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 慈悲面(三)
耳边传来一阵接一阵的指责之声。
“我贱命一条,活不过今日倒没什么!不过大人,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为何迦南宗没隔三年便需要招收灵童?为何试炼后出来的弟子寥寥无几?为何渺茫山脉的山民寿命永远无法不也超过五十岁?”
“胡说!你分明是想亵渎我宗光义,颠倒是非!”
“今日必须向大祭司禀告,将这祸女活活烧死,以示对山神不敬之耻!”
……
诸位长老们陆续走入大殿,喧哗刺耳的议论声才停下。
“微儿,你怎会在这,这些天你去哪了?”
经过白清微时,木长老吃惊地望了她一眼,惊讶道。
“自然是擅逃神塔,她已犯下重罪,木长老又何必明知故问。”
座中,许长老不经意扫了眼立在殿外护卫的侄子许延,口中阴讽道。
“微儿不是那样的人,这其中必有原因。”
木溪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微儿,告诉我是不是有欺负你,我可为你做主。”
她来至白清微身前,满脸心疼地看着少女。
白清微没有回答,在木长老温柔的将手将抚向她发梢之际,微微侧头偏开。
她的目光不离地面,从始至终未看她一眼,只淡淡说道:
“多谢木长老好心。违背宗规,擅离神塔是我自愿之举,无人胁迫。”
木溪的手就此停在半空,她顿了顿,凝着笑回到座位,神色依旧轻柔温和,仿佛方才被拒的一幕从未发生。
若不是误将这个女人当做好人,没有防备喝下她亲手所喂下的药,她便不会被迦南宗蒙在鼓里,整整三年!体内更不会有什么古怪的蛊卵!
白清微眸中闪过一抹极淡的恨意,在听到侍从通传诸长老大祭司将至的声音后,很快化散而去,低垂着头,眼眶流下道道断线似的眼泪。
等待的空隙并不长,没过多久,大祭司便踏入到神殿之中。
众长老不再交谈,许长老率先询问道:
“祭司大人,圣女已被我侄儿抓获,据他所言,圣女在过程中不但不认罪伏法,反口出胡言,我将宗祭神诬作邪祟一流,如此恶劣,请大祭司将这妖女活活烧死,以示我宗威严,平息众怒!”
大祭司闻言,看向了跪在大殿中央浑身是血的少女,怒意滔天。
“这是那南城军所呈,乃我宗秘宝无芳偶,宗门上下只有这一只,除你之外再无旁人拥有,白清微,你可还有话要说?”
他的手上,正持着一具桃木偶人。
白清微怔怔地盯着那具木偶,似许久才反应过来,解释道:
“弟子只是想着偷跑出去玩,没想到会给大家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师尊,弟子不敢有二心,多年一直视神塔如家一般,对我宗祭神亦虔诚侍奉,从无怠慢,又岂会对山神出言不敬。请师尊看在弟子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弟子一命。”
说着,她连连磕头,状似无辜。沉闷的声响在大殿持续响起,听得人心颤如鼓,竟怕这孱弱的少女就此撞死了去。
“微儿一直兢兢业业,大家也都看在眼里。这十年来,她从未出过一丝差错,办事仔细,练功勤快,还请大祭司看在老身的份上,从轻发落。”
双鬓斑白的月长老迟疑一瞬,为她说情起来。
不料她话音刚落,许长老便一甩袖子拆起了台。
“哼!什么兢兢业业,私逃神塔本就犯了我宗禁忌,法度威严,岂能因一人而破。不管如何,她触犯宗规,理应重罚,绝不姑息!”
“许长老此话甚是无情,微儿是我看着长大的,谁若敢动她我也绝不姑息!”
两人激烈的争执起来,谁也不肯退让。
白清微蜷起手掌,紧抿着唇不再说话,只怯怯地垂着头,身子害怕得微微发抖。
这场吵闹终是被大祭司制止,他略抬了抬手,一位侍女便端着一支白玉净瓶走至她身旁。
君辛看着那满脸血痕,狼狈柔弱的少女,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徐徐道:
“罢了,白清微,若你真的只是想出去玩,我便饶你这次,可倘若不是,你难辞其咎,便打入地牢,五十年再不得出。”
“师尊这是何意?”
白清微看向那支玉瓶,疑惑道。
“此物乃试心水,喝了它。”
白清微沉默了瞬,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在触及瓶身的刹那猛地缩回。
她抬头,恰对上他冰冷的目光,只得硬着头皮再次去拿。
若她真将所闻说出,恐怕除了她,在场所有人都将被他诛杀殆尽。
白清微迟迟不肯拿起。
“为何不喝,你想违抗师命?”
君辛扫向她,目光泛出一丝凌厉。
白清微勉强挤出一抹笑,佯装恭顺:“师尊之令,弟子岂敢不从。”
她持起瓶子,正要饮下,然而却蓦地滚倒在地上,捂着心口低声嚎叫不止。
瓶中灵水因此变故,洒落在地,顷刻间便四散而化。
大祭司蹙起眉头,手边一道光芒流转,将白清微周身包裹。
这灵气充沛,注入她体内便在经脉间游走。
她睁开眼来,看着滚落在地的白玉瓶子,惊慌道:
“师尊恕罪,弟子不知为何方才心悸突发,竟将这灵水打翻……。”
“无碍,你天生便有心疾,这不怪你,不过今日你仍需给出说法,否则难平众怒。”
大祭司若有所思道。
“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大祭司留下许长老,弟子方可无所顾忌说出原委。”
白清微瞥了眼殿内众人,清澈的眸底下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殿中众人皆退下去,只余他三人。
“现大殿仅有你我,许长老三人在场,你想说什么无需挂碍。”
白清微悄悄瞟了许长老一眼,迟疑一会才说道:
“其实、其实弟子那日在神塔外看到许长老贴着一扇门在听什么,弟子心中好奇便上前询问,谁知他却将弟子训斥了一顿,弟子心生怀疑,返回那间屋子,居然发现……”
“发现什么?”
大祭司目光越发寒冷,他扫了一眼另一边正要开口的许长老,沉声追问道。
“弟子进入那间屋子后,在许长老的桌上发现了一柄古怪画轴,而那上面画的居然是一个像蛇又像龙的生灵……”
“小丫头,这只是一幅画而已,哪有什么奇异,这世间异兽数以万计,你分明是想声东击西扯开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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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延俯下身,牢牢掐住少女的脖子,逼得她无法呼吸,剧烈地咳呛起来。
“笑什么,过了今日神殿法审,你可再没有机会活了。”
许延攥紧双拳,若不是碍于长老吩咐,真恨不得亲手解决了这个满嘴胡言的少女。
“是。”
许延得意地看着脚下匍匐的少女,抬脚狠狠踩在她手背。
在她快要窒息的那一刹,他才放开手,白清微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却依旧仰着头,无畏地看着他,讽刺道:
几个士兵遵照命令走上前将她的双手紧紧捆住,一路拖着她飞回玄衲神殿。
抵达后,一个士兵恶狠狠地将她推进殿内。
白清微还未站稳,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少女痛苦地咬牙瞪向许延,那张苍白的面颊因为毫无血色显得格外虚弱、无力。
可谁知,本该弱小求饶的她却忽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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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却置若未闻,她寒眸如星,蔑视似的看着眼前所有人,抬手徐徐擦去嘴边血迹,讥笑道:
“你们不过是迦南宗拿来奉养邪神的生灵,却还要为他们这般卖命,我真是为你们……感到可悲!可怜!”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绑起来带走!”
她的额角因此渗出一道狰狞血迹,原本清丽的脸庞此际凌乱狼狈,惹得身后一阵讥讽快笑。
少女回首,春水般的眸子像覆了层寒冰。在众多批判指责之音中高高的昂着头,毫无半点悔改自责之意。
“我宗门不幸,竟出了你这么个叛徒!罪大恶极,真应当立刻凌迟处死!”
“哼,什么山神传承,还以为有多厉害,原来连我这个外门弟子也打不过。”
掌心传来钻心的疼痛,就好像手骨被粉碎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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