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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号

第54章 新旧相识

“输了多少了?”高欢问那外地人。

一楼的接待大厅有四道门分别通向四个不同的赌场,中低档,大众化的博弈项目都在这四道门背后。统一装扮的小二忙前忙后,随时为客人提供添水换茶,兑换筹码等服务。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陪赌女郎,眼神妖媚,来来回回在赌场人群里穿插游走,殷切希望能钓到一个大款,赚几个小钱。幸运的话,还可能被哪个赌客包一夜,以身换钱,赚钱又愉情,两头获利。

尉粲领着高欢他们几个来到自己输钱的那个赌桌上,充当庄家的还是那位洛阳口音的小子。刘三和李四也在场,围观的有二十多人,三位闲家里有一位外地人,一如尉粲的情形,这位外地人也被忽悠的上了套。

眼下高欢和刘贵的名声,在怀朔镇这种小地方已经很响亮了,无需别人介绍。

高欢只看了几把,就明白了三人是怎么合伙算计外地人的。此时,赌注已经加到最低一注不能少于十贯,外地人大概输了一百五十贯了,额头青筋暴跳,双颊热血上涌,情绪越来越激动,赌注押的越来越狠,却输多赢少。

庄家也没废话,拿出一颗骰子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背过手去将骰子攥在一只手里,然后伸出双臂,手背朝上,等着高欢猜哪只手里有骰子,就这么简单。

这种游戏如果连续玩二百把以上,概率基本误差在49比51,这是概率学范畴的学问,有科学依据。而猜有无这种游戏属于心理学测谎范畴。理论上讲,任何普通人都逃不过测谎。一个人是不是说谎,在专家眼里很明显。没有仪器辅助的测谎,就是观察细节。比如心理压力过大,大部分人的身体机能会不自觉地有某种反应,比如手心出汗,神经质的眨眼,捏鼻子,摸耳朵,压抑呼吸等等。眼前这位洛阳口音的庄家有个习惯,第一时间极其短暂的注意力集中点就是“有”,然后他会将自己的眼神移开,假装若无其事,或者故意误导别人。而且他的手法及其灵活,如果不是高欢限定了他的动作,他可以在闲家押注的过程中换手。这是一位高级魔术师的水平。

庄家伸出双臂时,高欢已经发现了他一闪即失的注意力集中点在左手。刘贵已经兑换来一百贯筹码,高欢一个不剩,全部压了上去说:“左手,有。”

庄家摊开双手,骰子果然在左手。

第二把,庄家的骰子还攥在左手,高欢押的是二百贯。

第三把,庄家的骰子依然在左手,高欢押的是四百贯。

这是一种惯性,大多数人都会这样,总以为下一把别人会猜另一种结果。事实上,高欢不是猜有还是无,而是仔细观察对方的注意力。在场这些人哪里知道世上还有心理学这种科学。如果不出老千,赌博赌的是运气。出老千,赌的是技术。赌心理学的,只有高欢一人。

赌到第十把的时候,一百贯变成了两万三千六百贯,庄家停手了,浑身筛糠一样,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颤颤巍巍的走出座位,双膝跪地,连磕十二个响头说:“高函使,我认输。”

高欢冷冷的看着他说:“不能你说赌就赌,你说撤就撤,如此,还开什么赌坊?”

“说得好!”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华服青年出现在众人背后,气宇轩昂的一塌糊涂。

众人见黑虎坊的掌柜出现在这个最低档次的赌场,不用猜,这是冲高欢来的。高欢不认识此人,因为黑虎坊在怀朔镇开张以来,他从未进过这家赌坊。

“本人叫皇甫贵忠,是黑虎坊的掌柜。听小二说,今天鄙赌坊迎来一位赌界大神,小小的淘宝阁里,居然把把赌注都赛过楼上的贵宾雅间,实在是令人惊奇。小可很想见识一下赌神的风采,不知可否告知阁下尊姓大名?”皇甫贵忠语气平和,丝毫看不出身上有什么小人乍富、纨绔成性、恶言恶语等不良习气,就是一个富家公子,而且是很有修养的富家公子形象。

高欢见他很有修养的样子,出现在脑海中的第一句话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心里腹诽道:你一个开赌场的,还是一个指使手下设计挖坑下套子,引诱无知少年入坑的不良赌坊老板,装出一副正人君子风度,以为可以骗尽天下人?妈了个巴子,本以为赌资累积到十万贯左右应该出来了吧?没想到才两万贯你就沉不住气了,不过尔尔。于是便说:“在下高欢,不甚出入这等消金场所,更不是什么赌神。就是猜有没有,婴儿都会的小把戏。”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高函使。如此说来,您身边这位一定是华北贸易商行的刘贵刘总掌柜了?”

刘贵抱拳施礼道:“正是在下,秀容刘贵,见过皇甫公子。”

皇甫贵忠抱拳还礼道:“刘掌柜客气,今日和高函使亲自莅临鄙赌坊,给足了皇甫面子。不知能否请二位贵客到楼上一叙?”

刘贵看了一眼高欢,高欢直接说:“远亲不如近邻,黑虎坊和商行不过百步之遥,早该会会面了,但有所请,无所不从,请皇甫掌柜前面带路。”

听高欢这副大剌剌的说辞,皇甫贵忠咬咬牙根没说话,抬手有请,前面带路,一行人从旁边的楼梯上了二楼。

跪在地上的那个庄家,一抹眼泪鼻涕,没事人一样,原来这家伙玩这一套,完全是在表演装可怜。刘三和李四想要讨好,被他一人踹了一脚。

先前那个外地人,怀里抱着失而复得的一摞筹码,看天神下凡一样看着高欢的背影,良久才清醒过来。然后只见他神色严肃,远远的深鞠一躬,口说:“高欢,怀朔镇函使,记住了,请受破六韩保年一拜,来日方长。”

就是这位破六韩常,字保年,三年后成为“六镇起义”的首领之一。他爹名叫破六韩孔雀,匈奴部落酋长,与破六韩拔陵一起掀起了六镇起义的篇章。高欢八月二十五所受的箭伤,就是出自于破六韩孔雀的手下,破六韩阿巴泰。而破六韩常后来成为高欢的得力助手,官拜太保,沧州刺史任上卒。谁能想得到呢,正所谓,无巧不成书!

已经说明了,在北魏,竞技博弈是正当行业,不能歧视的。斗鸡、斗狗、赛马、赛牛、摔跤、比武,法无禁止皆可为。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乃天经地义,你愿意为博彩也倾家荡产,任何人无话可说。

问题在于,尉粲是被人合伙下了套的,这就不属于公平竞争范畴了。赌债可以还,但要还的清楚明白。关键是要通过偿还赌债,教育尉粲明白两个道理:一、屎壳郎逛公园,你不是这里的虫子。趁早断了赌博的念想,今生不要再踏进这里。二,你惹的祸,不仅伤害你自己,同时会连累许多人跟着倒霉。这是一个连锁反应的过程,甚至有可能是一个连环阴谋在等着你及你的家人。如果你家里的实力值得别人为此进行谋算的话,怀璧其罪,没有道理可讲。

高欢淡淡的说:“你见过我这样的骗子吗?”

外地人顿了顿,站起身来说:“好,现在就把钱给我。”

这个时代,吃、喝、嫖、赌四大行业,像油、米、柴、盐一样,都是合法经营的正当营生,一样的纳税交租,一样的正常公开的大众娱乐活动场所,非常讲究诚信经营,买卖公平。正如医药行业门口悬挂一个药葫芦,寓意所谓“悬壶济世”;酒馆门前高悬酒旗,广而告之这是一处卖酒所在。赌坊门口除了一个大大的赌字外,凶神恶煞似的门卫也算一种暗喻的招牌。因为到这种场合消费的人,大多怀里揣着不少的银钱,环境不安全,赌客们自然退避三舍。赌坊的保卫力量越是强横,赌客就越放心。你若放两个文文静静的书生在门口看场子,赌客未必敢进去玩儿几把骰子。各行有各行的标签,并不是门卫凶恶,就一定具有黑社会性质。至于背后有没有黑社会性质,明面上是看不出来的。

高欢、刘贵、尉景、娄三、尉粲,五人来到黑虎坊门口的时候,牛皮灯笼刚点起来。门外静悄悄,里面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推门进去,六七十个平方的接待大厅,正面有个接待前台,四名服务小哥笑脸相迎。这道程序主要是为赌客储存多余的衣物,顺便了解客人要进入那个级别或那个种类的赌博。数目大的上二楼,有专门的雅间,专门的客串女陪客侍候,茶点宵夜等饮食免费。赌后可以选择沸汤热欲,美女陪洗陪睡。

高欢示意刘贵问清楚数目给他,然后转身对庄家说:“押注有上限吗?”

庄家一直在观察高欢他们,发现他们是来砸场子的,给一个小二使了眼色,自己依然镇定自若的继续开盘复盘。当高欢问他下注有没有上限的时候,他说:“最低十贯,上不封顶。”

高欢说:“不如这样,让刘三李四下去,咱俩赌。也别一二三四,就猜有没有。我押多少,你陪多少即可。庄闲你挑,可以吗?”

在家里训斥尉景尉粲父子俩,话说的尖酸刻薄,目的是狠狠刺激一下这两个眼高手低,头脑简单,小眼八呲,得意便张狂的货色,因为他知道,历史上,这两货依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巧取豪夺、鱼肉乡里,索贿受贿,卖官鬻爵,简直可以称得上无恶不作,而且手段极其的下三滥。可是,半个时辰的口沫横飞,居然换来尉粲一句:“爱还不还,反正明天还不上,黑虎坊说了,要将我大卸八块,丢进阴山喂狼。”

喂不喂狼搁在其外,这事总要解决。至于怎么解决,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的。不替他还了这笔赌债,别说高娄斤那里无法交代,黑虎坊也不答应,社会上同样说不过去。

刚刚入夜以后的黑虎坊,门口挂着的两盏牛皮灯笼已经点亮。两个膘肥体壮的守门护卫,小八字叉开腿,双手背后,除了相貌本身长得不善良之外,他们还故意装出一副凶神恶煞般的表情给人看,目的是为了威慑宵小。古今中外,大凡赌坊、妓院这类场所,这样的门神是标配。

“关你屁事!”外地人心情糟透了。

娄三正待发火,高欢示意他不要动怒,接着说:“这位朋友,你输多少我给你多少,把地方让给我可以吗?”

听他这么说,外地人不相信的看了他一眼说:“真的,不骗我?”

庄家想了想,这是一半对一半的输赢面。以自己快如闪电的手法,当然选择坐庄,即便是六四输赢的机率,也能确保不输钱。今天算计你外甥尉粲那个傻b,就是要引你出洞。既然你自投罗网,那正好,省的从你外甥身上打开缺口。能把你本人拿下,掌柜的那里就是大功一件,赌了!想到这里,便说:“就依了高函使,只猜有无,我坐庄,您坐闲,最少十贯,上不封顶。”

高欢说:“好吧,为了公平起见,庄家先出手,闲家后押注。买定离手,越赌服输。请先出手。”

娄三双手把围观者扒拉开,礼让高欢刘贵他们挤进来,观看庄家、刘三、李四是怎么做局坑害外地人的。围观者当中有下午亲眼见识过尉粲赌博过程者,正自惊讶的想喊一声“粲公子”,但见高欢、刘贵和尉景在场,赶忙把嘴闭上。还有一些新的围观者,并不知道下午的事,被娄三激烈的动作惹得想发毛,但看清是高欢他们几位后,到了嘴边的辱骂声被迫咽了回去。

且说高欢这个人,可以将他的二十四年大概分为三段。第一段是婚前二十三年,第二段是婚后一年,第三段是穿越以来的近四个月。

第一阶段的人生,主基调是寄人篱下,生活拮据,以解决温饱为第一要务。但同时,怀朔镇的任何娱乐形式也从来不缺少他的身影,包括吃喝嫖赌四大闻名行业在内。只不过,那时候的他,只有在别人发出邀请的时候才有他的份儿。直白一点说,就是有人请客,他才有机会开荤。肯为他花这笔钱的,主要是司马子如,其次是韩轨、厍狄盛、蔡俊。可朱浑元偶尔来镇里一趟,免不了也要花些这方面的冤枉钱,但最多的还是司马子如。吃喝嫖就不说了,单说这个赌字,他是当时怀朔镇一众穷鬼里,赌术最高的精英之一。他聪明沉稳又知进退,更重要的是他没钱,所以,一旦有机会玩儿一把,谨慎小心的同时又出手稳准狠。赢了就撤,绝不留恋,气得赌坊掌柜牙痒痒,但越赌服输,这是赌场规矩。那时候,输赢的数目不大,玩的就是开心。婚后一年,他没有沾染赌博游戏,甚至连两家老赌坊被黑虎坊使手段吞并的事他都不大清楚。穿越以后,他的心根本不在这些事上,初期是熟悉环境,紧接着便是谋划生存项目。如果不是外甥尉粲今天闯祸,他也不会进入这种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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