狞笑。他本来只是想看看有没有好东西的，上次人多，小二楼的房间一时疏忽没打开，后来想想，这再落魄也是季家的少爷啊，总有几件压箱底的东西吧？没曾想门一推，哎呀！还有个睡美人呢！一时色心就起了。结果被这尖牙利嘴的畜生给咬了。
也许他真的该反省了。
“不好意思，车被撞坏了，餐送晚了，你别给我差评好吗？”一人影拎着餐一瘸一拐急冲冲的赶来。
看着手里红红的票子，又掏出一张五十的，在吧台找了张餐巾纸，写了几句话后走到墙角拿了一袋狗粮。
季星寒轻手轻脚上楼的人，站在房门口半响，最终还是敲了两声，没人应。
“不要考虑的太久，毕竟要过年了，我也想了个心事。”
满身汤汁，膝盖还擦破皮的骑手一脸祈求的看着季星寒。
轻轻推开门，床上的人背对着，没有一丝动静，只有小白眼狼，抬头看了看。
将饭放在床头，欲唤醒也不知是否睡熟的人，却是悬在半空没有落下。有些凄然的收回手，默默的收好床底的铺盖出门去。
咔嗒，轻轻的关门声响起，床上背对门口的人缓缓动了动，肿的跟核桃一样的眼睛看着床头方便袋里冒着水汽的饭菜再看看空空的地面，不由得再次落下泪。
混迹社会这么多年，好人坏人还是一眼能看穿的。后悔的是他打过费明珏，最后因为自己觉的四面楚歌，才接受了费明珏的提议，让小妹继续去学习。
感动的是，他的私心被人以德报怨。
季星寒沉默了，微微思索之后：“你的提议我暂时收下了，如果有需要我会接受。”
“大哥，我上有老，下有小……呃，还没有，你不能这么恐吓我啊。”骑手小哥都要下跪了。
“给，谁都不容易。下次注意，药钱我就不给了，饭钱应该的，快过年了，注意安全。”塞了一张一百块钱给小哥，季星寒拍拍愣住的人上了楼。
小哥愣了半响，才发现店里一片狼藉，墙角堆的全是货，平时狗仗人势的犬吠声也没有了，瞥了一眼监控的定格画面，心里咯噔一下。
星寒哥，你对我究竟是怎样的态度？
一夜无话，小妹抱着lucky无声的垂泪，季星寒窝在外间的沙发上，默默的抽着烟。
“我有这么可怕吗？”季星寒蹙眉，这人看见自己怎么跟见了鬼一样？
“好。”
电话挂断之后，看着清冷的星空，季星寒心里有些后悔也有些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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