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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翅女帝

51. 雨战

金簪心中的气节因此言冉冉升起,而且,她洞悉清儒话里有话。

他觉得很有趣,笑道:“馆主,一朝凤凰毛长齐,凤凰还是凤凰,鸡可还是鸡。”此言既出,表明他已经喜欢这位与众不同的女子。

日冕就笑,笑得老大声。

清儒沉吟一番,上前向金簪行礼。

他问一句:“曾经轩辕氏乃天地独一的皇族,清儒替大家问一句:敢问轩辕姑娘,此后的天下,姓什么?”

金簪以微笑自讥,逐字清晰道:“你说得不错。我无余言说服你。但是,若你所求与我所愿一致,金簪希望能同袍而行。”

日冕的神色微微肃正,随即又转向身边的几人,朝他们哈哈大笑。但是,清儒等人并未奉陪而笑,他们有各自的想法。

日冕笑歇,摇了下颚,见金簪不退,就道:“你一女子说与人同袍。我会以为,以你的身份要娶我为夫。”

金簪的眸里露了笑意。

她举手在前,掬礼言道:“若先生所求如我先前所言,是为乱世黎民搏一份安定,为驱除占据西六府三城、奴隶周人的雪狼国人。那么,先生与我就能同袍共行。

百姓,有他们自己的姓氏,不为任何人之奴隶。”

日冕终于肃正脸色,坚韧的目光瞧入金簪的眼。

同袍,为战友。

这个女人一定不知道,九年前的登令楼下,日冕也带清儒在那观舞。

她曾经放言:“此生夺回西六府三城,驱摩尔狼人于天阙山外。”

此时,这位女帝的目光与那时十五岁的她一样坚韧,更多是岁月沉淀后的豁达和坚贞。

日冕忽然侧头,朝清儒道:“哎呀,这要是个男子,我得拉着他上校场好好摔一跤。这是个姑娘,咋整?”

金簪的眸光露曦,笑道:“即使女子,又为同袍,自可与你一战。”

日冕咯噔下,诧异道:“你当真?君……无戏言。”

“言若九鼎。”金簪回道。

清儒低低地笑起来,吐槽道:“馆主爱面子的毛病又犯了。”

“你若胜我。我为你轩辕铁甲第一营,奇袭营。”日冕朝清儒甩了下手,忽然对金簪道。

金簪裂开唇齿,莞尔道:“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日冕扬手做请,又道,“清儒,将人喊齐全,特别是营房里那两位丧家犬。我要让小子们瞧清楚,登令楼一箭,此女是如何令被赐九锡大礼的风太宰无息丧命。”

金簪的脚步微动,与日冕洞悉的眼神对上。他意味深长,她安之若素。两人并行前往清心馆的后院。

从清心馆的后宅院门穿过一排密实的雪松,即是一片偌大的沙地校场。

两侧廊下摆满刀枪剑戟、十八样兵器。

场地中还有一群赤膊男子在暴雨中挥拳练阵,呼呵声穿过雨幕直灌入耳,在如今的胜城里别树一帜。

清儒又带六人过来,纷纷向日冕行礼。

这些人大声道:“馆主。”

场地中操练的三十于人也立正收队,穿过雨帘到达日冕跟前。

他们拱手,齐声道:“馆主。”

日冕摆手,朝身侧览尽众人的金簪道:“如何?雨中角斗。若你胜出,馆内五十一人均可为你马前卒。他们……不,我们各个骁勇善战,可一挡百,为你先锋。”

金簪的心是激动的,面上是平静的。

她低首一身累赘的裙衫,直接抽掉腰带。

雨中的赤膊男人们纷纷露出诧异,赶紧背过身。

清儒所带的人也都立时转过身去,其中名唤清雅的人没有,而且她环顾四周瞪向转得慢的男人。

日冕也背过身,笑道:“你……不用,动不动就脱衣吧?”

金簪无言,捞起不知谁得一件短打穿在身上,拿腰带一扎就是武功服。她又抽掉累赘的钗饰,只将那根枣木簪从怀里拿出来插在简简单单的发髻上。

她手握轩辕短/枪,踏步进入雨幕,回首一群目光精湛的男人,朝目露担忧的行如颔首,边道:“你们谁上?”

三十人里站出一个矮个子男人,一身肌理衬得人像是个金刚娃娃。

他高声道:“某叫袁纲,兄弟里最弱得一位。虽守礼不打姑娘,但为同袍,就是交付后背的战友。某愿意为兄弟们一试姑娘的本事。”

飘泊的大雨击打在金簪的身上,雨线从她的长睫、脸颊滑落成细瀑,落在沙上,溅起珠子。

她毫不迟疑地旋长轩辕枪,在此人诧异的目光下,铿锵道:“来吧。”

袁纲上前,被兄弟们群嘲。

“袁纲,你打姑娘。”

“袁纲,你赢了也胜之不武啊。”

“我说你真上去呀?”

……

袁纲听着身后吧唧吧唧的废话,愤怒地转头大吼:“若是此人连这点风雨都受不住、一拳头挺不下,我们要替这种胆小怯弱之人卖命吗?此时,她在你们眼里是女人,而在战场上的我的眼里……”

他转头望向毫不退却的金簪,高声道,“她是一名战士。”

说完,赤手空拳,破开雨幕向金簪的肚腹击打过去。

金簪很难避开此拳,但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她往后退一步,握枪之手横移直刺,目标:袁纲的脖子。

袁纲本也没觉得这普通的一枪能有多大力量。他矮身避开时被枪横扫,才觉察出击打在腰间的份量。他毛估了下,没有一旦百斤之重,但也有两钧六十斤的力。

他就地一滚,沾了满身的沙水再次袭向金簪,直奔脚踝。

金簪旋步后撤,犹如舞蹈。

她心中清楚,躺榻九年,终是不如以前灵活。即使金蝉蛊王令身体停留在巅峰,却让力量固缚在丹田、肌体。

她避开袁纲滚地袭来的招数,长/枪化为短/枪,转刺他的后背。

袁纲往外滚,避开灵巧的背刺,重新站起身。

有人喊:“袁纲,你就仗着人矮欺负人姑娘。你老滚着打,谁打得到你。”

“除非她能将你掼起来砸了。”

……

袁纲呸出口中的泥沙雨水,盯在金簪手中再次化长的轩辕枪。

“你别听他们,以你60来斤的力量,根本做不到将我百多斤的人撬起来。”

“是么。”金簪微微一笑,旋枪主动上前。

袁纲往后一退,试图空手抓她手中的长枪,却发现枪尖破水,横扫之力有声,不亚于百斤份量。

他旋手贴枪杆,却被一捧水蒙双眸。

在他失神得刹那,只觉得肩背上砸落两旦之力,让他一下子单膝跪在沙地雨坑。

周遭一片寂静,只余落雨溅沙声。

金簪轻轻地呼气,旋脚后侧一步,指尖扣枪身,再次缩短轩辕枪,旋置于身侧。

果如阿乐所言,《轩辕诀》的力被禁锢在体内,若要发挥出来必须以力战力。

日冕哂笑了声:“凤凰舞枪,不紧不慢,宛如舞蹈。她究竟是怎么炼成枪术?袁纲输得不明不白,恐怕还在发懵。”

清儒温声应话:“凤凰抓了把衣衫上的雨水,迷了他的眼。而且,相对于袁纲,凤凰的动作也算快。最主要得是凤凰的力量在增强。”

日冕莞尔,高声道:“袁纲,你退下。清岩,你上。”

金簪看向从廊下走入雨幕的男子,狠狠地抹把脸上的雨水。

她旋枪于身后,对他道:“你可以用器。”

清岩扎紧衣衫,而雨水很快打湿他的身体。贴身的湿衣显露他宽厚的肩背和劲实的腰身。

他朝金簪用力地拱手,拳、掌撞击出的雨水飞溅四射。他有力道:“不若姑娘扔掉手里的枪。你我比摔跤如何?”

若不是此人脸上板正,金簪差点以为此人放肆。

她握紧手里的枪杆,耳闻雷鸣炸响,高声道:“此枪为我命。”

“那姑娘的命太容易夺了。”

清岩说完,疾步奔向金簪。一脚横扫,雨沙混团,直扑金簪的脸面。

金簪后侧,还是被对方的速度和拳击打得直挺挺倒飞出去。

【好快。】

“主上?”行如急色,被日冕一把扣在肩头。

日冕沉声道:“战场上没有那么多救人之举,多得是自救。”

“你……”行如咬牙,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金簪从沙地上爬起来,浑身沾满湿黏的沙子,又被雨水一把把冲入地。

她明白了,袁纲这些在练的男人的武力远低于日冕身后这些人,比如清岩就比袁纲强许多等级。

若是袁纲这等在雨中训练的人可以做百夫长。那么,清岩等人则可以为校尉先锋。

她将轩辕枪直插沙地,咽下涌上喉口的酸水,高声道:“再来。”

待清岩冲来,金簪看转时机,碾转沙地,一把握住清岩的臂膀,而后一转……然而,清岩哼笑出声,反手抓住金簪的臂膀,将人提起后砸向沙地。

金簪闷哼一声,被摔的浑身发麻。幸好,沙地混水,倒也没多疼。

但是,她有一种外袍被人脱去的耻辱感。

【男女天然的体差。女子就是弱于男子。】

【明明打不过,为什么要上?】

【认输吧,轩辕金簪,你不是他的对手。】

“不!我……知命不认。”

她的目光露狠,一拍沙地跳起来,握拳向清岩冲去。

清岩硬生生挨她一拳,口上道:“不错。”心肺巨震,确有把力气,但是还不够。

他再次抓住金簪的手腕。

金簪的左足往后挪,踩出固定身体的坑。

双手被清岩抓握,对于清岩反向冲击来的力量,金簪试图挡下他的推力。

金簪咬牙,绷紧周身的肌理,丹府中生出的愤怒伴随一股热力涌动而出。

双目中的火几要灼烧清岩的灵魂,而且逐渐增强的对抗力让清岩露出诧色。

清岩在猛然增强的推下,固住身体的腿略一弯曲。

金簪察觉到他的力量在减弱,运转体内的轩辕诀之力,“啊”得一声,猛得将清岩推出去三步。

清岩收力,拉住没能收回力量继续前冲的金簪,将她固定住。

他有礼地放

日冕直接呸他一声,骂骂咧咧道:“臭蛋清儒,趁机骂你馆主。莫不是摔跤输了不服气?你说谁是鸡,谁是犬?”

清儒抿唇,也不害怕日冕发怒。

日冕从位置上站起,叉腰大笑着,向大言不惭的金簪道,“大周亡于你手,世人怎敢再轻信于你。”

金簪默然。殇国女帝,何来颜面?

屋外大雨,似天公倾盆。

他就这样清清爽爽地看向镇定自若的金簪。这只落魄的凤凰,既无女子见男子敞胸的羞怯或花痴,也无男子见强壮之人的自卑或嫉妒。

她绕过含笑的清儒,站至日冕的身前。

曾经,她面对轩辕紫琴,说他是轩辕氏而遭拒绝。

面对日冕,金簪已经彻底明白,姓氏在这些人的眼里早已不值一提。

“今日的清心馆蓬荜生辉,迎来一只被大雨打湿的落魄凤凰。清儒,百姓怎么说凤凰和鸡来着?”

“馆主,落地凤凰不如鸡,老虎离山被犬欺。”清儒浅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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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外,她还是第一次被人称呼为轩辕姑娘。

她举臂回拜,俯首再仰,目光坚定道:“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轩辕氏的天下。吾名轩辕金簪,一只被风卷浪推的落魄鸟儿,却也想为这乱世黎民搏一份安定。”

“呵呵呵……哈哈哈哈……”

若以前她为轩辕氏的高贵自傲,如今,她更知道,姓氏只是黎民百姓中的一个代号,赵钱孙李,无一不同。

这些人,他们重得是天下黎民。

他的目光也落在金簪的身上,瞧她一成不变的脸色,啧啧两声道:“只你嘴贫。如今,这凤凰落地,你来说,我是欺……还是不欺啊?”

日冕宽衣敞襟,漫步而出。

他的目光在昏黑的室内锁定金簪,在她的面上逡巡而过。他噙着坏坏的笑,一掀披在身上的红绸长袍坐于上位,随他的动作,白色的内衫敞得越发开,露出强壮的腹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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