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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臣贼子

虚张

人就是这样。枪已经打了出头鸟,便再不会有傻鸟乐意出头了。反正我默不吭声就会平安,日子不会因此变得更差;为别人争一时意气,王位也轮不到我坐……

他目光扫视过在场的每个人,最后落在眼前丹木基身上。

胡哈王半边脸被王兄扇红了,嘴角挂着丝血,脖子也被钢刀压出一缕血痕,李爻看他时带着不多的怜悯和很多的威胁,语调阴森地道:“你说他不真,那杀了你,也就没人说他假了。”

丹木基的心凉了一大截,他甚至预感到下一刻就会被李爻抹了脖子。

李爻也是真的想剁了他。看他们把郑铮折腾成那副模样,李爻心里来气。但他需得大局为重,只得寒声问:“本官听听,还有谁说日禄基大人是冒名顶替!”

“我还以为你的眼珠子只长在你太师叔身上了,能凭一句话认得为师的声音,不算白疼你,”他逗了景平一句,冷下脸向传讯兵催道,“说呀,不然一会儿大军压境,就要取点战果才肯退兵了。”

传讯兵顿时吓得来不及摸清当前局面了,索性囫囵行一圈军礼,急道:“烽火台上看见江南方向似有骑军来,飞沙扬尘看不清具体人数,依行军速度和面积粗算,两万骑军总是有的。”

李爻一挑眉,向花信风责备道:“不是说派先行队三万支援吗?”

“是三万,骑军不好数,小看咱了,”花信风道,“一会儿让他们当面数。”

李爻朗声笑,问丹木基:“是禅位与我回邺阳吃香喝辣领俸禄,还是我提着你的头去见我皇陛下交差,再看他是否要铁骑踏平你栾戈城寨才能消气!”

丹木基看帐内所谓的文臣武将,见个个低眉顺眼,心知大势已去,长叹出声,狠狠剜了大哥一眼,从脖子上扯出个东西,猛然拽断挂绳,扔给日禄基。

日禄基扬手接过,看了看,并不说话,只将东西在众人眼前一举。

李爻这才看清,那是个核桃大小的玉印,心道:总听说胡哈人也整了个“传国玉玺”,取名为镛亘印,原来这么小。

帐内文武大臣,见印齐齐跪倒,称日禄基为王,后又念念叨叨,愿川岭大地上的风是娜娜女神的吐息,扶揉胡哈子民的躯体,日光是女神照见一切的眼,看到让每处贫瘠逢春,雨露是女神眼泪,滋养万物生息……

讼到最后,变成了胡哈话,李爻听不懂,也懒得听了,向花信风打了个眼色。

花长史从怀里摸出信箭,装在那玲珑的小□□上,从毡窗直打出去,信箭拉着一条白尾巴冲上云霄,爆开星汉灿烂。

隔不多时,哨位来报,晋人骑军原地驻足,没再向胡哈大寨的方向挺进。

这一遭里应外合,彻底磨平了胡哈人炸的刺。新王日禄基命人套了一架又宽又稳的马车,送郑铮回南晋。李爻半刻不愿多留,将新王那倒霉弟弟、弟媳、子女一个不落,打包带走了。

风水轮流转,日禄基果然应了李爻的话——往后会更好。

从川岭回江南,先到名为无患的城池,李爻众人与大军汇合到军营时,天已将暮。

驻邑军统领已经率部众出迎许久了。

那统领见到李爻,二话不说行了军中大礼:“末将无患城驻邑长史诸葛一给李大人见礼,”顿礼片刻,起身转向花信风笑道,“花将军。”

诸葛一皮肤黝黑,细看五官很顺眼,他挺年轻,看模样跟李爻年纪相仿,李爻从前在朝时,没听说过这人。五年的时间,他能能做到一方驻军要职,想来是有过人之处的。

李爻下马还礼,刚说了句“诸葛将军不必多礼”,就开始咳嗽。周围将领众多,他不愿显得孱弱,一直强忍。可越忍,那咳嗽越跟他较劲。

景平看不下去了,向诸葛一道:“我家大人这两天染了风寒,请将军借个军帐避风。”

这还用借吗?

诸葛一对李爻的崇拜之情在眼睛里开出一片春花灿烂,他把李爻让进营地,就差腾出中军帐给李爻住了。

李爻刚安顿下来,由景平照应着吃了药,诸葛一和花信风便去而复返。

“斥候来报,胡哈方向没有异动,”诸葛一恭恭敬敬,见帐内没外人,又低声道,“也亏得李大人虚张声势的法儿,才让胡哈认为我边邑驻军声势浩大。”

李爻无奈地笑:“这些歪招只偶尔管用罢了。”

诸葛一顶着张正儿八经的脸道:“此次顺利,还是亏得李相的威名,若是换了旁的将帅,怕就没这么顺利了。”

是马屁,也是实话。

胡哈王对李爻又恨又怕,见了他,脸上那道好了七八年的口子都隐约犯疼,若是没这一物降一物的前因,便不会有这般后果。

“什么歪招?”景平忍不住问。

诸葛一冲他笑,见李爻待他神色亲切放松,道:“在战马尾巴上绑上柳枝,骑军拉宽间距,远看九人方队,能跑出二十来人的气势。骑军越多,声势越吓人。”

景平:就这么生骗啊?

李爻看他满脸鄙夷,笑着拍他肩膀道:“兵不厌诈嘛,”他说完,正了颜色,“但能让人挺直腰杆的,终归是国有多少兵、仓有多少粮、民心所向的无非是……”

为上者的心。

诸葛一很是明白李爻的意思,向景平道:“小兄弟该听过前朝被四夷围困,兵临城下的往事。史书上记,四夷九族联手围城,瓜分中原,听上去吓人,可其实胡哈与羯人出兵三万,狄一万,戎三千,那东夷只有二百人,其中百济族连兵带将只不足十个……反观前朝都城只禁军便有十万,却无一战之力,只因城中军民国将人人自危,散沙一盘,甚至有城中百姓甘愿为夷人指路啊。”

景平若有所思。李爻换了话题,问诸葛一道:“军中疫症如何,染病的兄弟有几成?”

诸葛一皱了眉:“无患城尚好,染病者六成余,多是轻症,重症只一成,方才去接应的骑军是万人队,即便当真开战,也有一敌之力,可洛雨城那边,染病者十之有八,实在是……棘手。”

疫病有对症的药物,但病症大范围爆发,药材稀缺,从外阜调配了许多来,依旧不够用。多数轻症兵将全是自己硬扛过来的,这也在无形中拖长了病程,传染起来没完没了。

眼下,胡哈的乱子暂时不足为患,反倒是洛雨城,营内那黏黏糊糊的病拖久了,便会入夏,危机加倍。

饭点儿都快过了。

“人是铁饭是钢,怎么都要吃饭,”诸葛一道,“军中简陋,李大人不要嫌弃。”

诸葛一早听说李爻当年带兵,素来在和将士们同吃同住,不讲排场,也就依着他的习惯没铺张准备。

谁知饶是这般,李爻依旧道:“劳烦哪位兄弟送一碗粥或者面汤来就好。”

他见李爻确实平易,来言去语几句没了拘谨,试探着问:“大人这咳嗽不似伤寒,要不要让军医来看看?”

“老毛病了,”李爻谢绝,“还是快请军医给郑铮大人好生看看,不知他发热多久了,这么下去可怎么是好。”

诸葛一行伍之风,没那么多废话,领命行礼出了帐子。

李爻看向花信风。

花长史不等小师叔开口:“明白,我去问问郑大人的一众随侍,看胡哈寨内到底怎么回事。”

李爻笑着向他挑了个大指:默契。

之后,屋里只剩李爻和贺景平了。

诸葛一很妥当,看景平八成是要留在帐中照顾李爻,送了两人份的吃食,除了粥,有面饼和菜。

李爻忍咳嗽好久了,吭吭哧哧地费嗓子,看见黏糯盈润的粥,迫不及待了。他招呼景平:“忙活一天快来吃饭吧。”

景平垂眼看人,对方坐在桌前笑着看他,满脸期待,景平知道人家期待的重点不是自己,而在赶快开饭,也依旧被那笑容柔和了眼神。

他凑过去却没动筷,拉过李爻手腕诊脉片刻,道:“我去看看郑大人,我有办法帮他退热,你放心吧,”他在李爻手腕上安慰似的轻轻一握,把自己的外氅脱下来披在对方身上,又嘱咐道,“你赶快吃,多吃些菜,然后好好睡一觉。”

说完,不等李爻开口,扭脸出去,把帐帘细心闭得密不透风。

李爻那句“你先吃饭”根本没来及说,景平已经没影儿了。

他独自坐在桌前,捧碗喝粥,棒面儿和小米两掺的稀粥让嗓子到胃舒坦不少,不知是粥的功劳还是景平衣裳的功劳,从胡哈大寨出来就冰凉的指尖泛了暖。

李爻夹一口菜,脑子在想景平。

这孩子有点反常,可他尚没咂么出对方到底哪里反常……

袖珍的□□依旧力道强劲,箭尖从那人后脖子冒出来。他直挺挺往后仰倒,抽搐几下,也伺候先王去了。

这下,把还要冲来的通通震慑住了。

“报——”

帐外士兵拉着长音儿的通报,打断了李爻的犹豫。犹豫要不要给丹木基来个痛快。

他明白晋朝看他日渐脱缰,要把他这匹头狼换掉,再带上嚼头,圈到眼皮子底下当狗养。而那即将上位的王兄,早已被教化了七八年,更是在南晋娶妻纳妾,孩子都生了四五个。如今王兄只身回来,妻儿不带,便是留了人质在都城邺阳。

“我大晋,”李爻趁全场鸦雀无声悠然开口,语速不紧不慢,“既然认定了日禄基大人做王上,他又如何会是假冒的呢?”

军情紧急,传讯兵挑帘而入,见阵仗被吓了一跳。

“想活命,进来就暂时别出去了,”连杀对方两人的持弩侍卫冷声道,“但你可以跟列位大人说说,烽火台上看见什么了?”

传讯兵脑子还转筋呢,景平先察觉出异样了——这弩手的声音怎么这么熟? “师……师父?”

丹木基拿人的号令下,两名反应迅速的武士往上冲。

又是“嘣”一声机扩破风,李爻身边持弩的护卫一箭射中冲在最前面的武士咽喉。

乍听,胡哈王在病急乱投医,细想他是有逻辑的:

更何况,帐中多数人认得日禄基,他并非假冒。

而支持他的,是南晋皇室。

于是,场内鸦雀无声,再无一人多话。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弩手轻笑出声,掀开骑士护面——正是花信风。

他在一瞬间杀气暴涨。

他情急之下当场不认王兄,意在跟李爻表明立场——你我都被骗了,咱们不要反目开战。

只是可惜,有逻辑不等于有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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