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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回梦后谁在敲门

第305章 做诗

湘云见了平儿,那里肯放。平儿也是个好玩的,素日跟着凤姐儿无所不至,见如此有趣,乐得玩笑,因而褪去手上的镯子,三个围着火炉儿,便要先烧三块吃。

一时众姊妹来齐,摆上饭来,头一样菜便是牛乳蒸羊羔。

贾母便说:“这是我们有年纪的人的药,没见天日的东西,你们小孩子们吃不得。今儿另外有新鲜鹿肉,你们等着吃。”

一时,大家散后,进园齐往芦雪庵来,听李纨出题限韵。

凤姐打发了平儿来回复不能来,为发放年例正忙。

说着又问:“你们今儿作什么诗?老太太说了,离年又近了,正月里还该作些灯谜儿大家顽笑。”

众人听了,都笑道:“可是倒忘了。如今赶着作几个好的,预备正月里顽。”说着,一齐来至地炕屋内,只见杯盘果菜俱已摆齐,墙上已贴出诗题、韵脚、格式来了。

湘云忙看时,只见题目是“即景联句,五言排律一首,限‘二萧’韵。”

后面尚未列次序。

李纨道:“我不大会作诗,我只起三句罢,然后谁先得了谁先联。”宝钗道:“到底分个次序。”

众人看道:“这雪未必晴,纵晴了,这一夜下的也够赏了。”李纨道:“我这里虽好,又不如芦雪庵好。我已经打发人笼地炕去了,咱们大家拥炉作诗。老太太想来未必高兴,况且咱们小玩意儿,单给凤丫头个信儿就是了。你们每人一两银子就够了,送到我这里来。”指着香菱、宝琴、李纹、李绮、岫烟,“五个不算外,咱们里头二丫头病了不算,四丫头告了假也不算,你们四分子送了来,我包总五六两银子也尽够了。”宝钗等一齐应诺。因又拟题限韵,李纨笑道:“我心里自己定了,等到了明日临期,横竖知道。”说毕,大家又闲话了一回,方往贾母处来。本日无话。

芦雪庵盖在傍山临水河滩之上,一带几间茅檐土壁,槿篱竹牖,推窗便可垂钓,四面都是芦苇掩覆,一条去径,逶迤穿芦度苇过去,便是藕香榭的竹桥了。

湘云笑道:“傻子,过来尝尝。”宝琴笑说:“怪脏的。”宝钗道:“你尝尝去,好吃的。”

宝琴听了,便过去吃了一块,果然好吃,便也吃起来。

正说着,只见宝琴来了,披着一领斗篷,金翠辉煌,不知何物。宝钗忙问:“这是哪里的?”宝琴笑道:“因下雪珠儿,老太太找了这一件给我的。”香菱上来瞧道:“怪道这么好看,原来是孔雀毛织的。”湘云道:“那里是孔雀毛,就是野鸭子头上的毛作的。可见老太太疼你了,这样疼宝玉,也没给他穿。”宝钗道:“真俗语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也再想不到他这会子来,既来了,又有老太太这么疼他。”湘云道:“你除了在老太太跟前,就在园里来,这两处,只管玩笑吃喝。到了太太屋里,若太太在屋里,只管和太太说笑,多坐一回无妨;若太太不在屋里,你别进去,那屋里人多心坏,都是要害咱们的。”说的宝钗、宝琴、香菱、莺儿等都笑了。宝钗笑道:“说你没心,却又有心;虽然有心,到底嘴太直了。我们这琴儿就有些像你。你天天说要我作亲姐姐,我今儿竟叫你认他作亲妹妹罢了。”湘云又瞅了宝琴半日,笑道:“这一件衣裳也只配她穿,别人穿了,实在不配。”正说着,只见琥珀走来,笑道:“老太太说了,叫宝姑娘别管紧了琴姑娘。他还小呢,让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要什么东西只管要去,别多心。”宝钗忙起身答应了,又推宝琴,笑道:“你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福气!你倒去罢,仔细我们委曲着你。我就不信我哪些儿不如你。”

宝琴正在里间房内梳洗更衣。

一时,凤姐儿打发小丫头来叫平儿。

平儿说:“史姑娘拉着我呢,你先走罢。”小丫头去了。

一时,只见凤姐也披了斗篷走来,笑道:“吃这样好东西,也不告诉我!”说着,也凑着一处吃起来。

一时史湘云来了,穿着贾母与她的一件貂鼠脑袋面子、大毛黑灰鼠里子、里外发烧大褂子,头上带着一顶挖云鹅黄片金里、大红猩猩毡昭君套,又围着大貂鼠风领。

湘云道:“快商议作诗!我听听是谁的东家?”李纨道:“我的主意。想来昨儿的正日已过了,再等正日又太远,可巧又下雪,不如大家凑个社,又替她们接风,又可以作诗。你们意思怎么样?”

宝钗因笑道:“我实在聒噪得受不得了。一个女孩儿家,只管拿着诗作正经事讲起来,叫有学问的人听了反笑话,说不守本分。一个香菱没闹清,偏又添了你这么个话口袋子,满嘴里说的是什么:怎么是‘杜工部之沉郁,韦苏州之淡雅’,又怎么是‘温八叉之绮靡,李义山之隐僻’。放着两个现成的诗家不知道,提那些死人做什么!”湘云听了,忙笑问道:“是哪两个?好姐姐,你告诉我。”宝钗笑道:“呆香菱之心苦,疯湘云之话多。”湘云、香菱听了,都笑起来。

宝琴等及李婶深为罕事。探春与李纨等已议定了题韵。

探春笑道:“你闻闻,香气这里都闻见了,我也吃去。”说着,也找了他们来。

李纨也随来,说:“客已齐了,你们还吃不够?”湘云一面吃,一面说道:“我吃这个方爱吃酒,吃了酒才有诗。若不是这鹿肉,今儿断不能作诗。”说着,只见宝琴披着凫靥裘站在那里笑。

吃毕,洗漱了一回。平儿带镯子时,却少了一个,左右前后乱找了一番,踪迹全无。

众人都诧异。凤姐儿笑道:“我知道这镯子的去向。你们只管作诗去,我们也不用找,只管前头去,不出三日,包管就有了。”

众人答应了。

一时宝钗姊妹往薛姨妈房内去后,湘云往贾母处来。

稻香村,众姊妹都在那边,都是一色大红猩猩毡与羽毛缎的斗篷,独李纨穿一件青哆罗呢对襟褂子,薛宝钗穿一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羓丝的鹤氅;邢岫烟仍是家常旧衣,并无避雪之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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