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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人魔窟

第22章 2

华龙很是反感,可又不能表现出来,敷衍地说:“跑这儿来讨生活真倒霉呀,连自己的表哥都不理解,做人真难啊。”

惊愕使得邓昆心惊肉跳,身心疲惫地一下跌倒在地上,一个个曾经生龙活虎的难友在眼前一个个地浮现,但是,如今他们已不是人间的生灵了。他目睹了这些被人为地无情地剥夺了鲜活生命的亡国者,在耻辱的痛苦中,是怎样一步步迈向死亡,又是怎样被禽兽般的日本士兵投入焚尸炉里去的。

这一天,李耀祖又把华龙叫到他的面前,他的伤感的神情并不能掩盖他的话语里流露出的破绽,华龙一览无遗地看透了李耀祖,贪欲让李耀祖丢弃了一切美好的东西,懦弱让他丢弃了做人的原则,还有必要再和这种人说什么吗?他沉重地像扔炸弹样地对李耀祖说:“我真愿在我面前出现的是一个傻子,一个精神病人,他们会不掩不盖地真实地生存在一个不为人理解的世界里,对一切没有一丝一毫的要求,甚至于对呼吸和阳光都是在极自然的状态下,相互融洽地互为所用,更不会去伤害任何人和任何事物。如果让我去选择,我认为他们才是最纯最纯的,没有贪欲,不会虚伪,更不会在强权下表现出懦弱,他们以他们的方式,在想象中,自由自在地生活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

这是一个极端自我的懦夫,刹那间华龙有一种被阉割的感觉,怨恨与耻辱差点儿把他击倒,李耀祖这种人无疑是中华民族的败类。华龙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不像你的爸爸妈妈,也不像你的妹妹,你只是像你自己,我无权干预你的选择,而我只是一个向这世界讨公道的人。”

李耀祖不死心,劝道:“这世界哪有什么公道,弱肉强食的社会只能容纳见风使舵的人,牛犄角钻不得,学着点吧,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一下撞得好狠,疼得华龙直咧嘴。

就这样折腾了足有二十分钟,邓昆终于筋疲力尽了,似一滩泥一样堆到地上,他喘息着,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狂怒之潮的平息,使他陷入一种迷离的状态,就好像在一片茫无边际的沙漠中与狼群决斗了一场后,还是分辨不清方向,看不到绿色一样。

好久他才平静下来,环顾四周,人们以各种复杂的目光盯着他,但那目光里却没有鄙视、没有歧视、更没有恶意,看到这些,邓昆有些懊悔,嘟哝着说:“对不起,我失去了理智。”

华龙扶他躺下,李春阳也坐到他旁边。这种见怪不怪的事一旦平息,一切又归于平静。

邓昆又重复了一句。“对不起。”

华龙点点头,用手轻抚着他的头,关切地问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邓昆眨动着眼睛,那里已然没有了迷茫的神情。“让大伙跟着我心痛,我真过意不去,现在,我真的很难为情,对我来讲,这是最好的惩罚办法了。在这里,根本谈不上自尊,我只觉得我的命好苦,连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好软弱,对未来,我是彻底灰心了。”

华龙皱着眉忍了忍还是说道:“你这样就能摆脱痛苦吗?要振作起来,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邓昆说:“看来这样生不如死的煎熬,真不如死了好。”

华龙很惊疑于邓昆的想法。宽慰着说:“死,即使这样死了,也无法改变这种灾难般的状况,要想办法为生存而抗争。”

“他们用尽一切办法折磨我们,他们要把我们征服成逆来顺受的奴隶呀。”邓昆说。

华龙反驳道:“我知道。不过,我们会证明给他们看的,我们是不会屈服的。”

邓昆疑问地说:“不屈服,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

华龙打量着邓昆,无论他的问题让人感到多么无知,他还是忍住了,看看旁边的人,然后才说:“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们连我们最起码的尊严都剥夺了,我们干什么还要等待他们一个一个来杀戮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

华龙解释说:“我们大家都一样,处于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当然,是日本人把我们拖入了这种险境,现在,没有人会救我们,唯一的希望是靠我们自己,靠我们所有人的努力。”

“兄弟,你不怕死?”隋风清在一旁插话说。

没等华龙回答,邓昆把话接了过去:“傻兄弟,你这是干什么,人哪有不怕死的,华龙看大家在这活受罪,也是一番好意。哎,不过,看这架势,咱们活着出去,恐怕没大指望。”

历海城反问一句,“咱们总不能等死吧?”

隋风清很悲观:“有什么办法,只能活一天是一天啦。”

同以前一样,他看到最后一个病人,正被两个士兵从左右架住,像拖一件物品似的朝锅炉房拖去……

一阵隆隆的轰鸣声中,高高的大烟囱里冒出一阵阵黑烟,不大工夫,在微风中,弥漫在空气中腥臭的气味被风送过来,偶尔还有布绸样焦糊的尘片随着风在门外的空中飘动,几个起落便落到了地上。“日本士兵在炼活人。”这个想法再次在邓昆的脑海里形成。

李耀祖漫不经心地拂拂衣服,用强调的口吻说:“可是现在我活得很滋润,而你却要永远被囚禁在这里,直至死亡。”

华龙很难理解面前的这个人,为什么在危险的时候会低下高贵的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还要认贼作父,直到现在华龙才清楚,这种人是不可救药的,更不想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他平静地说:“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的,到时候你会后悔的。”

一阵清晰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外面,喀嚓,锁头被打开了,吱扭,门也被推开了。当然这些响声是他亲耳听到的,被打开的门是他亲眼看到的,但是,他并不关心这些,他实在没有那份心情,他的头脑一片空白,对他而言,仿佛末日即将来临。日本士兵涌了进来,贼亮的手电光在这些病人的身上照来照去,一个病人被拖了出去,又一个病人被拖了出去……邓昆睁大了双眼,目视着难友一个又一个被“释放”,他的意识在极度的恐惧中,吓得他差点儿跌坐在地上,但是,他总算挺住了,并且本能地把双眼瞪的很大很圆,专注地盯视着身边士兵的一举一动。天哪,同前几次一样,这些被拖走的是一个个曾经活崩乱跳的生命,也不知日本人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让他们连一点反抗的能力也没有。突然间,他看到一个人的双手猛地颤动了几下,似乎要挣脱士兵的束缚。然而,他的动作是那样的迟缓,力量是那么弱小,一个戴面具的士兵在意想不到的突变里差一点儿被吓得晕过去,待这个士兵反应过来,便毫不留情地从另一个士兵手里抢过注射器,不分部位地抓住那个人的胳膊把不知道什么药注射进去。一阵本能的,并不强烈的挣扎很快停了下来,于是,这具并没停止呼吸的僵尸与先于他的那些病友一样被拖了出去。

完了,他们的被“释放”很快就演变成一股青烟,飘入茫茫的夜空里。

李耀祖没有理睬华龙的劝告,紧走了几步猛然回转身,冷冷地说:“我这个人从不往前看,也从不往后看,我最需要的是今天。”

华龙仅仅佂了一下,慢慢向牢门走去,把声音留在了背后:“你不会看到,我却看到了。”

头顶有几片云在缓缓移动,湛蓝的天空并没有因为有云的存在而失去它的美丽,仲马城的牢房里,一千多号人只能透过狭小的窗户才能看到外面蓝色的天空。偌大的院落里只有巡逻的士兵和大皮鞋踏在地上咚咚的走路声,偶尔有几个穿白衣服的人从这里匆匆走过,一群鸽子不知从什么地方飞进来,一会儿便隐入坚固围墙的外边。突然,一阵轰隆隆的声音震得大地都在颤动,这是火车驶进第一道防线的动静,华龙猜不出这次运来的又是什么东西,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回头注视着在他面前出现的,以及听到的一切,心里涌起一种特殊的无法形容的豪情。

咣当,啪嗒,门被关上了,锁头也被锁上了,日本士兵的脚步似幽灵般地渐渐远去,奇迹,真的是奇迹,他居然又被留在这间神秘的充满恐怖的特殊房子里。此时,邓昆到希望永远在这里待下去,虽然这地方使他同时陷入恶梦中,起码他不会同那些人一样,被释放到燃着烈火的焚尸炉去。

邓昆终于平静下来,摸索着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借着探照灯偶尔扫过的光亮,睁大眼睛往他已经看了三次的地方望去,他要证实一件事,一件令他震惊的事。

邓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联想到这些,也许,前几天暴动的壮举燃起了他的生命之火,也许,那三个被残忍杀害的人的坚强,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当时他甚至被吓傻了,好长时间没从那惊心动魄的场景里走出来,好长时间也没从那撕心裂肺的恐怖里走出来,一个个是被恶魔般的日本士兵毫无人性地屠宰了,但他们是踏着死亡之路冲向了重生的彼岸。就在邓昆回想那些不连贯的事情的时候,突然,一队士兵从休息室里走出来,径直向这间特殊的房子走来。邓昆知道,这是日本人“释放”病人的最佳时间,自从他来到这间特殊的房子,已经“释放”了三批奄奄一息的病人,今天,也许是第四批病人要被“释放”了。今天会轮到自己吗?邓昆惊恐地退到墙角处,木呆呆地望着那扇关系生死的铁门。

李耀祖有点失望,可还继续说道:“以后牢房里有什么动静,谁是,这些仲马是很感兴趣的,同时也会给你的生活带来转机,你不妨试试。”

华龙恨不得掐死李耀祖,为了稳住对方,使自己的计划不受干扰,忍下一腔怒火,说道:“试试看吧,我留心就是了。”说到这儿华龙站起身,接着说:“表哥,没别的事我还是回去吧,要不会有人怀疑我了……”

在回牢房的路上,华龙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把所有的一切都埋藏在心里,还默默地想:“你李耀祖怎么能认贼作父还心安理得呢?只一万多日本军人就侵占了有几千万人口的东三省,如果不是有像你这样的人帮助日本人,就是用尸山也能把日本人阻在国门之外,你是中国的罪人哪。”不知为什么,华龙此刻突然想起了死去的父亲和弟弟,那凄风苦雪的寒冷之夜,时时萦绕在他的心头,而今在空旷的乱坟岗里,埋着他的父亲、弟弟,还有那些死在日本鬼子刺刀下的冤魂,长眠在黑暗之中,再也见不到金色的太阳,绿色的大地,再也听不到生者的声音了。一想起这些,华龙身上就有了一种动力和压力,因为战争带给他的,人为的灾难酿成了无法倾诉的痛苦,由此对于驱逐日寇,还我中华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只要日本强盗在中国存在一天,中国人就不会有好日子过。华龙很难相信战争会改变一切,这不仅是对李耀祖,就是对这里所有被押的人都同样适用,只是被改变的角度不同,终于他开口对跟在身后的李耀祖说:“这样对你对我并没有好处,将来你怎样面对我?”

当华龙回到牢房的时候,意外地发现邓昆又回来了,他觉得很奇怪,看李耀祖还在门外就没和邓昆打招呼,而是回到他的位置坐了下来。

其实,邓昆才感到奇怪呢,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被送回原来的牢房,这时他觉得身上有些难受,用力地抓挠着身上的衣服,直到那件衣服被无意中抓出一道口子。这并没让他停止,他依旧在身上来回用力地抓挠着,似乎他身上有千条万条毒蛇在叮咬他,直到凡是手能够够得到的地方都现出一道道红印子,就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在极度痛苦中,人们的阻拦已经无济于事。人一旦疯狂了,谁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这时就见邓昆突然挣脱人们的阻拦用尽力气朝墙上撞去。华龙在一边见势不妙,立即一个箭步冲过去,用身体挡住了邓昆。

李耀祖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让他琢磨不透的人,希望从中能够得出一个结论,现在却怎么也无法猜透华龙对日本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简直是一个不伦不类性格怪异意识混乱的傻子,思索了半天他才对华龙说:“那是一些没有思想的人,一些只有一副空壳活动着的躯体而已,我并不欣赏他们,更不会去同情他们,我要的是我自己的生活,用自己的手段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自然也包括漂洋过海来到我们中国的那些日本人,他们在这里烧杀掠夺和我没有直接的关系,把满洲国变成屠宰场更没有妨碍我。我从一个大清的子民变成一个亡国奴,就如同做了一场恶梦,那一刻谁管过我的安危,谁问过我的感受?不过我很快便适应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变化,突然觉得东洋人也可以作朋友,只要听他们的话,给他们办事,自然会活得很滋润。而那些所谓的爱国志士,把自由和尊严看得高于一切的人,自然会受到来自各个方面的迫害,所以我宁愿做仲马的干儿子,也不愿意东躲西藏的,那样活着太累了,生命还会随时受到威胁,再说东洋人也不会吝惜我们中国人的生命呀。”

电筒的光亮终于射到邓昆的脸上,强烈的光线逼得他闭上了眼睛,恍惚中,一个士兵在他身上这摸摸那掐掐,他的嘴被扒开,他的眼睛也在强光的照射下:“这不可能啊。”邓昆听出这是小山军医的声音,这短暂的检查似乎一天,又似乎一年那么长,魔鬼附身的感觉终于消失了,但他还是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又是恍惚中,针头刺入了邓昆的肌肉,他感觉到和以前没被注射时一样的感觉,令他惊奇的是,那些被注入同样的,不知什么药水的人,一个接一个变得虚弱无力,有的发烧,有的浑身溃烂,最终踏上了被释放的路,而他却奇迹般的没有太明显的反应,并且,还奇迹般地在这间特殊的房子里成了唯一的常客,这是为什么?他真的被弄糊涂了。或许是之前总是吃蛇胆和蛇肉让他增强了自身的免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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