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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人魔窟

第104章 3

谁都知道,没有石井部队长的命令,没有人能够拯救哪怕一名四方楼里被囚的人。屠杀在继续,谁也不知道这种惨绝人圜的杀戮什么时候会停止,我知道,只有天皇和石井心里最清楚。

4473号是一位高大威武的军人,这是我从他的步伐、气质和沉着的表情上看出来的。出了牢房,在连结实验室的通道上,4473号突然问我:“你们怎样杀害我?”我愣了一下,回答说:“我只知道要释放你。”他依然迈着坚定的步伐,冷漠地对我笑了笑说:“为什么不敢和我在战场上较量?”我没有计较他的无礼,因为,他的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精神震憾了我。“只要你走出大门,我们仍然是对手。”他再次冷笑起来,那种置生死于度外的神情会让每个人发抖:“骗人的鬼话,你以为我们是傻子,从这里走出的人没有一个是活着出去的。这里是杀人工厂,真正的杀人工厂。”我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怎样回答。他也没有再说什么,也许在想象我们会用什么方式处死他吧。

到了检查室,我带他先登了记,然后由他亲自签了字,接着照了相,然后,被脱光衣服,经过三道消毒通道,最后才来到一间实验室(这是我后来知道的)门口,两个膀大腰圆的士兵一下子把他推进去。

写来容易,若是真看到那种残忍可怖的场面谁都会胆颤心惊的。令人佩服的是,4473号竟然自始至终都没有求饶,更没有呻吟,也许他知道,在这种时候,软弱是没有用的。但是,我还是佩服他的坚强、勇敢和不屈的性格。

这一天,我一共“释放”了十一个人,他们是以不同的形式走上了不归之路。我不想,也不愿把他们痛苦的死状写出来,因为,他们是被用世上最残忍的手法杀死的。

繁星把夜空装扮得格外美丽,谁也不会想到在食人魔窟——其实就是侵华日本七三一细菌部队的大本营,很快就会变成一座死亡之城,变成一片名副其实的废墟。

晚上十一点钟,所有的士兵,除了岗哨和值班的,当然还有我这个重病号,全部集合起来,我忍住浑身的疼痛和乏力的身体,挣扎着走出门外,偷偷地窥视不甘心失败的日本士兵,在最后一刻还要干些什么。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福田自杀的惨剧,实在想不到石井部队长竟然命令把他的尸体也扔进了焚烧炉里炼了。要知道,那里边炼了成千上万的‘木头’,作为长官,一个上有父母,下有儿女的人,他没有一点儿的同情心,更没有怜悯心,怪不得中国人骂他是禽兽不如的畜牲。这还不算,令人震惊的事接踵而来,石井这时竟然命令杀掉这里所有的中国人,还要把这里所有的一切炸毁。石井绝对明白,这里对日本士兵来说,已不存在什么秘密,他们完全知晓这里过去、现在和将要发生的一切。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更不是唯一的一个。况且,我相信,没有一个士兵会出卖日本国。对中国人来说,也许这里永远是一个秘密,一个永远也无法解开的谜。

石井疯了,士兵们也疯了,难道天皇也疯了不成?十四年前,日本军人带着罪恶而来,在灭亡之日难道还要种下罪恶而逃吗?是什么促使他们非要对一个如此庞大,有着五千年文明史,暂时还落后的民族赶尽杀绝呢?我真想不通了。

但是,有一点是最明了不过了,他们不希望中国人捕捉到食人魔窟里的任何的蛛丝马迹,想得真好,这是在毁灭罪证。想到这儿,我不由得忆起几天前,士兵们曾经在一起议论时的情景,那天的夜很美很美,美得让人感到有些不真实。虽然如此,那天的夜色依旧那么迷人。

晚饭过后,几个士兵难得坐到一起,(以前不是一个部门的不许在一起议论任何事)我问一个和我一样年龄,一起来到这里的士兵:“大岛,你对现在的处境有何感想?”想不到大岛一点儿顾虑也没有,毫不掩饰地说:“从来到这儿,我就没有离开过军营,简直与外界隔绝了,整天和死人打交道,一点儿也没感到战争的浪漫。在我的想象里,战争应该是炮火连天,销烟弥漫,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满目疮痍。”好一个战争狂人,想不到他还嫌这里不够刺激,我真为他担心。说起来,大岛的话也代表了相当一部分士兵的心里。加藤反驳道:“战争就像一场恶梦,总算要在我要窒息的那一刻醒来了,我没有什么抱负,只想回家种田,娶妻生子。哎,不知我的未婚妻是在等我,还是跟了别人,我真的忍受不了了。如果战争不结束,我肯定会疯的。”我看到加藤的眼睛里有两滴眼泪要滚落下来,这是战争以来,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伤心,这样的真情流露,实际上从前没有人会随便把心里话倒出来给别人听,也只有这时他们才敢于发泄内心的不满。平治君是一位很内向的人,典型的孤独客,我从没听他长篇大论过,想不到他的一番话让我大吃一惊:“战争的表现形势多种多样,拿我来说,我是兼管焚烧炉的,你们知道经我手炼了多少中国人吗?要让他们付出怎样的代价才叫战争。大岛,让我们一起向上帝忏悔吧,因为,中华民族离光明只有一步之遥,不要让我们的灵魂再增加负罪的压迫。”平治君又把目光转向大岛,感慨地接着说:“制造罪恶的人,即使他的进不了地狱,他的灵魂也会被打入地狱。大岛,现在我才真正地体会到这句话的真谛所在。其实,从一开始我就非常厌恶把一具具被细菌弄得面目全非的‘木头’投进焚尸炉的工作,我非常想回家做工,去孝敬我的父母,我也想同一个美丽的姑娘组成一个温暖的家庭,在温馨舒适的环境里无忧无虑地生活在阳光下。可是,我们却是带罪的人,谁知战争结束后,我们能不能活着回去呢?不错,我是觉察到战争即将结束。但是,在那道黎明的曙光到来的时候,我的心却突然颤抖起来,因为,从那道光芒里,我读到了让我害怕和恐惧的内容,那就是一切罪恶都将在正义面前灭亡。”

我的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体察到了他们内心所能承受的极限,不管怎样看待这场战争的结局,对日本士兵来说,他们的末日到了。

最近,这里混乱到了极点,细菌试验停止了。当然,特别输送车不再往这里运送‘木头’了,喂养的动物停止了供应,横行霸道的士兵再也提不起精神,一些聪明的劳工有的已经不来上工了,也有的正在偷偷地寻找机会准备逃出恶魔的魔爪。但是,对四方楼和第二道防线的防范并没有放松。

四月十九日

藤也君病了,由我暂时代替他的工作,晚上,坐在桌前,望着面前的日记本,我不知道该怎样描述这一天的感受。

华龙慢慢合上日记本,不由得掩卷深思,他简直有点糊涂了,弄不清江上秀树到底属于哪一类人。一方面他厌烦战争,另一方面又想维护日本国的利益;一方面要与中国人交朋友,另一方面又隐藏起天大的秘密。那么,江上秀树的心路历程到底会驶向哪里呢?华龙猜测唯一的线索,只能到日记最后的篇章里去窥探。想到这里,他再一次打开日记本,翻到最后几页。令他不解的是这些字体较以前要潦草很多,不过没关系,大体上还能认出来。

八月九日

这样的试验场面我本不想记下来,也不敢记,却又不能不记录下来,我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干?一切也只能用惨无人道来形容这种灭绝人性的试验。唉,我本来认为这是一场圣战,却原来踏上的竟是罪恶之旅。

刚上班,就接到命令,由我押解4473号犯人,并负责他全程的安全。我来到值班室,递上提解书,看守的士兵认真检查后,让我在备注上签了字,这才领我来到十六号牢房,士兵拿出钥匙,很熟练地打开锁,大声喊道:“4473号马上收拾一下,你被释放了。”我听说,每个从这里走出的犯人,差不多都会听到你被释放了这句令人欣喜的话。其实,他们之中的每个人都知道这种美名其曰的词汇意味着什么,(以前我和很多士兵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

很幸运,今天我病了。病得浑身难受,因为病得厉害,才免去了我最后种下罪恶的机会。

这几天天空中经常有苏联的飞机出现,的军队也加强了对日军的骚扰,就连远方的炮声也能听得到了。城里城外的老百姓也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反日情绪,眼看大势已去,士兵们已经丧失了信心,背后里常常议论能否逃出正义的惩罚。失败的命运使我们极度的恐慌。

人一到这种时候,往往唯一想到的是能否活着回到故乡。最近,我常常在想,民族之间为什么要互相残杀,今天我终于明白了,由于日本民族的贪婪和扩张野心的膨胀,造成了中国混乱与凄惨的局面,不可否认,日本军队的侵入给中国人民带来了无究无尽的灾难。

当时,有个叫野藤龟寿的冻伤专家笑着对我说:“江上君,你一定没见过这种试验,很好玩的,等‘木头’整个被冻硬了,我派人把他抬到外面绑在柱子上,一敲胳膊,胳膊准掉;一敲腿,腿自然也会脱离这个‘木头’的躯体。一般说来,我们很少做这种试验,我们往往会把这些木头的手或脚浸在冰冷的水中,看‘木头’经过冻伤以后会有哪些症状,据此我们会根据那些实际特征得出我们的诊断,使我们很快研究出药物治疗我们的那些经受冻伤折磨的士兵。现在可好了,我们一年四季都可以做这样的试验。”

我从冻伤实验室里出来后,心里很是悲哀,我为日本民族不人道的试验感到悲哀。这种冻伤试验与所有的细菌试验一样,充满了残忍,血腥与可怕。我真的不明白,大日本帝国难道就是以这种骇人听闻的作法来赢得大日本帝国的辉煌吗?真的可悲到了极点。石井疯了,难道连军部的将军们和天皇也都疯了吗?我真的不明白,难道这样就能阻止日本军队注定要失败的命运吗?我看不然,非正义的战争早晚要面临失败的命运,这是一条绝对不会改变的规律。

一会儿,一架飞机在远方的天空出现了,也许是为了对外界进行干扰,一部分士兵摇起了风车,造成了很大的声响,这时已经飞至头顶上的飞机准确无误地把细菌炸弹扔在画好的圆圈里。待烟雾散去,木架上所有人的脸开始变形,表情非常奇怪的样子。可以看得出,此时他们一定特别的痛苦,那种拼命挣扎,企图摆脱残忍折磨的神情,使我感到非常的难受,这是在草菅人命啊。

过去我杀过人,现在是杀人的帮凶,不可否认,我同样是刽子手。

华龙再也没有勇气读下去了,不难想象,四方楼无疑是这座神秘的食人魔窟中最黑暗,最无人性的罪恶所在。而江上秀树对这一小段日子集中的,真实的记录,让他通体情不自禁地冒出一股寒气,似乎这股寒气,正是从脚下。这座诡密阴森可怖的食人魔窟的罪恶中心冒出来的。

如果单纯地从文笔上看,不难看出江上秀树的文字功底还是不错的。细腻的笔触,真情的流露,以及面对现实,把心中复杂的情感世界表现得淋漓尽致。从另一个角度看,江上秀树在这座食人魔窟里工作了好几年,平时以接收“木头”为主,有时也做一些其他的工作,不管他怎样表白自己内心深处对战争的厌倦,作为一名侵华日军,都无法抹杀他骨子里效忠天皇,效忠日本国,维护侵略者利益的事实。同时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江上秀树如何从一个狂热的战争追随者,在制造罪恶与黑暗中,从逐步觉悟到最终醒悟的过程。虽然这种改变并不彻底,总算是迈出了一步。

中国有句俗语叫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深知,这句话对于日本军人来说,是不适用的。民族的狭隘性,大日本主义,日本民族的优越感,注定了他们不会放下屠刀(哪怕是在战败面前)。当然,他们也无心去做什么佛。我敢断言,几十年,甚至一百后之后,日本人、日本政府也不会对这场战争进行忏悔和道歉,甚至于连最最简单的对不起三个字都难以说出口,因为,他们傲慢,无礼,蛮横和不近人情。

作为日本人,一个曾经杀害过无辜老百姓的日本士兵,我了解这个民族的劣根性,只有当你强大的时候,他才会把你放在眼里,我的话是有根据的,今天的事就能说明问题。

从监视孔里,我看到数也数不清的大个儿跳蚤像嗅到奇特的香味,蜂拥地跳跃着很快就把4473号包裹起来。初时,他还能用手往下扑打,也还能用手抓挠连疼带痒之处,不长时间,他就像中了邪似的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要说一只跳蚤喂养得再大,也奈何不了一个曾经活蹦乱跳的活人,怎奈千万只带有细菌的跳蚤,在浑身肆虐地叮咬,每一只如同一只凶恶的猛虎,又有谁能在猛虎群里生存呢?以前,我也曾杀过中国人,可是,以这种方式杀人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不禁让我感到太残忍,太没有人性了。

四月十八日

今天值过班后,我很随便地从四方楼穿过,从四方楼穿过去可以少走一段路回到士兵宿舍。但是,让我感到震惊的是,我看到了冷冻试验。以前试验是在一个简单的水泥池子里装上水后,把“木头”的手或脚,甚至连整个“木头”都塞进水里进行冷冻,一直达到专家要求的标准,才会把“木头”的手、脚或是整个“木头”从冰冷的水池里拽出来(听说这是以前的试验方法)。如今那种过时的试验被放弃了,我们的技术人员利用先进的技术把冷冻试验的过程改进了不少。就是在房间里,利用冷冻机,想让池水的温度变成多少度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当我偶然从那间实验室走过时,好奇心促使我打开门,一看差一点把我吓晕过去,我看到正有一个很强壮的“木头”整个人被浸入冰冷的水中,只剩脑袋在水的上面,嘴唇还在不停地哆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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