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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我解释啊(快穿)

60-80

这下同学们想不信都不行。只能感叹一句——豪门的水, 真深啊!

有人惊讶的发现他这学期重新过上了豪门少爷的奢侈生活,再也不是食堂包子馒头窗口的常客了,最受欢迎的干脆面也一度被打入冷宫。

就连寝室, 也只剩下床铺, 而本人却从未入住。

倒是有些人动起了小心思,大胆尝试着去找道维投资, 虽然他提出的项目过于弱智, 被道维一个问题给秒杀了, 但也从侧面证明了道维手里有钱,而且愿意恢复他傻逼的投资行为。

在众人将信将疑的时候, 论坛里那个无限期停更的防诈骗帖子开始更新了。

对方电话里简洁明了的告诉他:“项目从上个月开始盈利,原本按照规矩,是一季度一结账。

但项目组大家最近日子过的很艰难,经过与项目负责人共同商定后,同意这月先分红,你的那份,应该已经打到你银行卡上了,注意查收。”

道维一个激灵翻身起来,头碰在房顶也不觉得疼,快速点开短信,找到最新消息,仔细数了两遍上面的数字,脸上露出了抑制不住的笑容。

先使劲儿锤了两下床板,又一个翻身利落的下地,原地蹦跶几下,随意把行李塞进行李箱,开开心心的出了校门。

从此,又成了在校外有属于自己公寓的创一代。

没错,道维认为众人对他原本的富二代定位,已经配不上他现在的身份了,他现在是靠自己精准眼光创业,投资获利的创一代!

原本商成华给的分红,让他拥有了校外独立公寓,后来陆陆续续又有被投资之人逐渐盈利。

蚊子虽少都是肉,如此过了一个月,原本还步行上学的道维,惊讶的发现卡里的余额完全可以让他实现豪车自由!

他可不就骄傲了嘛!

于是他坚定的认为自己这条创业路是对的,并且坚持投资,为实现经济自由而努力!

此时,如何亮那样,还想这学期继续努力,坚持不懈找道维麻烦的人也偃旗息鼓了。

果然如小卷毛当初所说,这些人像是曾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围在道维身边,成了他最真诚可靠的朋友,为他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而自认为狠狠得罪过他的何亮,也在他们内部的共同施压下,约了个时间,主动向他赔罪。

还是原来的老地方,外面声浪震天,包厢里灯光昏暗,一群人捂着耳朵昧着良心叫好,酒水四溢,道维拿着麦闭着眼,深情而投入的唱了一首《好汉歌》。

就,真的很神奇,所有人都不明白,明明每一个字都熟悉,但连在一起,从道维嘴里出来,杀伤力为何会这么大?

沙发上有人脸色惨白,痛苦的问身边人:“这是第几遍了?在这么下去我真的受不了了!”

这人一手捂着胸口虚弱的回答:“十五遍了,他真的不是记仇,故意来报复我们的吗?”

这么会儿功夫,已经有两个身体差的被道维唱晕了过去,让人抬到隔壁包间休息去了,还有三个实在受不了去卫生间吐了。

真的,谁都没想到道维唱歌杀伤力会这么大,简直要命。

就连道维本人都没想到。

再一次深情演绎结束,道维睁开眼,转过身,奇怪道:“你们都怎么啦?一点儿都不活泼,这可不像你们啊!”

说着还抱怨来着:“我就说了,我想一个人来这儿练练歌儿,到时候在公司庆功会上高歌一曲给大家助助兴,这是惊喜,不好叫人提前知道,你们非要来给我捧场打气加油!

我看你们真心实意想来,信任你们不会提前泄露,才勉强让你们来的,但你们的表现和说好的一点儿都不一样,太让我失望了!”

众人面色惨白,见他终于放下麦,长长的松了口气。

心里破口大骂:“他妈的要不是在别的地方逮不到你人,我们至于花大力气打听,才一路找到这儿的吗?

要早知道听你唱歌要命,我们宁可让何亮在大街上给你下跪磕头,也不来这鬼地方!”

嘴上还要笑嘻嘻的奉承:“咱们跟着钱少这么长时间,从未听过钱少一展歌喉,这不是,这不是被钱少惊艳了一把,听呆了嘛!”

说着还带头鼓掌:“听钱少一曲,真是应了那句古话——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众人跟着啪啪鼓掌,心里第一次如此认同说话之人的观点,真他妈的在人间二十来年,从未听过这么要命的曲儿。

道维被哄的高兴了,大手一挥:“看你们这么懂欣赏,那我再来一曲?”

说着就要拿麦。

立马有两个眼疾手快的一左一右扒在他身上,把人往中间沙发上带。

按摩肩膀的,倒水的,打扇的,喂水果的齐上阵,就是要让他再也想不起唱歌这回事!

还有人用脚蹭缩在角落的何亮,给他使眼色。

何亮面带愤恨,一咬牙,拎起旁边一打啤酒,啪的一声砸在道维面前桌上,一仰头咕嘟咕嘟就是一瓶下肚。

空酒瓶落在桌上发出了清脆响声,何亮在道维不解的目光中,语气卑微又诚恳道:“之前是我不懂事,还请钱少多多包涵!我这里给您赔礼了!”

说着一仰头,咕嘟咕嘟又是一瓶。

面带潮红的看向道维。

道维更加迷茫了:“你谁啊?”

何亮一听,心里暗骂一声,他妈的果然会装傻充楞,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放过自己。

一狠心,仰头咕嘟咕嘟连干两瓶儿,打个酒嗝儿,缓缓道:“钱少您说句话,怎么才能原谅我?但凡我能做到,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道维是真的迷茫,他从来就没把何亮放在心上,从头到尾都没记住他长啥样。

好好地来这儿练练歌,准备偷偷努力,然后在商成华他们的庆功会上惊艳众人来着,被这些人知道就已经很不开心了,现在又冒出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他犹豫的开口:“你看起来还好?”

要是脑子清醒,腿脚便利的话,快点儿自己离开吧,我这儿还忙着呢!别打扰我练歌!实在不行,我让人送你回去!

这话听在何亮耳里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他就知道这傻子都是装的,狠狠心,又咕嘟咕嘟干了三瓶儿。

周围给道维打扇喂水果的也停下动作,干巴巴的看着。

何亮脚步不稳,腿靠在茶几边儿上,摇摇头,极力保持冷静,才不至于让他冲上去撕烂道维那张可恨的脸。

结结巴巴道:“钱,钱少,这,这下,您,您满意了吗?”

道维摇摇头,他想说:“这位,你让我满意,你倒是说清楚满意什么啊!这么不明不白的,上来就这么搞,你知道很吓人的吧?”

别人有没有被吓到道维不清楚,他自己这会儿腿肚子都软了,他觉得有人在搞他!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

于是在何亮咕嘟咕嘟又开始艰难的干一瓶儿的时候,道维快速挣脱众人的束缚,从包厢溜了。

踏马的,这么多人也没个人出来拦一下,一群神经病,都不正常,好可怕,离这种人就该远远的才安全。

直到站在酒吧门口,沐浴在阳光下,才捂着胸口,感觉双腿又恢复活力了!

而被他扔在包间里的众人,看着倒在地上呕吐的何亮,嫌恶的捂着鼻子离开,离开前喊了服务员过来帮忙,算是对他最大的善意。

有人折返回来警告:“你行事也太硬了,让你赔罪道歉,非要做出一副逼迫钱少原谅你的样子,钱少生气离开也是应当。

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希望牵扯到别人,明白吗?”

何亮躺在地上冷冷的看了被关上的大门一眼,眼里闪出愤恨的光。

作者有话说:

道维:好听吗?好听我再来一曲!

第62章 没有然后

周堑最近很得意, 因为他通过努力,终于搭上了何少,何少全名何亮, 他家的公司在安城鼎鼎有名,是安城的纳税大户。

一直听人说何少出手大方, 周堑也只是听闻,却从未见过有钱人家的少爷挥金如土的大场面。

直到前天晚上, 带他进圈的那位学长告诉他:“何少最近心情不好,想找几个兄弟去热场子, 只要哄的何少开心了,好处少不了你的。”

学长照顾他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但何少没心情和人闲扯,于是让人上了几十打啤酒, 一溜儿摆地上。

然后从身后的包里抽出几十摞软妹币, 阴沉着脸跟他们说:“喝!只要喝的叫我满意了,这些都是你们的!”

当下一群人眼都红了,疯狂的冲着地上啤酒去, 最后究竟谁赢得了何少的青睐周堑不清楚。

只记得何少站在茶几上笑的十分癫狂, 一摞摞软妹币从天而降, 砸在周堑没见过世面的头顶。

所有人一拥而上,从地上, 从别人怀里, 不择手段的抢钱, 场面混乱而癫狂。

虽然胳膊不知道被哪个混蛋暗中踩了一脚,但到手了整整八万, 孝敬那位学长三万, 手里还有五万。

一晚上五万块, 顶得上普通学生五年的生活费,他妈一年到头四处打工,也就挣这么多了。

跟着强哥在初中门口收保护费,累死累活还被警察保安撵着跑,一年到头分到手也不过两万块,周堑觉得他终于找对路子了。

今天又听带他的学长说:“何少平时不那样,挺斯文一人。那天也是被人给气狠了。”

周堑好奇:“何少那样的人,还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学长就神秘的跟他说:“正常人自然不敢,但这不是有脑子不好使的嘛!何少又不能跟那种人一般计较,显得多没品,是吧?”

周堑回家后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儿大有可为,何少自持身份不好和傻逼一般计较,但他可以啊!

要是他能为何少出了这口恶气,说不定就能越过学长,成为何少身边的亲信呢!

打定主意后又约了那位学长几次,又孝敬了对方两万块钱,才从对方口中掏出得罪何少的那个傻逼是何身份。

心里暗骂学长黑心,登录上从安大学生手里买来的校园论坛账号,舒舒服服的躺在沙发上翻关于钱道维的帖子。

乱七八糟的东西看了不少,周堑得出结论——

这钱道维果然如学长所说,是个钱多的没地方花的傻逼!仗着有几个臭钱,就敢不知天高地厚的去得罪何少!

周堑手机里正是钱道维的学生证照片,放大了仔细看,越看越不顺眼,果然,他最讨厌这种人傻钱多的傻逼了,要是他有这么多钱……

还没想好他有那么多钱要做什么,就被他妈拧着耳朵拽起来,噼里啪啦一顿骂:“老娘花钱送你去读书,是想你将来有出息孝敬老娘的,不是让你个挨千刀的天天逃学。

既然不想读,就辍学去打工!”

周堑捂着耳朵连连讨饶,手机落在地上发出啪嗒声。

周堑还不觉得怎样,周母先心疼起来,连忙扔下儿子不管,去地上捡手机。

这可是当初花了她两个月工资才买的,要不是这挨千刀的混账绝食闹着要买,她是说什么都舍不得。

可拿起手机一瞧,正正对上屏幕里的照片,尤其是那双眼睛,一下就让她愣住了。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已经把话问了出来。

只听她儿子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还能是谁?钱道维,安大鼎鼎有名的傻子。”

周母用犹疑的神情道:“你说他姓钱?赵钱孙李的钱?道德的道?”

周堑也不耐烦了,从他妈手里夺过手机,厌烦的看了一眼照片,敷衍点头:“嗯,是啊,这样的傻子,竟然是有钱人,老天爷真他妈的不公平。”

周母喃喃:“不可能啊,他怎么会有钱呢?他家当年不是穷的饭都吃不起了吗?”

话虽如此,她还是跟儿子旁敲侧击的打听了许多关于钱道维的消息。

道维完全不知他又被人惦记上了,反正每天惦记他的人那么多,新来的算老几啊?

此刻,正在商成华准备的庆功宴上,小卷毛穿着笔挺西服,兴奋的再次确认:

“学长,你真的要表演节目吗?真的真的要表演节目吗?我还没见过你表演节目呢,一定非常棒!”

道维被哄开心了,难得对小卷毛露出了点儿好脸色,宝蓝色西服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骄傲的扬起下巴道:“当然,我私下练习了很多天,大家都说我唱的可好听了!”

小卷毛更加捧场了:“我好期待学长你的表演啊!我相信大家的心情都跟我一样紧张又期待!”

说着转头问旁边正跟人寒暄的商成华:“老板,你说是不是?”

商成华这次做出了成绩,把商成青打压下去,在家族地位得到提升,心里高兴,看什么都欢喜,于是连连点头:“没错,我们都很期待学弟你一展歌喉!”

此时台上主持人刚好cue到道维,他在所有人前所未有的热烈掌声中,淡定上场。

小卷毛激动的对台上吹口哨,得到道维一个“好小子有眼光”的赞赏。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唱到一半儿,所有人已经无法用良好的教养,强行压抑被魔音灌耳的痛苦表情,脸上自然流露出生不如死的悲伤难过。

小卷毛惊呆了,打call的手高高举起忘了放下,嘴巴张的能塞进一个咸鸭蛋。

这,这就是学长的实力吗?

恐怖如斯。

要不是他们今天包了一整层楼庆功,说不定路过的人会以为他们这里发生了惨绝人寰的命案,警察先生马上就要破门而入了。

淦,现在的情况,和命案相比,也没好到哪里去!

关键是这种时候,现场众人谁都不敢打断闭着眼睛深情演绎的金主爸爸,除了娇生惯养从未受过如此折磨且有能力和金主爸爸一较高下的老板商成华。

商成华深吸口气,强压下震惊,梳理整齐的头发有几分凌乱,脚步踉跄的小跑到后台,果断切断整个会场的电源。

所有人除了一开始的惊慌外,竟然是齐齐的松了口气!

断的好,断的秒,断的呱呱叫!

在一阵兵荒马乱后,公司的庆功宴在一片蜡烛香氛围绕的浪漫气氛中得以继续。

主持人竭尽全力用大嗓门吼完了整个流程,道维意犹未尽的舔了一口香槟,遗憾的跟神游天外的小卷毛说:

“我还没唱完呢,没有话筒和伴奏,我也能勉强重新给大家重新唱一曲!”

小卷毛复杂的神色在昏暗的烛光中看不分明,只听他幽幽问:“学长,你能告诉我,是谁夸你唱的好听吗?”

道维矜持的回答:“也没多少人啦,就是刘xx,王xx,张xx他们吧,也就二三十人而已嘛!”

小卷毛神色更复杂了,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些怜悯:“他们真可怜……”

道维不满:“你在说什么屁话?”

“我是说……”

“说什么说?道维,你快回学校看看吧,有个女人在你们学校大门口闹事儿呢,一定要找你,还说她是你妈!”商成华匆匆从外面进来,语气急切的打断两人对话。

道维傻眼:“我妈?闹事儿?半小时前我还跟我妈视频来着,说要让人帮忙录制我表演的视屏,到时候发到家族群里惊艳他们。”

道维压根儿就不相信刘翠花女士,是会在学校门口闹事的那种人,根本没放心上,还用胳膊肘捅小卷毛:“让你帮忙录的视屏呢?别忘了发我啊!”

小卷毛:“……”

小卷毛早在他开口的第一时间,就忘了还有这种事情,正不知道怎么委婉的劝道维,让不要再有这种可怕的念头,以免吓到他们整个家族呢。

就听商成华没好气道:“我没跟你开玩笑,这事儿已经闹大了,看热闹的把校门都给赌了。学校那头找你找疯了,希望你出面解决此事!

对了,你电话怎么关机了?”

道维从兜儿里摸出手机给两个看:“上台前静音关机,是对舞台最起码的尊重啊!”

两人彻底无语。

商成华还要留在这儿主持大局,就让小卷毛亲自把人看押回去。想他马上大四毕业了,还能因为这种事接到教导主任辗转打听到,气急败坏的电话,也是绝无仅有的体验了。

道维被小卷毛连哄带骗的送到校门口还挺不乐意的,觉得对方是个想儿子想疯了的疯女人,死活不愿意下车,抱着安全带不松手:

“她真不是我妈,我刚给我妈打电话了,她老人家正和我爸在拉萨旅游呢,你也听见了啊!

我不去,万一她是人贩子,要拐卖我怎么办?新闻里人贩子就是这么演的,可吓人了!”

小卷毛心说正因为她不是你妈,你才要趁这个机会当着所有人面解释清楚,要不然过了今天,这事就是黄泥湖在裤/裆上,不是shi也是shi。

见道维这般他也不恼,已经摸索出一套专门对付道维的顺毛捋方法,几句话就把人哄的高高兴兴下车去了。

远远地有认出他的人喊了一句,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一条道儿。

道维感觉他是踩着上海滩的bgm,气场十米八,走路带风出场的。还没到跟前,就一副痞子样儿问:“我妈在哪儿呢?带过来我瞧瞧!”

语气里的幸灾乐祸不要太明显。

连刘翠花女士都敢随意冒充,胆子太大了。

这种事只有他小学考鸭蛋的时候,让他哥冒充了一回——仅仅是刘翠花女士的签名而已,他和他哥就被揍的可惨了!

作者有话说:

我的宝们都在哪里,我已经开启了可怜的单机模式了吗?

第63章 沉浸式的

眼前的女人四十上下年岁, 穿着一件线头走歪的“大牌”,极力想让她在人前得体些。但袖口的磨损骗不了道维眼睛,放错位置的logo也让人无法忽视。

是一个生活很拮据的女人。

女人见着道维, 浑浊的双眼微微睁大,上下扫视, 直到道维吊儿郎当行至跟前,猛地扑上去握住他双臂, 激动道:“你爸爸是钱大富对不对?

你是钱大富的儿子!我是你妈!我是你妈啊!”

周围人群传来轰的一声,像是空气里投了一枚爆竹瞬间炸开, 碎屑溅了一地,议论声很快把中间的两人淹没。

道维用力挣开女人铁钳一样的双手, 解放双臂后,后退两步防止这女人再发疯, 嫌弃的拍拍衣服, 不屑道:“我妈?我说大婶你出门前照镜子了没?

你这幅尊荣,能生出我这么好看的儿子吗?”

据三妹说,他这张脸, 可是挑着他爸妈好处长的, 算是家里最好看的人了, 好看程度连三妹都嫉妒的那种!

那女人只焦急的原地转圈:“我是你妈啊!我就是你妈!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儿不像你爸老实呢,太难缠了!”

道维生气了:“我说大婶儿, 我今年二十岁, 我妈和我爸结婚二十一年, 你的意思是我爸当年刚和我妈结婚,就放着我妈那种大美人儿不要。

跑出去和你偷情生了我, 然后带回家让我妈养?

不是, 你自个儿照镜子瞧瞧, 你这样的给我妈提鞋都不配,我爸他是老实,又不是眼瞎!”

那女人只能一个劲儿重复:“我就是你妈,你这孩子怎么说不听呢?只要钱大富是你爸,我就是你妈啊!”

道维也不耐烦了,朝人群喊:“来几个人,大家一起帮忙把这位大婶儿带医院去,做亲子鉴定的钱我出了,顺便查查是不是有精神病。

我好心一回,免费送你进精神病院。回头请大家伙吃饭!”

骂骂咧咧的离女人又远了几步,生怕被对方缠上:“真以为随便来个什么人,都能从我这儿骗到钱?当我是傻子呢?”

抢着过来帮忙的几人心说,你可不就是傻子吗?要不然这么离谱的“骗投资”方式,都能让你给遇上。

谁知那女人见状急了,欲上前拉住道维说个清楚,急切道:“我真是你妈啊!你大哥是钱道守,我是钱道守亲妈,怎么不是你妈?”

道维一愣,仔细打量眼前面容凄苦的女人。

摆手让帮忙的几人停下,面色奇怪道:“我大哥亲妈?你不是生下我大哥后,跟着路过村里的放蜂人跑了吗?”

女人一愣,倒是没有丝毫愧疚和难堪,理直气壮的反问:“你爸一个大男人,穷的让月子里的女人孩子断顿了,我作为女人,还不能寻找自己的幸福了?”

道维很为难:“可我也不是女人啊,我怎么知道作为女人应不应该像你那么做!

再说了,你寻找自己的幸福就好了啊,干嘛跑我学校乱认儿子?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你快离开吧,要不然我报警了!”

女人自有她的道理:“当年是你爸亏欠我的,他让我吃亏受穷挨饿,他不是个男人,现在他有钱了,当然要补偿我!

我也不贪心,你先给我两百万!不够了回头我再找你拿!”

一个“拿”字,简直不要太理直气壮。

道维都愣住了,“我说大婶,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你当初跟我爸的时候不知道他是全村最穷的光棍儿啊?他骗你跟他生儿子的吗?

当了那啥就别立牌坊了吧!自己吃不了苦后悔跑了,现在哪儿来的脸说这些?

再说,你要钱直接找我爸去啊,你找大哥也行,好歹你们曾经还是一家人,找的着我吗?”

人大婶说的更得劲儿了,一挺胸膛,吓的几个小伙子连连后退,一挥手臂,口沫横飞,以一敌六,场面一度非常壮观。

“你们现在不是一家人吗?你妈没少花钱大富的钱吧!要不是老娘腾地方,现在有你妈和你这小兔崽子什么事儿?

老娘要是不跟人跑,现在这些钱可都是老娘的!

听说你还拿着钱大富的钱四处给人散,给我点儿怎么了?跟你要和跟钱大富要有什么区别?

我劝你麻溜儿的给了,要不然老娘天天来你学校门口闹,让你颜面尽失,在学校丢人!”

道维冷哼:“你当老子是怕丢人就给人送钱的那种傻蛋吗?我看你这样子也不像生活富裕的,你要是一天到晚不用工作,不用给你老公孩子洗衣做饭当保姆,闲的没事就来呗。

反正我学校的保安也挺闲的,正好跟你练练!”

女人眼珠子乱转,视线对上人群中某个点,突然得意道:“你不给我也行啊,你不怕丢人,我就去你哥大学门口闹,听说他读的那大学,将来出来可是要当官的。

你也不怕他丢人吗?孩子,你听妈一句劝,妈提的要求不过分,就给了吧,啊?”

道维听她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可气坏了,但随即又得意起来,仰着下巴道:

“有能耐你去呗,你这副样子要是能接近我大哥学校门口五十米,我就跪下给你磕三个响头!”

他当初带了墨镜口罩去探望全封闭式军事化管理的大哥,直接被当成不法分子摁在地上摩擦的记忆还历历在目呢,对大哥学校的安保一万个放心。

还有一点,他可是要解释清楚的:“那会儿你丢下大哥跟人跑了,我爸跟你连证儿都没来得及扯,你算我哪门子的妈?别说我了,就是大哥,我也不能让他认你呀。

不是我说你这脑子都咋琢磨的呀?一天天净想美事儿呢!我爸妈辛辛苦苦把大哥拉扯大,到了摘桃子的时候你就跳出来了,咋不能死你呢?”

女人见道维软硬不吃,直接倒在地上打滚儿撒泼,嘴里不干不净的,唱念做打一套下来,没见过这阵仗的年轻人真招架不住。

“我不活了,我的妈呀,你这阴毒的小崽子,不给我留活路了啊!钱大富那丧天良的老东西,家里的钱不留给我儿道守,竟然都让你这小崽子拿去霍霍干净了!

果然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我儿在家过的该有多苦啊!你占了我儿的家产,还想欺负死他亲妈啊!

老天爷呀,我们母子的命怎么都这么苦啊!我活不成了啊!”

道维:“……”

围观群众:“……”

虽然道维的好戏没看着,但这种戏码除了在电视上,一群年轻的接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年们现实生活中还真是第一次见,开了眼了!不亏!

说实话,这套放在村里真管用,就是放在出了事故的工地上,家属去闹一闹也能多拿些封口费,但放在这儿,真不好使!因为她不占理啊!

一个个血气方刚的,得知真相的大家,还能被她给吓住?恨不能亲自上手参与一回除暴安良的戏码。

正欲上前和人分辨,人群中窜出一小个子青年,蹲在女人面前开始干嚎:

“妈,妈你怎么了?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他们打你了?打你哪儿了?你哪儿疼跟儿子说,儿子给你讨公道!”

说着恨恨的看向道维方向,愤怒道:“别以为你们人多势众,家里有几个臭钱就能随便欺负人!你们要是不给个说法,今天这事儿没完!

我们找校长去,找教育局,找记者曝光你们!”

小个子正是周堑,原本只是觉得他妈最近行为非常奇怪,尤其今天鬼鬼祟祟的出门不正常,一路跟踪过来,正好亲眼见了这一幕。

虽然惊讶,但也顺势而为,先讹一笔再说。

原本在周堑的认知中,一般这种时候,越是有钱人,越是爱面子,不想将事情闹大,一准儿会选择私了,私了的话无非就在钱上说话,他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谁知一偏头,就见道维正跟身边的小卷毛大声说悄悄话呢,“你说他是不是把我当傻子?学校附近装了整整六十八个监控,二十四小时全方位无死角工作,他还想讹我?”

小卷毛同样大声的,悄悄地回他:“别担心学长,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来,咱们现在只要看住别让他们跑了就行!”

周堑:“……”

打滚儿的周母:“……”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他们还是有钱人吗?说好的有钱人都要脸呢?说好的有钱人都怕被扯进社会新闻,不管是不是好新闻呢?

这个问题他们要是问出来,道维一定会大声回答:

“我们是一般的有钱人吗?我们家可是神奇而又伟大的暴发户啊!面子是什么东西,能当钱花吗?”

但是他们没问,所以他们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跑不及,被警察叔叔以妨碍治安的名义带回派出所进行处罚。

事后道维还在家族群里艾特了所有人,绘声绘色跟他们讲了一遍,最后跟他们说:

“我可是守护咱们这个家的大功臣啊,你们所有人都准备好如何感谢我了吗?

先说好一般的东西我可看不上,除非是非常有新意,我没见过的独特东西!”

他的作死行为很快得到了报应。

钱父钱母给他寄来了手写笔记,讲述了他们在西藏这段时间的见闻,末尾说:“叩拜朝圣的信徒实在叫人震撼。

听导游说,这种行为能涤荡人的灵魂,使人内心得以清净,所以衷心希望我儿日后有机会可以亲自感受一趟。”

独一无二,非常有新意。

大哥连夜研究了道维四年的所有课程,并给他做了套“大学四年读书攻略”,长达几百页的ppt看的道维心都麻了。

首页还认真写了他的感谢:“知道你不爱读书,特意为你准备了作弊利器——读书笔记。拥有他,期末考试不忧愁!”

还在读高中的三妹就更直接了,让人送了一打五三过来,敷衍道:

“这是我现在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了,想必作为学渣的二哥你人生中从未收到过这个,这对你来说一定是独一无二的体验了,希望你满意!”

道维一点儿都不满意,他觉得全家都在针对他,并且他有证据。

同时感觉手里有证据的,还有小卷毛。

小卷毛打从周母出现就觉得对方来的很蹊跷,于是顺着周母的线查到周堑身上,再从周堑查到何亮。

一合计就明白中间发生了啥,原本是打算给何亮一个教训,让他学学乖,别拿钱学长的大度当无能。

有些事钱学长不在乎,但他作为钱学长的头号粉丝,虽然在钱学长唱完歌后粉丝滤镜碎了一丢丢,但对钱学长的维护是永远有效的!

但出手时才发现,何亮这段时间悄不声的搭上了商成青。

商成青这人他略知一二,对方因和商成华的对立关系,以及对方作为私生子的种种行为,小卷毛一个正儿八经三观正常的人,天然对他没甚好感。

且他认为,依照何亮对钱学长的态度,很可能撺掇商成青对付钱学长。

而何亮说动商成青的理由也很简单——钱学长和商成华是一伙儿的。

商成华的朋友,就是他商成青的敌人,当然这道理在商成华身上同样适用。

小卷毛思来想去,这件事靠他自己解决不了,于是转头去找商成华商量,“何亮能查到钱学长当初拿两千万投资的是咱们的项目不难。

他一定会极力渲染钱学长和咱们公司的关系,让商成青以为钱学长已经坚定不移的站在咱们这边了。

虽然咱们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但这对咱们来说是挑战也是机遇,做的好了,钱学长并非没有可能完全和咱们站在同一条利益线上。

还有,暂时先别告诉钱学长,他性子直,善良又讲义气,知道何亮的作为后肯定要生气的!”

商成华:“说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让我帮着钱道维挡住商成青那边儿的攻击吗?”

小卷毛一愣,随即果断承认了:“是有这个私心,但我说的其他也是实情。”

商成华接下了小卷毛的话,同意了对方的观点。暗中做了不少布防。

然而,即便商成华已经很努力,计划的很周到,但终究抵挡不住商父是个偏心眼儿的。

商父为了白月光和白月光为他生下的最爱的儿子,商成华这个大儿子是可以在适当的时候牺牲的一下,博小儿子一笑。

心里还免不了埋怨大儿子不懂事:“说到底都是一家人,成青还是他亲弟弟呢,出手这么重,一点儿不留情面,这是做给谁看呢?

跟他那个成日板着脸的妈一样,性子一点儿不讨喜!”

撒了部分资源给小儿子的同时,给几个合作伙伴打了招呼,让他们多关照一些小儿子,大儿子那里先晾一晾。

众人心惊他糊涂的同时,碍于利益,不敢多言,只能依他所言行事。

于是商成华这边在商父的偏心眼儿下,好几个项目先后出现了问题。

合作商们也没有做的太绝,毕竟说到底这是他们商家内部斗争,别看人家现在打生打死的,最后结果如何还真说不好,现在就把人得罪的狠了,不是明智之举。

所以他们做的也只是在和商成华的合作上稍微怠慢了一些,项目进度原本需要两个星期完成的,他们拖到两个月。

原本资金要在月末到账的,他们拖到下个月末。

原本约定好的会议,因为临时有事,推到两周后。

如果只是一个方面出了问题还好解决,但每个项目都出现问题,就让商成华这边手忙脚乱。

商成华知道是谁在背后搞事,气得不行,偏这时候商父还做了一件叫他恨不得杀了对方的事——

商父趁着商母生病住院修养期间,带着商成青母亲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他们圈子里的聚会中。

算是正儿八经的承认对方地位,这无疑是对商母的一种挑衅和无视。

商母的病情因此加重。

商成华在公司和医院两头跑,忙的团团转,因此将当初那个项目全权交到小卷毛手里,算是一次大放权,一定意义上表明他对小卷毛真的非常信任。

二人分头带人四处奔波解决问题,连恨造成这一系列问题根源的商成青时间都没有。

而被他们暂时抛诸脑后的男主商成青,正在旁人的陪同下出现在酒吧,“好巧不巧”和在老地方练习唱歌的道维相遇。

道维打从上次庆功宴上体验了一回在美光灯下享受众人瞩目的表演后,就深深迷恋上那种美妙的感觉。

为此,他打算继续勤学苦练,以便于在接下来的学校举办的各种迎新活动,新年晚会,国庆晚会,中秋晚会中报名上台,然后惊艳所有人!因此成了这家酒店的常客。

现在圈里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这个爱好,只要想找他,来这里准没错——只要你有足够的勇气听他高歌一曲并昧着良心夸奖好听。

而陪着商成青的人正是他最近新收的小弟何亮,何亮为了今天这场相遇,背地里没少下苦功,在商成青跟前“不经意”的说了无数次这酒吧的好,才终于将这人在合适的时间地点哄过来。

双方在走廊相遇,何亮哎哟一声:“这不是钱少吗?您这是?哎,瞧我这脑子,您可不就剩这点儿爱好了嘛,又来练您那破锣嗓子啦?”

道维刚从卫生间出来,懒得擦干手,正举在半空中晾干呢,突然被人一打岔,看见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跟自己阴阳怪气儿打招呼,心里怪不高兴。

奇怪道:“你谁啊?”

何亮:“……”

何亮:他妈的我竟然有点习惯了?老子是不是贱得慌?

何亮深吸口气,转身谄媚的凑到商成青跟前道:“这就是那人,一向是这么嚣张,不把任何人放眼里。”

商成青藏在金丝镜片后细长的丹凤眼微抬,打量道维的同时,不客气的把何亮往外推了一点儿:“不要靠我这么近,恶心。”

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何亮却忍不住打个寒颤,腿一软,不由自主后退两步,嘴里连连道歉:“是,是,我一定注意,没有下次了,还请商少海涵!”

商成青却是不搭理他,嘴角扯出一个堪称温和的笑,缓缓伸出右手:“钱少大名早有耳闻,相请不如偶遇,交个朋友吧?”

道维把没晾干的双手举到他眼前,认真道:“我现在交朋友的要求提高了,不是谁都能随便成为我朋友的。

我朋友都夸赞过我的歌声,你想现在听我唱歌吗?”

商成青自然的收回手,玩味一笑,点头道:“当然!”

随后跟着道维进了包间,看对方找歌,清嗓子,喝水,做一系列准备工作,好整以暇的坐在沙发上,双手搭在沙发背上,一副主人家模样。

完全无视了在旁边欲言又止的何亮。

他现在对眼前之人充满了兴趣,心里盘算着究竟是把这人关小黑屋看他崩溃好呢,还是直接弄上手术台切片研究好。

何亮这种烂大街的普通货色,完全不够格儿让他亲自动手。

正沉浸在自己美妙想象中的商成青,思绪被一阵极其恐怖的声音拉回现实,耳边回荡的歌声堪称魔音,折磨的他痛不欲生。

甚至有一刻,他感觉自己眼前的世界变得光怪陆离,空气将他分割成了无数碎块,他的灵魂在其中嘶喊,悲鸣,但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哭泣,他的人生注定孤独而可怜。

他知道自己又陷入了这种幻觉,跌跌撞撞的离开包间,带倒了道维精心准备的蜂蜜柚子茶,推开上来扶他的何亮,在路人惊讶不解的目光中,踉跄又狼狈的跑出酒吧。

道维懵逼了,他只是想听听即将成为新朋友的人夸夸自己歌声而已,已经做好准备接受一箩筐的彩虹屁了,对方就这么跑了。

还是逃跑的。

道维不开心了,他的歌声是随便什么人能听的吗?所有朋友都夸奖的歌声,怎么会有人不懂欣赏?要不是他今天心情好,才不会让一个陌生人听自己唱歌呢,亏他还用了平时不常用的沉浸式演唱!

太不知好歹!道维的小心脏受到了深深的伤害,这种行为比骗他钱还让他难以接受。

他决定要让对方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两章写完的早,合在一起发了,谢谢大家昨天的留言,么么~

第64章 一堆卡片

道维一开始只想要商成青后悔他的所作所为。

但商成青却是想要搞死道维, 他要道维家破人亡永远都翻不了身,成阴沟里人人喊打的老鼠臭虫,只能卑微的藏在角落里永远都见不得光。

自从那日在酒吧听了道维唱歌, 引起他再次产生想要自毁的幻觉后,他就认为道维对他来说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

他是斯文败类, 是内心阴暗,但他只想搞事情, 想毁灭世界,想看别人痛苦奔溃的样子, 可不是把自己搞死。

道维的存在对他来说过于危险,他不能允许这样的存在整日在自己眼前晃悠, 尤其这人还是一直和他不对付的大哥商成华的合作伙伴,危险系数瞬间加倍。

那他更得死。

商成青的做法简单而又隐秘, 仅仅对道维出手还不保险, 他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所以要把钱家连根拔起。

钱家虽然有钱有产业, 但对商家来说不值一提, 所以他并不放在眼里, 但为了以防万一,他决定亲自制定策略, 盯着人动手。

本以为是万无一失的事情, 没想到, 在第一步就碰了壁,不仅碰了壁, 还碰了个头破血流。

“商家的产业跟钱家毫无关联?这怎么可能?”

商成青很震惊。

他们家历经百年, 旗下公司涉及无数产业, 产品已经浸透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很少有他们家直接或间接影响不到的地方。

但钱家就是很例外啊!

之前道维非常自信他们家的产业跟商家毫不相关,不是没有理由的。

钱家之所以被称为暴发户,首先是因为他们家的第一笔启动资金,是钱母在道维五岁时,接两儿子放学,路过福利彩票站,活泼好动的道维随手捡起地上一张彩票往嘴里塞。

作死的行为被大哥眼疾手快的阻止了,但彩票最终被保留下来,后来有一天,大哥放学路过那里,听人讨论中奖的事,默默掏出兜儿的彩票一瞧。

嗯,没错,头等奖,两百万。

而他们家的第二个转机,是钱父觉得家里情况得到好转,无需为了生活整日奔波后,找了个为某公司大老板开车的工作。

工作不算辛苦,就是大老板人有些刻薄,可为了钱,钱父觉得自己可以坚持。

事情的变故就发生在一次钱父开车送大老板去某乡镇考察期间,车子在山间小路上遭遇泥石流,在等待救援的二十几个小时里,大老板把车上所有的物资一人独占了,丝毫不留给钱父。

钱父觉得这么下去不太行,即便有人来救援,可能大老板也会因为两人完全翻脸的原因,撇下他独自走人。

所以他按照记忆自己摸索着前行,然后摸着摸着就迷路了,迷着迷着,就发现了一个天然矿场。

然后他们家就有了私人煤矿,一开采就是二十年,据勘测,依照目前的速度,至少还能开采五十年。

生活彻底得到改善的钱家父母也没什么野心,大儿子上初中了?那就给初中捐一栋图书馆,自己当馆长,顺便搞搞图书生意,陪陪孩子,管他赚不赚钱,反正他们家有钱。

二儿子上高中了?那高中也来一栋图书馆好了,钱母当馆长,管管孩子,顺便夫妻联手搞搞图书生意,就当打发时间嘛!

三闺女明年要考某某大学啦?那就给大学也来一栋,算了,家里图书馆太多了,不如投资一下那些个什么实验室吧,将来闺女毕业了不想工作,就去实验室里打打杂,清闲又体面。

这么些年下来,钱家的图书馆遍布三个孩子就读过的九所学校以及周边几个省市,图书生意红红火火,和当地政府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

都是钱父钱母打发时间之余做出来的成绩。

而道维就读的大学,大哥道守所在的大学,每年都能收到来自于他们的捐赠无数。

体量确实跟科技实业一手抓的商家没法儿比,但商家想在这方面搞事,也的确无从下手。

商成青看着手里最新收集来的资料气的脸色铁青,最后冷笑道:“好一个钱家,看来还真得我费点儿心才成!”

他这边还在琢磨怎么搞死钱家的产业呢,商成华放在这头的间谍就把消息传过去了。

商成华毕竟是在小卷毛的提醒下早有防范,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虽然因为手头的事情手忙脚乱抽不出时间处理,还是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道维。

道维听后都惊呆了。

他只是想给对方一个教训,让商成青意识到他那天的行为是对他的极大不尊重,给他造成了很深的伤害,让对方给他道歉而已。

没想到对方竟然倒打一耙,还想搞他全家!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反社会人格?道维绝对不能忍,他要让对方失去所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于是在小卷毛和商成华茫然的眼神中,他愤愤道:“我要让他跪下叫爸爸!然后也不原谅!”

小卷毛最近被磨练的有了几分上位者气息,但在道维跟前,他依然愿意给对方端茶倒水,一杯热奶茶推过去,面上带了几分苦笑:

“学长,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你或许不知道商成青是个多么偏激可怕的对手,他的每一步都不按常理出牌,我们很难预料,你刚进来也瞧见了,公司大家这么忙都是拜他所赐。”

商成华好不容易喘口气,也不顾形象的瘫坐在道维对面闭目休息,疲惫至极的吐出一句话:“你别搅合进来,这件事我联系你父亲处理……”

这就是个傻子,说到底还是被他牵连了。

道维一听就不高兴了,砸吧一口奶茶,拍拍鼓鼓囊囊的两个兜儿,拒绝道:

“不行,我爸妈好不容易出去旅游一趟,要是因为我的原因,回来给我擦屁股,我肯定会死的很惨。”

小卷毛和商成华同时叹口气。

他们说这么多,人一句都没听进去,无奈!

两人还想说点儿什么,让他意识到商成青的危险,结果就见道维歪歪身子,从裤兜儿里掏出一张,两张,三张……好吧,一共三十二张名片。

一一摊开,摆满了整张桌子。

商成华从他翻开第一张名片的时候就惊住了,看到后面更是觉得魔幻。

这全是商成青那边非常重要的合作商,或者合作商手下的得力干将的私人联系方式啊,一般关系不够亲近的人可拿不到这种东西。

小卷毛虽然知道不如商成华全面,但惊讶的表情也不遑多让。

在两人茫然又不可置信的眼神中,道维仰着下巴骄傲道:“这是我‘投资’过的部分人,原本找出来,还不确定要动用哪一张,让商成青意识到他对我的不尊重是错误行为。

所以打算让你们帮忙抽签来着。

但现在我很生气,所以这些你们先拿去用,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说着拍拍另一边鼓鼓囊囊的兜儿,有些烦恼道:“就是要仔细找一找,比较麻烦!”

两人第一反应:原来那个兜儿里装的不是歌词本!

两人第二反应:这才是他的投资吗?恐怖如斯!

商成华:你瞎几把投资,也能投出这么多有用的关系?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小卷毛:果然学长除了唱歌,做什么都很优秀!

商成华:学校里传的那些烂七八糟投资就是障眼法,这些才是你的真正目的,你果然一直在演我!装傻充楞,扮猪吃老虎,高手啊,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小卷毛:学长可真是我生命里的贵人,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孝,啊呸,好好尊重他!

商成华嘴巴开开合合,最后嗓子干哑的吐出一句话:“这些都借给我?”

这些关系全用上,用的好了,不说商成青手里的一摊子要全部瘫痪,再无起死回生的可能,就是商父也要痛失半壁江山,坐不稳商家主事人的位置。

要是能在此期间,趁机消化吸收掉商成青手里的东西,那商父再也无法阻挡他的脚步。

商家,迟早都是他的了。

本以为这辈子可能都得不到的东西,突然就这么摆在眼前,商成华现在还有种不真实感。

他始终猜不透对面人是如何巧妙的和桌上这些名片中的人产生联系,并成功投资他们的,但这不重要了。

道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失忆了?我刚才说过你就忘了?”

商成华苦笑一声,一手捂住眼睛,静待半晌,起身绕过桌子,径直抱住嘬奶茶的道维。

道维一口珍珠差点儿卡在嗓子眼儿里,痛苦的挣扎,朝小卷毛求救:

“谋杀!他想谋杀老子!再不放开老子要跟你拼命了!小卷毛作证,老子是正当防卫!”

小卷毛只在旁边笑眯了眼睛。

道维觉得小卷毛学坏了,果然一旦步入社会,就有了社会人的成熟和世故,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只有一袋子干脆面也会想要和他分享的单纯小卷毛了。

虽然他不稀罕干脆面,但小卷毛这样真的让他很生气,他都已经把对方当朋友了,对方还在这种时候看他笑话,这朋友不能要了。

道维留下一堆小卡片,气咻咻的离开公司,闷头往学校走。

因为他长期旷课行为,老师们已经对他发出警告,现在得回学校赶作业。

结果在学校门口撞上自家大哥被几个女生搭讪的场面,再三揉揉眼睛,确定是大哥无疑,兴冲冲挤开女生上前,高兴道:

“大哥你怎么来啦?干嘛不给我打电话?”

随即自问自答:“你可不要说是想我了这种肉麻的话,两个大男人的,这种话留在心里,大家意会就行了!”

女生们被他恶心的够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露出惨不忍睹的眼神,火速撤离现场。

大哥对道维的这种性格十分习惯,随意道:“我刚下车,接下来休假半个月,之后有个秘密任务,大概会有半年到两年的时间出不来,所以先过来看看你。”

道维了然的哦了一声,自家大哥因为打小脑子太好,一路跳级,十三岁上了大学,之后更是被重点培养,是个上交给国家的男人,经常参与一些对任何人都不能说的任务。

这种情况时有发生,这些年家里没人知道他具体做了什么,但都表示理解和支持。

所以道维毫不怀疑他说的话,快快乐乐的拉着他转头往校外的小公寓走:

“咱们先回我那里去,我最近学会了做小汤圆,煮熟后盛在碗里,一弹一弹的,可好吃了,你一定没吃过!”

补作业什么的,自然被他忘在身后。

大哥也没拒绝,一路跟着道维走,听弟弟废话连篇,是他打小养成的一种放松方式。

就比如现在,他听弟弟说:“我之前的饮食太不健康了,爸妈说了好多次我一直懒得改。

后来不是发现身体太虚影响我的个人魅力嘛,我就自学养生,你可不要小看我,我现在学会了好多菜的做法,已经是优秀的养生达人了,社交账号上有很多粉丝的那种!”

说到激动处,骄傲的拍着胸口表示:“看在你主动来看我的份儿上,允许你点餐,你说想吃什么,我保证给你做的色香味俱全,让你后悔没有早十年吃到我做的菜!”

大哥心说,我的傻弟弟难道你忘了小时候爸妈不在家,大哥生病,你主动为我煮的爱心料理了吗?

我至今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白粥,你在严格按照我的食谱操作的前提下,能搞出一锅堪称生化武器,让我吃后整整拉了三天肚子的东西!

是什么让你对自己的厨艺重燃信心?我真的很庆幸,你在吃了自己煮的东西后,还能活蹦乱跳的活到现在。

但面对弟弟热情拉他去路过的超市熟练选菜的样子,大哥拒绝的话还是咽了回去,听他叽叽喳喳得意的炫耀:

“这个紫甘蓝又甜又脆,拌蔬菜沙拉一定好吃。

这个茄子颜色太浅,一看就是蔬菜大棚出来的,生长周期不够,味道不好哒!”

大哥:看着好像还行?

直到一桌子看着的确很像样子,闻着也确实很不错的饭菜上桌,大哥依然很犹豫到底要不要为了不打击傻弟弟的自尊心,拼着接下来假期在医院度过的可能,咬牙吃这一顿。

老天没给他太久的犹豫时间,傻弟弟热情的灌了他一大勺莲藕排骨汤。

虽然被灌的动作引起了他小时候堪称黑暗的回忆,但,吧嗒吧嗒,怎么说呢,味道好像还不错?

事实证明,他弟的厨艺不是还不错,是非常不错,满满一桌子菜被两人吃了个精光,最后傻弟弟用剩下的食材顺手捏的小混沌,说好一人三个,结果全进了他的肚子。

饭后两人谁都不想收拾碗筷,躺在阳台上暖洋洋的晒太阳时,大哥还沉浸在——

我弟小时候竟然又在演我,这小子到底演了我多少回,他是天然黑还是扮猪吃老虎的纠结中无法自拔。

道维可没他这么多想法,就想一个劲儿的跟大哥展示他最近新学的技能。

“哥你想不想听我唱歌?我最近新学了一首歌,打算报名参加元旦晚会,你有幸作为第一个听众,不用感到太荣幸啊!”

大哥置于腹部的手一哆嗦,连忙翻起身出了阳台,快速换衣服穿鞋,临出门前,叮嘱一脸不高兴的弟弟: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去处理,晚上你先做作业不用等我!”

作为这世上第一个发现弟弟歌声拥有可怕魔力的人,大哥想起五岁那年中彩票后,全家搬到新家,弟弟晚上高兴的睡不着,在他床头唱歌的可怕经历。

当时他用尽毕生聪明才智,才说服弟弟将唱歌这件事从人生中彻底剔除。

没想到时隔十五年,恶魔重临人间。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释放了弟弟心里的这个小恶魔!!!

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嫌弃的道维,再次被提醒做作业这回事,终于想起之前被他遗忘的事情,着急忙慌的赶回学校补作业。

就连途中在街角偶然一撇,好像看到了不久前刚出门的大哥背影也没来得及多想。

而街角的背影快速从石柱后走出,正是头上多了一顶帽子的大哥,低声呢喃:“臭小子还挺敏锐!”

闪身进了旁边咖啡店,找到角落的卡座,与对面的年轻人视线相对,互相点头示意,两人之间没有过多的寒暄,直奔主题。

大哥:“我要的东西呢?”

“我能收集到的全部资料都在这里。”

大哥:“谢谢。”

“不必,我不是为了你。”

大哥:“呵,没想到他也能有你这种朋友,真是难得。”

“他很好,是你们一直小看他。”

大哥:“行吧,我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

“正好,我也不想让第三人知道。”

大哥戴上帽子起身拿了桌上东西:“再见。”

“再见。”

作者有话说:

大哥:猜猜他是谁?

下午还有一更哦~

第65章 儿子爸爸

待人走后, 留在角落,神情严峻不苟言笑之人缓缓起身,正是小卷毛的样子。

对于道维大哥能找上他, 他觉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能想象得来,学长一定是生活在一个非常有爱的环境中, 有钱道守这样的家人护着,才能长成如今这般肆意快活, 永远没有烦恼的样子。

他希望对方一直这样下去,为此, 他可以努力成长,替他遮去风雨。

说起来, 大哥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探望他的傻弟弟小日子过的究竟如何,而是解决上次关于周母的事情。

周母这人, 道维知道的那些都是小时候在村人口中听到的, 不过表象而已,真实情况是周母在孕期就和那放蜂人看对眼儿了。

在怀孕生子期间,利用肚子里孩子, 将钱家上到老爷子老太太, 下到族里子侄辈, 全都借了个遍,连两岁孩子的压岁钱都不放过, 说是实在饿的烧心, 要给肚里孩子补点儿营养。

还没出月子, 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卷走了家中所有钱财粮食, 欠了一屁股债, 扔下孩子跟着放蜂人跑了。

为了赔罪, 钱父抱着才满月的儿子挨家挨户给人低头道歉,好些年在村里没脸见人,最后还是现在的钱母从城里打工回来,借了钱父一笔钱才让父子二人有了糊口的粮食。

之前二十几年的人生里,对方从未主动出现,他和爸爸也就当没有那么个人存在。

但她现在不仅出来了,还做了一些非常不合时宜的事,且将矛头对准他看着长大的老二,这让他感到非常愤怒。

原本爸爸准备亲自解决此事,可他却主动将事情揽下来,耐心等到今日,给了她这些日子反思,是对她最后的仁慈。

从勾引人妇却不好好待她的周父,到抛夫弃子的周母,再到贪得无厌的周堑,他一个都没打算放过。

但这些都没必要让傻弟弟知道。

等老大道守办完周家的事,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各大高校开始放元旦小长假,钱家父母旅游归来,带着小女儿来安市跟两个儿子汇合。

一家人早就商量好要痛痛快快的度假!

顺便安抚二儿子精心准备的的独唱节目,在元旦文艺汇演的报名阶段,就被无情pass,顺利落选的悲伤情绪。

同时为安大学子庆祝他们不用遭受魔音攻击,保住耳朵,人生不再增加不必要的阴影。

悲伤加倍的道维补完作业听老师念叨了半小时,人晕晕乎乎的出来,就见三妹背着小书包等在教学楼下蹦跶着朝他招手。

像个活泼的小辣椒。

道维嘴角疯狂上扬,又努力压下,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小跑过去,顺手把垂在胸前的围巾又饶了妹妹脖子两圈儿,念念叨叨的:

“不是说要在酒店等我吗?怎么过来啦?可不要说等不及要和二哥一起出去玩儿的话,我是不会惯着你,半路帮你背书包的!”

老三无语的翻个白眼儿,死傲娇,有本事老娘喊苦喊累的时候你别背啊!

上手熟练的挽住他胳膊,拉着人往外走:

“知道了,走快点,也不知道是谁拖大家后腿,本来大家都准备好出发了,结果被老师一个电话喊回学校重新补作业!”

道维心虚的摸摸鼻子,眼珠子乱转,强行转移话题:“哎呀快看,前面好多人呢,也不知道在干嘛,咱们也去瞧瞧!”

两人使出吃奶的劲儿挤进人群,就看到两个男人毫无美感的干架现场。

干架就算了,关键是这两人道维都认识,刚好是男主商成青和他的倒霉蛋哥哥商成华。

拳拳到肉,一个鼻青脸肿,另一个已经肿成了猪头,看不清本来面目。一个行动间一瘸一拐,另一个一条胳膊完全抬不起来。

形容狼狈,眼神凶狠,像是一匹孤狼狠狠地盯住猎物不放。

战争已经进入到白热化阶段,两人发挥全身能动性,薅头发,咬耳朵,攻击下三路,戳眼睛,揪胸口红樱桃,无所不用其极,就是要让对方痛苦,要让对方求饶。

小卷毛就站在对面随时准备拉偏架,一抬头看见道维,哒哒哒跑过来,热情的给他介绍:

“商成青的公司最近被挤兑的可惨了,兄弟两早就彻底撕破脸。

商家那位偏心的父亲因为偏帮商成青的原因,也损失惨重,因此迁怒到商成青身上,最近他日子很不好过。

这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

学长你别看现场这么多人,其实大部分都是我们双方带来的,只有极少数是特意来看热闹的,放心我们吃不了亏!”

道维:“你干脆直说只有我和我妹是不怕死,特意挤进来看热闹的得了!”

小卷毛憨厚一笑:“这不是怕学长您不好意思嘛!再说您又不是外人,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放您进来!”

也不等道维生气,又熟练的转移话题:

“等我们忙过这阵子,吸收了商成青手里的资源,估计你又有一大笔进项了,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道维想都不想就说:“当然是继续投资啊!”

小卷毛心说这真是个毫不意外的回答呢,确实是学长能做出来的事。

见两个丑陋的大男人打架实在没什么好看的,道维扯着妹妹卫衣帽子就往外走:“快走吧!一会儿回去晚了,妈肯定要念叨。”

离开人群,小妹神色有些疑惑,又有些释然,回头看了一眼重新被人群包围的现场,小声跟道维说:

“二哥,刚才打架那人,是商成青啊,就是我当时让爸爸问你的,那个照片儿上的大众男神,你还记得吧?”

道维不耐烦提他,听妹妹这么说就炸了,“什么大众男神?就一神经病!动不动就要毁灭世界,搞生搞死的,还一点儿都不懂礼貌,不尊重人,讨厌死了!”

老三很认真的附和说:“没错!亏我还收集了他那么多照片,把他当男神,被他迷的不要不要的,想为他放弃青大,考你们安大来着!

没想到一切都是人摄影师的功劳,离开那层滤镜,这男人就是一咬人耳朵,趁人不备脱人鞋子挠人脚底板痒痒的猥琐男罢了!

淦!浪费老娘感情!”

道维偷袭一把老三毛茸茸的脑袋,把她头发揉成鸡窝,趁其不备,撒丫子就跑,嘴里还大声叫嚣:

“好啊,你竟然早恋,不仅早恋,还网恋,我要告诉爸妈,让他们扣你零花钱!”

老三气的努力迈起小短腿儿在后面追,什么悲春伤秋都忘的一干二净。

哪里还有刚失恋的悲伤难过?

气急败坏的声音响彻在安大校园,路过的学生们看到这打打闹闹的一幕,也只能羡慕的感慨一句:“年轻真好啊!”

丝毫不知道,就在刚才一瞬间,她和剧情中的插足两个男主之间感情的恶毒女配身份擦肩而过。

也不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会拥有光明的未来,会发挥她学霸的真实水平,顺利进入青大。

她的人生学业顺利,事业顺心,然后拥有和她志同道合的爱人。

虽然最后他们因为种种分歧没能走到一起,但三十岁之后,她和一个叫她安心的男人步入婚姻的殿堂,往后余生,共同孕育属于他们爱的结晶。

生活虽然有悲有喜,也精彩,也平凡,老年回顾之时,却无遗憾。

她大哥是国家重要科技人才,把一生都献给了祖国,很多重要成就,或许当代人并不知晓,但会在往后的五十年,八十年中,逐渐被人们从国家的绝密档案里翻开。

祖国不会忘记他做过的一切,人民也不会忘记。

二哥是天生的缺根弦儿,成天傻吃傻乐,明明靠自己努力能获得普通人一辈子都打达不到的成就。

但就是不爱用心读书,也不爱认真上班,用爸妈的话说——就是一游手好闲,吊儿郎当的二流子。

这样的人往前几十年,就属于一辈子都找不到老婆,要打光棍儿被人瞧不起的那种。

无奈二哥生活在信息多元化,人们思想大解放的现代,他这种游手好闲之辈,偏成了许多女性一心向往的生活状态,越是往后的年月里,有越多的女性对他趋之若鹜。

因为二哥他不知道走什么狗屎运,从大学开始投资,一直到毕业,到他三十岁,四十岁,甚至五十岁,六十岁,谁都不知道他到底背着大家投了多少项目。

等到人们回顾,才猛然发现,他已经是业内外鼎鼎有名的投资者,身价每年都在不断上涨。

三十岁时,就有传言说他身价几十亿。谁见了都要尊一声:“钱老板!”

及至往后,那就更夸张了,这个富豪榜,那个名人榜的二哥从来没上过,但每年那些榜一出来,二哥就被人拉出来一顿夸。

都说他是不愿意上榜,是低调,是国内最大的隐形富豪。

老三道香一直觉得这种传言非常扯淡,因为二哥在她眼里从未富有过。

大哥有了孩子后,二哥这做叔叔的没少骗侄子侄女的压岁钱花。

等她有了孩子后,二哥也没少从自家傻孩子手中骗零花钱用。

跟当年那个从她和大哥手里“借”生活费的人,有什么区别?

一点儿长进都没有!让人又气又无奈,可惜那时他们都上了年纪,她想像小时候一样,追在二哥身后揍他,腿脚已经跟不上需要了。

只能转过身,向躺在院子里懒洋洋晒太阳,耳朵眼睛都不太好使的爸妈撒娇:“爸!妈!你们看二哥又欺负我!”

而爸妈也只做做样子,手脚缓慢的挪动,握住躺椅边儿上的拐杖,朝二哥指指。

二哥就撇着嘴坐在边儿上自个儿生气去了,真的好幼稚啊!

不过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眼下钱家父母手脚麻利,一个顶两,拧着道维耳朵就训:

“你妹妹好心去学校接你,你还欺负她!有没有一点儿做哥哥的样子了?扣你一个月零花钱补给你妹妹,算是让你长点儿记性!”

道维哀嚎一声,觉得接下来一家人期待已久的旅游都不香了。

嘿嘿其实还是很香的啦,香的他都不想回学校参加期末考试了,但无奈被老师们盯得紧,各科老师对这个不求上进的学生在期末考试前下了死命令:

“要是考不到年级第一,下学期作业量翻三倍!”

所以他只能苦着脸闷闷不乐的参加考试。

他不高兴,班上其他人就开心,谁让他们这一整个学期都生活在道维的包围下呢?

在道维逃课的日子里,老师们每每都用类似“看看人家钱道维同学,不上课作业照样是全班最优秀的,不上课月考成绩照样是第一,你们要是能有他的本事,也可以上课态度不端正啊”的话来拉踩他们。

让他们既憋屈又无奈。

但好在,看到这次期末成绩道维果然又是第一后,他们接受起来并不觉得十分困难,甚至有一种就该如此的感觉,还挺适应。

就是这一适应吧,就一直适应到了毕业,他们也只能在心里骂些不为人所知的脏话了。

别人毕业典礼上都在讨论“去哪里工作?”

“拿了几个大公司offer?”

“考研还是考公?”

“出国留学还是回老家发展?”

“继承家业还是自己创业?”

只有道维嫌弃的接过小卷毛递过来的一大捧向日葵,直言:“你这样让我感觉你把我当爸爸,我很为难的。”

小卷毛早就不是几年前那个看起来软萌又阳光开朗的小帅哥了,人现在商总的左膀右臂,是校园风云人物,是业内有头有脸的青年才俊,身后男男女女的追随者不知凡几。

闻言笑眯了眼:“这可是学长你自己说的,不关我事!”

然后在道维生气之前,熟练的顺毛捋:

“对了学长,我母亲前段时间出院了,她想请你去我家吃顿饭,感谢你这些年对我们的照顾!”

道维把脸藏在向日葵后,别扭道:“谁,谁照顾你们了?少自作多情,我是缺一顿饭的人吗?”

小卷毛举起手机拉着他合照,道维矜持的露出一双亮闪闪的眼睛,就听旁边笑的露出八颗大白牙的小卷毛十分大胆的调侃他:

“是,学长才没有照顾我呢,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先借了我三十万手术费,又看我身无分文,偷偷去医院帮忙交了整整两年的住院康复费?

哎,也许是传说中穿花裙子的田螺姑娘吧,我可真是幸运呢!”

道维气哼哼的扭头就走,照片也不想拍了,整个背影透出一股“老子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气势。

看的小卷毛心里无奈,觉得他像是还没结婚就提前体验了一把养个儿子的感觉。

小跑着追上去,在他耳边叨叨:“学长学长,我给你说点儿开心的事吧!你想不想知道那个讨人厌的商成青现在如何了?

说起来咱们三同一年进大学,今天是我们共同毕业的日子呢!”

道维还真有点好奇。

每隔段时间,小卷毛就跟他说一说商家那两兄弟的战争,讲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让道维有一种身临其境的代入感,像追连载故事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他知道小卷毛是故意的,但还是忍不住上当,矜持点头:“说说呗。”

小卷毛瞧他这样就知道他不气了,心说真好哄啊!

笑眯眯拉着人边走边说:“哎,打从商父手里没钱了,给不了那个女人想要的一切,不久后她就跟别人好上了。

商父又是震怒又是伤心,把自己给气病了,住进医院,一住就是两年,身体一直拖拖拉拉的好不了,说是心病。

商成青跟个疯子一样,做起事来不计后果,绑架,暗杀,给汽车和司机动手脚,无所不用其极。

商总这边对抗起来总是有些束手束脚,不过按照计划,下月就该彻底把他送进去了,没二十年很难出来啦!”

这是小卷毛讲的最言简意赅干巴巴的一个故事,中间的腥风血雨他不想让道维知道,只告诉他这个结果就好。

果然道维不是很满意的砸吧砸吧嘴,轻哼一声:“算了,你也挺不容易的。”

小卷毛以为道维说他这几年的经历。是不容易,但收获更多,他十分感谢改变他命运的道维。

而事实上,道维说的是小卷毛能摆脱原本的命运,他命定的神经病男主不需要他牺牲自由去救赎。

反社会人格男主做出了危害人民群众安全的行为,他也果断的选择搜集证据,努力把对方送进去,让对方倾情演绎铁窗泪。

世界秩序是正常的,大家的三观是正常的,小卷毛的人生也是正常的。

这一切得来都很不容易,小卷毛在这几年间付出的努力和汗水没人见证全部。

但道维知道。

他突然停下,大把的向日葵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好似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语气也带上了几分严肃:“对于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你满意吗?”

小卷毛闻言和他视线相对,突然扑进道维怀里,和他紧紧相拥。

大把的向日葵被挤的变了形,被他粗暴的扔在地上,第一次和道维毫无阻碍的,光明正大的,不羞涩,也不扭捏的拥抱。

果然,学长的怀抱和想象中一样,和爸爸一样温和宽厚,和哥哥一样干净暖和,又和弟弟一样带着几分调皮和笨拙,完全符合他想象中的,不曾拥有过的,家人们的形象。

道维感觉肩头湿了一片,轻轻拍打对方后背,又揉揉他脑袋。

然后肩头毛茸茸的脑袋轻轻动了动,一股无声的邀请笼罩住两人,含蓄又羞涩的说——再揉揉,再揉揉。

道维又揉了一把。

直到站的腿都麻了,路过的学生们对他们指指点点,道维实在忍不住了,粗暴的伸手捏住小卷毛后脖颈把人从怀里扯出来。

烦躁道:“有完没完?爸爸对你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小卷毛顶着一双兔子眼睛,骄傲道:“你不要脸,你想当我爸爸!”

道维:“滚!”

作者有话说:

小卷毛:我养了个儿子。

道维:不要让爸爸为难。

第66章 完结开始

在这个世界成为投资界传奇人物, 收获了一大票追随者,每天过着在他爸妈看来二流子一样随心自在的日子。

意外的和小卷毛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小卷毛往后人生每个阶段, 恋爱,结婚, 生子,工作遇到困难, 获得成就,都有他参与的影子。

尽管道维并不是很想参与。

但热情开朗的小卷毛会主动分享, 他喜欢有学长陪着的感觉。

每每到了那种时候,道维就有一种给小卷毛当爸爸的错觉, 真心讲,他认为小卷毛就是缺爱了, 而且缺父爱, 让他一个大好单身钻石王老五青年真的很为难。

就这样吧,小卷毛除了这点比较烦人外,其他都挺好的, 也不是不能忍受一下。

这一忍, 就忍到了寿终正寝那天。道维非常满意他比小卷毛先走一步, 再也不用听小卷毛拉着他手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虽然闭上眼最后一刻,小卷毛还在他床头哭的像个没了爹的孩子一样, 丧气的很。

但一点儿不影响他一如既往的好心情。

可道维回到意识空间后, 脸色就不怎么好了, 面对悄无声息的空间,好整以暇的坐在沙发上冷哼一声:“不打算说点儿什么吗?

为什么有时候我的思想和行为会受到当事人的干扰和影响?”

小早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掩盖他永远发光的身体, 不知藏在哪个角落弱弱开口:“组长, 这事儿不怨统的, 是局长临时发来的通知。

说响应上面的号召,各部门进行积极革新。

就一句话,统也不知道为啥一个好好的革新,您就被迫进入了新人状态。”

道维都被气笑了:“所以我又成新人了?”

小早从角落探头探脑的钻出来,身上光淡的几乎看不见,围着道维讨好的打转。

“准确来说,现在咱们是‘新古早组’重要成员,组里的所有成员都是新人哦~”

统也不懂革新和改组名之间,有个毛的关系。

道维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无语的只想翻白眼儿——上面每年都要下发几个用屁股想出来的命令,让快穿局进行革新。

革他奶奶个腿儿的新,快穿局已经是引领整个行业的佼佼者了,只有被模仿的份儿,从未被超越,随着时代变革随时更新,哪里还需要等他们命令再搞狗屁的革新?

所以每到这种时候,局长秋冬就十分敷衍的将每个部门的名字稍加变动,应付差事。

例如今年“古早组”成了“新古早组。”

然后明年命令再下来的时候,“新古早组”又成了“古早组”,无限套娃。

上面虽然气恼,但无可奈何,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样虽然方便,但唯一的问题,就是所有人都要经历一段时间的“新人期”,强制和原身性格相融。

所谓的新人期,就是局里为了防止没经验的新人出任务期间,做出一系列和原身性格不符的行为,俗称ooc,以至世界观崩塌,任务者在任务世界彻底消亡。

因而实施的强制措施,让任务者与原身性格行为相融合,是一种保护机制。

不过问题不大。

不就是属于原身的性格稍微外放一些嘛!对道维这种老人来说,不管有没有新人期的保护机制,该钻空子的时候,谁都挡不住。

当他再次醒来时,趴在一条长凳上,屁股火辣辣的疼,耳边是女人中气十足的叫骂声,“好你个周传军,不是你生的,你一点儿不知道心疼是不是?

幺儿身体这么差,你也敢拿他下手,你是嫌幺儿活的太长了是吗?我看今天我们母子全都死你跟前,给你腾地方算了!”

说话虽然彪悍,但动作轻柔的将道维护在怀里。

道维浑身直冒冷汗,耳边是“啪啪啪”棍子击打在皮肉上的声音,还有一个粗犷男声咬牙解释:“夫人,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吗你就护着?

这几个小兔崽子竟然瞒着我们尾随在大军二十里后,差点儿掉进敌军的包围圈,被人家包了饺子了!要不是我们的探子及时发现。

你今儿还有功夫和为夫嚷嚷?给这几个小子准备棺材都忙不过来!”

道维感觉护在身上的妇人身体一僵,不可置信道:“你说真的?”

男人晦气的嗨了一声:“我能拿这种要命的事跟你开玩笑吗?”

妇人嘴硬道:“那也不关幺儿的事,幺儿身体弱,人老实听话,一定是被前头几个带坏了!你干嘛让人连他一起打?打坏了你赔得起吗?”

男人被气的不行,心说我这不是特意吩咐了,让人轻轻地,意思两下,让他长个记性就好了吗?

没看其他人都下了死力气的揍,就连老五一个姑娘家也不放过,这会儿连犟嘴的辩解都说不出了。就幺儿还眼珠子滴溜溜转,一看就没事儿好吗?

我这还不关心幺儿,是不是要我替幺儿挨这顿打才算?

道维旁边凳子上一个女声虚弱道:“娘,您先带弟弟回家,给请个好点儿的大夫瞧瞧,我们没事儿。”

这话一落,周围稀稀拉拉的响起另几道虚弱的,此起彼伏喊娘的男声:

“娘,我今儿想吃您亲手烙的酥饼,撒一把葱花,又香又脆,待会儿回去我要吃五张才够!”

“娘,幺儿最喜欢南边儿加了蜂蜜腌制的梅子,味道可好了,可惜咱归临城种不活那玩意儿。

不过我去年夏天在爹的床下藏了一罐,一直舍不得吃,您先回去给幺儿熬一碗梅子汤,让他甜甜嘴。”

“爹,您要打就打我们,事情是我们五个一起商量做的,幺儿不放心才一路跟着我们去的,这事儿跟他没关系!”

“对,周叔,您先让人送幺儿回去,今天又累又痛,受惊不小,别又生病了!”

三句话不离的幺儿,说的是道维本维。

被称为周叔的男子斜睨了将军一眼,见对方不为所动,甚至不自然的转过身,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

周叔面上一喜,挥手招呼了两人,和妇人一起把凳子上的道维小心又利落的抬回家。

道维被快速安置在屋内炕上,查看伤势,敷药,一切进行的忙而不乱,妇人井井有条的主持大局,直到送走了所有人,药在陶罐中散发出特有的苦味儿。

妇人才愤愤的坐在床头,指着道维脑袋道:“你兄姐们一心想上战场,怎么说都不听,偷偷摸摸的也要去,那战场是什么好地方不成?

就连你也瞒着爹娘跟他们一起去,你们是要了爹娘的命了啊!

咱家有你爹一个在战场上玩命的就够了,再多,叫娘怎么活啊?”

道维趴在炕上,被子下光着身体敷着药,火辣辣中夹杂着一丝凉飕飕的感觉,十分销魂。

闻言歪着脑袋安慰她:“娘,这次是我们不对,没有下次了,我保证。”

不保证不行啊,像是这次这种作死行为,现在还有命出现在爹娘面前,说好听了都是老天爷保佑。

道维可不想好好地小命,跟着前头几个兄姐脑子一热就给葬送完了。

这会儿功夫他也了解了眼下的状况。

他爹周传军,是归临城周大帅旗下正七品的致果校尉,传说本人和周大帅还有那么点儿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关系,谁也不知道真假。

为人十分讲兄弟义气,在底层士兵中非常有威望。

从最简单直接的一点来说,他爹娘成亲这么多年就生了一个孩子,但他家现在加上道维,一共五个半大小子和一个姑娘。

全是同袍战死后,孩子在家中无人抚养,眼看就要沦为孤儿,被周传军领回家养大的。

从老大周和战,老二周和刀,老四周和剑,到老五周和斧,老六周道维,无一例外,统统不是他们夫妻生的。

只有老三周和弓才是真正的周家人。

需要特别在意的一点,老五周和斧,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孩子,同时也是个彪悍程度丝毫不输男儿的女汉子。

反倒是老六周道维,也就是被全家人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的幺儿,才是这个家里最虚弱的,最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一个。

据说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小时候又经历了一段父亲战死,亲娘不顾一切出家的变故,让本就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

被周传军带回周家时,就跟一只还没断奶的猫儿一样可怜,随时像是要断气的样子,吓的周母整夜整夜抱在怀里暖着。

原本依照周家的传统,进了这道门,前尘往事不可追,全部跟周传军姓,道维也能有一个新名字,什么周和刀叉剑戟的随便来一个,糙名字好养活。

但路过的道士说:“这名字天然带煞气,身体弱的孩子受不住,折寿啊!”

然后就给起了一个“道维”做名。

全家人都觉得这名儿文绉绉的不好记,长到十三岁,道维这个名儿没用过几次,反倒是“幺儿”几乎成了道维在这个家独有的代称。

道维趴在床上,后背火辣辣的疼,隔着打开的门看周母在院子里忙活。

周家院子不大,上房三间,东西各有一间厢房,这五间房子中,父母住一间,道维因为身体原因全家都疼他,单独有一间。

老五是女孩子,有一间。老大老二共用一间,老三老四挤在一间。

剩下的厨房和狭小的杂物间挤在东侧,院子东南角有一口井,用水十分方便。

院子虽小,被周母打理的十分干净,西南角还有个小小的鸡窝,几只鸡在里面咯咯叫。

不用想都知道,其中一只今天势必命丧黄泉,要用残躯为家里几个闯了祸,挨了揍的孩子补身体!

而最让道维满意的,是这次的主剧情。依照目前的情况分析,男女主之间的那些恩怨情仇,跟道维本人基本上没关系。

简单来说,道维这次的身份定位是——穿书文中女配的弟弟。

至于他的女配姐姐,早在当年他们亲爹战死,亲娘伤心欲绝,抛下一切,不管不顾的出家后,就被家里衷仆送去了亲娘的娘家——金家。

在这十年间,女配亲姐一直以金家表小姐的身份生活在那里,并且即将开展她作为恶毒女配,和穿书女主表姐为了争夺男主,而展开的一系列宅斗。

道维仔细回顾一番,亲姐专心搞宅斗,一直以孤儿自居博取同情,早就忘了她还有个亲弟的存在,因此故事从头到尾,都没有道维的影子出现。

这实在是。

太他娘的爽了吧!

自此,道维彻底放飞自我,一心扭转几位兄姐“不怕死直接冲”的危险作战理念,在养伤期间,日日给他们灌输“有计划,有策略”的战斗方式。

去他娘的男女主,男女配!去他娘的宅斗种田!去他娘养在掌心的金丝雀!

小爷偏要做归临城自由自在的鹰!

但道维也没嚣张两天,因为他还是没有真实感,不敢相信这回剧情会出现如此大的偏差,又仔细读了两遍剧情。

然后悲伤的从指甲缝儿里发现蛛丝马迹——

永景四十八年,也就是两年后,永景帝六十九岁,年老昏聩的皇帝陛下没了年轻时的锐意进取,一心想安度晚年,早在五年前,就对虎视眈眈的外族强势的采取主和态度。

就在这一年秋天,连绵千里的归临山之后的茫茫草原上,首领塔格里率领大军翻越无边归临山,兵临归临城下,与归临城的士兵进行了长达五个月的围城战。

归临城紧急送往朝廷的求援战报并不被朝堂诸公重视,他们认为那是归临城守将向朝廷要粮食,要军备的新托词。

他们认为外族已经安稳了近十年,上个月还派使臣给朝廷送来了陛下六十九岁诞辰的贺仪,态度谦卑而讨好,不可能说翻脸就翻脸。

为了给归临城主帅一个下马威,让对方适可而止,让对方知道朝堂诸公不是他们能随意糊弄的,他们决定将朝廷给归临城的粮草供应和军需战备晚上五个月送过去。

算是一个小小的教训。

让那群粗鲁的武夫醒醒脑子,朝廷不可能受他们威胁!

然后归临城在断粮又没有支援的情况下,又苦熬三月,弹尽粮绝,与敌军进行了惨烈的交战后,全军覆没。

天下震惊。

之后外族一路南下,铁蹄踏遍了大半中原,景朝在永景帝手里,开启了屈辱的丧权辱国,割地赔款,年年纳贡之路。

而这段过往,在剧情中,只是男主在科举途中,听到如此噩耗,发誓要入主朝堂,他日血洗耻辱的引子。

当然男主位极人臣之后,确实致力于和外族之间的斗争,为这段屈辱史添加了可歌可泣的一笔。

可不管男主日后如何,道维如今是坐不住了。

谁敢信?他,还有他身边这些鲜活的面孔,两年后都将成为累累白骨。

不甘的冤魂日日在归临城上空徘徊,将这座如今虽贫穷却热闹的大城,化成一座无人敢接近的死城。

百年,千年,直至滚滚风沙将一切掩埋进历史的尘埃,后人的足迹再次踏入这里时,已无人知晓脚下当初是十万冤魂的埋骨之地。

于是,伤势最轻,已经能一撅一拐在院中走几步的道维,看着一溜儿摆在院中养伤的兄姐们,用非常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

“你们想的也太简单了,脑子里装的都是葱油饼吗?就带那点儿破铜烂铁上战场,说不是给敌军送人头,我都不信!”

老大最是勇猛憨厚,简单来说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但他武力值在几兄弟中最高,才十八的少年,抡起大锤就像个小巨人一样,兄姐们都服他。

眼下他像座小山一样躺在狭窄的床板上,一开口委屈兮兮的:“胡说,我们手里已经是军中能背着爹偷到的最好武器了!

我们只是想上战场立功而已!等有了功劳,就能领禄米,家里有余粮,娘就不用辛苦给人家熬夜缝补衣服,也不用大冬天用冰水洗衣服,手上冻疮一直好不了!”

就连胃口最小的老五也感叹道:“咱们太能吃了,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爹的军饷还要支应同僚,娘为了让咱们吃饱肚子实在辛苦。

只要咱们上战场砍了敌人脑袋带回来,就能给家里换粮食了。”

因为是爹娘亲生儿子被所有兄姐们偏爱长大的老三格外单纯,说简单点儿就是傻白甜,一开口就暴露本质:

“咱们兄妹可是打便归临城无敌手,上了战场砍几个脑袋还不简单?等咱们回来你就天天都有甜滋滋的点心吃了,幺儿你有啥好担心的?”

瞧瞧这些没脑子的家伙,把上战场想的多简单?上战场的理由又是多朴素?

朴素到道维忍不住就给他们泼凉水,让他们趁早认清现实:

“我不跟你们说虚的,就你们藏床底下当宝贝的那堆破铜烂铁,连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看不上!

知道三棱锥军刺吗?知道兵工铲吗?知道怎么提升铁的纯度吗?知道怎么炼钢吗?”

是时候让你们见识一下知识的力量了。

然后道维对上的就是五脸迷茫:“这都是啥?”

道维神秘道:“我从书上看来的,非常厉害的武器!”

几人好奇:“书上说有人造出来了?”

道维摇头:“不,书上说他们造出来的是其他东西,但经过我的思考,认为可以利用那些原理造出我们需要的武器!”

这些永远不会被穿书女主搞出来的东西,原理早就被她充分利用,为搞宅斗增添筹码了。

道维也不用花太多心思,拿来主义说的理直气壮,打定主意要白女票女主一回。

作者有话说:

道维:下午还有一章哦~

第67章 猛男落泪

几人非常眼馋道维嘴里的厉害武器, 但并不是很相信他能把那些东西给造出来。

虽然幺儿是家里最聪明的人,他们的任何小动作都瞒不过幺儿眼睛,就像这次偷偷出兵, 也是最后关头被幺儿察觉,一路尾随, 他们说什么都甩不掉对方。

但这和兵器锻造是两回事。

军营里的兵器严格意义上来说,是需要历经无数道手续的审批, 由朝廷锻造司统一铸造,有其独特的标记, 数量严格控制,最后下发下来。

私人大批量铸造武器, 可以被视为意图造反,要株连九族的。

他们偷偷造几把兵器而已, 倒是不怕被当成反贼, 也不怕株连九族啥的,关键是瞅瞅幺儿那小身板儿,弱的一阵风就能吹跑。

连老五的链子刀都拿不动, 平时在家帮娘劈个柴, 都能累的呼哧带喘, 说他会举着几十斤的大铁锤哐哐哐锻造武器?

这话要是让隔壁二妞听见,一定笑的本就不剩多少的门牙要掉没了。

老三作为傻白甜, 这时候就有什么说什么, 艰难的招招手, 让道维帮他后背挠痒痒,这才舒服的开口:

“幺儿, 你听哥哥的话, 在家安心待着, 好好养身体,还想读什么书,哥哥都想办法帮你找,外面的事你甭操心,有哥哥们在呢!

等将来三哥攒了钱,给你娶了个能干的媳妇儿伺候你,保证不让你和娘吃苦,放心吧!啊!”

道维手下力道加重,疼的老三嗷呜一声,铁骨铮铮的汉子瞬间眼泪狂飙,咬着枕头再也不敢乱说。

其他几人见老三被收拾了,也乖乖咽下一肚子安慰的话,转过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

他们想装聋作哑,道维可不会允许。

接下来在兄姐们躺板板养伤期间,道维请周叔帮忙找了一些木头和工具,开始了在院子里敲敲打打的日常。

因为院子不大的原因,几个碍事的兄姐们被道维指挥周叔抬到了廊檐下歇着,整个院子都被道维粗暴的征用了。

几人见幺儿吭哧吭哧的抱着笨重的木头又是用手量,又是锯又是凿的,叮叮当当一干就是一整天,也不跟他们说一句话,瞧着就是在跟他们置气的样子。

眼看着他手上磨出的水泡在日光下泛着光。

不几天水泡又换成了血泡,血泡被幺儿挑破撒上止血散,包上厚厚的纱布,不几天取下纱布,手上就长出了薄薄的一层茧。

虽然看不懂他打算干嘛。

但明明他们一只手就能做好的事情,在幺儿手里可真是费了老鼻子劲儿了,看的他们又心疼又着急,恨不得亲自上手替他干。

奈何他们爹这次下了狠手揍他们,发誓要给他们一个深重的教训,他们后背屁股上的伤至今还没完全结痂,动作稍微一大就有伤口裂开的风险。

只能趴床板上眼睁睁看着,就跟心里爬满了虫子一样又痒又疼还着急,感觉比后背上的伤更折磨人了,没几天嘴上就起了一圈儿燎泡。

被前来换药的大夫逮住又狠狠训了一顿。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他们的见证下,幺儿做的那些东西逐渐有了雏形,虽然奇奇怪怪的,门板不像门板,梯子不想梯子。

但看着幺儿这么多天第一次对他们露出笑脸儿,管他什么四不像,只要幺儿开心就好!

然后他们发现幺儿开心了,他们几个躺板板的要被幺儿弄出来的东西给眼馋死了。

一个个挣扎着要从床板上起来,龇牙咧嘴的想亲自上手试试,起到一半儿的身子,在幺儿的一个眼神下,轰然一声,重新倒下。

脸上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让猛男落泪的不是其他,是道维在院子里摆出了一整套缩小版四百米障碍训练项目装备。

包括转折旗,跨桩,壕沟,矮墙,高板跳台,水平衡梯,独木桥,高墙,低桩网在内,非常完整的一套装备。

道维很庆幸曾经的木匠手艺还没丢,做出来的东西坚固又耐用。

这在本世界真不是道维搞出来的原创。

放眼千里之外的金平城,金家,穿书女主早就用这一套来训练宠物犬,然后把训练有素的宠物犬作为他们家老太太的六十大寿礼物送上去,博得了老太太的好感。

但凡几人问道维是哪儿来的这些奇思妙想,道维都往穿书女主那儿推:“书上看到的,书上说江南金平城有人用这一套训狗。

我想狗都能被训的懂人类指令,那人指定也能训的更好。”

就让人很无语又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之后,道维在家中几位瘫痪的战斗达人面前,亲自,一遍遍给他们示范这套设备的用法。

然后,就把他们又给馋哭了。

说实在的,道维这不中的身体想要把这些设备完整的使用一遍,难度非常大。

但他不允许自己永远是这幅弱不禁风,出门要被隔壁二妞当易碎的瓷娃娃,扶着走的废物样子。

因此极有耐心的,一遍一遍在上面训练,磕磕碰碰的在所难免,旁人看的心疼,他自己却能感受到体能在慢慢恢复。

虽然他十分不标准的使用了这些设备,但在识货的兄姐们眼中,早就发现了这套设备的可贵之处。

他们只恨自己现在还是个只能躺板板的废物,不能亲自上手去摸一摸,练一练。

让这种神仙宝贝落在幺儿手里,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几人是真的眼馋,馋的眼睛都红了,一个个躺床板上摩拳擦掌过嘴瘾。

老大满脸沉醉道:“那个水平衡梯有点意思,我从没想过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训练臂力和腰力,比我举石头更有效。

但幺儿弄的这玩意儿太低了,回头让人帮忙弄一个房顶那么高的刚好。”

老二满脸憧憬道:“用独木桥训练平衡性这招儿可真秒,简直一举多得,这方面是我短板,回头可以借过来练练。

但幺儿弄的这个桥面太宽,桥身太矮,回头可以让人帮忙加高改窄。”

老三满脸向往道:“低桩网实在太狠了,要是给网面挂上细铁丝和尖刀子,地面撒上粗石子,一定能让爹和周叔他们都喊疼!

幺儿这读过书的脑子就是跟咱们不一样,整人的招儿都比咱们狠!”

老四跃跃欲试道:“从起步的跨桩开始,这套障碍训练装备简直就是为军队训练士兵量身定制的。

要是咱们早点儿用这套训练,早健步如飞了,爹哪儿还能随便就抓住咱们打板子?”

老五满脸激动道:“你们都不要跟我抢,回头能爬起来了,我一??定要第一个上去试试!

瞧幺儿笨手笨脚的爬上爬下,我都急死了,回头我要让他见识见识这套装备的正确用法!”

这话一出,其他人可不乐意了,现在谁不想上去试试身手?就你老五能耐啊?

但他们现在不是动不了嘛,嘴上争论赢了又能如何呢?

唉声叹气之余,盯着院中道维身影的视线又火热了几分,要是目光有实体,道维身上早被烫出了几个洞。

但,道维打定主意要调教这些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家伙们,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让他们在往后余生,他指东不敢打西。

现在这样,才哪儿到哪儿啊?早着呢。

先馋着吧。

期间,还夹杂着俯卧撑,引体向上,仰卧起坐,负重跑等练习,体能训练那一套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道维的身体在几人养伤期间,在他们眼跟前儿,肉眼可见的强壮起来。

虽然还是不如普通人健康,但也不再是走两步路就喘的虚弱样子,瞧着虽清瘦,但浑身充满生机。

跟过去有了天壤之别。

老大现在能自己慢慢爬起来上厕所了,偶尔坐在床板上看幺儿训练,忍不住好奇问他:

“你这套什么引体向上,仰卧起坐的,又是怎么想到的?”

道维做完第三组俯卧撑,擦擦额头上汗水,自然道:“还是书上看到的啊,我看书上说那家人用这种法子训练狗的体能。

坚持一个月后,普通狗就能和一个壮汉搏斗,我想这招儿放在人身上肯定也好使,就拿来用用啊!”

老大小山一样的身体盘腿坐在廊下,一脸艳羡的用双手托着脑袋,眼里闪出憧憬的光:“江南人家的狗都这么厉害了吗?

将来有机会,我一定要去江南瞧瞧,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神奇的地方!”

旁边床板上几人连连点头,第一次对江南那个神秘的地方充满了好奇与探究。

道维:“……”

道维终究还是用熬鹰的法子,把几人给熬出来了,等他们终于能活蹦乱跳的亲自上手试一试幺儿弄出来的这套玩意儿时,时间已经进入初冬。

所有人都穿上了薄袄,在外面一开口嘴边就是一团白色的雾气久久不散。

院子里晒满了母亲为全家准备过冬用的菘菜和萝卜条,这些东西是母亲的命根子,谁都不敢随意破坏。

所以这套在母亲看来是幺儿玩具的东西就显得十分碍事了。

在道维的提议下,一伙儿人把这套设备偷偷摸摸搬到了几里外的大山里。

归临城连绵起伏的大山中,总能找到一处平坦开阔还安全的地方,满足他们现在的所有需求。

然后几个熊孩子每天以“进山打柴”的理由出门,在大山里训练两个时辰后,快速砍好柴火归家。

路上把一部分柴火卖掉换些粮食,剩下的拿回家存着过冬取暖用。

家家户户如此,只不过周家的几个孩子人高马大力气足,格外能干些,每天带回来的柴多到让周围人羡慕眼馋的地步。

每到这时候周母就笑的十分谦虚表示:“都是老实孩子,他婶儿您瞧着哪家有合适的姑娘,给我家小子说个媳妇儿就好喽!”

想嫁给周家兄弟的姑娘很多,但无奈周家这几个小子都不开窍,一心想上战场,想立功,想减轻家里负担,然后存钱给幺儿娶媳妇儿。

压根儿就没想过自己的人生大事。

可把周母给愁的不轻。

这天几人回家,道维带了三只野鸡,给隔壁正换牙流口水的二妞一只,另两只上了自家餐桌。

周家餐桌上压根儿没有碗这种概念,一人一个大砂锅,埋头唏哩呼噜一顿吃,不够了就自己添。但几人都知道母亲赚钱养家不容易,可不会真放开肚子猛吃,有个六七分饱就够了。

整个家里唯二用碗的道维和周母对这一切早就见怪不怪,保持自己的节奏,吃的不紧不慢。

周母给每个孩子碗里夹两块儿炖的软烂香酥的鸡肉,笑着告诉他们一个好消息:

“你们爹这月底就能回家了,这次至少能在家修养半个月!”

周父在军营有自己的职位,周大帅治军严谨,像周父这样的小小军官,一般都要以身作则,跟着底下士兵轮休,有时候一两月能回家一次,有时候两三月回一次。

打从揍了几个不听话的孩子,周父已经有整整三月不曾归家,听闻最近边防又有几次小规模遭遇战,也不知周父有没有上战场。

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生死也不过一眨眼的事,对周父能平安回来,几个孩子都很激动。

为此,老大在第二天训练结束后,特意找道维商量:“幺儿,咱们最近几天少训练半个时辰,多打些柴火吧。

我想多换些钱给爹买一件过冬的厚棉袄,爹去年的棉袄早就接济了他手下兄弟了,他不敢跟娘讲实话,今年冬天大概要硬扛着过。”

道维眼角微抽,对他爹这种行为见怪不怪。

想了下招呼几人全都围过来,然后神秘兮兮道:“本来没打算现在告诉你们的,但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你们说,咱们猎一头熊,给爹做个熊皮大袄怎么样?”

几人倒吸口冷气,跟看怪物一样看着异想天开的幺儿,就连武力值拔群的老大,也挠着脑袋,十分严肃的告诉道维:

“幺儿,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知道熊瞎子一掌能拍死一个我吗?一屁股压死你和老三这样的两个都不在话下,咱们几个凑上去还不够给人塞牙缝的!

就是爹他们出任务,一个小队几十人,遇上熊瞎子,为了避免伤亡过重,一般都不敢主动招惹,能避则避。你可不敢再有这么危险的想法了!”

道维摇摇头,指着他们平时休息的草垛子,沿着下巴神秘又得意的对老大说:“去瞧瞧!”

老大觉得幺儿今天有点莫名其妙,但出于惯着他的习惯,还是按他的要求在草垛子里摸索了一阵。

然后,几人就听到一阵惊呼,循着声音转过去,就见老大手里把玩着一把像剑又不是剑,说刀又不是刀的武器。

浑身散发着神秘的,黝黑的光芒,几人视线不由自主被那件兵器吸引,挪不动脚步。

只见老大用力往地上一插,围着剑身的凹槽里带出满满的土坷垃,可想而知,这东西要是扎在人身上,那血不得顺着凹槽流干了啊!

杀人越货之利器!——几个识货之人心里的第一想法。

因此齐刷刷看向道维的眼神就更热切了。

道维也不故意吊这几头狼的胃口,过去掀开草垛子最上层的篷布,露出下面一模一样的五把兵器。

几人眼睛瞬间亮的让道维觉得他娘夜里不点灯也能缝补衣服的程度。

大家兴奋的拿着兵器比划,恨不得眼前就有个敌军乖乖站着,让他们在对方身上戳几个窟窿,好试试兵器的锋利程度。

激动的围着道维不知道说什么好,手舞足蹈的比划,像一群大猩猩跳舞,辣眼睛程度堪比两个大男人干架,互相揪对方胸口红樱桃。

奇怪,他怎么会有这种奇怪联想?

算了,不管了。道维仰着下巴矜持的告诉他们:“上次不是说了嘛!从书上看来的,□□而已,这段时间让周叔帮忙找人打造的。

工艺确实有难度,这么长时间也仅仅造了这几把而已,效果差强人意,勉强能看罢了。”

老大激动的围着幺儿蹦跶,连连道:“天哪,这只是勉强能看?效果还不好吗?书上说的那个地方究竟是什么神仙洞府啊!

将来我一定要带你们亲眼去瞧瞧!”

老三十分直白的问:“为啥咱们不能把人直接抓回来呢?那样咱们想要啥,就让他给咱们造啥,还不用离开爹娘,多好?!”

其他人:好他娘的有道理啊!人生第一次觉得老三这种傻白甜说的如此有理,让人无法反驳!

眼见话题很快歪楼,道维努力往回拉扯:“说你们的兵器都是破铜烂铁,不算冤枉你们吧?

有了这个,加上我特意让周叔准备的袖箭,打一头熊给爹做皮袄,有问题吗?”

几人已经被新到手的兵器冲昏了头脑,压根儿想不起和熊瞎子战斗,就不是简单的,换趁手兵器这么随意。

但道维不给他们后悔的机会,当下开始分配任务:“前几日不是在山下挖了陷阱吗?大哥你辛苦些,再往深了挖三尺。

二哥跑得快,到时候由你把熊瞎子往陷阱边儿引。

其余人在一旁策应,还记得咱们最近排的阵型吗?互为依靠,无坚不摧!到时候机灵点儿,爹这个冬天就靠咱们了!”

老五迟疑了下:“要是出意外咋整?死战场上多光荣!死熊瞎子手里我到了地下都没脸见人!”

道维语气幽幽:“反正我是最弱的一个,要死也是我先死。”

其他人一听,这可怎么得了?欺负我家幺儿?那我不得跟你拼命啊!

“干他娘的!”

第68章 我卖自己

在和熊瞎子最后奋力一搏中, 面对轰然倒下的大熊,几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激动。

只是勉力托着疲惫到脱力的身体,围在已经快流干了血的熊瞎子四周, 扶着树干大口喘气,身上多多少少带了点儿伤, 老三更是腿软的直接仰面躺地上动弹不得。

大脑一片空白。

等回过神,回忆方才的细节时, 猛然发觉捕熊的过程凶险又刺激,对几个一心向往战场, 却从未上过战场之人来说,堪比打了让人筋疲力竭的一仗。

从单兵作战能力到团队合作, 全面检验了他们这段时间的训练效果。

道维作为总指挥,也就是这个团队的狗头军师, 在此次行动中发现了许多问题。

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勉力打起精神催促:“快,准备好的绳子木棍呢?咱们要尽快离开这里,免得血腥味引来其他大家伙, 那可就糟了!”

被他这么一催, 几人瞬间打起精神, 麻溜儿的就是一个五花大绑,几百斤的熊瞎子愣是被几人抬着走出了健步如飞凌波微步的感觉。

越是接近城门的地方, 几人心情越是激荡, 这可是一头熊啊!一头熊!要是被大家知道这是他们亲手打的, 那一个打熊英雄的称号落头上是少不了的!

少年人不爱金不爱银,但谁能不年少轻狂爱名声?

道维也不提醒, 就看几人嘚瑟, 一个个抬着大熊做起了英雄梦, 美得冒泡,脚底发飘,恨不得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只有长相最为秀气,但为人十分激灵的老四还保有几分理智,开口劝说:

“咱们不能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城,一来,熊就这么一头,乡里乡亲的都知道了,给大家伙儿分的话,一家分多少合适?不分的话,容易惹人闲话。

二来,要是大家有样学样,跟着进山猎熊,出了事难免怨到咱们身上,且太多人进山,会发现咱们的秘密基地。

与其这样,不若咱们偷偷弄回去,给爹娘一个惊喜。熊肉能腌的腌了留着冬天吃,不能腌的卖了,能给家里添点儿进项也是好的!”

这话很对,大家强压下内心那点儿失望。

老二不知从哪儿弄了辆独轮车,几人合力将熊抬上车,盖上柴火,一路晃晃悠悠往家推。

老三十分傻白甜的幻想道:“要是爹夸奖我的话,我能不能跟他要那条镶嵌了两颗大宝石的腰带?我馋那个很久了!”

话题瞬间唤起了其他人的想象,老大眯着眼推着独轮车如履平地,望着天空美滋滋道:

“那我想要爹的那双官靴,那可是周大帅赏给他的呢!”

其他左右推车的人争先恐后道:“我只想一口气吃十五张娘烙的酥饼!吃到打饱嗝儿为止!”

“我想翠兰姑姑过年给我缝一件红袍子,跟巷口大牛哥那件一样,穿身上可威风了!”

“我想要一匹马,就算是小马驹也行,我可以慢慢陪它长大,给它吃最好的草料,夏天还可以带它去河边洗澡。”

只有道维默默望天,心说还想要奖赏?做什么美梦呢?

你们以为这次猎熊瞎子的行为,跟上次不经允许就偷偷跟大军后面出兵相比,有什么区别呢?

都是送死,只不过一个没送成,一个已经送了。

稍微幸运的是,在爹娘看来,咱们这次的主动送死行为,稍微幸运一点,没成为熊瞎子的大餐,反倒老天保佑,搞死了一只原本就快要断气的熊瞎子而已。

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运气好罢了。

一顿揍是少不了的!

道维心说,我可怜的哥哥姐姐们的屁股啊,总是伤了又好,好了又伤。但愿你们好运,爹这次下手轻点儿吧!

果然如他所想,几人神神秘秘假装淡定的把独轮车推进院子,然后紧张兮兮又满怀期待的将成果展现在爹娘面前,七嘴八舌讲了捕猎经过后,万分期待的等着被夸奖。

然后就等来了一顿鸡飞狗跳,上蹿下跳的竹笋炒肉!

但他爹周传军这人吧,一码事归一码。

孩子揍了,孩子们孝敬的熊皮袄子穿了,就连孩子们嘴里那劳什子体能训练和障碍训练也没落下,特意找时间跟着去瞧了一趟。

原本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瞧一眼,批评教训几句,让他们以后专心找个活儿干,别成天瞎想没用的。

但这一瞧吧,还真给他瞧出来了点儿门道。

自己上手试了一回,还真有一定的难度,没经验的他在上头认真走一回,磕磕绊绊还不如几个孩子利落呢。

就连被公认的身体最弱,连挨揍都能免了的幺儿,在上头玩儿的也比他熟练。偏这一趟下来,还是几个孩子所谓的热身而已。

周传军坐在高高的草垛子上,看老大几个在障碍训练中逐渐加大难度,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眼神。

道维心说他爹果然是当兵的,有两把刷子,一来凭直觉就占据了视野最好的指挥位。

慢吞吞爬上去坐到他爹身边,仔细观察过后,朝下面大声喊话:

“大哥,下盘乱了,腿上再加十斤重的绑带!你力气大相对身形就不够灵活。那就要彻底发挥力大的优势,要有一上场就能以一敌百的气势!”

“二哥,你是探子,速度够了,眼力不行,盯着树梢的铜钱继续射,到中午射不中一百箭不许吃饭!”

“三哥,你看大哥和二哥干什么?在战场上分神是大忌,继续负重跑,边跑边穿针,这根线什么时候穿进去什么时候准你上障碍训练场。”

“我的天!四哥,都说你长得俊秀像个小姑娘,可没说你就是小姑娘。

让你边穿越障碍边乔装打扮,是让你发挥自身优势打扮成小姑娘,不是让你打扮成城门口要饭的乞丐!

还没到你自由发挥,男女老幼随手就来那一步呢!你搞成这样是要吓死谁呀?我可求求你了,太辣眼睛了!”

“三哥,你又分心,再这样下回把你扔青楼里听闲话听个够!”

“我的五姐姐啊!你是女汉子又不是真汉子,翻这个用巧劲儿,巧劲儿懂不懂?谁让你像蛮牛一样用蛮力了?

你就是用上吃奶的劲儿,也不可能和大哥一样力壮如牛的啊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巧劲儿,巧劲儿啊!”

道维作为团队的狗头军师,每天被这几人气的要死。

有些问题说了多少遍就是改不了,嘴上说记住了记住了,身体很诚实,遇到老问题还是犯错误。

笨的他都恨不能亲自上手替他们改一改。

原本淡定坐着的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身,手握一根棍子对下面几人指指点点,说的口干舌燥,恨不能叉腰大骂。

全情投入下,所有人都忽视了上头还有一个亲爹在瞧着他们呢。

被他们遗忘掉的亲爹,看几个孩子的眼神越发明亮,尤其是一偏头就看见站在自个儿旁边叉腰指挥的幺儿,简直像是看到了当代的卧龙凤雏。

咋感觉大帅身边的几个军师都没幺儿有气势呢!

幺儿是谁?是这几人团队的核心,是灵魂人物,是发掘几人优缺点,对他们进行针对性强化训练,让让他们充分发挥长处的伯乐!

他看得出,下面几个孩子虽说各有千秋,眼下放军营里也是军事素养过关的优秀士兵,但他弱不禁风的幺儿才是他们的主心骨。

周父心里隐隐有个猜测,转头轻声问幺儿:“你是如何想到用这些法子对兄姐们进行针对性训练的?”

道维一愣,才想起这头还坐着个他爹呢,不过这问题没有难度,他直言:

“大概是书看多了吧,遇到问题自然而然就想出来了。”

周父心里点头,觉得他幺儿果然天纵奇才。

又追问:“那除了单兵训练,还有其他针对性训练吗?”

道维想了下说:“我依照目前几位兄姐们的实力以及特性,研究了五种不同情况下可以用的列阵。

这列阵简单实用,最少三人,最多六人均可成组,配合得当的话,依照目前情况来说,对付二十人小队不成问题。”

说到这里有几分可惜道:“只是时日太短,其中两组列阵还不太成熟。其实依照我的想法,只有实战才是让士兵快速成长的唯一途径。

但归临城能让我们练手的,只有这山里的豺狼了,毕竟都是畜生,只会用蛮力而已,并不能真正检验我们的实力。”

周爹握紧腰间的配刀,起身揉揉幺儿脑袋,语气中满是愉悦道:“走,让爹瞧瞧我儿的实力!”

然后就破例带他们进了军营,还让手底下的士兵和他们进行车轮战,从单打独斗到团队作战,挨个儿来了个遍。

从一开始的被人看扁,到后来众人围成一圈儿为他们加油喝彩,军营的气氛一时相当热烈。

道维是不下场的,但他作为军师,负责摆兵布阵。

不论是估算敌我双方战力,还是选择相应战术,面对有丰富战场经验的对手,他都应对的十分沉稳。

从互相试探到展开进攻,他们几人都有一套成熟完整且只有他们彼此才懂的暗语,敌方不仅看不懂,也从他镇定自若的表情中推测不出他得下一步动向。

是个非常棘手的对手,对方在心里如此想。

气氛在兄妹五人打倒了第五组攻击的列阵后达到了高/潮,敌方因为在主场中连输五场,且是输给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孩子,面上十分过不去。

这时候也不讲究什么不欺负小孩子的风度了,咬牙派出了他们的最强列阵。

列阵一出场,无形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老大几人不仅不害怕,眼里还带上了几分跃跃欲试,眼神频频往幺儿那边瞅。

道维朝他们吹了三长一短的哨声,意思是可以放开手脚干了,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啦!

无人知晓,他等这天很久了。

远处周叔跟在周父身边,一脸欣慰的看向场中,语气里满是感慨:

“半年前还觉得他们是孩子呢,现在瞧着,我们这些老家伙很快就要被他们拍在沙滩上喽!”

对几个孩子的成长,周叔表示非常吃惊,同时也特别惊喜,看几个孩子能打到如今,他已然满足,接下来迎接最强列阵,不论胜负,孩子们已经赢了。

但周父却说:“不,他们会赢!”

周叔一愣,看向场内,眼神忽然一变,惊呼道:“之前他们竟然在隐藏实力!”

这怎么可能?

“天哪,这是什么列阵?和之前的列阵完全不同!此列阵不仅需要同伴之间全然信任,彼此间还要有极高的默契,一般人可做不到这两点!

但这列阵的威力却是之前的两倍不止,锋利,勇往直前,是真正的战场杀阵!”

周叔感慨:“布此列阵之人,是个天才,他天生属于战场!”

周父心里却想,我家幺儿可不属于战场,他身体不好,打小就是那副随风倒的样子,能选择的话,我宁可他做一辈子的富贵闲人。

种种花,看看书,有空就给我生几个孙子孙女儿出来,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多好。

但他没有选择,下一刻,在众人的欢呼喝彩声中,几个孩子打倒了他手下的最强列阵,场面在一瞬间的寂静后,彻底沸腾了。

三里地外训练的士兵都能听到这边的动静,守将还派人过来询问发生了何事。

于是他听见自己问幺儿:“爹给你拨一千兵士,由你来训练,从今往后他们如何全由你说了算,你有信心将他们练成周家军中最强的前锋吗?”

他为幺儿的天赋震颤,也为这不得不做出的选择难过。

他想,生在归临城,注定了埋骨疆场的命运,没有人可以逃脱。将来他们父子携手,出生入死。

这是他和夫人一直极力避免的事情,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结局,也不知道家里的婆娘到时候该有多难过。

可是,他听见幺儿用清脆又坚定的语气回答他:

“不,我不愿意!我不要爹你的人,谁的人我都不要!

我要筹建完完全全属于我自己的队伍,不受任何人管辖,只听我一个人指挥!

我要爹你去说服周大帅,给我的足够的物资,保证我们的全部训练内容!

两年之内,我能给周大帅一支纵横草原的王牌先锋!”

周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在幺儿那双黝黑的眼睛注视下,脑子一热,答应了他如此离谱的要求。

是的没错,是要求,不是请求。是理直气壮,不是屈膝卑微。

但话已经出口,他没有后悔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想办法去做。

这种事不能经过层层上报,其中涉及的利益太多,经手人越多,阻力越大。

可按道理来说,他一个小小的七品致果校尉,正常情况下是没有权利直接面见大帅的。

于是他和周大帅之间远的不能再远的远房亲戚关系,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

周父觉得他真是为了这几个孩子操碎了心,回头被婆娘知道送孩子们上战场还有他在其中出的一份力,还不知要如何闹腾呢。

“不许再闹腾了三哥,你认真点儿,我估计不出三日,周大帅那边就会有反馈,你要是想丢人丢到周大帅跟前去,那你继续走神吧!”

作为一个狗头军师,道维觉得他再次体验到了带熊孩子的痛苦。哎,为什么要说“再次”呢?道维摇摇头,觉得他可能被气糊涂了吧。

这几个熊孩子自从跟他们爹手底下的士兵斗了一回全身而退后,人就开始飘了。

嘴上念念叨叨都是什么“上过战场的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数十年老兵还不是败在我们的列阵手下!”

“他们除了年龄比我们大还有啥优势啊!”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就连训练中也带上了几分轻慢。

道维也不跟他们说最关键的问题——军营里士兵的所有本事都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出来的,人家要的是最快的速度杀敌,最简单有效的法子保命。

那些东西一旦出手就是要见血的,下了战场谁脑子被驴踢了会用在自己人身上?

能在几十上百场战役中平平稳稳的活下来,谁还没有几个在战场上保命的绝招儿?

人家对他们手下留情,他们就以为见到了世界尽头的所有风景,简直可笑。

但这些道理是说不明白的,只有自己真正经历了才会懂。

因此道维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老大狠狠的挥出拳头,重重击打在一棵粗大的树干上,树干轻轻摇晃几下,稀稀拉拉几片树叶轻飘飘落在道维头顶。

就听他粗声粗气问道维:

“幺儿,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大帅真的会愿意让你组建一支完全属于你的队伍吗?这些天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事很没谱儿。

你不知道,军营里有时候不是你有实力,就能干成事的。就说咱爹吧,实力,威望,战功,哪样儿都不缺,还不是在致果校尉的位子上一待就是十几年!

但巷口大牛哥他叔,挺怂一人吧?样样儿比不上咱爹,进军营才几年呀,啥都没干,人已经是正六品昭武校尉了,咱爹见了还要给人行礼呢。

所以,这事儿你别抱太大希望,大不了咱们自己想办法上战场立功,就不信凭咱们兄弟的实力,还得不到大帅的赏识!”

其他几人正是对自己实力自信心爆表的时候,纷纷天真的认为只要他们有机会上战场,就能一鸣惊人,成为战神也不在话下。

闻言停了手上的训练,过来安慰道维:“幺儿,大哥说的对,这事不成你也别难过,咱们有能力,自己挣一个前程,没必要看别人脸色!”

“就是,怕他个鸟,我听说最近边防又不安稳了,咱们找机会摸过去,说不定……”

道维笑眯眯的听了全程,连连点头。

“希望你们在大帅的人面前也能有如此自信啊!”

几人拍胸口表示:“那是自然,绝对不会让幺儿你丢脸!”

言犹在耳,胸口拍出来的红印子还没消退呢,道维就笑眯眯看着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们被大帅的亲兵揍得鼻青脸肿,毫无还手之力。

不论是个人实力,还是团体作战能力,熊孩子们都被对方完完全全的碾压。

他们这边出了五人,大帅亲兵那边只有三人,他们这边平均年龄十五,对面平均年龄十四,他们这边不得已拿出了压箱底的□□,对面拿的普通战阵刀。

可不管是力气,速度,体力,眼力,甚至心理承受能力,在大帅亲兵面前,他们青涩的就像没见过阳光的生瓜蛋子。

只有被对方提着刀追着砍的份儿。

道维站在场边静静瞧着熊孩子们被揍的鬼哭狼嚎,他自八方不动,就连旁边的周父都无法看出他幺儿在想啥。

倒是陪同周父一起来的严肃中年人,对场上的战况不甚在意,对道维的反应更有兴趣。

“听说你口气很大,要为大帅训练出一批纵横草原的王牌之师?”

他伸手一指,指向被人一拳揍的退出两步远的老三,轻哼一声:“就凭他们吗?”

被讽刺了。

道维面上不动分毫,指着自己太阳穴道:“不,凭的是这里。”

他不知道周父如何说动大帅,让对方给他一个展示的机会。但他相信眼前人是个聪明人,明白他想让他看的到底是什么。

是他的指挥能力,是他的军事素养,他能把几个什么都不懂的熊孩子,在短短三月时间训练成如今这般模样,就有能力训练出他想要的队伍。

相信这人在来之前就已经充分调查过自家这几个熊孩子之前是什么战力,与如今相比有何变化。

但凡识货之人,就明白他在其中的重要性。

这次,他卖的是自己。

何况,道维嘴上终于带出了一丝让两人都看不懂的笑:“您真的以为,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吗?”

在两人不解的目光中,道维指着场下让两人仔细瞧。

谁知这一瞧,两人均是一惊。

只见原本已经被揍的爬不起来的熊孩子中,老三猛地发力抱住一人双腿,就地一滚,将人带倒,骑在对方身上,拳头直往人脸上招呼。

老五藏在袖中的链子刀趁势缠住一人脖子,与老四合力将人硬生生拖着倒退十来步,前后夹击,将人摁倒在地,双方陷入了僵持状态。

老二一条腿受伤了,爬起来单腿蹦跶的还挺快,吸引了最后一人的注意,老大的铁拳从后面补上,一拳揍在人脑袋上,那人当场晕倒。

场上局势瞬间转变。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几人几乎同时行动,配合的天衣无缝,要是没有长时间训练,没有彼此完全的信任和默契,都不可能做的这般完美。

中年男人周身气场瞬间冷凝,周父拍着幺儿肩膀哈哈大笑。

道维转头对中年男人道:“将军,我兄姐们确实在一开始就犯了轻敌大忌,但您带来的人又何尝没有呢?

可我兄姐们已经在战斗中快速反思,调整,努力尝试突破自己,并且如您所见,他们成功了。您带来的人却从未将我们放在眼里。

这场比斗,我们学到了我们需要的,希望您也能学到一些。”

中年男人脸色瞬间黑了,周父拍拍幺儿脑袋,哈哈大笑着拉走了中年男人。

远远地道维还能听见他爹语气愉悦的跟那人说:“致远兄,我就说我家幺儿嘴巴不饶人,有时候我这当爹的都招架不住,让你别招惹他。

你还不信,自讨苦吃了吧,哈哈哈!”

道维:这可真是亲爹。

作者有话说:

二合一。幺儿要书写他第一军师的传奇了,本章在评论区留言,随机降落小红包哦!

第69章 烽火照西

周大帅投资道维是一场豪赌, 一应物资不走朝廷账目,用的是他周家私库。

虽然周家家大业大,养一千私兵不成问题, 可有问题的是这一千人他养归养,却不属于他的私兵, 甚至平时都不听他周大帅调遣。

道维给他唯一的承诺,是关键时刻, 用于奇袭,誓死完成任务, 以死战报国。

军中不少人知道这支军队的存在,但没人知道周大帅为这支军队提供了丝毫不亚于军中精锐的军需供应, 不知道他们存在的意义,也绝想不到周大帅对这只军队给予多么绝望的期待。

只以为周传军不知在大帅跟前进了什么谗言, 让大帅同意了把一支军队的指挥权交给一个才十三岁的毛孩子。

那孩子还是个弱不禁风, 一拳就能打倒的家伙。

此举太过儿戏,太过荒唐,引起许多人不满, 纷纷到大帅跟前进言。然大帅就跟中了周传军的蛊一样, 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有人仗着资历抱怨几句,还被大帅烦躁的赶出帅帐。

众人只能把怨气撒在周传军身上, 明面上挑不出他毛病, 就暗地里给他穿小鞋。

就连巷口大牛他叔都在周父面前阴阳怪气:“哎呀我说周兄, 既然你跟大帅还有这层亲戚关系,那你早说呀!

这么些年蹲在一个致果校尉的位子上不挪窝, 看着我为了一个昭武校尉上蹿下跳的, 没少背地里笑话我吧?

我说你这人真有意思, 既然能说的大帅让你家孩子胡来,干嘛不自个儿到大帅身边当值去呢?

好好的情分与其浪费在你家那几个毛小子的‘过家家军’上,不如留着自个儿升官发财啊!”

最近周父没少听这些乱七八糟的言论,这些人阴阳怪气软硬兼施,无外乎想知道他用什么条件让大帅妥协的,想搞清楚他和大帅之间除了那层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关系,还有没有其他不可见人的关系。

他都听腻了。

唯独一样,听不得别人管他孩子们亲手组建的军队叫“过家家军”,听一次他心痛一次。

幺儿和大帅见面那天说了什么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大帅问幺儿,“知不知道打仗是要死人的,死很多人?”

幺儿回答:“杀一城人,救天下人,纵满身罪孽,九死不悔。”

大帅又问:“若天下太平,百姓安乐,你们纵然勤学苦练,爬冰卧雪,铜铸铁打,练就了一身本事,在所有人眼里,也依然是一群过家家的熊孩子,你们,乃至你们的后代,都没有证明自己的机会,甘心吗?”

幺儿回答道:“护我河山,守我百姓,为的不就是将军卸甲马放南山吗?既然总要有人牺牲,为什么不能是我们呢?我倒是希望永远不要有用到我们的时候。”

然后大帅就亲自给幺儿这支还不存在的军队提了名字。

周父对大牛他叔道:“照西军。”

大牛他叔一愣:“什么?”

周父认真道:“照西军,大帅亲自取的名字,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照西军,不是过家家军。”(1)

周父不愿和这些什么都不懂,却在他底线上疯狂蹦迪的人多说,黑着脸转身离开,远远地还能听见对方大声嘀咕:

“呸,什么玩意儿,还照西军呢,就你家那群整天在街上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东西,能凑够一千人再说吧!

别到时候让大帅脸上挂不住,找你问责就有意思喽!”

事实上,道维他们不仅凑够了一千人,而且早早地在大帅的特殊关照下,拥有了自己的秘密训练基地,展开了水深火热的魔鬼训练。

军中每个人都是经道维手,亲自挑选的十来岁少年人,这些人身后有家,心里有念想,眼里有光,同时家里有人死在战场上,和草原人有仇。

为了查清这些人的底细,不知费了多少心血。

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半大少年们同吃同住同受虐,每天五公里的负重跑不过是热身运动,在马蹄下左右突围完成任务是开胃小菜,彼此间的感情飞速提升。

被虐的惨了,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共同目标——有生之年,一定要战胜军师一回!

可惜直到目前为止,他们的每一次反击,都只换来了军师更加惨无人道的沉重加训。

每日从清晨到日暮,从夕阳漫天到繁星点点,累到筋疲力尽倒头就睡,感觉刚睡着不到一炷香,又听到了可怕的集训哨声。

眼睛还没睁开,头脑一片空白,手脚已经诚实的爬起来顺着周围同伴的脚步往集训场跑了。

众人头顶启明星站在集训场上,就听魔鬼军师用他自制的那什么“扩音器”对着他们喊话:

“昨晚我夜观星象,突然有了灵感,今天咱们玩儿点新鲜的,嗯,从今天起,谁要是不能按时完成任务,瞧见西边儿那个坑了没有?

没瞧见也没关系,待会儿有的是机会亲自感受!完不成任务的主动下坑,想办法把自个儿埋喽,留个脑袋在外头就成!

既然身体这般没用,那留张嘴在外面能吃饭饿不死,让我对你们爹娘有个交代就好。”

人群站的笔直,已经没人会因为这种小陷阱发出不该有的声音,做出不该有的动作,只有偶尔多眨了几下的眼睛,还能看出一点儿他们的情绪。

道维拿着“从书上学来的”白女票女主的扩音器,继续对人群喊话:

“你以为我军中会养吃闲饭的人吗?既然埋那儿了,就顺便给大家伙儿做点贡献呗!

瞧见昨天让人牵来的高头大马了吗?今天开始学骑射,天黑之前,所有骑手必须在被埋之人的头顶走一百个来回!

现在,所有人,向左转,五公里负重跑,开始!”

一声令下,人群哗啦啦散开,这时候才有三三两两的士兵聚在一起边跑边讨论刚才军师说的惩罚。

讨论到最后,也只剩下无奈的一句地图炮表达他们心里的愤怒:

“操他奶奶个腿儿的,读书人没一个好东西,全他娘的一肚子坏水儿!”

相对什么关禁闭啦,进小黑屋啦,在熊瞎子老巢边儿上睡半个月啦,当着老虎的面儿偷人家崽儿啦,逛青楼不许给钱还不能让老鸨追杀啦,在马蹄下边逃命边缝衣服啦。

眼下这个主意,只能说没有最缺德冒烟儿,只有更缺德冒烟儿想让人刨他们家祖坟的。

可惜,人群里发出一声悲鸣:“军师他亲爹怎么偏偏就是一烈士呢!”

周老大从这人身边轻松越过,慈爱的拍拍对方小肩膀,不甚走心的安慰了一句:“想开点儿吧,能来这里的,谁家还没有个把烈士了呢?”

这人看着对方小山一样的背影更加悲愤了:“淦!周家这一群牲口!”

一个个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就连周老五那个娘们儿,力气也大的跟什么似的,训练起来那股狠劲儿让他们这些男人都害怕,有时候一个眼神对上,让他非常怀疑他是不是曾经杀了她全家!

一开始大家还把周老五当娘们儿轻慢呢,没过半个月,现实教做人,进了这里的哪里还有男女之分?就他娘的全都是禽兽,是牛马,是牲口,就是别把自个儿当人!

他们不配!

如此水深火热的过了几个月,临近年关,滴水成冰,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已经能骑马闭着眼睛心跳平稳的从同伴头顶越过了。

道维让人杀鸡宰羊准备过一个不用训练的年。

军营里一时欢呼声震天。

然后道维接着说:“兄弟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当然要很有纪念意义,不如大家按照平时的列阵分布排演节目吧!

不是都学了如何妆点?如何变音?如何快速睁着眼睛说瞎话?

什么舌头打结,百步穿杨,鼻孔吃饭,家传绝学看面相断人生死,用头顶走路,只要你觉得能拿出手,欢迎展示!

不是都眼馋我那把工兵铲很久了吗?今儿第一名的彩头就是它了!”

原本听到好不容易休沐还要费心排演节目而不乐意的众人,听到“工兵铲”三字儿,都快要乐疯了。

军师手里那把由锻造大家用精铁打造,锋利程度比他们手里的□□有过之无不及的工兵铲,可以两次折叠,集合了刀、锯、棍、铲、镐、撬棍,刺等二十多种工具特征。(2)

构思巧妙,制作精良,携带方便,实乃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之精品。

对大家伙儿来说,那把铲子的存在,就像男人眼里的杨玉环,女人眼里的卫玠潘安,有铲子在前,心上人也要往旁边放一放。

自从军师“无意间”在大家伙儿面前展示了一回,众人就对它茶饭不思,相思成疾了。现在有机会得到它,日日夜夜和它相对,哪个男人能允许自己错过?

一时间军营里的气氛热闹极了,众人情绪高涨,比自己娶媳妇儿还来的激动热烈。

“热闹?热闹都是别人家的!周传军你实话告诉我,几个孩子到底背着我这当娘的在做什么?人家都说大帅被你的猪油给蒙了心,给咱家孩子提供钱财粮草让他们过家家玩儿呢!

这话我压根儿就不信!

你周传军要是有糊弄大帅的能耐,还用等到今天才施展?早成了大帅跟前数一数二的红人了!”

话音一转,语气又柔和了几分:

“相公,你就跟我说实话吧,我一天天提心吊胆的啥也做不好。你瞧这马上就大过年的,人家都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置办年货包饺子,就咱家冷冷清清。

我辛辛苦苦养了六个孩子,一眨眼家里就剩我一孤寡妇人,我心里有多难过你懂吗?”

周传军心里苦,面上还要继续糊弄:“夫人啊,人家不都说了嘛,大帅和咱家孩子投缘,把孩子们当自家晚辈疼爱。

给他们点儿粮草人手让他们练练胆,回头说不定还要重用呢!这大帅的心思为夫也猜不透啊,你这不是在为难人嘛!”

周母自然不信这毫无诚意的瞎话,但丈夫孩子从头到尾就这一套说辞,打定主意糊弄她,眼见掏不出一句实话,就开始耍赖。

“我不管,大帅他再能耐,还能阻止我当娘的大过年见孩子?明儿一早起来,我就要看到我六个孩子全须全尾的出现在我跟前儿。

睡觉!要是明儿见不到人,周传军我跟你没完!”

说着熄了灯,留给周父一个无情的背影。

周父心里长长的松了口气,今天这茬儿总算是糊弄过去了,至于明儿?那明儿再说呗,过一天算一天。

道维他们还算争气,没彻底把他们爹陷入水深火热的家庭关系中不可自拔。

两天后军营休假,他们提着大包小包,鸡鸭鱼肉,山里猎的野猪袍子,布匹绸缎,碗筷碟盆儿,还有给他们娘的胭脂水粉银钗手镯,给他们爹的腰带官靴小匕首。

热热闹闹,欢欢喜喜,大摇大摆的一路招摇过市。

所见之人无不背地里暗骂一声:“吃拿卡要大帅的物资,不要脸!”

面上还得笑嘻嘻奉承:“周家郎君小姐们回来了啊!这是在哪里发财啦?年后也带上我家小子一起呗!”

这时候老大那吓人的身材就该发挥作用,一挥手粗声粗气不耐烦道:

“发什么财?就一给大帅跑腿儿办差的!只要你家孩子让大帅瞧的上眼,那就跟着呗,问咱们兄弟有个屁用!”

一般人都要被老大越发精悍的气势吓的退避三舍,然后背着人偷偷摸摸嘀咕两句:“呸!狗仗人势!”

虽然道维几人在家的时间越来越短,但每逢他们回家,都要这般大摇大摆行事,所以周母在这一带的小日子其实过的越来越顺心了。

用周母的话说:“嫁个天天回家的男人,还不如养一群日日不着家的毛孩子顶用呢!我这都是沾了孩子们的福喽!”

抱怨也都是在人后,在丈夫跟前儿。

到了孩子们面前,周母脸上的那个笑啊就根本停不下来,好不容易一一接过孩子们给的孝敬,笑着跟他们嘀咕:

“也是奇了怪了,就你们还能淘换来这些山里的野物,娘听巷口大牛他娘说,最近也不知道咋回事儿,归临山那连绵千里地界儿。

不仅野猪熊瞎子这些大家伙们神出鬼没的没了踪影,就是野鸡野狍子也跟绝迹了一样,好些个进山打猎的猎手都空手而归。

最近归临城的野物价格涨了两成,还有价无市呢,家家户户都买不到这些东西喽!”

几人心虚的对视一眼,心说可不绝迹了嘛!

他们最近不管训练列阵,还是练习骑射,都拿山里的家伙练手。

一开始在军营附近,后来范围扩展到方圆百里,再后来方圆百里被他们霍霍的差不多了,幺儿说要给大山留下自然繁衍的希望,不能斩尽杀绝。

范围逐渐扩展到方圆五百里,八百里,甚至上千里,现在整个归临山人能进入的地界儿,就没有他们照西军没标记过的土地。

话说那段时间大家伙儿不仅给家里亲戚朋友疯狂寄送各种奇奇怪怪的野物,就是军营伙房天天飘荡的也是那个味儿,自家兄弟们造不完,幺儿还让人给大帅那边送了几十车。

说句凡尔赛的话,吃的都快要吐了。

也就消停了个把月吧。

不过幺儿说了,问题不大,等明年开春,万物繁衍的季节一过,口粮跑的又是漫山遍野吃都吃不完!

周母也就嘴上说说,家里现在不缺吃穿,对这些事情并不十分在意,心里高兴,像个女将军一样把全家指挥的团团转。

“老大老二给街坊邻居叔伯婶娘们送点儿年货过去,都是你们带回来的好东西,是你们做晚辈的一片心意,记得谢谢大家伙儿在你们不着家的时候照顾爹娘。”

“老三力气大,去那边把大骨头全都剁成小块儿,放盆儿里娘待会儿煮。老四手巧,过来帮娘腌肉!”

“老五你一姑娘家,天天跟兄弟们野成啥样了?到现在都没个媒婆上门给你说媒,真是愁死人了!你别跟着瞎比划,小心手!

去把炕上那套玫红衣裙换上,出来娘给你梳个漂亮的灵蛇髻,再把幺儿给娘买的那支梅花簪别上。

多余的啥都别干,就跟着你大哥去给街坊们送年货,让大家伙儿瞧瞧我家老五也是快要成年的俊俏姑娘了!”

盯着老五乖乖进屋换衣服了,心下满意,一转头就是一惊:

“哎,哎他爹!快把幺儿手里的刀接过去,幺儿身体弱,干不了这些的!”

对上小儿子,语气不自觉就柔了三分:“幺儿你听话,去灶台边儿帮娘烧烧火,灶台边儿暖和呢,别冻着了!”

其他人:“……”

就,突然很疼,想起被幺儿支配的日日夜夜,浑身上下哪哪儿都疼的厉害。

可他们还不知道,这是整个照西军过的最轻松,最没有负担的一个年了。

年后回到军营,再也没有整日在军营训练,在大山里和动物作战这种轻松自在安全的训练方式。

他们穿上铠甲,骑上战马,日夜奔波在边防线上,乔装混迹于来往两国的商旅中。

在无垠的雪山下,在异国的草原上,在漫长的边防线上,在荒无人烟的天空下,孤独的,一个人,没有任何驰援的作战。

周围的伙伴可能随时都会丢掉性命,他们永远都有战斗到只剩下自己一人,也要拼命送出情报的思想准备。

他们每个人都是照西军中最优秀的探子,上马是草原上最彪悍的铁骑,下马是天空下最勇猛的步兵。

有人牺牲在孤寂的,荒凉的原野,尸身与秃鹫野狼为伴。有人长眠于冰冷的,安静的雪山脚下,双眼永远注视家乡方向。

有人完成了一次又一次艰难的任务,立下的战功足以换取他们往后半生的高官厚禄,却因为最初的选择,心甘情愿留在照西军中。

做一个沉默的守候着,守护身后的家乡父老,守护边防线日夜安宁。

他们在血与火的洗礼中飞速成长,在雪山草原和归临城的注视下逐渐沉默。沉默中,胸口的火把一日日燃烧的更加猛烈,让他们在寒冷的夜里也能感受到温暖。

人后,他们是归临城乃至整个北方边防线上最神秘,最勇猛的“闪电军”,屡立奇功,曾经创下以两百骑兵对战草原部落两千铁骑,大胜而归的战绩。

无人知晓他们的年龄面貌,他们主帅是何方神圣,因为但凡见过他们真实样貌的敌人,全都去见了阎王。

因此也有人叫他们“铁面阎罗”,时日久了,但凡在战场上和他们相遇,敌方的第一选择都是先逃跑,而非主动迎敌。

人前,他们却是一群三五不时就在归临城大街上斗鸡走狗,无所事事的活祖宗,仗着周大帅的宠信,成了整个归临城人人艳羡又人人厌烦的存在。

对于这一切,道维只在给周大帅的书信中,简单提了一句:“照西军已成。”

见了血,杀了人,也差点儿被人杀,学会了拼命和保命,他们才是一支真正的合格的军队。

周大帅长长的吐口气,将道维的书信置于火盆上,亲眼瞧着它烧成灰烬,看着天空盘旋的几只苍鹰,喃喃道:“希望你说的是错的,又希望你说的是对的。

少年人啊……”

少年人正带着收缴来的物资,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路风尘仆仆的往回赶。

此次出门已有半年之久,不仅家里的父亲扛不住母亲的念叨,已经躲在军营三个月不敢回家。就连归临城的百姓都有点不习惯他们的突然安静。

道维难得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他的扩音器,对着身后的弟兄们喊话:

“听说归临城的乡亲们想念有咱们在街上招摇惹事儿的感觉啦,兄弟们,可不能辜负大家伙儿的期待啊!回家好好造!”

后面传来齐声应和:“归家!归家!”

他们将回到归临城,放下一切负担,像个被家里宠坏了的孩子,无所事事的在大街上招摇嬉闹,引来众人指指点点。

他们把这默认为对他们每回战胜而归的最高奖励。

因为只有全须全尾,不缺胳膊少腿儿,活蹦乱跳的人,才能做到以上这些。

临分别时,道维骑在马上回头,再次强调:“照西军第一条铁律是什么?”

所有人齐声回答:“两年之内不许谈婚论嫁!”

虽然所有人对这条律令都有不同的理解,但道维制定它的初衷,不过是不想让血气方刚的少年人被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分神,让他们专心训练罢了。

毕竟一年后,这里即将经历一场全城覆灭的恶战,不管现在拥有多少幸福,只要那时候不能彻底反击,留下的也只有一地枯骨而已。

这般想着的道维,绝对想不到和兄姐们兴冲冲回到家,就有一桩无法推脱的“姻缘”等着他双手迎接。

作者有话说:

注(1):从军行,杨炯 〔唐代〕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注(2):百度百科,工兵铲。

第70章 巧上加巧

事情说起来非常不可思议, 但仔细一想的话,好像又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如果道维不是提前知晓剧情发展的话,一定也跟其他人一样, 就相信眼前这女人的连篇鬼话了。

她表现的太真情实感了,就连周传军这种老江湖, 也在她身上感受不到丝毫作伪的痕迹。

事情说来也简单,周家六个孩子中五个是被收养的, 这事儿人尽皆知,没甚好隐瞒的。这些孩子来周家前, 已经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一起生活在周家反倒意外的和谐。

众人也就渐渐遗忘了一个事实——幺儿他跟其他兄姐们不一样, 他是有亲人的。

当初幺儿父亲战死,母亲一个娇小姐受不了打击, 不顾一切出家了, 留下两个孩子无人照应。

当时幺儿三岁,他姐姐五岁,因为家里下人疏于照料, 一场高热差点儿要了两孩子的小命。

后来在木家衷仆的精心照顾下, 老大木雅兰好歹缓了过来, 捡回一条小命。

幺儿木雅归眼看着要不成了,衷仆心下害怕, 痛苦的扔下幺儿, 一路带着大姑娘南下投奔夫人娘家去了。

无论如何, 他都要为木家保住最后一条血脉。

衷仆在离开归临城前,将已经三天水米不进, 进气多出气少的幺儿裹进襁褓, 置于门口, 然后就被上木家探望的周传军给捡回去了。

十年过去,周家人从不曾在幺儿口中听到他念过一句木家,也未见木家和金家来人寻过幺儿,便只当对方以为幺儿早就没了。

大家默认了幺儿和木家金家彻底断了关系,各过各的。

谁能想到,周家夫妻一把屎一把尿的把猫崽子一样的幺儿养成今天这样人人艳羡的好儿郎,他亲姐姐突然找上门来认亲了?

穿金戴银,奴仆环绕,一副大家小姐做派,温温柔柔的和周家夫妻说着诚恳的感谢话儿,三言两语间,眼泪就先流了下来。

言辞中无不是她孤身一人,寄人篱下,对亲人的思念愧疚,折磨的她日夜不安。

“我一介孤女寄居在外祖家,家里姊妹兄弟平日待我十分客气,吃穿用度也不曾少了分毫,可相处中终究少了几分亲厚,有时心里难受也不知与谁诉说。

家中长辈慈爱,不曾有过苛待,然每每见到兄姐们与父母相处时的放肆撒娇,难免有几分羡慕。

又念及青灯古佛的母亲和不知生死的弟弟,对比我如今吃穿不愁,有人疼爱的生活,雅兰真真是心如刀绞,夜不能寐。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些年雅兰央求家中长辈多番打听,终于得知弟弟还活着的消息。

这不禀明了家中长辈,说清楚其中原委,雅兰便迫不及待的带人回归临城寻阿弟来了。伯父,伯母,没有您二位的精心照料,便没有我阿弟的今日。

您二位不仅救了阿弟一命,更是为我爹,为我木家留了后,雅兰得谢谢您们,请受雅兰一拜。”

道维还没进门,先是瞧见在院子忙活着生火做饭的金家下人,再听到这番真情实感的剖白。

便在心里琢磨来人的用意,这女人到底怎么回事?

能跳出剧情线的主要人物,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大家都不知道的变化。

但这位亲姐似乎不用道维主动探究,人就可劲儿往道维跟前凑。

饭桌上主动与道维谈起她这些年在金家的遭遇,说些金平城的新鲜趣事与众人听,想引道维接话的意思非常明显。

“归弟,金家不仅是阿姐的外祖家,也是你的外祖家,外祖母知晓你平安长大的消息,高兴的多吃了一碗饭呢,便是在京中任职的二舅舅,也特意叫我给你带了礼物过来。他们都想见见你。”

归弟,说的是道维三岁之前的名字,木雅归。

见道维不接茬,木雅兰温婉一笑,给道维夹了一筷子藕排骨,温声道:“母亲早几年在外修佛,我年岁尚幼,无法前去探望。

近几年逐渐能在家人的陪伴下在外面行走,有空便去母亲那里坐坐,索性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成功劝说母亲回金平城。

在阿姐提脚就能到的地方,在金家的眼皮子底下修佛,于母亲,于金家,于阿姐都是极好的事情。如今每月十五阿姐都能上山去瞧瞧她。

此次听闻有了你的消息,母亲特意为你在佛前求了平安符,托我转交于你,望阿弟你岁岁平安。”

道维对此不置可否,抬手给周母夹了一筷子她喜欢吃的,平日归临城不好买的酸笋,埋头干饭,表现的十分冷淡。

他不知道眼前的亲姐是真不知,还是假装不知他们爹娘当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以及木母和娘家父兄那些一辈子都牵扯不清的恩怨情仇。

但凡对当年之事知晓一二,也不能干这接连踩雷之事。

但这种事情即便周父周母略知一二,现在听木雅兰这般说,也不好大喇喇当着人木武儿子闺女的面儿,说人家父母还有外祖家不好的话。

夫妻隔着饭桌对视一眼,只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对这姑娘一开始满点的好感降了几分,脑子里的热血退却,理智回归后,再仔细咂摸这姑娘说话那调调,哪里都没问题,处处妥帖,可就是叫他们心里不得劲儿。

尤其周母,生怕是她自个儿小心思作怪,觉得有人跟她抢儿子来了,心态不稳,才产生这种对不住人家姑娘的想法。往几个孩子脸上瞅瞅,想确定是不是她想多了。

结果这一瞅差点儿没把她给气死。

好嘛,一群只知道干饭的饭桶,除了敷衍的“嗯嗯,木家姐姐/妹妹说的是”之外,就是埋头干饭,压根儿没有闲工夫注意她这当娘的别扭而脆弱的心理。

就连当事人幺儿,也跟没见过世面,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那狼吞虎咽的样儿,放平时她还有闲心心疼孩子们在外面吃苦受罪了。

放眼下,她恨不得扒开他们的脑子问问:“我是少你们吃还是少你们穿了?至于这幅样子让我在外人面前这么丢人?”

没错,就是丢人!

周母蛮不讲理的想,原本该是在金家下人,木家姑娘面前,展现幺儿在我周家这么多年,过的很好,啥都不缺的时候,这些熊孩子竟然一个个全他娘的给她掉链子!

周母可不来气嘛!偏面上还要艰难的扯出笑,热情的跟来抢她儿子的木家姑娘闲聊:“快尝尝这腊肠,可是归临城特色,今日伯母特意为你做的。

这几个死孩子平日里没见过什么世面,不会说话,今儿瞧见贤侄女你来,一个桌子上吃饭,连头都不敢抬了,真是叫你看了笑话!”

木雅兰笑的落落大方,抬手用公筷给道维又夹了一筷子菜,语气温和道:“伯母哪里的话,叫雅兰说,家里的兄弟姊妹们这般才是真正的质朴感情好呢。

一家人何必讲究那些个虚礼?像大家这样心里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多好?有什么当面说开了,头天还闹别扭呢,转头两人又好上了,不知多让人羡慕!”

周母面上笑嘻嘻,心里更不得劲儿了,心里寻思这话说的再动听,不还是嫌弃我家熊孩子们缺心眼儿吗?

说来也是气人,这几个熊孩子平时糊弄她的机灵劲儿呢?你倒是拿出来一两分啊!也不至于现在被人家明里暗里当成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包子看不起了!

老大几人要是知道周母的想法,才要大呼冤枉!

他们在外面大半年,没日没夜的和人拼命斗心眼儿,一天十二个时辰随时保持警戒,连个安生的饱饭都没吃过。

好不容易回家,别说今儿来的只是幺儿十多年没见过面的姐姐,就是仙女下凡,也不能耽搁他们干饭啊!

再说了,幺儿对照西军有多重要,别人不清楚,他们还能不明白?即便是仙女下凡要带幺儿回天宫,也要问问周大帅的十万大军答不答应!

大不了抽个时间,让幺儿跟木家姑娘走一趟呗,不就是个金平城?依照幺儿那满脑子的坏主意,别说一个金平城金家,只要他想,照着搬空周大帅私库的劲儿,搬空金家不是随随便便?

他们有啥好担心的?

问题是这个道理他们懂,周父懂,可周母不明白,木雅兰也不明白啊!

让人送木雅兰回客栈后,周母独自一人消化可能要失去幺儿的难过,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早早的炕上躺着了。

木雅兰经过一下午的接触,对周家人心里有了大概判断,她认为这样一眼就能看穿的一家子,与她在金平城大宅院里勾心斗角的经历相比,应对起来完全没有丁点儿难度。

因此对顺利带走弟弟雅归抱有相当大自信。

于是,她表现的非常热情,人虽然和她的仆从丫鬟们一起住在客栈,但不出半日功夫,整条巷子的人都知道周家幺儿的亲姐姐来寻他了。

巷子家家户户收到了她从金平城不远千里带来的沉甸甸的“一点儿特产”,感谢他们这些年对她阿弟的照顾。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道维待在家里,都能听到巷子里人对他家的议论。

来来去去无非就那些话:

“木家真是好运道,咱当年还嘲笑人家木武娶了个衣服都不会洗,吃饭要木武伺候的懒婆娘呢,可你瞧现如今!

木武人没了十年了,人金家把他闺女养的跟戏文里那千金小姐一样,那说话,那走路,那细皮嫩肉的,咋瞅咋好看!

把人闺女养大还不算,眼瞅着还要接幺儿去江南享福去呢!江南那地方,山清水秀,四季如春,咱归临城的漫天黄沙跟人家没法儿比!

幺儿跟过去再娶一个江南媳妇儿,生一窝大胖小子,隔几年来给木武扫扫墓,他木家不亏喽!”

“就是可怜了周家夫妻,幺儿小时候那真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辛辛苦苦费了多少心思给拉拔大,好不容易到享受子孙孝顺的时候,眼一眨,人飞了!”

“嗨呀,这有什么好可怜的?你瞧木家那丫头穿金戴银的做派,我瞅着他们家下人身上穿的都是绸缎呢,出手那叫一个阔绰大方,真要带走幺儿,还能在金钱上亏待了周家?

多划算的买卖啊,周家好几个小子等着娶媳妇儿呢,这头拿了钱儿,转头给老大他们娶媳妇儿的钱都有了,啥都不耽搁!”

“你这话说的真难听,有你这么算账的吗?给你钱,叫你卖了你儿子,你愿意啊?”

“我当然不愿意!可这不是,幺儿他不是周家夫妻的亲儿子吗?人家有自己的爹妈姐姐。

而且幺儿只是没了爹,我可问金家下人了,人家亲娘活的好好的,幺儿的事轮不到周家夫妻做主!”

这话说的声音还不小,不仅院子里打拳的道维听见了,厨房里熬汤的周母也听见了。

当下扔了手里的木勺,转身进屋,砰的一声关上屋门。

院子里瞬间安静。

老大晦气的骂了一声,穿上罩衫就走,不一会儿听见外头“哎哟哎哟”的痛呼声,伴随着几声叫骂,之后整条巷子都安静了。

老大也一脸不满的回来了。

寻思半晌道:“幺儿,要不你去跟娘说说?反正你是不会离开归临城的,可咱们说破嘴皮子娘都不信,随便你编什么瞎话,让娘相信就成!

我就见不得她难过。”

道维摇头:“除非那个女人离开,否则娘永远都不会放心。”

老二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探子特有的直觉告诉他这事儿不简单,但还是好奇的问:

“幺儿,说实话,你真不想跟你姐回去吗?其他的不说,我感觉她是真心想带你走的!”

老四从树上溜下来,也忍不住道:“幺儿,你不想知道你娘长啥样儿吗?我上回去给我爹娘上坟,咱娘还骗我,说我娘就长她那样儿呢!”

老五作为女孩子,是家里唯一一个被木雅兰骚扰的不轻的人,原本对她的态度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现在恨不得对方赶快离开才好,于是催促道:

“幺儿,实在不行你趁休沐跟她回去一趟呗,只要把人弄走,别来烦我怎么都行。

你不是经常说江南有许多好玩意儿,你那些缺德冒烟儿的坏主意都是跟着江南人写的书学来的嘛,走一趟顺便给咱们多带点儿好东西回来!”

对方把老五当成一个稍微调皮些,娇蛮些,喜欢跟在哥哥们身后玩儿的小姑娘对付。

日日让人给她送姑娘们喜欢的金银首饰,鲜艳又时兴的衣裳罗裙,闺阁有趣话本子,有事没事就约她出去逛街。

逛街就算了,尽去一些娘们唧唧,香粉扑鼻的地方,烦的老五想揍人。

要不是看在对方是幺儿亲姐姐的份儿上,老五那曾经在草原王庭大将脸上旅过游的拳头,早招呼上去了。

所有人都心情复杂,只有在家里依然傻白甜的老三,一开口就是老白甜了:“有两个娘多好啊,有啥好纠结的?

这边娘打你的时候就找那边的娘告状撒娇,从今往后多个娘疼你,有啥好东西都是两份儿,挨打的时候还有人帮忙说项呢!”

其他人就无语了。

道维心里寻思,依照木雅兰把周家人当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包子对待的心态,对方这戏做不了几天,很快要图穷匕见了。

于是道:“等会儿她又该过来给爹娘请安了,你们该上哪儿上哪儿,我单独找机会探探她的底。”

老大转身就往外走:“我上隔壁大妞家去,上回答应给大妞做个小木马,差最后一点儿就好了。”

老二一溜烟儿窜上屋顶,嘀嘀咕咕的:“大冬天的果然还是屋顶烟囱处最暖和,视野最好了,舒坦!”

老三懒得想借口,直接进屋拉开被子钻里面假装睡觉:“昨晚踢被子着凉了,躺炕上发发汗好得快!”

老四眨眨眼,行云流水的捏了个兰花指,用俏生生的女声道:“我是巷口大牛他姐姐,听闻婶子近几日身子不舒服,特上门瞧瞧!”

老五直接钻厨房动手烤红薯,“我是女孩子嘛,要娴雅,在家帮娘做做饭很正常的吧?”

道维:“……”

行叭,安排的明明白白,反正就是要亲耳听道维和木雅兰说什么才放心。

都已经是照西军中数一数二的优秀人物,战场上身经百战,已非吴下阿蒙,怀疑和被怀疑早已融入骨血。

面对幺儿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姐,所有人第一时间心里冒出的不是喜悦,而是疑惑,深深的疑惑。

尽管木雅兰说的天花乱坠,整条巷子的人都被感动的痛哭流涕,但里面有问题的地方太多了。

他们默契的采取了外松内紧政策,对方看似蹦跶的欢快,其实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如果对方只是单纯冲木雅归这个身份来的,那就是木家的家事,随幺儿处置。

如果对方冲照西军,或者照西军军师而来,那整个照西军自上而下都要大洗牌,大帅那里也要一一报备,请他做好相应防范。

道维倒是没有这些顾虑,因为他有绝对的自信,他对现在的照西军有绝对的把控。

就是想单纯瞧瞧这位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几位兄姐要听,那就听呗。

听?木雅兰现在可没闲心思听周母拉着她扯闲篇,来归临城这么久,终于找到弟弟身边没有外人的时候,她只想好好跟他说说自己的打算。

“归弟,这些年你受苦了!当年那些个没照顾好你的下人,已经全部被阿姐发卖了,算是为你出一口恶气!

往后阿姐和娘亲会好好补偿你的,只要你跟阿姐回到金平城,别的都不用你担心,一切自有阿姐为你安置妥当!”

瞧着面前语气诚恳,眼含泪光的木雅兰,道维觉得之前照西军请的那个妆点老师都不如她来的自然。

面带犹豫,环视四周,一副确定无人偷听,才别扭开口的样子,“那,那阿姐,你和那,那谁,打算怎么补偿我啊?”

木雅兰见道维这样,心先放下了一半儿,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傻孩子,做她木雅兰的弟弟还是差了点儿意思。

但蠢也有蠢的好处,只要听话就好。

面上破涕为笑,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好不娇俏,轻轻握住道维的手,语带几分调侃:

“我归弟堂堂大好儿郎,正是年少慕艾时,一表人才,自然配得上世间最好的女子,阿姐为你寻一门独一无二的好婚事如何?”

道维低着头露出瞬间红透的耳尖,别别扭扭道:“谁,谁慕艾了?”

又飞快抬头看了正笑盈盈望着他的木雅兰一眼,小声嘀咕:“那,那女子是谁?好看吗?”

木雅兰凑近道维,笑的更欢了,这一笑,眼睛弯弯的样子,与道维有了三分相似。

语调拉的长长的,故意吊人胃口:“那女子啊~可是当今天子堂姐,昭仁公主之女。

知道昭仁公主吗?本朝三十年前京城第一美人儿!你说她女儿长得美不美?”

道维从耳朵红到脖颈上了,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道,真的很美吗?”

木雅兰笑着戳道维鼻尖儿:

“傻小子,美不美都是其次,那姑娘姓卫名说,身上有正儿八经的朝廷诰命,有自己的封地,封号金平县主,金平城就是她的主要封地之一。

与你正当龄呢,这样的姑娘只有你还在乎她长的美不美!”

道维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县主娘娘咱家高攀不上的,高攀不上的!”

木雅兰又笑了,这次笑的有几分得意:

“说你傻你是真傻,一般人当然高攀不上,可你是我木雅兰的弟弟,而我于县主有救命之恩,后又与她情同姐妹,如此一来,你自然攀的上!”

见道维还有犹豫,心下暗骂没用的废物,嘴上却温声给他吃定心丸:

“归弟你无需担忧,此事来之前我已禀明母亲,母亲也是支持这门婚事的。

这下可别说母亲偏心于我的话喽,母亲为了你这事没少费工夫,现在双方已经有了默契,只待咱家去县主那边下聘,好事便可成双!”

道维:“……”

这剧本简直就像是为我量身定制的,要不是知道我身份,我自个儿都要怀疑我突然成这剧本主角了!

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觉得我会信这么多巧合堆积的事实吗?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塑料姐妹

当今永景帝堂姐昭仁公主之女, 金平县主,年十五,与木雅兰同龄, 姓卫名说。

这样显赫的出身,即便没有封地和食邑, 也轮不到道维这样父早亡,母出家, 唯一能靠的上的外祖家说破天也不过是个商户之人捡便宜。

道维决定跟亲姐讲讲道理。

“阿姐,不是我做弟弟的打击你, 做人确实不该太卑微,可也不能过分自信吧!

不说咱爹早就没了, 即便他还在,也不过归临城一个小小的六品守将而已, 这种身份地位, 在归临城一抓一大把。

再说外祖金家,大舅舅是京城五品官不假,但他那官儿想荫庇自家孩儿已足够困难, 根本照拂不到咱们两身上。

二舅舅是有钱, 但钱是人金家的, 跟咱木家有何关系?你别是在金家住了几年,就理所当然把人家的家产当自家的了吧?

你扳着手指头数数, 你身上穿的戴的, 你平日吃的喝的, 你给我巷子里邻居送的,哪一样是你自己的?是咱木家的?

没有吧!说咱们一句破落户不算侮辱人吧?

就咱这样的, 一没钱, 二没权, 三家里连个正经做主的长辈都没有,上下嘴皮一碰,就想娶人家县主娘娘,做啥美梦呢?”

木雅兰被道维毫不留情的一番分析气的嘴唇直哆嗦,想她多骄傲自豪一人?

这些年在金家的宅斗中从未认输,以一客居表小姐的身份,带着三两老仆,在金家上能讨的老祖宗欢心,下能得仆妇丫鬟的尊重,走到哪里听的都是奉承话儿。

即便是金蛾黛那个女人,气急了不过在背地里给她使绊子搞小动作,面上放几句狠话而已。家里长辈们一个个都小心翼翼避开她的家世不谈,生怕触及了她的伤心事。

被人捧在手心宠爱的人,何曾听人这般不留情面的把脸皮剥下来放在地上踩?

可这般做的人竟然是自己亲弟!

木雅兰藏在袖中的手气的直抖。

若不是,若不是留着他还有用处,此时的木雅兰早就一巴掌直接呼过去,让他知道什么是跟长姐说话的规矩!

心理活动剧烈,面上还要扯出一抹受伤又包容的笑,语带几分难堪道:

“归弟,阿姐不是说过了吗?放在平常人身上,这种事情自然不会发生。

可阿姐是金平县主的救命恩人,且阿姐与县主一见如故,是闺中密友,是手帕交,感情不比亲姐妹来的差。

这才有了这个机会呀!县主她金银财富权势地位什么都不缺,就想寻一个平常男子过安生日子,这才有了你的这个机会呀!

这是你的运气,也是咱们木家的运气,有些人努力一辈子想做人上人,就是不如别人结一门好亲来的快捷,这个道理归弟你懂得吧!”

说着语气又是一低,拉住道维的手,感情真切道:

“再说,你方才也说了,咱们家欠了外祖家的已经还不清了,等将来你娶了县主,于金家也是大大有利的事情。

咱们与金家之间便没有谁欠谁的,说不得金家要仰仗你的地方还更多呢!”

道维用看傻子的怜悯眼神看向木雅兰。

“阿姐,你不是被戏文给忽悠傻了吧?人县主娘娘报恩,给你钱,或者给金家舅舅表兄们权,哪一样给出来,你们还敢嫌弃人家恩报的不够真诚?

就算是人家恩将仇报,让金家舅舅去给她当门房,你们还能反抗不成?

非得搭上自己一辈子?

还是嫁给一个不知生死,不知美丑胖瘦高矮,不知粗俗文雅,或许可能一张口就满嘴大黄牙,一说话就大小眼儿,一走路就一瘸一拐的男人?这怕不是个县主,是个二傻子吧?

即便县主娘娘是个缺心眼儿,她家里人呢?她爹娘爷奶还有身边那些看着她长大的下人,能让好好一大闺女嫁给一个他们见都没见过的穷小子?”

道维也反手握住亲姐双手,语气比木雅兰更多了几分真诚:

“阿姐,不是我做弟弟的把人想的太过不堪,实在是这事儿怎么都说不通啊!

我怀疑这事不对劲儿,可能是县主娘娘见你良善好欺,故意瞒着你什么严重问题。

这县主娘娘的做派,就像我们巷子尾刘铁柱家生了个傻子闺女,长到十八岁好不容易忽悠住了一个外地客商,让人答应把那傻闺女娶回家。可不得迫不及待,倒贴嫁妆,只求赶快成亲,好卸下担子嘛!”

说着道维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担忧:

“阿姐,你为人良善,母亲又是常年在山上修行,心思单纯的,人家县主娘娘什么人没见过?可不就盯着你们这样好骗的坑嘛!简直太过分了!”

木雅兰眼皮子直跳,心说这傻小子看着老实,其实内里还挺精明,果然老实人跟傻是两回事。

但你还是太嫩了,这点儿道行不够看呢。

生气的一掌拍在石桌上,语带几分薄怒:

“归弟,难道周家伯父伯母这些年就教会了你恩将仇报,未见面先以恶意揣度一个面都没见过的姑娘家吗?你是在太叫阿姐失望了!”

道维一愣,委屈的低下头,气呼呼的不说话了。

木雅兰见状,语气又柔和几分,温声道:“归弟,县主与我情同姐妹,她是信的过阿姐,才将人生大事交托到阿姐手里。

若是今日阿姐见到的是一个言行举止粗鲁不堪,不配为县主良人的归弟,亲事自然在你面前提都不会提一个字。

可我瞧见的阿弟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与县主十分相称。这才自作主张与你提了此事。谁知你竟会那般想我与县主,实在叫人心寒。”

说着撇开道维的手,转过身一副生气样子,不搭理人了。

道维扯扯木雅兰衣袖,嘟嘟囔囔:“好吧,是我不对,不该怀疑阿姐和县主的用心,我爹娘也从未这般教导过我,是我不对。”

木雅兰面上一副勉强原谅的表情,拿捏得十分到位。

刚想说几句把人彻底拿捏住,谁知就听到道维嘀嘀咕咕道:

“可是,可是我从出生至今,没吃过金家一粒米,没穿过金家一片布,甚至之前的十年,他们都当我已经死了的,连想念都不曾。

反倒是我爹娘这里,他们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我亏欠他们良多。

阿姐你之前说咱木家欠金家很多,要欠也是你欠的啊,吃人家的,穿人家的,用人家的,你想补偿他们家是应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为何要拿我的亲事补偿金家?

诚然县主娘娘确实是一门可遇不可求的好姻缘,但你长在金家,活在金家,和金家的表兄弟,表姐妹们,情同手足,感情自然不是我这个才见面的弟弟可比的。

你如果真有心感谢金家,就该第一时间将这门亲事留给金家表兄弟!

一来对县主娘娘,阿姐你的手帕交来讲,同与金家住在金平城,双方寻个私下见面的机会不难吧?好歹知根知底,金家表兄弟的人选让所有人心里有底。

二来对金家来讲,好处你比我更明白不是吗?”

道维说着眼神中就带出了几分探究。

“阿姐,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是需要时间和用心来培养的,咱们之间既无时间接触相处,更谈不上用不用心,这种好事你不留给金家人就算了。

可娘她老人家是怎么想的?

我这儿子生死不知,她也是遁入空门的出家人了,这些年她靠娘家父母兄长照料,这件事于情于理都该照拂她娘家侄子啊。

为何要费尽心思的为我这么一个不知道将来会孝顺她,还是孝顺我这边爹娘的儿子张罗?

她图个什么啊?难道她想不到即便我还活着,活的好好的,那也是我现在爹娘的功劳,跟她一个抛弃亲生儿子去出家的女人没有任何关系吗?”

木雅兰脸色一白,想开口呵斥道维。

谁料道维嘴皮子竟然意外的利落,持续输出:“既然她当初选择抛弃儿女,就该四大皆空,慈悲为怀,好好在庙里念她的经,供她的菩萨。

一心苦修,以求来世福报,俗尘凡事与她再无任何关系!

可她六根不净,待佛不诚,耐不住你的缠磨,受不了边城寺庙的清苦,搬到了金平城地界儿。行吧,姑且算她修行不到家,还贪恋凡间享受。

修行嘛,只要心里有佛,日行一善,酒肉穿肠过又如何,佛祖慈悲世人,会理解的!

但阿姐你说你每月去寺庙见她,是以普通香客的身份,还是以她女儿的身份去的?你们之间是只谈佛法,只论人世生老病死,怨憎会,生别离,求不得之苦?

还是谈及俗世天伦之乐,父母思念,兄长牵挂?

既然她每月都会见你,那我姑且大胆猜测,她也会见金家其他人,他们之间又是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见面,说了什么呢?

我想包括阿姐你在内的金家所有人,都没有修炼到看破红尘,一心想找人谈佛论道,想出家的地步吧?你们之间见面说来说去无非凡尘俗世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罢了。

你口口声声她一个出家人,可这个出家人,甚至忍不住插手她从未抚养过的儿子的婚事,哪个出家人会管这么宽?

既然她如此放不下,当初又是以怎样自私的心态丢弃你我去出家的?出家的意义何在?岂不可笑?

现在又为何挺着不肯还俗?如此六根不净之人留在庙里玷污佛祖,拖累金家的名声,为的又是什么?

说到底,她从头到尾为的不过是自个儿舒服自在罢了,父母兄长,丈夫儿女,谁都不能叫她动容分毫的一个女人,突然插手我的婚事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我的好阿姐,你来跟我说说,你和阿娘究竟把我当什么?让你们获取荣华富贵的工具?让你们给金家还人情,甚至反手让金家对你们俯首的工具?”

木雅归一噎,面色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一副完全接受不了自个儿弟弟竟然是如此恶意揣测她和母亲一片好心的样子。

至于这难过里有几分真几分假,那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她把对方当没见过世面的老实人,认为只要拿出一两分手段就能让他被自己牵着鼻子走,没想到老实人也是有脾气的。

她以为像木雅归这种从小在一个并不富裕的家中,和许多异父异母的兄姐长大,共同争夺并不丰富的资源之人,一定非常渴望独属于他一个人的母亲的疼爱。

没成想他这些天对母亲不闻不问,不是近乡情怯,反而心底竟然对母亲有那么大的怨言。

早知道就不拿母亲出来说事了。

这一手确实是她思虑不周,想岔了。但现在及时调整策略,为时不晚。

垂泪哽咽道:“你怎会如此想?归弟你与阿姐以及母亲才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啊!母亲出家是真,她疼爱牵挂你也是真,这一点儿也不矛盾的呀。

她若真的四大皆空,出尘脱俗,岂不早就得道成仙,白日飞升了?哪里还用苦苦在尘世打滚儿?

是,这些年我们与金家的感情非比寻常,可百年后,是母亲能进金家的祖坟,还是我在夫家能由金家的表侄子们撑腰?

都不能,我们能依靠的终究只有你啊!我们偏心你,好事情第一个想着你,私下向着你,有什么不对?

我们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想叫你过的舒坦,想让家里生活条件更好,这不是人之常情吗?合着我们想方设法为你谋划来的一切,只能换来你的这些无畏猜疑吗?”

道维都要佩服她这番避重就轻,反将一军,偷换概念的手段了,也难怪能以孤女的身份在金家把人家正儿八经的大小姐逼的几番跳脚,确实有点儿东西。

但,“母亲她百年后为何要进木家祖坟呢?她现在可是出家人,圆寂了自该去佛塔才是!

何必为了日后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事情而烦恼呢?杞人忧天不是!”

木雅兰也恼了,眼神冷冷的看向道维:“你还有没有点儿人性?娘是人,不是神,她当初抛下你我不管,去出家,是她不对。

但她也是个在家人宠爱下长大的女孩子,一时受不了打击想不开也是有的,没人规定她就一定要为了我们而活!她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

她现在不过是想关心你,想对你好,难道就因为她以前做过错事,所以现在她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错的吗?”

道维也很光棍儿的摊手:“没错啊,但我因此怀疑她也没错吧?既然当初有胆子做,那现在被我怀疑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木雅兰深吸口气,觉得再这么下去,她就要被道维给气死了。

不想再跟他绕弯子,起身抚平衣摆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皱,居高临下,语气冷淡道: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事情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给你三日时间和周家人协商。

三日后我就启程了,要不要跟我去金平城过富贵日子,你们商量着办吧!”

道维也起身冷笑一声:“你早摆出这幅高高在上的白眼狼样子,我也不用浪费那么多口舌了。

看不起我,看不起我养父母,不把我们当人看是吧?这些天费心跟我们周旋,也真是难为你了,虚伪的摆出那些假客套倒是信手拈来,看来在金家确实锻炼人!”

木雅兰的里子面子今天都被道维撕扯的不剩什么,这会儿假笑也挤不出来了,语气彻底冷下来:

“这只是你的想法,还是问问你养父母兄姐们吧!你看不上这些荣华富贵,是因为你只要一伸手,就有我和母亲为你送到手里。

可周家人不一定会这么想。多一个县主亲戚,跟多一个在家里争抢周将军那点儿资源的兄弟,完全是两回事,是个人都知道如何选才是最有利的!”

两人说着已经到了院门口,道维听对方大放厥词,言语之间充满肯定也不恼怒。

“或许任何事情在阿姐你眼里都是可以用利益来衡量的,凉薄而已嘛,我能理解。我只是不理解你这样凉薄之人,为何会跟母亲那同样凉薄又自私之人站在一起?

可千万别说是因为亲情,你自个儿信吗?我是老实,又不是傻。”

木雅兰这下是真没忍住,胳膊抡起来照着道维脸上招呼。

事后她有无数种说辞解释她的失礼行为,现在,她要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知道,在大宅院里,光是嘴皮子利索是最没用的东西!

可惜,想的很好,但手还没贴到道维脸呢,就被他稳稳地捏住了,挣扎好几下都没挣开。

道维面上也冷的能掉下冰碴子:“金家训狗的这套,就别往人身上用了,你们家的狗心甘情愿被你驯,我可不愿意!”

嫌弃的甩开木雅兰手臂,扯回正题:

“阿姐你也别把我们归临城人都当成土包子,之前你说那什么昭仁公主,没记错的话她前夫家因为参与到谋反案中,让抄家灭族了吧?”

木雅兰原本揉着手臂,假装出来的几分不满苍白,这下是真的白了。

手下一顿,接着不以为意道:

“那又如何?昭仁公主还不是顺利脱身,转头又嫁了当朝正三品的太常卿?照样过着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道维冷哼一声,简直要对她的愚蠢叹为观止。

“可太常卿大人他不姓卫!”

太常卿主要负责宗庙祭祀等活动,正三品,是一个非常清贵的职位,一般是文官世家之人担任。

道维远在归临城,这一年可没少收到由那位太常卿替当今写的各种敬告上天的文书,署名不轻不巧,正好是太常卿楚子恒。跟姓卫的可没一个铜板关系。

而他这位自作聪明的长姐,之前可是铁口直断,金平县主,姓卫明说。

“没记错的话,昭仁公主那个被抄家灭族的前夫家里,正好是姓卫吧?”

道维瞧着木雅兰摇摇欲坠的样子,心说这回应该有七八分真了,对比起来,还是现在真情实感的样子更好看些,没那么做作。

啧啧感叹:“我的好阿姐啊,您待我可真是好的感天动地,说出去已故的昭仁公主棺材板儿都要压不住的程度呢。

把一个家里因为参与谋反,被当今抄家灭族的县主好心谋划给我,也不怕我无福消受?嗯?”

木雅兰见事已至此,瞒不住了,只能咬牙认了她之前确实小看对方。

可既然对方不蠢,能自行想明白这些,那还省了她的口舌呢!

于是咬牙道:

“若非如此,一个县主娘娘,别说金平城知州家的公子,即便是京城一二品高官家里的少爷,也是嫁得的,何曾能轮得到你身上?

即便她母亲昭仁公主亡故了,父族被抄家灭族了,但今上怜惜这个外甥女,保留了她的县主封号和食邑,允许她在金平城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还特意派人服侍左右。

在整个金平城,她就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到了婚配的年纪,金平城适龄青年由着她选,能选到你这里,你就该跪地谢恩!”

嗯,这话一落,隔壁二妞家院子里,自家屋顶上,厨房中,隔壁房间里,瞬间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动静。

看来自家几位兄姐也被恶心的够呛。

道维现在觉得眼前这位阿姐也不过如此了,之前还觉得她有点儿东西呢,瞧着不过是占个先机罢了。

人的想法啊,就是这么善变。

他好心提醒对方:“是伺候服侍,也是监视。

虽然我不清楚那位县主这些年究竟是何等待遇,但从阿姐你语气中可以窥测一二。

这些年她一直与唯一的亲人,昭仁公主,也就是她生母分居两地吧?

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一夕之间骤然失去所有疼爱她的亲人,却被送到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金平,和几个仆人生活在一起。

唯一的依靠母亲,还在短短两月之内,转头嫁给了当朝青年才俊太常卿。

为何会如此呢?是她不想和母亲在一起?还是昭仁公主不愿?亦或者说堂堂太常卿,容不下一个被陛下怜惜的孩子,那孩子还是一个将来一副嫁妆就能打发掉的女孩子?

不,最大的可能是陛下不允许!”

显然在此之前,木雅兰是没想到这一步的,她被县主所表现出来的天家气度,雍容富贵蒙蔽了双眼,从未仔细思考过这里面的问题。

猛然得知这些,踉跄后退一步,面色苍白一片,“不,她不是这么说的!你骗我!你骗我!”

道维轻笑一声,好心情道:“那她是怎么说的?让我猜猜陛下为何独独对她手下留情了呢?一定是这位县主身上有什么非常明显的缺陷。

明显到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大造化了,活着还不如死了,所以陛下才看在昭仁公主的面上饶了她一命,对吧?”

木雅兰被这一提醒,似是猛然想明白了什么,后退一步撞在门框上,不可置信的看向道维,像是这么多天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不,这不是真的!卫说不可能骗我!是因为她自小在陛下身边长大,陛下宠爱她,怜惜她,才对她手下留情!才不是因为什么缺陷!”

得,这情况用脚指头想,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又是一段塑料姐妹情在他的努力下悄然的破灭罢了。

作者有话说:

道维:一个平平无奇的感情杀手罢了。

第72章 和皇帝抢人

说到底, 木雅兰眼下的情况,就属于所谓的眼界局限性,一个人的眼界跟她所处的环境, 经历,以及身边人带给她的影响有关。

并不是说她有问鼎皇后之位的野心, 眼界跟实力就能达到那一步。

她一个金平城小小商户人家专注于宅斗的女眷,能费尽心思的接触到金平县主这种层次的人, 已然用尽九牛之力。

道维与她说的这些朝廷大事,若不是道维特意点拨, 依照她现在的层次,这辈子都不可能接触的到。

也永远都学不会用上位者的思维去思考这些问题。

面对如此木雅兰, 道维已经没有兴趣追究她到底是如何跳出剧情搞事情的了。

这样的人,即便跳出来, 为的也不过是她那一亩三分地, 眼里除了那个男人,看不到其他,对大局没甚影响。

于是他非常直白的表达了他对她的态度, “三日之内离开归临城, 在我这里得不到任何你想要的。”

自认看在他亲爹木武的面子上, 对这对母女背后搞的小动作已经足够宽容。

大家往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最好的状态是老死不相往来, 免得他娘整日闷闷不乐又强颜欢笑。

别说老大见不得这个, 他也见不得。

可备受打击的木雅兰失魂落魄回到客栈, 把自己一人关进房间一晚上后,心态便恢复的七七八八, 再次走出房间时, 又是那个可以再战三百回合的状态。

她木雅兰,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经历最多的就是打击,最不怕的也是来自身边各种人的打击了。

眼下这点儿,虽然对她造成了一定的冲击力,但真要说天大的打击,还真谈不上。

想她上辈子,明明有机会嫁给闻郎,明明是金蛾黛那个女人一开始看不上闻郎只是个小小的秀才公,不愿意嫁给他,不愿接受金闻两家长辈定下的娃娃亲。

才想出让她木雅兰来替嫁的主意。

她是愿意的啊!

闻郎那么好,待人有礼,说话温和,长相俊美,笑起来脸颊边还有个小小的酒窝,里面像是盛满了馥郁香甜的酒水,她只要靠近对方,心都跟着醉了。

可为什么!

为什么金蛾黛不过是摔了一跤昏迷两天而已,她醒来就改变了主意,又愿意嫁给闻郎了,整个金家自然乐见其成,欢天喜地为两人准备婚事。

可谁人在乎过她的心情?她便是他们金家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用得上就给金蛾黛顶缸,用不上便被扔在一边无人问津的工具吗?

将她的脸面置于何地?

她的难堪,她的不甘,她的屈辱都没人在意,甚至她那点儿刚萌生的爱意,在金闻两家敲锣打鼓的喜庆热闹中,显得廉价又不值一提。

金家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害怕她们曾经的替嫁主意被人知晓,便急匆匆将她嫁给金夫人的娘家侄子。

那厮是个货真价实的绣花枕头,外边儿瞧着光鲜亮丽的,内里一团草包,文不成武不就,整日流连花丛,夜宿青楼,和楼里的姐儿打得火热。

那样也就算了,反正她看不上柳今南那种废物,柳今南也不喜欢她这种长相气质的,大不了大家各过各的。

她有了儿子,在柳家站稳了脚跟,谁有闲心管他柳今南的老黄瓜爱用在哪儿呢!

可柳今南竟然在烟花之地染上了脏病,还传染给了柳家后院的女人,说来也是可笑,若不是因为柳家后院发生了这种丑闻,还发现不了他和父亲的姨娘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呢。

柳家后院那些平日里争奇斗艳,争强好胜的女人们一夕之间全都失去了活力,为了掩盖这桩丑闻,包括木雅兰在内的所有染了脏病的可怜女人,全都在短时间内被生病。

不过两年时间,依次没了声息。

而她在柳家苦苦挣扎的那些年里,金蛾黛那个抢了自己姻缘的女人呢?

听说她自从和闻郎成亲后,闻郎专心科举,先过了乡试,成为举人,又进京赶考,参加会试,顺利成为贡士老爷。之后更是一口气参与殿试,成功获得进士名额,有了授官资格,跨马游街,春风得意。

闻郎获得的所有风光,全部都有金蛾黛名正言顺分享的一份。

她可以光明正大站在闻郎身边,享受别人的艳羡,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和他一起看着他们的孩子长大。

她嫉妒的快要发疯了。

后来慢慢的听闻,闻郎上司非常赏识他,闻郎渐渐在京城站稳脚跟,闻家要举家迁往京城。

自此,闻郎和她木雅归,和柳家彻底成了两个世界的人物。

心里实在熬人的挺不住时,她也借着回娘家的借口去过金家几次,听二舅母说,她女儿蛾黛又给女婿展鸿生了个大胖小子,闻家上下为此非常开心。

又听朝中有高官想将女儿嫁给闻郎,但被闻郎严词拒绝了,因为闻郎说,他心里只有妻子,眼里再也看不见其他女人,不想为此耽误了一个好姑娘。

又听说外面的世道彻底乱了,当年归临城之战的后遗症逐渐显露出来,朝廷要给草原部落纳贡,连年征收重税,百姓苦不堪言,有人开始造反了。

他们杀进大户人家里,趁着夜色奸/淫/妇女,抢劫粮仓,祸事逐渐从北边儿蔓延到他们金平城。

朝廷要南迁了,已经官至吏部侍郎的闻郎让人带走了金家所有人,还带走了金夫人的娘家人,就连柳今南那个浑身脏病,已经没了人形的玩意儿,也被他们小心翼翼的抬着上了宽大舒适的马车。

他们跟着皇帝陛下一起南迁,在那边儿建立了小朝廷,继续过着人上人的日子。

而她,留在腐烂的,已经所剩无人的柳家大宅内,跟个无根鬼魂一样,和几个眼看着就要活不成的女人们,相看两相厌,吊着最后一口气不肯死在厌恶的人前头。

她的儿女们跟着柳家人离开了,头都不回的离开。

她唯一称得上亲人的舅舅舅母,慌忙逃跑之时,未曾想到世间还有一个曾经寄居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伏低做小讨好了他们十年的外甥女。

她的心早就在那肮脏的地方腐朽,而她多少年恋恋不忘,永远都追不到的那抹月光,依然高高的挂在夜空,温暖着的人是金蛾黛,照耀着的人也是金蛾黛的儿女。

她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偷偷地,卑微的,让人恶心的觊觎着那个人的身影,追寻着那抹光亮,直到生命悄无声息的终结在一个无风也无月的夜里,作伴的唯有漫天风雪和从破败的窗户中吹进来的寒风。

她终究是没有触摸到那抹月光,死前最后一口气都是满满的不甘。

可老天终究是公平的,她竟然重生了,重生在五岁那年,家里老仆带她去金家的半途中!

这些年她时刻反省年己身,利用先知的优势,在金家上讨好得了老爷子老太太,下赢得了所有下人仆妇们的欢心,在外行走,也是金家年轻一辈中的女子典范。

行走坐卧无不按照严格标准要求自己,待人面面俱到,说话自带三分笑,处事公道,从不流露私心,金平城的闺阁小姐们有各种诗会赏花会,都愿意请她做裁判。

她努力交好记忆中在归临城周大帅战亡后,嫁给了周家唯一后人,之后夫妻互相扶持,一度凭借手里兵权,权倾朝野的金平县主。

她知道当年母亲有一个青梅竹马,可外祖父和两个舅舅为了求当时路过的父亲帮他们家解决一个仇敌,不顾母亲的意愿,将她送给了父亲,因此双方有了很深的隔阂。

于是她在其中努力调节,终于让母亲愿意接纳金家的好意,让双方的关系开始缓和,进而提高了她在金家两位老祖宗跟前的地位。

这一举动虽然费了她好几年的功夫,可也帮助她在一年前,舅母生病的时候,越过了老太太身边的管家婆子,越过了表姐金蛾黛,拿到了内宅的管家权。

一管就是一年多。

为此吃过的苦受过的罪都是值得的,因为有了管家权,她便有了更大的自由,可以没有束缚的在外面行走,也就有了更多的机会去交好金平县主。

也有了更大的可能去偶遇闻郎。

即便事到如今,她与闻郎也不过两面之缘,闻郎还不曾问过自己姓名。

但木雅兰不着急,她有的是耐心,上辈子那么长,那么冷,那么无望的日子她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等不了的呢?

何况金蛾黛整日在家,尽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偷偷摸摸去做个什么香皂啊,溜去工坊做个什么千里镜啊,训练一只听话的狗送给老祖宗啊。

虽然东西都挺有趣,可终究不过是逗人一笑的玩意儿罢了!一个闺阁千金,整日自降身份,与匠人为伍,不尊女德,不守妇道,失了体统!

要不是金家人宠着,帮忙瞒着,名声早就臭大街了!

即便如此,她金蛾黛在金平城闺秀中,也一度传出不合群,清高,不识诗书礼仪的名声。

虽然不知晓这辈子的金蛾黛,为何会与记忆中相差甚远,但这样更好,就不信这般不堪的金蛾黛,这辈子还能被闻郎那样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看进眼里,爱进心里!

心态稳了,她就有更多心思谋划其他。

比如说她压在手里最大的一张牌——金平县主。

这位县主身份显赫又复杂,独居在县主府,由下人们抚养长大,又因为当今陛下的特殊关照,在整个金平城无人敢惹,脾气娇纵,个性跋扈,很是难缠。

又因为对方貌丑无盐,到了结亲的年纪,却被整个金平城的青年才俊们避之不及,脾气更加暴躁几分。

可说到底终究是个缺少长辈关怀的孩子,她费了很大功夫,成功将人拿下,想在她身上图谋更多利益。

虽然现在看来,她在自作聪明,认为自个儿拿捏住了对方的同时,也被对方反手利用了一把,双方都不是省油的灯,谁都没跟对方说实话。

可不管内里有多少龌龊曲折,现在瞧着结果一点儿不赖。

她给县主预定的自家弟弟这个夫婿人选,可比她们两当初预想的要好太多了!

这样的人,如果拿捏住了,对她将来嫁给闻郎来说,简直如虎添翼。比县主上辈子嫁的那个周大帅唯一侄子来说,也不差什么!

况且,整个归临城半年后就要被草原人杀的不留一个喘气儿的活口了,他现在跟她走,是她看在两人之间血缘关系的份儿上,给他唯一活命的机会。

希望这次,他不要不识好歹。

收拾好心态的木雅兰再次走出客栈大门,来到周家。

这次她一上来就开大,二话不说对着周家父母跪下就是磕头,哐哐哐几下,再抬起头时,额头上已经见了红。

将周家父母吓了一跳,夫妻二人眼皮子直跳,周母忙着扶起她的同时,心里不由自主想起这几天幺儿跟她说的话:

“我那个姐姐啊,脑壳儿有毛病,偏执的很,怕是这些年在金家过的不如意造成的。

要是别人不按照她写的本子走,是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一心以为全世界就她一个聪明人,别人都他娘的是傻蛋,活该被她糊弄。

对付这种人也简单,打一顿就好了,一顿不行就两顿,打到她愿意睁开眼看世界为止。”

见这姑娘说什么都不肯起来,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心思难得卡到了同一频道。

周母:怎么打?你来打?我都烦死她了!幺儿都说了不愿意跟她回去,她跟幺儿又没有丁点儿感情,死缠烂打的肯定有猫腻!

周父:见机行事!惯的她!我早就看不惯她这幅戴面具的虚伪做派了,来家里抢我儿子,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要不是看幺儿面上,谁稀的搭理她!

周母:这闺女脑壳儿有毛病,你注意着点儿别伤到自个儿。你说正常人谁能想到给自己弟弟找一个身上有大缺陷的姑娘做媳妇儿?这不是把幺儿往火坑里推吗?心太狠!

周父:行了,就这事你都念叨多少天了?你不烦我耳朵还起茧子呢!我心里有数!

见这姑娘怎么都不肯起,嘴上一个劲儿“伯父伯母,你们让我跪着说吧!我只有跪着才能把这话说出口”的坚持下。

两人也就不坚持了。

得,爱跪就跪呗!就凭你对幺儿打的那些乱七八糟主意,我们这做爹娘的让你跪一跪,没动手揍你,都是我们夫妻有涵养呢!

然后就听这姑娘一开口老气人了。

“伯父伯母,有些事归弟碍于情面不好跟你们直言,可我是归弟唯一的姐姐,是万不会害他的。

我与母亲在金平城为归弟寻了一门婚事,这门婚事虽说有些不完美,可对归弟来讲,真真是有百利无一害的,想必这些归弟应该跟你们提过。”

说着就仔细观察两人表情。

周父心说,可不是不完美嘛!就凭我幺儿现在做的那些事,别说一个身份尴尬,身上还有大缺陷的县主,即便是公主,那也娶的。

就你给寻的那婚事,简直是把我家好好地大白菜让一头猪给拱了!这谁能乐意?

木雅兰瞧两人面色,就知晓道维在这件事上对他们没有丁点儿隐瞒,因此接下来的话,就得说的更直接了。

“是,我承认这件事上我有私心,不想横生枝节才隐瞒了一些事情。

可娶县主对归弟来讲有任何损失吗?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只要哄的她开心了,日后在外面多养几个他喜欢的也就是了。

娶妻娶贤,放眼当下,多少男儿能娶自己心仪的女子为妻?左不过是夫妻双方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那一套,幺儿怎么就不行了?”

周家夫妻:“……”

姑娘你知道你这么说的时候,眼睛里已经闪出了莫名的嫉妒和恨意,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扭曲吗?

果然是脑壳儿有疾。

“县主在容貌上和正常女子相比确实有些欠缺,可幺儿娶的是她能带来的权势,是她身后昭仁公主的身份,是当今陛下对她的怜爱关照。

跟这些比起来,小小的一点儿容貌缺陷又算得了什么呢?”

周母心里冷哼,什么叫娶一个容貌有缺陷的又如何?

“多大的缺陷呀?那歪嘴斜眼儿大龅牙是缺陷,眉毛上有细细的疤痕也是缺陷。

说得好听,倒是仔细说说那县主究竟是哪种缺陷?缺到了可着整个金平城找不到男人,非要骗我家幺儿去给她做男人的地步!

就这你还敢说不严重呢?叫你嫁一个丑八怪,那丑八怪还是什么郡王州牧的,你乐意?真是当我们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傻子呢?

我说木姑娘,做人还是地道点儿的好,没你这么可着我们好说话,就一个劲儿欺负的理儿!”

嫁给丑八怪木雅兰自然是不乐意的,但她认为她永远都不会面临这个选择。

她看中的闻郎,长相斯文俊秀,是天底下顶顶好的儿郎,用丑八怪这样的词往他身上贴,都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但这话她不会告诉眼前的见识浅薄的女人,也不会跟她细细讲其中道理。因为她永远都不会懂她对闻郎的感情。

只继续磕头道:

“伯父伯母,雅兰求求你们,这是雅兰能想到的彻底改变我木家门第的唯一捷径,对归弟来说意味着什么,想必你们也明白。

是留在归临城,将来进军营,上战场,提着脑袋过那有今日没明日的日子?还是跟我回金平城,从此富贵荣华,地位尊崇,一呼百应成为人上人?

再说,归弟自幼便身子弱,归临城气候恶劣,冬日严寒,夏日酷热,不是个养病的好去处。可金平城不同,那里四季如春,气候宜人,是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依照您二位对归弟的爱护,想来也是愿意为了归弟的身体,让他跟我去金平城生活一段时日的吧?

归弟他对我有误会,不肯听我的,求求你们帮雅兰去劝劝他吧!”

说着哐哐哐又是几个响头磕下去,软硬兼施。

其他的周母都不在意,可为了幺儿身体那番话,让她十分动容。

刚想说点儿什么,就被周父按住了双手。

周父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别看幺儿现在瞧着还是比寻常人单薄了些,但那小子能压住照西军中上千土匪一样的小子,还能带兵纵横沙漠草原,一去就是大半年。

说那小子现在身体弱,这世上就没几个健康人了!

只能说这姑娘太自以为是,想利用拿捏幺儿,给出的筹码完全不能让人心动。

木雅兰见这剂狠药下去,都不能叫周家夫妻妥协,眼皮子一跳,一咬牙,膝行几步,跪在周母前面,拿出了最后一个杀手锏。

“伯父伯母,我知道现在无论我说多少县主的好话,你们都不会相信我是出于真心对归弟好。

可我母亲她对归弟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这世上没人能轻易否认的吧?”

说着就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举过头顶,示意周父周母阅览。

“此乃我母亲为归弟和金平县主立下的婚书,一式三份,我这里一份,县主手里一份,还有一份送去衙门备案。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书在此,这亲,归弟他想结得结,不想结,还得结。

为今之计,我做人长姐的说这么多,不过是想让二位劝归弟想开些,高高兴兴的成亲,哄的县主高兴了,她能给归弟的,给金家和木家的东西,远比你们想的要多!”

想上辈子,周大帅战死后,他唯一的侄子被圣上赐婚金平县主,原本是一桩人人都不看好的婚事。

可谁能想到昭仁公主临终前竟然埋下了那么多暗线,在女儿金平县主婚后,暗线全被为周大帅侄子收服,助他再次踏上青云路。

所以,即便金平县主之前都是利用她的又怎样?她想要的,也不过是昭仁公主留下的势力罢了!

周母气的一巴掌扇在木雅兰脸上,周父虽然气愤于这对母女的无耻,倒没有多少担心。

要是照西军那个智多近妖的军师,能被这么点儿小事给难住,早被草原王庭那帮人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大声朝院中喊:“老五,去找幺儿回来,看他怎么说?”

道维能怎么说?

他这几天也没闲着,让人去金平城查了下那位金平县主之事。

县主府和昭仁公主那边,一直对外宣称,是金平县主小时候随母进宫,宫人疏于照料,导致她伤了容貌。

因此陛下对这个堂外甥女一直多了几分怜惜,就连抄家灭族的大罪,也能让她幸免于难。

可事实上,通过蛛丝马迹不难推测,这位县主容貌全毁,应该是她那位母亲昭仁公主的手笔,就为了在卫家动荡时保住女儿一命。

皇帝还活着呢,她们就敢当着人家面儿撒这种谎,可见这对母女的胆子有多大。很难保证当时公主前夫卫家的造反事业中,这位公主一定是无辜的。

那么陛下一直容忍她们的理由是什么呢?无非就是木雅兰想从县主身上得到的那些暗手罢了。

此一时彼一次,皇帝能在那种时候给金平县主和周大帅唯一侄子赐婚,就是把那些人手往周家人手里送,就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现在皇帝不主动给,你谋划着上去抢?你以为皇帝都是那么好说话的吗?

算了,依照木雅兰的脑子,大概根本想不到这里还有皇帝什么事儿。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抄作业了

木雅兰没有跳出眼前局势, 纵览全局的脑子和能力,偏生了一颗想要掌控一切的心,让她的每一步走起来都显得十分违和。

这些道理道维跟她说不明白, 说了她也不会相信。

像她这种自认为经历了很多的人,只会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亲身经历过的,别人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 但凡出现跟她认知有偏差的时候。

她的第一选择,永远是下意识逃避。尽管她自己都没发现她下意识之下做了什么。

好比现在, 她搬出了木母,拿出了在官府有过备案的婚书, 依照她的认知,她自认为已经稳坐钓鱼台, 只需看周家人和木雅归崩溃发疯, 一通发泄后,最后还不得乖乖跟她回去成亲?

帮她拿到她想要的东西。

所以面对愤怒的周家人,以及面无表情的道维, 她第一次露出了胜券在握的表情, 人虽然坐在下首, 但她的灵魂是居高临下审视这些愚蠢的家伙们的。

嘴上还提醒将婚书捏的咔咔作响的周老大:

“和战哥哥,你手里小心些, 虽然这婚书一式三份, 在衙门里已经有了备案, 这份即便损伤了也无伤大雅。

可对县主那边来说,到底不够尊重。”

周老大想顺手毁掉婚书的手一顿, 若无其事的把它传给其他人。

兄妹几人像是看稀罕玩意儿的仔仔细细瞧了一遍, 老五忍不住围着木雅兰转了两圈儿, 好奇道:

“木家姐姐,你实话跟我说,你和你娘,真不是跟幺儿有仇?

你们这幅恨不得直接把幺儿洗干净打包送到那什么县主床上的做派,比当年你外祖父和舅舅们把你娘打包送给你爹的行为也不遑多让啊!

还是说打包卖自家孩子,是你们金家的传统?”

木雅兰原本不厚的脸皮,在这几天接连被周家讽刺后,也变得厚如城墙了,老五这点杀伤力根本就刺不到她。

再说了,她把老五的表现理解为周家人最后的无能狂怒。

她能理解并且包容。

有多少不满全都来吧,她木雅兰接着就是!

然而事实再次出乎她的预料,除了老五好像真的出于好奇问了几句,也就周母动手扇了她一巴掌后,频频对她发送眼刀子。

周家其他人的表现都淡定的很。

木雅兰心里觉得奇怪,即便周家兄妹的感情没有外人传的那般好,这种强压着道维给他订婚事的行为,也应该伤到了他们脆弱的自尊,让他们暴跳如雷才是。

不管是大喊大叫,还是如周母一般直接动手,她都有相对的应付手段,可准备了那么多,唯独没想到要面对的是这般平静的场面。

好像重拳出击打在了棉花上,叫她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道维瞧她那副样子就觉得没劲儿,他现在几乎不用证据,也能猜出她是所谓的重生者。

真的很想认真跟对方探讨一下——

并不是重生就意味着智商蹭蹭上涨了,见识莫名其妙增加了,眼界突如其来开阔了,甚至能高高在上的插手别人人生了。

更多的,现在瞧着,是莫名多了一个自以为是的臭毛病。

但谁的人生谁负责,就木雅兰这样的,再重生上十次,都一样是被人给玩儿没的命。

要是乖乖在后宅那一亩三分地打转,把后宅玩儿的明明白白,那也是人才了。

关键是就道维打听来的消息,她连后宅那点儿门道都没搞明白,就看不起人整天搞发明创造的女主,看不起金平城那些被嫡母嫡姐欺压的小可怜。

得罪这个,无视那个,招人了满世界的仇人。

能重生也是运气,好歹还是木雅归的亲姐姐呢,道维觉得还可以最后抢救一下。

于是非常心平气和的坐到木雅兰对面,认真给因为不安而嘴唇微微发白的她倒了一盏茶推过去。

然后在对方戒备的眼神中,诚恳发问:“阿姐,在金家这些年,你过的如何?”

木雅兰以为这是道维跟她求和找的下坡,不假思索道:“非常充实,每一日都不曾虚度。”

道维示意对方喝口茶暖暖身子,继续追问:“听起来阿姐你在很努力的过好每一天,那对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感到满意吗?”

“自然!”木雅兰很自信,她有理由相信,依照她的计划走下去,她想要的,终将会得到。

“那阿姐你觉得,你所追求的,你身边发生的,你看见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这话问的木雅兰心头一跳,不知为何,明明很普通一个问题,偏偏让她想起发生在她身上的重生。

当年刚重生那会儿,她也是浑浑噩噩,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很不真实,什么事情都不能让她安心踏实,也是花了将近两年时间,才渐渐接受并适应她重生的事实。

但,这种事情,道维没可能知道,没必要心虚,她知道她想多了。

于是笑的十分宽和,“当然,如果我们所见,所想,所接触的,都不是真的,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真的呢?”

道维摇头,轻轻放下茶盏,第一次,眼神对上木雅兰。

语气很轻,但任谁都能听出他的认真,“阿姐,你或许没有理解我的意思,这么说吧,在你抵达归临城的这些日子,我也让人去金平城打听了许多关于你的消息。

你可以理解成我做弟弟的想知道姐姐独自一人在那边过的好不好,也可以理解成我不放心你所说的一切,想自己求个清楚明白。

可你知道吗?打听来的结果,让我为你捏了一把汗。”

木雅兰这回捧起茶盏笑出了声。

“我在金平城苦心经营十年,现如今是什么情况,我心里比任何人都有数,归弟你莫不是被人给诓骗了,这话说的好没道理!”

道维慢悠悠捧起茶盏润润喉,这才把视线再次投向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或许会让阿姐你很难下的来台,你可以选择让我家人暂时回避。”

他是真心的。

可木雅兰觉得,在金平城奋斗十年的成果,一直是她的骄傲,说出去只有让人交口称赞的份儿,哪里有见不得人的?

既然道维想和她谈金平城十年,那让没见过世面的周家人听听又何妨?

也好让他们知晓,真正的贵女,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让他们明白自己在金平城闺秀中,到底是何等特殊的存在!也有利于他们想通接下来的之事,还省了她的口舌呢。

道维见她坚持,便不再客气,直言道:

“我若说你处处争强好胜,事事要压人一头,到处显摆自己大公无私,你大抵是不肯承认的吧。

可你一无权无势,客居在亲戚家的孤女,尤其那亲戚在金平城也不是数一数二谁都不怕的那波儿人。他们金家的儿子在外还要对人卑躬屈膝笑脸相迎,金家女儿行走在后宅也要处处捧着官家小姐。

就你能耐的不行?

说话比上官家的小姐周到,行事比来往人家的长辈女眷们妥帖,言行举止比人家准备送进宫大选的姑娘标准,名声比州牧夫人更好。

自认为做到了最好,让人无话可说?

实际上,踩着金平城所有女人脑袋,宣扬你的好名声,把人家都比成了渣渣。你觉得你问心无愧,行得正坐得端,事实上人家对你表面笑嘻嘻,心里怎么想?

你觉得你在金平城闺秀中独树一帜,风评很好,将来你相中的那位娶妻,首选一定是你这样声名在外的女子,简直一举多得。

殊不知这是你得罪所有人后,人家默契的对你的捧杀。

现在将你捧的高高在上,你整日累死累活努力维持端庄公正的人设,将来随便什么人设个圈套,就能让你拥有的这些东西轰然倒塌。

你觉得你很好,可你扪心自问,在金平城十年,除了互相算计的金平县主,你有一个能互相倾诉心事的手帕交吗?你有在关键时刻能交托生死的友人吗?

瞧你这样子我就知道没有了!

趁金家当家主母生病间隙,以一个亲戚的身份掌了金家内宅的权利不说,还一掌就是近两年,根本没有还给人家的意识。

咋的?人金家内宅女人是死光了吗?轮得到你一个外人给他们家老小操持吃穿住行?管着他们家库房?知道人家账上有多少结余?

桩桩件件,哪一样是一个亲戚该做的?人金家正儿八经的女儿,儿媳,行事都没你来的理直气壮,你觉得你能耐了,把一家子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又如何不知,这些事情交到金家女眷手上,人家就做不好呢?

你用人金家的田产铺子收入,收买金家的下人,掌握金家主人们的份例,宣扬自个儿的名声,当人金家都是傻子,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当外人都是傻子,看不出里面的门道?

人家只是碍于种种原因,不愿与你直言其中厉害关系罢了!

你那一手搞得金家舅母这一病都不敢好了,近两年没法儿出门行走。

你当自己有多能耐,但整个金平城谁家不在背后议论你不讲规矩,没有德行?硬生生逼的舅母病了就不敢好!”

木雅兰被说的面红耳赤,这种变脸并不是羞愧难堪,而是被气的,只觉得她之前十年的努力,背地里付出了种种不为人知的艰辛,却被一个无关的外人说的这般一文不值。

他凭什么?

就凭道听途说来的三言两语吗?

他以为他是谁啊?什么都不了解,随随便便就能把她十年的人生批判的一无是处,好像她就连呼吸都是错的一样。

凭什么?

她不认!

“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通过自己双手努力得来的,是我日日夜夜勤学苦练,严冬酷暑,不惧风霜努力来的!本就是我应得的!

我优秀是事实,别人方方面面不如我也是事实!她们被我比下去了,不在自个儿身上找原因,不怪她们没天赋还不努力,偏要怨我过于优秀,这是天底下哪门子的道理?

私底下搞小动作孤立我又如何?表面上还不是以我为首,样样都离不得我?看不起我拔尖儿要强的性子?当她们两面三刀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又是什么好东西?

管她们如何想,我扬名的目的达到了就成,可笑,真当我在乎她们的看法不成?

舅母与舅舅不和,管不好家,我接手过来,不管别人如何想,只一样,舅母和舅舅的关系因此缓和,外祖母也因此开心,家里气氛为之松缓,我便是大功一件。

家里其他人有他们说话的份儿吗?在金家内宅,只要舅母和外祖母高兴,其他人心情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影响?”

木雅兰的手指轻敲茶盏,语气松缓,还有几分说教意味,“我的好弟弟,你觉得你看透了所有,其实只不过是鼠目寸光罢了。

阿姐行事自有我的理由和目的,其他人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而已!”

这话没脑子程度让所有人为她的将来担忧。

周母是个心软的,没忍住劝了一句。

“木家姑娘,听幺儿的意思,你是得罪了整个金平城的女人啊!除非你现在,将来,永远,都站在她们头顶,让她们这辈子都没有爬到你上面的机会。

否则,但凡那满城被你得罪光了的女人,将来有一个逮住机会能把你踩在脚下,你还有啥好日子过啊!”

木雅兰不置一词,她想说,她的闻郎,将来步入朝堂,步步高升,出将入相,一代人杰,人人艳羡,只要他们将来成了亲,这天底下还有几人能把她踩在脚下?

到那时可着整个金平城的找,还真没一个女人能爬到她头顶撒野的!

还不是要如过去的十年一样,该怎么憋屈照样怎么憋屈!

可这些她不能跟眼前这群什么都不知道的蠢人讲,于是只露出一个矜持又骄傲的微笑。

让包括周母在内的所有人都对她的脑子不抱希望了,这玩意儿看着一副聪明相,实则内里糊涂透顶了!

其他人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只觉得她脑子不清楚的厉害,怎么会有人一边精明的可怕,一边糊涂到透顶?着实叫人想不透!

道维倒是能大概猜到她怎么想的,正是因为能猜到,才觉得这人一叶障目,不好抢救。

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半途而废终究不是他的风格,于是忍着想撬开她脑壳儿看看里面有没有进水的冲动,还是能咬牙继续跟她讲一讲道理的。

“这天底下就是皇上也三五不时的受大臣们的气,受后宫皇后妃子们的气,受儿女们的气,还要注意朝堂平衡,时不时给大臣赐个家常便饭表达人情世故上的亲近关系。

连皇上都逃不过这一套。

就你?你以为只要你嫁了那个男人,就能不受世俗规则的约束,能随心所欲,能心想事成,能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了?

做什么美梦呢?

且不说那个男人只要脑子稍微正常一点,都不会选择你这样一个除了名声外,一无所有的孤女做妻子。

你别不服气,你觉得你心心念念的那位出尘脱俗,绝对不是我说的这般俗不可耐之人?那他是不是一心都扑在读书科举上了?是不是满脑子都是当官做宰?

那和普通男人有何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普通人也想那些,做梦都想,只不过他们没能力将梦做成现实罢了!

行叭,说这些你不爱听,咱们说点儿更实在的,既然他能拒绝家里为他定下的娃娃亲,也就是咱们的表姐金蛾黛。那他为何一定要在金家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呢?

你也说了,他很优秀,那他的眼光肯定没问题吧?你确定他除了咱们表姐那门娃娃亲外,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姑娘了吗?

行,咱们退一万步来说。

即便你如愿嫁给对方了,他明显是走仕途,在官场里打滚儿的,人情世故那一套玩儿的比谁都明白,肯定是手段圆融,处处与人为善的性子。

至少表面上,他装也要装出这副样子吧!否则在官场上天天跟人作对,与人结仇,官也做不久的,这道理阿姐你能想通的吧!

那你说说,你这样苦心经营十年,将整个金平城女子得罪干净的行为,是不是在给他拖后腿?

万一被你得罪的女人里,有他未来的上司的家眷,有他将来衷心下属的爱女亲友,岂不是叫他夹在里面左右为难?”

木雅兰被刺激的不轻,一拍茶桌,将实话都给说出来了。

“哪家的诰命夫人是需要亲自处理这些人情往来的?只有金家这样小门小户,还有下面那些穷的揭不开锅的人家里,才会让女人抛头露面维持生计!

高门大户哪家的夫人,不是生儿育女,伺候公婆,照顾相公就好?人情往来自然有家中专门的管家和婆子去处理,哪里需要当家主母出面?

要真事事需要当家主母操心,那岂不是忙的要死,哪儿还有享受的时候?累死累活爬到那个高度,不好好享受,难道就是为了把自个儿搞的更忙吗?”

道维都傻眼了。

“谁告诉你这些的?”

木雅兰冷哼一声,谁告诉我的?上辈子在书香门第的柳家是这么教育她的,这辈子她见过的州牧夫人是这样,金平县主是这样。

有什么事只管吩咐身边的下人去办,一句“依照成例即可”,几乎是万金油的管家手段,能费多大功夫?

幸好这话她只在心里想想,没告诉道维。

要不然道维又得喷她:

“你知道依照成例四个字背后代表了多少代人的努力吗?你想抄作业,那也得你家有人在前头把标准答案给你写好了啊!

你白手起家,送人一筐白菜还是两担大米,都要仔细斟酌半天。别说标准答案,就连题目都没看完整呢,就想躺功劳簿上混吃等死,咋不把你给能死呢?”

作者有话说:

下午还有一章哦~

第74章 蠢死的啊

这姑娘是彻底费了, 道维可算是知道她努力了十年,到底都是朝什么奇奇怪怪的方向努力了。

学的尽是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脑子都快被学傻了, 原以为她学到手最实际的应该就是管家这项技能,高门大户行不通, 小门小户里也是顶顶能干的那一拨。

现在瞧着,这个家还不定是怎么管的呢, 里面有多少猫腻用脚指头都能猜到。

金家舅母会心甘情愿的把管家大权交到她手里两年,而什么都不做?

从上辈子小心翼翼讨好别人, 到这辈子偏执大胆走上另一个极端,身边没有一个真心想教导她的, 或许她也不想被别人教导,否则也不至于会有今天的局面。

道维只是她想利用的工具人, 可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弟弟, 更不是对她有养育责任的爹妈,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能教的他都教了。

其他的只能靠她自己。

于是这次真正的端茶送客。

“你们的谋划我不会参与, 这门婚事我有无数种法子不认。

你别不相信, 我只说最简单的一条, 你们双方定下的是金平县主卫说和木武之子木雅归的婚事,关我周道维何事呢?

据我所知, 你来归临城月余, 还未去父亲坟前上柱香吧?去吧, 去父亲坟前瞧瞧,十年未见, 想来你们也有很多话想说。

说完了就离开这里, 否则我有的是办法叫你这辈子永远留在这儿, 你应该明白,我在这方面不说假话。”

道维和周家态度之坚决,是木雅兰没想到的。她猛然站起身,带倒了桌上茶杯,茶水顺着桌面流下,茶盏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瞬间四分五裂。

原本这屋里有六双手能做到在茶盏落地之前,抢救它于危难,可愣是因为没人想替木雅兰解这个围,都站着没动。

木雅兰似是感觉不到现场气氛的尴尬,临走前还不忘放狠话:“不跟我走,你会后悔的!”

距离归临城灭城战剩下不过半年时间,到时候这里有一个算一个,加上院子里的鸡鸭鱼,全都要成为草原人的刀下亡魂!

这也是木雅兰不怕在这些人面前丢脸的一个重要原因,因为这些人在她眼里,迟早都是死人,死的不能再死的那种。

她待他们宽容些又何妨?

周家人可没觉得这姑娘是个宽容的性子,他们以往就见识过了幺儿的嘴毒,自觉整个归临城能在嘴上功夫和幺儿一较高下的不多了。

现如今亲眼瞧着木家姑娘竟然能和幺儿打个平分秋色。

这种程度的水平,真和宽容不搭边儿。

况且,这姑娘做事实在叫人欢喜不起来,周母去巷子口转了一圈儿,回家就围着幺儿嘀嘀咕咕:

“这木家姑娘可真是的,上次被你提醒后,可算是想起去给你爹上坟了!

本来就不孝嘛,给亲爹上坟还要我幺儿提醒才能想起来呢,咱们也没在外人跟前说啥难听的对吧?结果你猜怎么着?”

这种需要互动的时候,道维非常识时务的扮演好一个捧哏:“怎么着?”

周母一拍大腿,吸引了全家人的注意,这才气哼哼道:“人家大摇大摆让人将城里十几家花圈铺子给买空了,一口气雇佣了上百人给你爹去哭坟。

那气势,那场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皇帝老儿驾崩了呢!知道的人现在谁不夸一句木武有福气,木家姑娘孝顺?

这不就把咱幺儿一下子给比下去了?咱幺儿年年给他爹修坟,逢年过节烧纸钱,孝顺的我这当娘的都眼热,被她这么一搞,好像我幺儿多不孝顺一样,真晦气!”

老五砰的一声扔下手里举着的几十斤重大石头,拍拍手不满道:“这女人有完没完?要是再不走,我直接彻夜打晕了扔回去!

最近走哪儿都能听到她的事,我都要烦死了!”

谁都烦,可别看他们现在一个个嘴上“木家姑娘”“那个女人”的称呼,好像很不尊重她似的。

实际上还不是要顾着幺儿的面子,只能过过嘴瘾,实际什么都不能做?

道维看出大家的不耐烦,笑眯眯安慰:“放心,她很快就要自己离开了,估计再也不会来烦咱们了。”

其他人眼神狐疑的看向道维:“每回你用这种表情说话的时候,准干了什么缺德冒烟儿的坏事,这次应该也不例外吧?”

是的,没有例外。

金家大老爷金见风,也就是道维他们的大舅,好不容易挣脱他们家世代商贾的命运,一路费劲巴拉的考进京城,挣扎着在京城任了一个五品闲职。

自此金家二房在江南一带做生意也有了依靠,兄弟两互相扶持,金家的势力在他们手里翻了几番,自觉做到了光宗耀祖,一生无憾。

这天,原本在刑部当值的他,突然收到吏部文书,心里还纳闷儿呢,还没到年终考核,这时候接到吏部文书,对他这样游离在权利边缘的人物来讲,简直稀奇。

心里寻思着,面上还不敢表露,未曾耽搁,直接打开文书一瞧。

晴天霹雳啊!

文书上说,因为他两月前负责给归临城押送的一批粮草延误了整整十六天,导致军中怨声载道,严重影响军纪,遭到归临城那边几位将军的联名弹劾。

今早吏部通过决议,对他进行降职处理。

好好的正五品,一撸到底,成了个九品守城官儿!

不仅小心做人的金见风接受不了,就是他身边的同僚们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没记错的话,只是上次户部粮草司那边人手不够,借金兄过去帮忙清点粮草数量而已,金兄清点的也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还是需要前后经过至少三人的核对签字画押,才能通过的那种。

这跟延误粮草军需压根儿就搭不上关系,弹劾也应该弹他们户部,就是弹吏部和工部,至少也能生拉硬拽上点儿关系,跟咱刑部的有个毛的牵连啊?这都能硬弹劾?”

最不可思议的是,人家还弹劾成功了。

所以,这事儿明摆着有人在整他。

有和他关系不错的同僚就劝他:

“快想想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吧,瞧着对方可是硬茬子,找机会去给人服个软,认个错,别为了这些小事坏了前程,不值当!”

能得罪什么人?

金见风心事重重的思考了好几天,最后在有心人的指引下,顺着弹劾他之人这条线,一路追到归临城周大帅身边。

他不可能得罪周大帅那号人物,那种天上的神仙,他倒是想登月碰瓷得罪一下,也要给他这个机会啊!

于是顺着周大帅继续查,费尽千辛万苦,才在偶然的机会下,从自家夫人那里想起外甥女木雅兰去归临城省亲的消息。

两相结合,可算是号对脉了!

弄清楚了怎么回事,他就更来气了,你说你好好地去找你失散多年的弟弟,那你去找就是了,干嘛要把人给彻底惹毛了?

平时看着挺机灵一姑娘,去了人家的地盘,惹事之前不知道查查你弟人家是周大帅跟前的红人吗?别拿纨绔不当回事啊!

你惹了周大帅跟前的红人,哦,你是他亲姐,他是不能拿你怎样,就用我这无辜又可怜的舅舅出气?你们姐弟觉得你们办的这事他娘的合理吗?

合理吗?

啊?

气炸了的金见风只想拽着外甥女的耳朵咆哮:“我是不是什么时候狠狠得罪过你,让你记仇记到现在,争分夺秒的寻机会整我?

你知不知道我从一个无权无势的商贾之子,花费大半辈子时间走到今天这步,身上背负了家里父兄妻儿甚至全族的期望?

就这么简单被你给搞没了!

全都没了,好一个九品守城官儿!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没把我底裤给扒干净,给我留了一片遮羞布?”

但这些咆哮只能心里想想,他甚至都没法儿跟那个素未谋面的大外甥说一声冤枉。

他明白对方这般动手是何意思,也就知道那个狠心的大外甥对他们金家的态度,更清楚了大外甥给他留一片底裤是想叫他做什么。

虽气恼,但一切想明白后,反倒是十分欣赏大外甥果决干脆的手段,这要是处的好了,于他们金家,就是强有力的臂膀啊!

为了这个大外甥,舍弃掉脑子好像不太好的外甥女,本就不是什么艰难的抉择。

完全不知道千里之外有人已经被她气的要死,因为不想放弃县主背后的势力,不愿意轻易丢开道维这么一个能干帮手,而滞留归临城的木雅兰,这天收到了一封家书。

家书中措辞严厉,态度明确,毫不委婉的让她在收到信的第一时间,立刻,马上,不要有丝毫耽误的,滚回金平城金家。

木雅兰看完信觉得脸上被大舅隔空狠狠地扇了几个耳光,脑瓜子嗡嗡直响,叫她面红耳赤,没脸见人。

这回真的是羞愤所致。

长这么大,第一回 被家中男性长辈用如此不客气的态度对待,比她想象中最可怕的场景还要多了几分不堪。

即便是上辈子嫁入柳家,和她不对付的也一直是柳家各种女眷,男性中除了没用的丈夫柳南今外,对待她的态度一直都是疏离又客气的。

从未享受过这般待遇的她,好半晌才勉强镇定情绪,深吸口气,看向送信来的管家,挤出一抹笑:“这,家中究竟发生了何事?烦请您告知一二。”

管家站在她对面,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垂下眼,盯着地面,态度恭谨作揖道:“表小姐,老奴来之前,大老爷便猜到您会有此一问。

大老爷特意吩咐了,叫老奴将事情如实跟您说了,另外,他还有几句嘱托,希望您听完事情经过后,能按照他的嘱托办妥了。”

然后木雅兰就十分不可思议的听到了一个关于她认为还有希望能拿捏住的弟弟,做的那件决定千里之外大舅舅仕途的事情。

她觉得不可能,大舅舅是什么人?

那可是整个金家的骄傲,金家女眷在金平城能以商贾身份交好各路官家小姐,靠的就是京中大舅舅这条关系。

金家男儿在外经商,一年更比一年顺畅,生意一年比一年做大,也是因为他们利用大舅舅的关系,打通了很多渠道。

如今,大舅舅轰然倒下,整个金家不得全都乱套了吗?

她虽然对金家人无感,甚至有说不清的厌恶,可她一点儿都不想金家在这个时候倒下啊!

她还想借着金家这块儿踏板,将来嫁进闻家,与闻郎双宿双飞呢!要是金家倒了,她这些年踩着别人脑袋经营名声得罪的那些人,岂不是都有机会扑上来咬她一口?

那该有多狼狈?至始自终,她想叫闻郎看见的,都是一个温婉大气,端庄贤淑的模样,可不是狼狈不堪,被人痛打落水狗的凄惨样子!

甚至于,那种时候,闻郎那般如云间月的男子,还能看见在地上匍匐的她吗?

不!这不是她想要的!

是她低估了木雅归的能力,也低估了他的狠心程度!没想到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没有人性的畜生,即便对他唯一的舅家,也能下此狠手!

管家说大舅舅身上的遭遇,是木雅归那畜生逼迫她就范的手段,可在她看来,那是木雅归在耀武扬威,在回应她的挑衅而已。

可不管他怎么想的,她都得承认,这一局是木雅归赢了。不就是想让她当着他的面儿认输吗?

她认就是了!

终归半年后都要随着这座城成为一抔黄土之人,且看他高傲几日又何妨?先让大舅舅那边官复原职,未来,还不是要看她心情,决定逢年过节给不给他坟头烧纸!

这么一想,心里好受多了。在管家威严的目光逼迫和催促下,咬牙出了客栈,带人前往周家,给道维赔罪。

想让她赔罪,也要看看他受不受得起!不让她好过,那他木雅归也不要好过吧!

自重生那天起,她就在心里发过誓,这辈子谁也不要妄想骑在她头顶撒野,谁都不行!

她也一直在为此努力,这十年间但凡得罪过她的人,她都让他们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木雅归也不能例外!

于是在管家惊恐的目光中,进了周家所在的巷子,木雅兰停下脚步,不管地上的脏污和各种可能会磕伤膝盖的小石子,砰的一声跪下。

三步一叩头,嘴里高声叫嚷:“雅归,阿姐来给你赔罪了,你大人有大量,原谅阿姐一回吧!

雅归,你不喜欢娘为你定的亲事,直说便是,何必要将大舅舅牵涉其中,致使大舅舅丢了官职?

咱们是一家人啊,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的?阿姐错了,阿姐替娘给你赔罪,你原谅我们好吗?大舅舅是无辜的啊!

他老人家能有今天有多不容易,你又何必……千错万错都是阿姐的错,阿姐跪下给你磕头了,你原谅我们吧!”

巷子里火速围满了看热闹的人,道维一家也收到消息赶过来瞧她又在耍什么把戏。

这一瞧,其他人还没怎样,周母先气炸了,要不是老五他们拦着,早就冲上去撕烂这女人的嘴了。

实在太恶毒了。

道维也深刻的反思了一下自己,觉得他不该对木雅兰的没脑子程度抱有太大期望。

她真以为金家拿她没办法?还是以为他不敢对她动手,才会选这么迂回的方式?

这脑回路也太绝了吧!

现在就非常好奇,这女人上辈子是不是蠢死的!

道维视线对上早就手足无措目瞪口呆的管家,扯出一个冰冷的笑。

管家一个激灵,想起临行前老爷对他的叮嘱,环视一圈儿看热闹的人群,一咬牙,招呼身后几个同样傻眼的小厮。

大声朝人群道:“表小姐失心疯了!表小姐因为太过思念亡父,在给咱家姑爷上过坟后就精神失常了!这是又犯癔症了!

快,未免待会儿她暴起伤人,先把嘴给堵上免得咬到舌头,再来两个力气大的婆子捆住手脚,速速带回客栈,请大夫上门诊治,以免耽误病情!”

没给木雅兰反抗的机会,一行人火速将她嘴巴堵住,在木雅兰震惊的目光中,强行摁着人离开。

前后不过一盏茶时间。

见没热闹可看,周围人三三两两散开,远远地道维还能听见他们议论声。

“我就说那木家姑娘瞧着不太正常的样子,哪有人这个搞自个儿亲弟弟的,今儿这事要是坐实了,幺儿从今往后还怎么做人?

这得有多大仇,才能做出这种事?”

“我瞧着应该是在木武的坟上招惹了脏东西,回头去寺庙请个法师念念经就差不多了,就说她十多年不给亲爹上坟,一来就整那么大动静,木武在下头肯定要有点儿动静才行啊!”

老三无语的把胳膊搭道维肩上,一家人往家走,十分庆幸道:“幸好幺儿你脑子没随了你姐,要不然我做哥哥的要愁死喽!”

其他人同样露出后怕的表情。

道维的脑子是没问题,这点大家有目共睹,另一头被迫脑子有问题的木雅兰,万万没想到管家竟然这般大胆,直接让人绑了她,连夜出城,以防她再做出什么作死举动,路上说话的机会都不留给她!

第一次见识到宅斗以外的世界,三观受到冲击,人非常奔溃。

作者有话说:

我的宝们你们还在吗?作者又双叒叕进入单机模式了吗?

第75章 歹竹好笋

眼下周大帅同样感觉他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心腹爱将王致远面色严肃的跟他商议:“朝廷往年时常拖欠我们的军需, 好在经过多方努力下,军中将士还算能勉强度日。

但近半年来他们越来越过了,粮草拖延几个月已经成了惯例, 最近两次的粮草更是以次充好,以粗粮代替细粮, 缺斤短两也还罢了,好歹是能糊口的东西。

甚至出现了大量粮草中添加砂石的情况, 实际到手的粮草不足应有的三成!

再有下发到将士们手中的兵器,哪里是精铁打造的刀剑?简直是风一吹就碎的破烂玩意儿, 农夫农妇拿去砍瓜切菜人家还嫌碍事呢!

就此事我们已经数次给朝廷上折子,但事发至今过去已有数月, 朝廷针对此事不仅没有回应,押送来的粮草依然我行我素, 不见丝毫悔改之心。

态度比之以往更加恶劣不堪, 简直欺人太甚!

大帅,我们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得想想办法, 否则一旦起了战事, 我们的将士吃不饱穿不暖, 拿着一捏就碎的兵器上战场,就是专门送人头的啊!”

周大帅面色也很不好看, 将一封私信递给王致远。

起身在地上踱步, 神色晦暗:“原本我以为这事牵涉的是朝堂上的党争, 还有转圜余地。

谁知这竟然是陛下授意!谁敢相信,这竟然是陛下授意, 朝堂诸公才敢如此放浪行事!哈,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王致远看完信也被气的不轻, 他们这些苦守边关的人,在归临城这种气候环境恶劣的苦寒之地,为天子守国门,为百姓守家园,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出生入死。

别看近几年朝廷和草原那边儿实行的是讲和政策,大面儿上很安定,没有大规模战争发生,但各种小争小斗从未停止,每时每刻都在死人。

他们不计牺牲,不惧伤亡,日复一日影藏在所有人背后做了这么多,换来的就是君王觉得他们现在是白吃饭不干活儿,好吃好喝容易养大他们的胃口,要一再缩减他们本就不多的军需,让他们反思己身?

这他娘的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王致远有想骂人的冲动,可他气的哐哐直拍桌子,却不知该骂谁。

骂京城龙椅上年老昏聩的帝王?骂朝堂上那帮只知道拍帝王马屁的文武大臣?还是骂那些脑子里只有权力争斗的朝臣?

气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勉强镇定下来后,只觉得从心头袭上一阵阵无力。

让他有一瞬间,对这世道产生了心灰意冷的感觉。

周大帅心情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往前数二十年,他跟着他爹在战场上挣命的时候,他的妻子和最小的孩子留在京中做人质。

往年数十年,边境逐渐安宁,他带人在归临城镇守一方的时候,他们夫妻父子不仅不能团聚,甚至还搭进去兄长留在世上唯一的儿子。

为了表示对朝廷对陛下的臣服,他的那些孩子哪一个没有轮流进京做过人质?

说得好听,是回京述职,哪家的职一述就是两年,每次都要换他不同的孩子去述?

他在战场上个个骁勇善战的孩子们,在京中装傻子,装纨绔,装性格孤僻,装脾气暴戾,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将自个儿名声毁个干净,才能被平安放回归临城。

三儿子心高气傲不愿意装孙子,露出了马脚,叫陛下感到不安,所以他就断了一条胳膊,这辈子再也无法上战场拼搏,才被允许回归临城。

归临城的军需一再缩减,已经是天下兵马中军需最薄的一支,他心里清楚,一忍再忍,都是为了天下安定,为了朝堂安定,为了叫陛下心里安定。

可如今看来,他做的那些,并不能换来安定,换来的只有得寸进尺,只有给脸不要脸。

“继续这般下去,可是要引起军中哗变的啊!”

昏黄灯光打在周大帅脸上,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听闻王致远这般呢喃,把玩扳指的手停下,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觉得那孩子的主意如何?”

王致远一惊,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沉思片刻又自顾坐下,双眼睁的老大,盯着大帅方向紧张又兴奋道:“您决定了?”

周大帅点头,“去将那孩子找来,这事儿还得细细琢磨,其中少不得他出力。”

当道维再次出现在周大帅面前时,两人相对而坐,中间小桌上摆着几碟小菜,一壶清酒。

两人边喝酒边闲聊,即便是知道他们商讨什么大逆不道秘密的王致远将军,也被他们的轻松随意感染,有那么一刻,恍惚的以为。

他们现在谋划的不是让当今陛下“安心荣养”,让他们看中的三皇子坐上那个位置,以便对朝堂势力大洗牌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而是吃了没,定亲了没,将来准备生几个孩子这等闲磕牙的家常。

没有哪个皇帝会心甘情愿退位让贤,当今这位更是不可能,所以他们的计划,比让三皇子直接逼宫上位更有难度。

一个操作不好,牵连的可就不是几百人株连九族那么简单,大帅和这小子都是拿着一家老小亲朋好友同僚的人头在做赌注。

就听当初见第一面就怼的他牙痒痒的小子对大帅随意道:“陛下今年六十有九,确实到了该颐养天年的年纪,还让他老人家为后世子孙操劳,实属咱们做臣子的不忠。

虽然陛下不主动提,但咱们做臣子的,主动为君分忧,也是本分,时刻不敢忘怀。”

听听这话虚伪的,他要是陛下,听了也要让人立刻把他拉出去弄死的程度。

然后他家大帅花生米就酒,美滋滋的吸溜一口,微眯着眼问:“这事儿交给你全权处理,你待如何?”

就跟农家老汉拎着一捆新挖的大葱乐呵呵问隔壁邻居“分你两颗,要不要啊”一样轻松自在呢!

那胆大的小子吃了碟子里最后一口小葱拌豆腐,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眯着眼好一会儿,才笑眯眯的跟大帅说:“既然您已经决定了,那就由我去办吧。”

大帅闻言点点头,就算是同意了。

简单的就像是送出去了两颗大葱一样。

然后?

然后就没了。

具体的操作细节,只有那小子和大帅知晓,他能知道个大概,全靠大帅对他多年如一日的信任,要不然,他感觉这小子都不愿意带他玩儿。

朝堂上那些日日围在陛下身边打转的朝臣,都不敢生出这种就连想一想都要诛九族的念头,远在千里之外的归临城,道维和周大帅已经为了实现目标而努力起来。

说起来,他和周大帅之所以能一拍即合,全都要归功于他们相似的理念——

他们守的是天下,忠的是百姓。

效忠的不是哪一个皇帝,也不是哪一家王朝。

为了这点,周大帅能委屈自己,委屈妻子孩子,甚至委屈手底下带的士兵,就图一个百姓能有安居乐业的好日子过。

一旦有人做的事情让他感觉威胁到了他的这个目标,那他也能狠下心铲除威胁,即便这人是当下陛下!

所以一定意义上来说,道维和周大帅都属于世俗里那种天生长了反骨的人,也算是知己。

知己最知道怎么才能快速说动对方,怎么往对方心窝子准确插刀,所以道维才能在周大帅犹豫不决的时候,适时地出一把力,让他下定决心来做这件事。

当然这些要砍头的事情都是暗地里秘密进行,知道的人不多。

表面上来看,周父被大帅提拔到身边当差了,周家几个孩子也不知给大帅灌了什么迷魂汤,更得大帅看重了,周家幺儿更是日日往大帅军营里跑。

大帅那边新得几颗梨,一把枣儿,都要让人给周家幺儿送去。

那一家子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全家跟着在大帅面前得脸。

要不是周父的功绩实打实摆在那儿,之前的十年也待在致果校尉的位子上没动过,众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他们一家给淹没。

可不管背地里有多羡慕嫉妒恨,表面上周家几个孩子翻过年都成了香饽饽,谁家不想巴上他们,飞黄腾达呢?

就连老五那种拳头上能跑马的姑娘,也有好些媒婆上门抢着提亲,说的话那叫一个好听:“别地儿要姑娘家有大家闺秀的做派,小家碧玉的长相。

但咱归临城这地界儿,就稀罕五小姐这样的性子能力的姑娘,男人不在家的时候,能顶男人用,那才是真正旺家的福星呢!”

周母被说的心花怒放,恨不得跟媒人握着双手上演一出相见恨晚,让人家再多说点儿,她还没听够呢!

养了闺女十几年,第一回 听到这么密集的夸赞,周母心里那个美啊,真想找个人分享分享。

可惜一转头,家里就剩她和周父二人,其他孩子们又不见了踪影,她只能遗憾的跟周父嘀咕几句:“你说幺儿他们那上司是怎么想的?

还不准他们这两年成亲,一个个大小伙子大姑娘,到了年龄不让成亲,咋的,要存天理灭人欲啦?”

周父心说,这事儿你还真怨不到别人身上,制定这规则之人,不偏不倚,正正好是咱幺儿。

至于他咋想的,我这当爹的也不清楚呢。

不过眼下,他对大帅和幺儿他们的谋划猜到了一星半点儿,觉得幺儿他们不成亲也是好的,毕竟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杀头的活计,还是别让无辜之人牵扯进来的好。

一开始王致远将军心里其实是很忐忑的,他们这么干跟造反也没啥差别,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朝廷对归临城的打压几乎到了赤/裸/裸/摆在明面上毫不遮掩的程度。

军需是能拖就拖,不能拖的话,直接就一句话:“到处都很困难,朝廷每天要面对那么多大问题,能克服的话,你们自己先克服一下。

事情都有个先来后到,需要一件件处理,你们觉得你们的军需很重要,很着急,但北边儿发大水几十万百姓一夜之间流离失所,南边儿干旱,朝廷的主要粮仓歉收,桩桩件件,哪一个不比你们的军需重要?

都是朝廷命官,大帅应该能体谅百姓的不容易对吧?”

反正这话传开后,就没有不气愤的。

归临城上到周大帅,下到街头三岁小儿,都知道朝廷已经放弃他们归临城了。

“合着都是老百姓,北边儿发大水的是皇帝老爷亲儿子,要派人照应,南边儿干旱的是皇帝老爷亲外甥,要多多照看。就我们归临城将士是后娘养的,连口饱饭都吃不上了,还要被迫学会体谅朝廷?”

“仙人板板的,咋个体谅?空肚子体谅吗?我就不信朝堂上那些个高官儿,龙椅上的皇帝老爷,他们饿着肚子的时候还有闲工夫体谅别人!”

“呸!就他娘的站着说话不嫌腰疼,老子要是和戏文里那些贪官污吏一样,吃的脑满肠肥膘肥体壮,一口气娶三十个媳妇儿,老子也能整天乐呵呵的体谅街上吃不饱饭的乞丐生活不容易!”

“我家老三老四可都在军营当兵呢,上次休沐回家,饿的跟什么似的,一口气吃了我家六口人三天的口粮,八辈子没吃过饱饭一样,瞧的我心疼的呀!这哪里是去当兵的,跟难民营里出来的差不多!”

“要我说,这是朝廷有奸臣搞鬼,蒙蔽了皇帝老爷的耳朵呢,就该把那奸臣找出来砍头!”

“嗨,我倒是听我家娃他姨夫的舅老爷的三叔说呀,现如今金銮殿上的那位,今年可是这个岁数喽!”

“咱们普通老百姓可活不到这个岁数,即便谁家有活到这种年岁的老爷子,谁还敢让这样的老祖宗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操心啊?

不都的小心翼翼供着,哄他老人家开心,希望老祖宗能多活几年,让晚辈多孝顺几年嘛!

可咱们的皇帝老爷呢?一天天的为了全天下的事儿操心费神,连觉都睡不安稳,你说这时日一长,他老人家还能记得清楚那一整个京城谁是谁?谁管啥不?

反正依着我家老祖宗那脾气性子,早糊涂喽!”

好大的胆子,竟敢随意揣测陛下已经糊涂!

这种话放在京城天子脚下,被人抓住了可是要坐牢的程度,但在现如今的归临城,却成了主流言论,即便没人傻到大喇喇上街上说去。

可私底下挤眉弄眼间,这个意思就传达出去了。

不用说都知道这里面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否则朝廷对归临城的回复虽算不上机密,但也不至于传的满城皆知,还以那么快的速度,几乎是一夜之间,大街小巷就无人不知的程度。

军中表面做做样子,让人查了几天,随便在街上抓了几个高谈阔论说话实在没遮没拦的,让人在城门口罚站两个时辰以作惩罚。

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再没有了后续,群众就摸清楚了上面的态度,说起来更加肆无忌惮。

整个归临城,谁家还没几个在军营当兵的亲戚朋友?

若说事不关己还能高高挂起,可这回的事情性质太恶劣了,朝廷要饿死他们的儿子,丈夫,侄子,父亲,那是活生生的人,是他们的亲人啊!

这谁还能淡定?

前两年还能指望军营里当兵的发军饷补贴家用呢,这一年多来,多余的军饷就别指望了,只要能在里面混饱自个儿肚子,不给家里添负担就谢天谢地了。

现在倒好,直接在军营快饿死了,要靠家里补贴才能活命?

关系到切身利益,谁能忍?

一时间群情激奋,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很快上下团结一心,集体想办法要度过眼下的难关。

如此一来,官员统一调度起来难度大大减低。

“有了共同的假想敌,算是转移了内部矛盾,一致对外,队伍好带了很多!还是那小子鬼主意多!”

王致远将军和周父领到了同一件任务,统筹整个归临城的粮草,主动按照朝廷的指示“想办法克服困难”。

原本地狱模式的副本,在道维一通行云流水般丝滑的操作下,马上成了日常小任务,除了忙碌和谨慎,几乎没有难度。

王将军忍不住跟周父感慨一句,“也不知你家幺儿是随了谁,这鬼主意几乎不用想就往出蹦跶。

木家那丫头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不是个机灵的。木武咱们都认识,挺憨厚一人,除了在他老婆的事儿上犯轴,几乎算得上老实。

木武媳妇儿更别提了,凉薄矫情又自私,你说幺儿到底随了谁?”

周父倒是想舔着脸说幺儿肯定是随了他这当爹的,可想到幺儿如今正在办的事,他也心虚张不开这个嘴。

于是哼哧哼哧道:“少把我幺儿放那一家子跟前比!人家三口才是一家人,我幺儿不过一个外人!

幸好老天爷长眼,没让我幺儿随了那一家子,真是谢天谢地!”

说起这事王致远也是惆怅,“过去这么些年,人死灯灭,有再多的不好也能逐渐淡忘,想起来的便都是他的优点。

认真说起来,木武当年也是个糊涂人,在女色上看不开,把那媳妇儿当宝贝供起来,在他老婆面前,老人孩子都靠后。

要不是老天保佑,就凭他那娇滴滴惹人烦的媳妇儿,木家早被折腾的断了后了。

他家大姑娘的性子糊涂模样与他一般无二,凉薄更是随了她娘,从这方面来讲,说他们三才是一家人也没错。

倒是幺儿,歹竹出好笋!”

这话周父深为赞同,打从见了木雅兰后,周父周母每每想起就十分庆幸,恨不得上庙里给老天爷烧个香谢谢他老人家,没让幺儿随了他爹娘。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化个缘吧

很多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 在道维有意引导下,周大帅提早发现了朝廷的态度,并做出了相应反抗。

这位有了防范, 剩下的就不用别人跟着瞎担心,至少不会再发生被朝廷给活生生饿死的惨剧。

于是这日道维来给他送一筐螃蟹时, 顺嘴提了一句:

“马上就冰雪消融了,该是草原那边儿过冬后出来打猎的日子, 不若这次咱们不等他们上门,我先带人去清扫一下?”

周大帅没咋迟疑就答应了:“算算日子, 眼下正是京城那边为陛下庆贺寿诞之时,草原应该早早地派了使臣去道贺。

咱们这时候过去清扫, 朝廷要是来问责,也刚好让他们瞧瞧, 咱们是如何体谅朝廷难处, 自力更生主动解决困难的。”

虽然已经有了决断并做出了选择,周大帅对朝廷,对皇帝的失望依旧溢于言表, 无法释怀的样子, 时时刻刻把“朝廷对不住归临城在先”掉在嘴上。

简直成了万金油的借口, 凡是做点儿过火的,让朝廷不痛快的举动, 他就拿这个理由出来顶缸。

随时随地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 让人说不出丝毫指摘的话。

道维心说这也是个老狐狸, 发现这借口的好用后,连多余的理由都懒得想, 翻来覆去中心思想就一个——

遇到事不要慌, 先往朝廷和陛下身上推!

道维美滋滋的咽下一口螃蟹肉, 笑眯眯点头:“您说的是,这一年来,朝廷几乎没有给咱归临城任何军需物资,将士们已经快活不下去了。

仅靠归临城这点儿人手是无法满足十万大军的日常开支的,所以咱们应该照着陛下的旨意,主动出城去想办法填饱肚子。

这想着想着,想到了草原部落,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周大帅点了点道维鼻尖,笑着摇头:“记得对所有人都是这个说法才好。”

这是自然,这次带兵进入草原部落,但凡交战途中,敌人称呼他们为“闪电军”“铁面阎罗”,他们都是不应的。

定要追着人打的落花流水,然后将他们的物资抢个一干二净,恨不得只给对方留一条兜裆裤的程度,然后用非常痛苦的表情告诉还活着但精神遭受了巨大打击的敌人们:

“睁大你们的狗眼瞧清楚了!老子可不是什么闪电军,老子是出来化缘的!

化缘懂不懂?啧啧真麻烦,说的更直白点儿,老子是出来要饭的!因为我们那边儿的皇帝陛下不给我们吃饱饭,弟兄们都快要饿死了,老子只能带人跟你们要饭来了,这下听懂了吗?”

听是听了,但更懵逼了,一点儿没懂。

尼玛的铁面阎罗军这种精兵悍将,一个顶十个,打起来不要命一样,谁见了都要腿软的存在,哪个皇帝不是好吃好喝给养着,指望他们关键时候发挥巨大作用呢?

就是你不想养了,那直接想办法全都给弄死,不给自个儿留后患才对吧?

把人往死了饿,是什么骚操作?

脑子没问题吧?

他们非常不想相信这群阎罗的话,但他们表情真挚,语气诚恳,加上一改往日狠绝的,见面全部灭口的作风,上来就摁着他们一通抢劫。

犹如蝗虫过境,除了命,什么都不给他们留下的作风,真跟饿了八辈子,没见过白面馒头的乡下土包子一样,叫他们想不相信都不行了。

于是草原个部落很快就传开了——那支号称闪电军的铁面阎罗,快被他们的皇帝陛下给饿死了,现在瞧着已经饿疯了,恨不得连他们大草原上的草皮都扒下一层带回去熬汤喝。

在草原上抢红眼了,连过冬的兔子都不放过。

现在,在草原上,凡是与这只军队相遇的活物,只有人,才能从他们口中幸免于难。

虽然很离谱,很不可思议,很扯淡,但这是真的。

遥想去年,各大部落哪个没有在闪电军手里吃过亏?哪家没有被闪电军团灭的光辉战绩?

谁能想到还有今天?

他们真是又激动又感慨又愤怒又无奈,心情可谓是复杂到了极致。

真想亲眼瞧瞧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

察觉他们竟然不知不觉产生了这么可怕的念头,恨不得给自己来两大耳瓜子,让自个儿清醒一下。然后就是心里日日给传闻中的大好人——永景帝祈福,希望他长命百岁,继续作妖,继续脑子不正常,把闪电军给耗死为止。

甚至还有人产生了更加大胆的想法——既然中原皇帝抛弃了闪电军,为何我们不能用更好的待遇招揽过来为我们所用呢?

道维他们不知道已经有人惦记上他们了,还想给他们日日喝酒吃肉。

一边儿继续带人搜刮草原上的所有能塞进嘴里的东西,一边儿日常练兵,把打秋风三个字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

完全实现了在行军途中自给自足,并且有能力为周大帅的后方做补给,忙忙碌碌的一刻不得清闲。

一些人甚至在其中发掘出了奇怪的乐趣,就连老大都私下里偷偷跟道维感慨:

“不劳而获的感觉真他娘的爽啊,怪不得那么多劫匪宁可冒着被朝廷砍头的风险,也要梗着脖子拦路抢劫!真是会让人上瘾的体验!我喜欢化缘!”

道维:“喜欢那就多练练手,提高咱们化缘的效率,想必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咱们都要处于这种境遇中,倒也不急着现在就调整心理状态!”

一听他们正在处于,并将长期处于化缘者身份,一群狼一样的少年们激动的嗷嗷叫,惊的营地周围十里黄鼠狼连夜搬家。

让道维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不小心发掘出了这群人什么奇奇怪怪的兴奋点。

群情激动的少年郎们在草原上化缘,一化就是三个月时间,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才,寸草不留。

小一些的部落甚至扛不住他们的一化,等他们大包小包带着“斋饭”离开后,留在原地的牧民们家里可能连一根吃饭的筷子都找不出来。

欲哭无泪。

他娘的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来的干脆!大半辈子积攒的家底儿,就被这短短一盏茶时间给化没了,他们的心都在滴血啊!

长生天怎么没让中原的皇帝直接饿死他们呢!

长生天暂时听不到他们的心声,于是他们只能想办法自救。

很快,道维他们就发现他们越来越熟练的化缘技巧似乎用不上了。

“只有个破毡房,外头瞧着还挺阔气,兄弟们进去后,好家伙,里面除了一张餐几,一张牛皮褥子,两双臭鞋外,连个喝水的茶盏都没有!”

“就是,咱们已经连着好几天白化缘了!化来的都是啥破烂儿哦!”

道维只需想一想就明白其中关窍,提醒老五:“咱们是按照顺序一路化缘化过去的,哪个部落最富有,哪个部落比较穷,哪个部落能化多少,都心里有数。

现在,在咱们没化过的地方,出现了跟情报不符的情况,要么是咱们的情报出了问题,要么是他们提前做了准备,把家底儿都藏起来了。

你自己判断吧。”

这还有啥好判断的?不就是藏起来了吗?咱们有的是人,有的是时间,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全部给它找出来!

现在他们归临城多穷啊!穷的家家户户嘞着裤腰带过日子,既然邻居这么富有,那就借点儿,哦,不,化点儿呗,哪有看着邻居吃香的喝辣的,把他们自个儿给饿死的道理?

于是藏在牛粪里的,藏在羊群中的,藏在茅厕里的,藏在地下的,全都被他们给扒拉出来,客客气气的给主人家行了礼,化了人家的斋饭,潇潇洒洒开开心心离开。

留下一群辛辛苦苦大半月,自以为能逃过一劫,没成想连牛粪都没保住,对风流泪之人。

娘的,中原皇帝到底释放了怎样一群邪神出来为祸世间啊?长生天你快睁眼瞧瞧吧,他们都快要被欺负死了!

至于道维他们为什么连牛粪都不放过?

还不是因为大家伙儿醉心于化缘事业,连顺便捡些干柴夜里烧火的空都没有,化缘途中刚好瞧见他们有晒干的牛粪,就顺手化了些罢了。

中原和草原,两边儿是世仇,双方见面恨不得你死我活,提刀就砍的程度,如今他们只化缘,不杀生,已经非常佛了。

老三在饭后还跟道维嚷嚷呢:“我感觉咱们化缘化的,好像真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一样,我最近一次杀生,还是昨天中午宰了一只野兔子!

他娘的,幺儿,哥哥跟你说,这人啊都是贱蹄子,以前打打杀杀的时候,觉得现在这种化缘贼他娘的舒服,可才化了几个月啊,我又觉得浑身长虱子,想大干一场,活动活动筋骨!”

老三这话绝对代表了现场大多数人的心声。

因为他们这种只进不出的行为确实挺没意思。道维咽下一口烤兔腿肉,咂了一口小酒,笑眯眯的问老三:

“三哥,如果咱们不是把抢劫来的东西送回归临城,而是交给你们自个儿花用,你还这么想吗?”

老三白眼儿翻得直接出来了:“你现在就是把东西全都交给我,咱们在这鬼地方,我也没处花用啊!”

道维不依不饶:“要是放你回归临城,让你有地方花用呢?”

老三诚实的很,当即拍着胸口道:

“那我想要买的可多着呢,现在化的这点儿可不够,咱们弟兄们肯定还需要再辛苦辛苦,多跑几个部落,多化点儿回来!”

周围人听见这边儿动静的恨不得直接上去捂住老三的嘴!

这人哪里都好,就是长了一张在军师面前毫无遮拦的嘴!

娘的,看见军师笑了吗?完了完了,每回军师这么笑准没好事儿!已经提前为自己默哀一刻钟,希望待会儿别被军师整的太惨!

听见没,听见没?方才军师说了啥?

“很快就能活动筋骨了,放心吧!”

这叫他们怎么放心?每回军师用这种调调说话的时候,他们不仅不能放心,还一准儿能享受到军师用他们绝对想不到的办法折腾他们的优厚待遇。

可事实上,这回不是道维折腾他们,而是他们主动选择可能搭上性命,也要折腾这一趟——

前方探子来报,两日前草原各大部落在首领塔格里的率领下,整合了四十万大军,一路浩浩荡荡往归临城开拔。

这是草原上近十年来,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的集结人手,光明正大,大动干戈的和中原选择开战。

还是在两国盟约依在,草原几个月前还派人去给皇帝陛下贺寿的前提下。

当他们的人送出消息时,四十万大军已经开拔,不日将抵达归临城城下。

气氛一时焦灼起来,老大个憨憨还纳闷的问道维:“是不是咱们化缘化的太过了,他们才忍不住想反抗的?”

这话问的原本紧张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众人深深的无语。

这尼玛的也太看得起他们这一千人小队了!

四十万大军,还是大大小小几十个部落的联盟军,想要把这些人整合起来为己所用,依照如今草原上混乱,各自为战的情况,没有一个聪明干练之人,提前好几年的布局谋划,都不可能有今天的场面。

人家明显是奔着他们中原腹地去的,是奔着中原的富饶和土地去的,为了他们这一千人集结四十万大军开战?也就周和战这种不长脑子的憨憨能说的出口。

道维连他原本想说什么都忘了,好半天只能看着老大憨憨的脸,认真道:“不愧是咱们照西军的第一人肉推土机!”

武力担当,没有脑子是正常的,毕竟老天很公平,武力嘛,用脑子换的!

这话深得众人心。

在夸奖完老大后,道维就毫不迟疑的说出他的决定:“咱们这一千人,在四十万的军队跟前,还不够给人送菜的。想在正面战场做点儿什么就别指望了。

情报里说,此次领军的是塔格里首领的大儿子,一起随军出征的还有其余两位皇子。

而塔格里本人则坐镇后方,保证军队各方的调集,各部落之间联盟的稳定,是整个联盟军的核心人物。

只要这个人没了,联盟军瞬间原地解散,四分五裂。”

道维视线从眼前众人脸上扫过:“怎么样?敢不敢跟我干这一票?”

老大气势汹汹道:“咱照西军要化就化最野的缘!有何不敢?干他娘的!”

其他人纷纷附和。

“一想起最近被草原人当成穷要饭的躲,我心里就一肚子气!化缘咋的他了?我们也是光明正大昂首挺胸出来化缘的,也是有尊严的,可不允许他们这般侮辱!”

“对对,咱们这回一定要化个大的,让所有人知道咱们不是穷要饭的,是正儿八经出来认真化缘的!”

这熟悉的调调,这不要脸的说话方式,道维倍感熟悉。

打从大帅把“主动为朝廷分忧解难”挂在嘴上以后,整个军中就充满了这种阴阳怪气的调调,时间久了,这些家伙的脸皮堪比归临城城墙。

一个个说这种话脸不红气不喘,真是叫道维,当场拍手叫好啊!

真不愧是他周道维带出来的兵,这不要脸的劲儿,像他!

连夜制定了前行路线,和心腹商议完善计划,化缘来的现成衣服首饰鞋穿戴整齐,面具就地掩埋,绑一个草原人特有的发型——

一个小型的,听说塔格里首领组织人手进攻中原,想要出一份力,举全部落之力,置办了五百匹骡马,五百骑兵,五百步兵,特意前去相助的不知名部落就出现了。

这里非常高傲的用“相助”,而不是“投靠”之类,也是有原因的。

这个部落不是道维他们随便瞎编的,仔细打听的话,靠近天山脚下,确实有这么个小部落,听说在百年前也是个大部落来着,部落诸人还自诩是什么神的使者。

这个部落为了维持血统的纯净性,坚决不与外族通婚,还说族里有什么可以通灵的宝物,能让人和神达成灵魂上的交流。可不就是遭人惦记了嘛!

一来二去的,亲近通婚自我毁灭加上外部力量打击,这个部落逐渐没落下去,在草原上几乎没甚存在感。

但只要他们跳出来,还真有不少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就是吧,没咋打过交道,不熟!

属于他们虽不在江湖,但江湖上一直有他们的传说那波人。

这族人生性高傲,即便穷的当裤子了,还是改不了用下巴看人的习惯。

于是道维他们一行人,一路浩浩荡荡顶着一身的穷酸气,鼻孔朝天过五关斩六将,让人讨厌的牙痒痒,到了塔格里首领的地盘儿,还真没人怀疑过他们身份的真实性。

实在是,这么奇葩的部落,整个草原也就这一支,再也找不到这么欠揍的了。

道维以部落“少祭司”的身份,顶着一身神圣光辉,求见塔格里首领时,还十分“不谙世事”的跟人家传话的将军说:

“神降下旨意,草原将面临百年来最大的浩劫,罪魁祸首就在这个部落内,我需要面见你们的首领,要求他当着众人的面,处死这个邪灵,以祈求神灵的原谅好庇佑。”

传话之人:“……”

果然如传说中一样,全都是神神叨叨的傻子!

第77章 神的男人

一开始塔格里部落众人对道维他们的身份是存疑的。

毕竟在如此敏感时期, 突然冒出来这么一群人,大喇喇说要帮他们除奸邪,还说要帮他们和中原人进行战斗, 啥多余的要求都没有,宛如神父降世, 无私敞开怀抱拯救世人,咋听咋可疑。

而且那群人, 尤其是道维这个少祭司,在大家眼里神神叨叨的, 说话还直接,很能气死人。才来了部落三天, 让不少人瞧见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没了胃口。

但很快道维就让他们彻底打消了怀疑的种子,并且打从心底觉得这个部落有点儿东西!

因为少祭司道维当着首领的面儿拿出了神火弹, 侍女老五一言不发, 在所有人不明所以的表情中,接过黑漆漆的神火弹,当场点燃, 然后使出九牛二虎之力, 将其扔出塔格里首领的大帐。

轰的一声巨响, 大地为之震颤,塔格里首领大帐内外瞬间挤满了前来护驾之人。

神火弹声音洪亮, 点燃一颗犹如大白天打雷, 即便没有任何杀伤力, 这种东西运用到战场上,也能在第一时间惊马, 扰乱骑兵注意力。

况且, 部落众人看着首领大帐外那个能埋几十人的大坑, 心有余悸,谁都不会怀疑这玩意儿的威力。

他们看向道维的眼神瞬间变了。

顶着神圣光辉,面无表情的少祭司道维,对他们的眼神变化毫不在意,又一次直言不讳:

“这是神灵对我们部落百年来潜心侍神的馈赠,以前是我们部落的福音,以后也将是整个草原的福音。

让我们部落的勇士们带着神火弹去战场上帮助草原的战士们尽快结束战争吧!等战争结束,我要当着整个草原人的面,亲手处决了那个邪灵,以慰神灵。

希望你们不要耽误我太长时间,毕竟我的人,包括我的灵魂,都属于神,我不能让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占用太长时间,这是对神的不敬!”

众人:虽然还是很气人,还是很欠揍的语气,但突然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是怎么回事?

塔格里首领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眼神像鹰一样锐利,审视这个八方不动的少祭司。

这三天时间里,他已经让人紧急去天山脚下打探这个部落的消息了,原本是不着急的,不管他们是人是鬼,有何目的,他都有充足的时间和耐心去等待他们路出马脚。

但见到威力如此巨大的神火弹,他也开始动摇了。

不是他没定力,实乃对方给的太多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小部落究竟是如何制作出神火弹的,但这种杀伤力的弹药用在战场上,或许他们原本计划五年内结束的战争,可以缩减到三年。

可这东西不能完全掌握在这些神神叨叨的人手里,这对他这样的联盟首领,无异于一种巨大的威胁。

不过不急,中原人有句古话说的好,饭要一口一口吃,眼下还是先探清楚这位少祭司的底才好。

于是他开口道:“非常感谢少祭司的慷慨,烦请您向神转达草原儿郎对他的谢意。您的提议非常好,请允许我让人带领你们部落的勇士前往战场,您看这样可行?”

顶了天不过一千人,还都是些轻易不开口,开口就神神叨叨的家伙,送去战场,被四十万大军包围其中,不管有什么小动作,都能给查的一清二楚。

当然最关键的,是让人小心盯着,以最快的时间弄清楚神火弹的配方。

不管这些人有什么目的,不可否认他们手里的神火弹是好东西,好东西就该草原人一同分享嘛!

就让他塔格里替其他部落的兄弟们先探探底,相信神爱世人,会理解他的,塔格里首领心想。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道维听明白这位话里的未尽之意,心说他们照西军在草原上专业化缘大半年,这是遇到想空手从他们手里化走缘的了!

想想还真是有点儿兴奋的想搓手手呢!

真当神火弹是大白菜,谁都能造出来?受原料和工艺限制,有如此威力的,他们也不过弄出五枚罢了,其中一枚被老大拿去玩儿,差点儿把自个儿给炸没了。

刚才装逼用了一枚,剩下的不过三枚。

这三枚中,两枚交给二哥保管,一枚道维留着自用,安排的明明白白,哪儿还有其他人什么事?

其他照西军手里的神火弹,和他手里的这几枚可不一样,使用方法受限,需要提前挖个坑埋下去才行。

用老大的话说,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也就扔出去听个响,要论杀伤力,那是真没有,只有样子能糊弄糊弄人。

可碍于道维精湛的演技,愣是没人怀疑老二他们手里的神火弹其实都是纸老虎。

让老大他们带人和塔格里部落的勇士们一同奔赴战场,道维和五姐并几个随身侍卫留在塔格里部落做客。

顺带祈祈福,感应感应天地灵气,和神灵互相沟通,以便请神灵做出更具体的指引,助他早日在部落中找出那个身负邪灵之人。

现在众人瞧见这位少祭司在部落里神神叨叨的行为,包容度高了许多,谁让他们能拿出真家伙呢!

他们可以不信这位少祭司侍奉的神,但无法忽视少祭司拿出来的神火弹。

虽然还是有少部分人认为他们出现的时机非常可疑,却也不再把他们往“中原人的密探”这种离奇的身份上猜测。

毕竟,中原人要是有神火弹这种好东西,自己留着用不香吗?

千方百计的送到他们草原人手里,还帮助他们草原勇士炸中原城池,这不是脑子有坑,就是中原人里潜藏了连他们草原人自己都不知道的神队友!

道维和五姐等人在塔格里部落过上了被人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好日子,待遇和塔格里首领的大皇子不相上下,除了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没有自由外,可谓是舒心到了极致。

五姐忍不住就找机会小声跟道维叨叨:“幺儿,咱们这回化缘化到这种程度,我觉得回去我能吹一辈子!”

确实,一开始这里还有人脑洞大开的把他们往近半年在草原上疯狂化缘的照西军身上猜,打从道维拿出神火弹后,这种言论就随风消散了。

现在他们自动脑补了照西军突然在草原上神秘失踪的理由——定是听说了我们草原大军围攻归临城的消息,回去驰援了!

根本不用道维他们费脑子瞎编。

和五姐说话间隙,道维找了一处小水洼,围着水洼又跳又唱,一套谁都看不懂又好像谁都明白他的企图的动作下来,盘腿而坐,闭目和他的神灵进行沟通。

这种情况大家近日见得多了,也就知道这位少祭司此时千万惹不得,除了他身边的那位使女,谁都不要上去打扰他和他的神灵进行沟通,否则,会发生很多他们一点儿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比如突然不会说话,突然歪嘴斜眼流口水,突然瘸腿,还有人突然悲痛大哭,一哭就是两天两夜,啥招儿都用上了,就是停不下来,整个人哭虚脱了却无法晕过去。

直到这位少祭司亲口说出“神原谅你的冒犯”后,才终于停下来,两眼一翻昏睡过去。

要不怎么说,这位真有点儿东西呢!

即便是在他身边近身伺候,兼职监视之人,也不敢轻易触他的霉头,越是接触,越是觉得他深不可测。

于是“正在沟通神灵”的少祭司终于有了和五姐单独说话的机会:“大哥那边怎样了?”

老五一身火红使女装扮,和少祭司同款面无表情,闻言嘴皮子几乎没动,小声又快速的回答:

“一切依计划进行,大哥他们抵达归临城后,会尽快想办法与城内联系,争取来个里应外合。”

道维睁开眼,顺手又做了个奇奇怪怪,旁人却也能理解其意的动作,完成了今天一整天的沟通仪式。

这才继续询问:“这边的布置如何了?”

老五在道维做个那个奇怪动作的同时,跟在他身后两步远,同样虔诚的摆出了相同姿势,完成今天的打卡任务。

心里直翻白眼儿,幺儿你是不是忘了咱们是假神使?咱们是冒充的啊!搞点儿简单的不好吗?非要弄这么专业,我现在非常担心,这回化缘行动还没结束,我就能抢塔格里身边那个占卜师的位置了!

面上不动声色的回答他:“一切顺利,没问题的话,估计再有半月时间便可收网。”

道维面上不显,心里同样长出了口气,觉得这种装神弄鬼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一两天还能装一装,时间长了真他娘的受罪。

有些缘,化起来真是要付出惨重代价!

同时付出惨重代价的还有草原联盟的四十万大军,原本以为凭借他们兵强马壮,小小一个归临城,只驻扎十万兵马,推倒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然而万里长征,卡在了第一步。

卖出去的一只脚就被人狠狠地砍了一刀,疼的他们差点儿在地上打滚儿。

眼下已经是围攻归临城的第四十二天,他们这边士气低迷。而原本按照探子传来的消息,早就应该弹尽粮绝的归临城,至今还在负隅顽抗。

且瞧着士气大振,丝毫没有萎靡的现象。

这叫前来督军的几位皇子很焦灼。

同时焦灼的还有归临城内的一众将士们,此时刚休战从城墙上下来,正在大帅帐中议事。一个个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不复往日光鲜。

神情激愤,目眦欲裂,有人忍不住当下破口大骂:

“无耻!简直无耻!归临城都快失守了,朝堂上那帮老东西还以为咱们送上去的求援信,八百里战报,只是用来威胁他们要军需的手段?

他娘的一个个脑子都进屎了吗?朝臣脑子进屎了,陛下脑子也进屎啦?整个朝堂上就没一个正常人?八百里加急的战报,都不能让他们动一动他们那装了屎的脑子,想一想事情的严重性?”

确实不能。

打从草原的四十万大军兵临城下那天起,归临城就不断给朝廷发战报,发求援信。

然而朝堂诸公几个月前才隆重的送走草原上派去给陛下贺寿的使团。

当时双方气氛融洽,两国还互相续了新的盟约,约定互为友好之国,共结联盟,互帮互助,多么让人感动的互邻友好关系啊!

反观另一方归临城,这一年内和朝廷发生了大大小小多少次矛盾?不服管教,目无王法,不敬陛下,一副老子不爽了随时都要造反的架势。

两相对比,他们该相信谁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面对归临城发来的一封又一封八百里加急战报,他们不仅不能理解,还十分生气的回了信:

“蓄意挑拨两国关系,尔等存的是何居心?舔为我景国子民,食君俸禄,忠君之事的道理都不明白,着实愧对尔等身上所着官服,愧对朝堂上信任尔等的陛下与诸公!

另,听闻归临城过去一年间,实现了自给自足,而今又逢江南干旱,便将准备给归临城的军需物资暂时转移去江南救灾,也算是尔等替陛下分忧解难了。

希望尔等反省己身,早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莫要继续糊涂下去,招致陛下不快!”

在归临城苦苦坚守,缺衣少粮,连兵器都缺,等着朝廷救援,等的望眼欲穿之时,他们没等到一兵一卒,没等到一粒粮食一根大葱。

等来的只有鼻孔朝天的使者送来的申斥信。

他们都不敢相信这么离谱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眼前,这哪里是他们永远坚实的后背?哪里是他们用命守护的陛下?

这分明是吃人不吐骨头,杀人不见血,敲骨吸髓的刽子手啊!城外杀声震天,每日的战亡人数不断上升,死的人是他们的亲人朋友,是他们过命的兄弟战友!

他们的牺牲,在朝廷看来,就这么可笑,一文不值吗?

当场就有人暴起,将送申斥信之人一刀砍成两截儿。

这般等同于造反的行为,放在往常肯定有人反对,有人阻拦,可这会儿大家只是冷漠的瞧着,恨自己手慢,没有亲手结果了对方了事。

面对如此前后夹击的境况,大帐内气氛一时十分低迷,王致远主动开口询问:

“大帅,对面的人数是咱们的四倍不止,且他们兵强马壮,有备而来,武器精良,咱们与对方硬碰硬的结果是什么可想而知。

咱们在没有拉着对方全部陪葬的把握下,不能选择跟他们硬碰硬,他们没有顾忌,可咱们要护着身后一城的百姓!若是咱们全部阵亡,遭殃的只有身后百姓。

城内的物资经不起这般消耗,所以,咱们是不是该组织城内百姓,共同上城墙抗敌了?”

众人沉默。

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想把无辜百姓牵扯进战争之中,并不是说他们有多仁慈,有多悲天悯人。

实在是,普通百姓没有经过战场特殊环境的熏陶,不管是体能还是心理素质都远远不行,上了战场,面对极致的生死刺激,他们带给大家的可能不是帮助,而是拖后腿。

谁都没办法保证,一个好端端的人受了刺激,会做出什么不可控之事。万一他发疯,朝着自己人捅刀子,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说,普通人上战场,一般都是炮灰的命。

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所有人将目光投向周大帅,请他来做这个决定,不管他如何决定,他们都将像以往一般,誓死追随!

然而周大帅在沉思过后,对他们说:“还不到时候,再等等。”

等什么?要等到什么时候?

虽然不解,但他们从不质疑大帅的决定,一个个被大帅打发去休息,保持体力。

等人都走了,留下王致远和周父,此时面对周大帅,王致远便没有了顾忌,直言道:“照西军已经与我们失联了整整二十八天!

在草原大军到来后,我们双方的联系越来越少,直至二十八天前,咱们彻底没了对方的消息,大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对照西军的战力,王将军心里有数。那支灵活多变又能打的军队,是最后的希望,万一归临城城破,还得靠那些人带这里的重要人员撤离。

这时候与对方失联,着实不是什么好消息。

周父心里也着急,但他和大帅之间没有这般熟稔,说话也多了几分顾忌,见王将军问了出来,只能眼巴巴盯着大帅瞧,希望他能给他一个说法。

谁知周大帅他根本就没任何说法,因为他同样也整整二十八天没有收到照西军的消息了。

他唯一比这两人知道更多的一点,便是最后一个消息中,道维特意用暗号给他留了一个简讯。

不得不说,那小子有他年轻时的冲劲儿!够狠,够大胆!希望别让他失望。

眼下面对这两人,他真的无可奉告。

见周父嘴角急的起了一圈儿燎泡,张嘴还想问他什么,他只能抢先转移话题:

“弟妹和贱内在家中一切都好,你有一个月没回家了吧?有时间上府里去瞧瞧吧,她很担心你们。”

此时城内人心惶惶,家家紧闭门户,大街上空荡荡的能跑马,别人家最起码老弱妇孺的关起门躲在家里有个伴儿,能互相说说话壮个胆,周家则不同,家中几个孩子全都跑没影儿了,周父忙起来一个月不回家都是常事。

留周母一人在家战战兢兢谁都不放心,周大帅主动提议,让周母搬到他府上去,和他家女眷住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这也是看在道维的面儿上才有的待遇。

周大帅一身铠甲沾染上已经凝固的深深浅浅血痕,手里那把陪伴了他几十年的长刀杵在地上,瞧着远处通红的半拉天空,眼神深邃,面容平静。

心底恨不得杀进京城,打上太和殿,弄死皇帝的狂风巨浪,只能从他一双锐利的能透穿人身体的眼睛泄露分毫。

他在想什么无人可知,只知道他站在那里,从日暮到深夜,直到外间打更人的梆子响了三声,时间到了午夜,外间传来王致远惊喜的呼声。

“大帅,大帅!照西军有消息了!”

这才缓缓收回视线,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转身回帐,心底悄悄松了口气,高声道:“快拿过来我瞧瞧!”

整个营地因为这个消息的到来动了起来,一个个命令从大帐中传出,一个个人影急匆匆来,匆忙忙走,一切进行的忙而不乱。

气氛低迷了许多天的归临城,悄然中多了几分名为希望的生机,谁都没想到事情的转机,竟然是来自遥远的草原塔格里部落。

就连唯二被允许知情的周父,看见把自个儿弄成一娇滴滴大姑娘的四儿子出现在跟前,听了他带来的消息,也被吓了一大跳。

具体是被四儿子毫无违和感的女装造型给吓的,还是被他带来的消息给吓的就不得而知了。

心里只恍恍惚惚觉得,他真是了不得,这是养了一群什么样的熊孩子啊!他娘的幸好大帅没提前告诉他这些东西,要是他事先知晓,肯定要日日提心吊胆,少活好几年。

折寿啊!

眼前的场景对塔格里首领来说,不仅折寿,简直要命!

“要命”这个词儿用的一点儿不夸张,字面意思,塔格里首领他,没命了!

道维的计划虽然中间出现了点儿小波动,但总体来说还算顺利,等一切布置妥当,道维便按计划在塔格里首领面前,再次跳起了他那支神神叨叨的祈神舞。

原本平平无奇,一刻钟就该结束的舞蹈,这次却让很多目睹这一幕之人双眼迷离,意识涣散,精神不知不觉便无法集中,就连塔格里首领这种意志力非常顽强的草原枭雄,也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就趁着这千钧一发的恍惚时机,老五果断出手,猝了毒的袖箭和唯一的神火弹几乎同时朝塔格里首领扔过去。

真英雄从不回头看爆炸!

事实上根本就没有给他们回头看的时间,两人按照约定好的撒丫子狂奔,途中老五还有闲心跟道维闲聊:“也不知他死没死?”

道维骑在马上坚持不回头,趁着月色带人赶路,顺嘴回答:“咱们照西军化缘,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身后还有人大声调侃:“咱军师现在可是神的男人,说话就跟神谕似的,他老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兄弟们,化完这一缘,回家吹一辈子!驾!”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归临城下,草原联盟军的营地中,夜色的掩映下,突然在不同方位,接连响起了上百道惊雷声,炸的营地一片人仰马翻。

偏营地士兵们越是混乱,惊雷响声就越频繁,整个营地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此刻,月色映照下,归临城大门不知何时悄然打开,无数兵马目标明确的从里面冲出。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小小暗示

里应外合之下, 周大帅亲自带人先是俘虏了塔格里部八万余人,之后更是乘胜追击,翻过了归临山, 抵达草原边境。

若只是这般,还无法将草原联盟彻底打散。

正犹豫是否要冒着巨大风险, 深入草原腹地来一波千里追踪时,收到了道维的消息。

周大帅看完信后哈哈大笑, 一拍马屁股,高声招呼身后众人:“好!甚好!回城!”

也就短短两日功夫, 塔格里首领身亡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草原,就连归临城战后慢慢有人行走的街头, 人们讨论的也是这事。

“草原各部的联盟本就依托于塔格里,此人在其中起的作用比我们想的还要大, 现如今塔格里首领光天化日之下, 被人刺杀身亡的消息,想瞒都瞒不住,已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归临山两面。

谁不为之震惊?

草原联盟自然四分五裂, 塔格里部各王子忙着争权夺利, 各部落首领首战遭受巨大损失, 还拿不到塔格里首领之前许诺给他们的好处,正想借着塔格里部内乱时期, 谋取利益, 无暇他顾。”

“哈哈哈哈, 大快人心!草原联盟不攻自破,塔格里部的内乱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即便几位王子分出胜负, 也大大损耗了塔格里部的实力。

纵观整个草原再也没有如塔格里首领一般, 心思深沉,威望极高,能同时调动草原各部之人,草原联盟军,至少十年内,再也不会出现了!”

“所以,接下来我们是要一鼓作气,深入草原腹地,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还是继续维持现状,以稳定为先?”

“若是大举进攻的话,我们归临城如今既没有朝廷的粮草支持,本身筹集粮草军需的渠道也不稳定,很难支持大规模远距离的战争啊!”

“那就挨了打这般憋屈的忍着?反正我是受不了这窝囊气!这回要不是大帅提前有远见,派人孤军深入,刺杀了塔格里首领,咱们归临城十万将士,还有身后数万百姓,可全都要成人家的刀下亡魂了!

咱们不一鼓作气把他们打怕了,如此轻而易举的放过,人家还当咱们好欺负,眼珠子一转就想来放肆一下呢!”

照西军的存在,对众人来说,至今还是个秘密,只有极少数的人清楚内情,大多数人只知道此次周大帅提前派人刺杀塔格里首领,却不知具体是何人在执行任务。

众人只朦朦胧胧察觉到,大帅身边还有一支他们都不曾知晓的精锐军队,那些人潜藏在暗处,静静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或许是身边正和他们激烈辩论的同僚,或许是街上卖烧饼的小子,谁知道呢?

只觉得大帅果然是大帅,更深不可测了。

然而深不可测的大帅现在面临的问题,远比他们能想象到一切要更多也更麻烦。

“战胜,本应论功行赏,但我们给朝廷上的请功折子,依照朝廷之前的态度,还不知会有何结果,大家心里都要有个数,提前安抚好下面的人,别在这种时候惹出乱子。

不管朝廷赏不赏,本帅这里自有章程。

再有针对草原部落是战是和的问题,也不是一两日能决定的,有何意见先送个折子上来,今日到此为止,先做好各自手头的事,都散了吧。”

听大帅这么说,众人心里都挺压抑的,毕竟打退了草原四十万大军,是多大的功劳啊!整个景朝近五十年都没发生过这么大规模的战争了。

要是按照正常程序走,论功行赏,加官进爵,天大的美事儿,板上钉钉跑不了。

可想想之前在他们面前人头落地的朝廷使者,这心情无论如何都轻松不下来。

不少人心里甚至产生了厚重的迷茫,一时不知晓他们脑袋别裤腰带上拼命图个什么?

即便如此,他们对朝廷还是抱有最后一丝期待的,骨子里那些君臣父子的东西,一时半会儿难以改变。

当然,道维和周大帅也不需要他们改变。

像他们这样眼里没有君臣,心里不惧世俗的人,有一两个就够了,特立独行还不受管束之人太多,这世界就乱套了。

周大帅瞧着坐在他对面,面容还很稚嫩的年轻人,心里长长的叹口气:“后生可畏啊!”

谁能想到纵横草原几十载,一手建立了塔格里部辉煌,又一手组建起四十万草原联盟军的塔格里首领,就是死于这个翻过年才十六岁的少年人手里呢?

就是现在,他身为知情者中的一员,看到少年人清亮的双眼,单薄的身躯,还有那张随时都上翘的薄唇,还是深受震撼。

于是他情不自禁的感慨一句。

道维对此不置可否,笑眯眯的喝了一盏茶,主动说出自己的打算:“三皇子那边儿准备的差不多了,最后给咱们的陛下一次机会吧。

若是此次送上去的战报他老人家能做出合适的反应,倒也不用让他退的那般丧失颜面。”

想了下,又补充一句:“虽然我个人认为,不管是咱们陛下,还是朝中诸公,都没有这个自觉。”

但面子还是要给的。

“刚好,也可以看看朝廷还剩几个可用之人。”

要说满朝堂都是藏污纳垢贪脏枉法弄权之人,也过于绝对,一心为民做实事,秉公处理之人也是有的,只不过纯属少数,在位高权重的奸臣面前,犹如蚍蜉撼大树,收效甚微罢了。

可正是如此,才显得这部分人实在难得,叫人不舍一杆子打死,轻易放弃。

这道理周大帅也很认同,“三皇子那边也是这个意思,啧,倒是个有意思的,当初咱们想选个听话的傀儡罢了,现在瞧着是咱们看走眼了。

该说不愧是皇家之人吗?即便是表面懦弱无能的三皇子,骨子里也天生就染上了权利斗争的血液。”

三皇子这个人选是他们二人隔着千山万水,临时选出来的,早就有了看走眼的准备。

但眼下瞧着,“不是个草包废物,咱们也能省不少事儿,若是个聪明人,那就更好了。”

道维的态度一向如此,当初既然做了这个决定,早就有承担后果的准备。

针对三皇子不如表面上表现出来的一般草包,他和周大帅也是早做了相应的对策。

若是老皇帝能幡然醒悟,他们不用顶着个乱臣贼子的名头四处招摇,省了诸多算计,于二人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可老皇帝和朝臣终究是让二人,让军中上下,让才经历了战火洗礼,至今沉浸在失去亲人痛苦中的整个归临城失望了。

在归临城战报和请功折子送去京城的一个月后,朝廷派了一整队的人马来宣读圣旨。

圣旨中先是大肆指责了归临城主帅周大帅罔顾王法,目无君上,滥杀朝廷使臣,虚报军情,骗取朝廷军需,虚报战功,意图挑起两国战争,欺上瞒下,不堪为臣,不堪为帅等等二十一条重罪。

每一条都足够满门抄斩。

后又指责了归临城众将领包庇主帅,意图以人数众多裹挟朝廷意志搞独立,搞特殊,是为反叛之举。

通通该杀头。

念在陛下宽宏大量,朝廷诸公为他们求情的份儿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当场罢免周大帅主帅一职,令其交出帅印,归家修养。

等待起复。

等待起复,这他娘的就是个笑话,纯属哄小孩子的玩意儿,人家说打个巴掌给个甜枣,老皇帝这一手,是打个半死,给个甜枣。

还指望用这玩意儿把人安抚住,怕不是在做梦!

至于归临城战乱之事只字未提,说到底,朝廷从头至尾就没相信归临城曾经真的发生过那样一场差点儿灭城的战争。

他们始终认为归临城上奏的一切,都是周大帅想要军权独立的阴谋罢了。

听到宣旨太监的话,跪接圣旨的诸人瞬间面色铁青,牙关紧咬,眼睛红的能滴血,拳头紧握,甚至忘了不能直视宣旨公公的规矩,双眼迸射出的凶光直接刺穿了宣旨太监的身体,让他最后一句“钦此”念的磕磕巴巴。

人更是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众人忍不住心里想,这还是他们拼命报效的君主,还是他们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朝廷吗?

这是多昏聩,多无耻,多不要脸,多无能,才能不闻不问,甚至不派人亲自来归临城查探一回,就做出如此可悲可笑可叹可怜的决定?

哈?那他们这些天几度面临生死,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人就没了,眼睁睁看着兄弟,亲人,战友们在自己眼前死去,尸体一寸寸变硬,咬牙扛下来,忍饥挨饿,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样的君主,这样的朝廷,还值得他们这般的付出吗?

不!

心里有个声音从低低私语到悲愤呐喊,都在告诉他们不值得。

一群人缓缓起身,默默不语的将传旨太监包围在中间,宣旨之人再也无法保持之前的高傲,眼里的不屑换成了惶恐不安。

只能虚张声势的高声尖叫。

“周大帅!杂家知道你不服气,心里难受!可这是朝廷的决定,是陛下的决定,跟杂家也没有关系啊!杂家就是一个跑腿儿的,什么都不懂啊!

您要是有异议,可以回京找陛下陈情,找朝中诸位大人商议,办法多的是,为难杂家一个跑腿儿的,除了触怒朝廷,让陛下认为您有反心外,没有一丁点儿好处啊大帅!”

周大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陛下不是要剥夺臣下的兵权吗?就凭你一个阉人?这是看不起谁呢?”

一摆手,周围人瞬间将只会尖叫,丝毫没有抵抗力的传旨队伍拿下了。

将那些人全部扔进大牢,周围人还觉得这事不可思议!

“他奶奶个腿儿的,朝廷是真傻还是装傻?你要说他们装傻吧?那就不该只派这么几个废物来羞辱大帅,羞辱咱们!这不摆明了白送人头吗?

可你要说他们真傻,那也不至于傻到这种程度吧!只要稍微派人打探一下,就能知晓归临城的现状,也不至于一无所知,毫无准备的莽上来啊!”

“说句不敬的话,咱大帅的地位,那是朝廷册封的吗?那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出来的!还剥夺咱大帅的军权,下了咱大帅的帅印?他娘的想什么美事儿呢?

我张畅今天就把话放这儿,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老子听他指挥!在整个归临军中,老子只服大帅一个!就是大公子,那也还差点儿意思!”

谁说不是呢?怎么都说不通啊!

道维远远的隔着愤怒又迷茫的人群,和周大帅对视一眼,两人皆像是才想起什么似的,心虚的挪开眼睛。

这事儿说起来,咳,锅一半儿甩给朝廷的探子实在废物,另一半儿要归功于去年那段时间,借着自力更生,想办法解决问题的时机,周大帅让人好好清理了一番归临城的探子。

那些人至今还关在大牢里终日不见天光呢。

扳着手指头一数,朝廷那边已经有将近一年收不到归临城探子送回去的消息了。

难怪他们狗急跳墙,难怪他们不信任归临城,难怪他们能昏招跌出,其实在这一方面来说,也不能全怪他们。

但道维和周大帅是不会承认当初他们的工作做的太认真仔细,才引发后续这些事的,他们做的那些最多不过是个小小的引子,最终导致这一切走向不可挽回道路的,还要归功于昏聩的陛下和腐朽的朝堂!

众人虽然在气愤之下,再次将朝廷的使臣拿下了,但心里却更加迷茫,他们打从生下来就是大景的子民,奉的是大景的君,护的是大景的民,今天此举无异于造反,可他们根本就没有反心,也没有造反的魄力。

他们不过是想过几天安生日子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心事重重的众人最终将目光全部停留在大帅身上,希望这位在他们眼里无所不能的大帅,能说点儿什么,即便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呢。

道维和周大帅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两人视线再次在人群中对上又快速收回,周大帅对众人道:

“都回去吧,管好手底下的人,这件事决不允许外传。

朝廷不承认咱们的功劳,不认可兄弟们的牺牲,我周佩远认!归临城里父老乡亲们认!黄天厚土认!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归临城的英雄,归临城没有让英雄流血又流泪的道理!

致远!一会儿按照之前的商议,该赏赏,该罚罚!即刻准备,犒赏三军,大家吃饱喝足!其他的本帅自有决断!”

原本军中人心惶惶,躁动不安,见大帅如此稳得住,听大帅这般说,立马就沸腾起来!

去他娘的皇帝小儿!

去他娘的朝廷百官!

老子活是大帅的兵,死是归临军的魂,只要大帅立在这儿一日,老子就跟随一日,管你龙椅上坐的是哪个!管你朝廷承不承认老子的功劳!

原本弥漫在所有人头顶的悲愤气息瞬间被欢快所取代,犒赏三军,吃饱喝足,这他娘的才是战胜后该有的待遇!

这他娘才是大难不死,大家想要的东西!

外面欢声震天,大帅主账内,道维缓缓放下茶盏,随手在棋盘上摆了一粒黑子。

“既然陛下不珍惜这最后的机会,不愿意为了治理天下费一丁点儿脑子,那就让他老人家彻底歇着去吧!”

周大帅兴味盎然的盯着棋盘瞧了好一会儿,本来一潭死水的双方,在这一粒黑子落下的瞬间,局势瞬间发生变化,这盘棋巧妙的被盘活了。

他扔掉手里白子,缓缓起身,背着双手看向京城方向,微眯的双眼看不出情绪。

“本帅亲自走一趟,有些事不亲眼瞧见结果,终归不能放心。

刚好借着回京喊冤的机会,想来陛下应该很乐意看到那一幕吧!”

道维站在他旁边,两人一同看向那个方位,露出一个十分矜持的笑容:

“虽然我作为臣子,这辈子还没亲眼面见过陛下呢,但对陛下的这份心意,还是有必要让陛下感受到的。

您可务必要让陛下在位的最后日子,体验到前所未有的刺激和快乐啊!”

刺激是一定的,但快乐就不一定了。

周大帅临时将军务交给王致远等人共同打理,而他本人则“孤身一人,回京请罪,向陛下陈情”去了。

虽然军中众人对他此行非常担忧,很多将领抢着要陪他一起去,争着要跟大帅同生共死,生怕不讲理,已经烂透了的朝廷,伤害他们的大帅。

却都被大帅一力阻止了,用大帅的话说:“本来朝廷就对本帅,对整个归临军不满,若是这种时候本帅还带着你们去京城,让陛下怎么想?

合着咱们是不服气特意去给他老人家示威的?这就不是个请罪商量事情的样子!”

他就带着五十轻骑,轻车简行,快马加鞭的走了。

随着他一走,好像把整个归临军的心都带走了似的,军中上下瞬间从之前的战损状态缓过神,又开始了忧心忡忡盼大帅归来的日子。

谁都不敢想象,归临军若是没了大帅会成如何模样。

当然众多忧心中,可没有道维的一颗。

道维,包括他们一家人在内,现在在整个军中都是十分让人眼红的存在,因为之前的论功行赏中,周父因为战场上出众的表现,被破格提拔,享正三品冠军大将军的份例。

而周家的一连串儿熊孩子,也被编入他们爹手下,混了一串儿六七品的武将职位。

至于在朝廷不承认他们战功的前提下,周父等人是如何升官的?嗨,这不是才享了个相应待遇,也没人说他们升了嘛!

“大帅可是说了,他此行一定让朝廷承认咱们的功绩,爹您这正三品的冠军大将军,马上就要做实了,您这还整日愁眉苦脸的搞啥呢?”

道维见他爹打从大帅离开,眉头就没舒展过,故意打趣他。

周父见幺儿这幅没心没肺样儿,一拍脑门儿,懊恼道:“我怎么把你小子给忘了!幺儿你老实说,对于大帅此行,你是不是知道点儿啥?

你没瞧见上上下下都急疯了吗?就你傻吃傻乐招人烦!你们要是有啥计划不方便说,爹也不问,就一句,大帅能平安归来吗?”

道维扳着手指头算算日子,若是一切顺利的话,依照计划,陛下差不多该被客客气气的请下皇位,然后让三皇子昂首阔步上台的时候了。

于是笑眯眯的点头:“想想该如何接圣旨吧!”

周父一呆,圣旨?咋又有圣旨了?干嘛的圣旨?你咋知道有圣旨要来呢?

道维心说,新皇登基,大赦天下,都是基本操作了,没有例外。可惜这些他都不能说,只能这般隐晦的暗示一下,能不能领悟,还要看他爹自个儿的悟性。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一片诚意

事情大致和道维他们计划的差不为, 要说其中唯一的变故,大概就是老皇帝在发现他退位让贤成了定局,已经无力挽回什么时, 突然奇想,给三皇子赐了个婚。

赐婚对象是金平县主。

不得不说, 这可真是神来一笔啊!

金平县主背后潜藏着什么势力,知晓的人寥寥无几, 但金平县主那不堪离奇的身世,加上她本人与毁容无异的容貌, 以及娇纵任性的性格,让她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女人。

正经人家没人会愿意娶那样一个女人进门, 简直徒招人笑话。

然而这笑话是老皇帝在退位前,亲自赐给新帝的, 别说老皇帝没死, 即便老皇帝死了,他们两这婚事也成定了,没有更改的可能。

假如三皇子只是个三皇子, 那金平县主这辈子就只能是三皇子妃。

若三皇子是皇帝, 那金平县主便是永远都废不掉的皇后。

事情就是这么离奇, 没人会觉得老皇帝这神来一笔是对篡夺他皇位的三儿子释放的善意,只要长了眼睛之人都能看出, 这是老皇帝对三皇子的报复, 是对他的直白的羞辱, 是他退位前的最后一击。

又准又狠。

这一招确实让新继位的三皇子对父皇唯一的愧疚烟消云散,每每想起金平县主恶名远扬的名声, 想起她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就恨老皇帝入骨。

刚好知晓的内情比别人更多一些的道维, 收到消息后,琢磨了一瞬。

觉得老皇帝不愧是当了几十年皇帝之人,对背叛他的儿子下手的确够狠,众人看到的不过冰山一角罢了。

金平县主身后是什么人?是她亲生父母留下的人,而她父亲是怎么没的?是造反被抄家诛九族死的。一个造反父亲留给女儿的人,造过老皇帝的反,就能继续造新皇帝的反。

老皇帝暗中防备了十几年,养蛊养了十几年,差不多已经摸清了那些人手的实力分布。

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把那些人收归己用,好比原剧情中,把那些人间接的交到周大帅唯一侄子手里。

而新帝什么都不知晓,就娶了一个身后有无数造反之人支持的皇后,可以想见,婚后生活有多丰富多彩,前朝后宫不得安宁,生命安全危在旦夕。

这是多大仇多大怨啊!

或者可以说,金平县主身后那些人的真正主人,在这十几年时间里,已经不知不觉换成了老皇帝,表面上看,是金平县主这个准皇后在跟皇帝不停斗争,实际上,还是这对父子的战争。

金平县主不过是个连接双方的工具人。

“咱们这位老陛下还挺有意思,这是想利用金平县主斗倒新帝,然后自己重新登基呢?”道维对他的思路给与了高度赞扬,“想的很好!”

能不能实现,可就不好说喽!

当然,在道维眼里,这位老皇帝临终前的觉醒,奋起反抗,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待在皇位上一辈子的人,临到头来,想的既不是天下百姓兴亡,也是不至亲至爱生死,甚至不是身边陪伴他一辈子之人如何自处。

只想如何和儿子争权夺利,只想怎么给儿子挖坑使绊子。

着实算不上什么好玩意儿。老皇帝在道维眼里已经废了,且瞧瞧他和周大帅亲手选出来的新帝又是何等德行吧。

想想,还真是,挺期待的。

被道维期待的新帝登基后,在朝中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整治,按照双方一早说好的,如约在重要职位上换上了双方

满意的人手,提拔了一大批年轻有为的官员,贬了一批败坏朝廷风气的老臣。

朝堂面貌为之一清。

同时,归临城周大帅上朝陈情,当着文武百官和陛下的面,将归临城这几年前前后后遇到的问题,以及发生在归临城外那场差点儿灭城之战的前因后果分说清楚。

至此,归临城案轰动大景。

人们才后知后觉的知晓,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守护大景北方的门户,差点儿被草原人的四十万大军长驱直入!

包括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所有人都惊的一身冷汗,完全不敢想,若是归临城没有守住,他们如今要面临的将是多么可怕的场景!

国将不国,不外如是。

年轻官员们心里只有对周大帅的敬佩,对那些贪赃枉法被贬谪官员的痛恨,然而坐在龙椅上的那位,看着下方一身正气,慷慨陈词的周大帅,心里隐隐升起了一股忌惮。

他知道他是如何在这人的扶持下,一步步坐上这个位置的,他也知道,看似暴戾,无所不能,掌控全局的父皇,是如何一步步走进这人挖好的陷阱里,直至最后失去所有抵抗的力气,只能狼狈退位的。

以前最让他感觉不可思议的,是这人做的那些,竟然都只是在千里之外,遥遥掌控安排全局。

他觉得这人是个天才,不仅在战场上是统领万军的将帅,即便放在朝堂上,也是迟早入主内阁的主儿。他觉得这样的人看中他,选择他,一定是自己身上有什么地方吸引了对方,以后,双方有的是合作的机会。

或许,有朝一日,他也可以拿下他,让他心甘情愿为己所用。

然而现在听着他在下面慷慨陈词,他的心肝儿隐隐发颤,这太恐怖了!

他以为对方在千里之外操控整个京城的局势已经耗费了全部心神,谁能料想到,在他,在整个京城,甚至整个大景朝人都看不见的一年里,这人还带领整个归临城,与四十万草原联盟,进行了一场长达几个月的生死对决。

且最后大胜而归,草原还赔上了一个塔格里首领,以及十年内绝无可能再次形成联盟。

这是多么可怕的实力!

怎能不叫人心惊?

周大帅可不管坐在龙椅上的年轻人心惊不惊,眼下他只想要他需要的答案。

他现在就觉得吧,皇帝这种生物,能“退位让贤”一个,就能退第二个,搞多了也就这么回事吧,一开始可能还有心理阴影,有道坎儿过不去。

时间长了,越看越来气。

都是一群不争气的玩意儿!

他娘的净想着内斗,成天寻思给别人下绊子,有那多余精力,落他手里,保证全部扔战场上填窟窿去,也算物尽其用了!

幸好他不是这些不争气混账玩意儿的祖宗,要不然迟早棺材板儿压不住。

不管朝堂上人什么心思,归临城案重新审理成了大势所趋,该赏赏,该罚罚,朝廷欠归临城的军需物资全部补上,且保证日后归临城的物资供应一律不得以任何借口出现意外。

至于收缴周大帅的军印?谁下的令?谁传的旨?证据呢?证人呢?

哪个都拿不出来,根本就没这一回事好吧!就算有,那也是让太上皇给吞掉了!

反正这会儿新帝不敢逼立了大功的周大帅交出帅印,太上皇就更不敢了!

太上皇这人有个优点,那就是欺软怕硬,之前以为周大帅好欺负,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压,现在知道人不好欺负了,立马转变态度,甚至还想跟周爱卿私下抵足而眠,试试能不能拉拢他为他所用。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有那回事,但就是非常神奇的,所有人都很默契的,当那回事不存在一样。

甚至于周父正三品的冠军大将军职位,也得到了朝廷正式任命,官印到手的那一刻,整个军营都发出震天响声!

欢喜的不止周父。

此次战后,新帝一口气封赏了几百个将领,全都是升官发财的美事!朝廷欠归临军好几年的军饷也被补发齐全,再加上这个好消息是他们的大帅亲自带回来的,一个个欢喜的就像过年一样。

要不是还有军纪在上头管着,恨不得就地解散,原地转圈儿,高兴的蹦跶几下才好。

周大帅对于他的平安回归,是这么跟周围下属们解释的:“本帅抵达京城时,正值朝局动荡,便按耐性子等了几日。

幸运的是朝堂很快便平稳下来,新帝登基,快速接见了本帅,了解了咱们归临城面临的现状,前后遭遇后,通情达理的给与了一系列支持,满足了咱们的所有要求,真是吾皇圣明啊!”

众人齐声:“吾皇圣明!”

众人心里美滋滋,之前还愁云惨淡,觉得天快要塌下来了,生活没滋没味儿,恨不得冲到京城陪着大帅出生入死。

现在瞧着一个个腰间丁零当啷,走路带风,满面红光,张口闭口“吾皇圣明”“大帅英明”,拍马屁的话随口就来,真情实感,前后变脸之快,让道维大受震撼。

谁说这是一群屁都不懂的粗人的?

“哼,我们是粗人,又不是傻子!”老大听幺儿这般调侃,很是不满的哼唧了几声,为他们粗人喊冤,他们粗人咋了?粗人也有自己的生活智慧!

几兄弟现在有了朝廷任命的正经官职,一个个不是正六品就是正七品,官职虽不大,但对他们的年纪来说也不算小,在他爹营里到处溜达,其他人看在他爹的面儿上,不好多说什么。

只能指望周父多管管他们家这几个到处招猫逗狗惹人烦的熊孩子,可惜周父别说这会儿忙的脚打后脑勺管不过来,即便不忙,也不忍心管束几个好不容易有点儿休闲日子过的孩子们。

因此最近他们成了全军营最悠闲的一批人,小日子过的不要太美。

可惜他们的小日子也美不了几日,归临城终于度过眼下的危机,缓过一口气儿,到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时候。

周大帅帐子里,还是那张棋盘,两人随手往棋盘上摆棋子玩儿,大帅说的很是随意:

“朝廷那边能同意一次性补给咱们几年的军需物资已经是极限了,不可能同意咱们现在出兵。

朝廷这几年被那帮人造作的不景气,压根儿负担不起攻打草原的物资。”

道维用棋子在棋盘上摆了个大大的猪头,闻言忍不住翻个白眼儿:

“您还不如直接说,朝廷那帮子软蛋,早就被这十来年的安稳日子磨没了棱角,不敢轻易和人开战呢!

他们不就是觉得咱们这次能击退草原的四十万大军,只不过是巧合居多,是侥幸!并没有和草原人决一生死的实力,冲上去只有送菜的份儿!

所以他们现在心里正烧高香呢,就希望老天开眼,让咱们消停的守着城门过日子,千万别主动给人家送人头嘛!”

周大帅左瞧右瞧,始终觉得自己这个狗头,不若对面道维的猪头憨厚可爱,啧了一声,扫兴的扔掉手里棋子,砸吧一口茶,冷哼一声。

“一群没种的怂蛋罢了,人家都打到门口来了,我回来前,他们还在那儿热火朝天口沫横飞的商议怎么和草原那边和平通商呢。

通他姥姥的商,先把人打怕了,打乖了,打的再也不敢有多余的心思了,怎么通商,还不是由着咱们说了算?

我看那局面,岂是一个乱字能形容?以后有小皇帝头疼的时候呢!”

闻言道维不厚道的笑了一声。

“咱们的这位陛下啊,也是个胸有沟壑,心里凌云志之人,慢慢磨着吧,他要是只想做个混吃等死的傀儡皇帝,乖乖听咱们话行事,咱们免不得为了天下局势,多费几分心思。

但他想一展抱负,想担负起身为皇室子弟的责任,那就由着他折腾呗。

说到底,这天下是他们姓景的,跟您姓周的,跟我姓周的,都不相关呢。

咱们能为了百姓,为了大局,换一个陛下,难道还能回回遇到不满意的,就换个陛下?随他们姓景的折腾去呗!”

这话周大帅深感赞同,手指点了点道维鼻尖,眼带笑意。

要不怎么说他们两是知己,是忘年交呢?

真是心有灵犀,一点就通啊!

“你是没瞧见,我回来那阵子,陛下瞧着我的眼神,又忌惮,又探究,又忍不住想抓住什么,那矛盾的哟,还自以为隐藏的很好,我都不忍心骂他蠢。

这才将将上位呢,野心就暴露无遗,耐心也太差了点!就这,还是咱们矮子里拔高个儿,千辛万苦选出来的皇帝人选,你说他们老景家是造了什么孽?子孙一代不如一代!”

太上皇虽老年昏聩的不成样子,但年轻时好歹也是上过战场,搞死了十几个兄弟才登上皇位的狠人。

到了新帝这一代,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道维倒没有周大帅这般绝望,大概是没有亲眼所见新帝诸多作态的原因,仅凭各方得到的消息,在心里给新帝建了个小小的模型。

综合分析下来,觉得这人还有点救。

安抚脾气越发暴躁的大帅:“朝堂那一摊子,咱们少插手,就留给新帝慢慢练手吧。整清楚了那一摊子,即便是头猪,也该学聪明了。”

要是还学不聪明,而自作聪明的话。

道维用黑子慢慢在白子摆成的猪脖子上,划出了一道横线。

两人便不再就此多说什么。

“两日后,我带照西军进草原,既然大军受各方掣肘不能开拔,那让照西军练练手吧。”

反正不可能被动挨打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周大帅也是这个意思,闻言似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了两声,才指着道维道:“上次你们在草原上假装库尔族人,冒充神使,刺杀塔格里首领。

事发后库尔族可算是遭殃了,被塔格里部撵着连夜跑了八百里,怎么解释,塔格里部都听不进去。

库尔族这下算是间接得罪了整个草原部落,在草原上无法立足了,今早派人来求助,说是要投奔咱们,你怎么看?”

道维心情很不错的将猪脖子上的黑色棋子挨个儿捡起来,美滋滋的欣赏眼前肥肥胖胖小肉猪,不甚走心道:

“无妨,大不了这次化缘的时候,多化点儿,替咱们的朋友库尔族把损失讨回来,”

周大帅哈哈一笑,露出了狐狸一样的微笑,满意点头:“不错,想必来自远方的朋友会非常满意咱们的诚意。”

第80章 你娶我啊

不管外界如何风云际会, 归临城安然的矗立在归临山下,沉默千百年,守候着城内数万百姓。

这座城因为过去一年的巨变, 聚集了天下无数双眼睛的注视,有打量的, 有算计的,有向往的, 也有忌惮的。城内生活的人对此浑然不知,自顾过着自个儿的小日子。

周母像往常一样, 去军营给周父送完饭,归家途中, 行至巷子口,遇到大牛他娘, 两人自然而然的随意闲侃几句日常。

“幺儿他娘, 这是又给孩子爹送饭去了?”

“是啊,上次打完仗,军营一直在扩充人手, 这不我家那位又连着两个月不着家了, 没个人在身边盯着, 连饭都不晓得吃,可不得我送去瞧着吃了才能放心回来嘛!

话说回来, 你家大牛他爹这次也高升了呀, 最近也没闲着吧!”

大牛他爹会钻营, 以前经常因为官职高周父一头,大牛家人没少在周家人面前显摆, 但自从周父和几个孩子得到大帅重用后, 周家便又重新获得了大牛一家人亲切友好的友情。

“正是这个理儿, 这不我家让老大媳妇儿给送饭去了,去了快一个时辰还不回来,我心里怪不放心的,在这儿等等。

哎,幺儿他娘,你天天两头跑也不是个事啊,忙不过来的!听嫂子一句劝,赶紧给你家老大老二找个媳妇儿,这男娃娃一成家啊,就知道惦记家了,也不用跟现在似的,成日往外面跑,留你一个在家里多少有些孤单了。

到时候家里还有两儿媳妇儿给你帮把手,过几年再生两个大胖小子,热热闹闹的,多好啊!”

周母心说,你以为我不想啊?夜里家中无人时,我一个人躺炕上都不知道琢磨多少回了!这不是熊孩子们整日不着家,我想问问他们的意见都没地方问去。

孩他爹更是离谱,每回我一搭这茬,他就找各种理由借口拖延,这不明摆着里头有我不能知道的事嘛!男人孩子都不想我知道,我这心里虽然别扭不得劲儿,最后还不是要以他们的意见为先?

看着左邻右舍家家户户热热闹闹,我心里都要酸死了!

面上却扯出一个灿烂的笑,一挥手用一副十分不以为意的语气对大牛他娘炫耀道:“嗨,我家那几个孩子不是跟他们爹在军营忙活嘛,成亲的事等忙过这阵子再说!

我这当娘的总觉得孩子们都还小呢,你说小孩子家家的成了亲,也没个当丈夫当爹的样儿,操心受累的还不是咱们做爹娘的?

再说家里也就忙这几天,等过了这阵子,我当家的说了,要给我们搬家,到时候请几个下人来家里做工,我就能抽出空余时间好好给老大他们相看亲事喽!

对了,到时候我家摆乔迁酒,他婶儿你可一定得来捧场啊!”

大牛他娘嘴上说“一定一定”,眼睛瞧着周母远远离去的背影,恨恨的啐了一口:“不就升了个正三品嘛!这就嘚瑟上了,谁当家的没升过官儿呢?

还不着急?你也就这半年来不着急了,就你家那几个熊孩,搁两年前,谁家愿意把黄花大闺女放你家吃苦受罪啊!”

说着说着,自个儿心里就更酸了,不管怎么不愿意承认,周家都起来了。这时候瞧见人家屋里那一溜儿的孩子,各个身上有官职,亲爹还是个正三品,他们这条巷子里就没有不羡慕的!

据她所知,整条巷子就没人不想给周家孩子们做媒的,尤其是幺儿,据说是大帅跟前的红人,明明在边关长大,却跟个小白脸儿似的,身形单薄,从小病歪歪的,他们做爹娘的自然看不上那样的女婿,可大姑娘小媳妇儿们喜欢啊!

尤其这两年出落的越发好了,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气质,但凡见过他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就没有不脸红心跳的,即便再彪悍的女人,到了幺儿跟前,也变得斯文扭捏起来。

明明半年前他家二牛才是整条巷子最受欢迎的女婿人选,可自从幺儿回来了一次,他家二牛的行情就受到了大大的影响,看好的婚事女方家也拿乔起来,真是气人的很。

很气人的道维,这会儿正带人在草原上化缘呢,凡是被他带人化过缘的部落,就没有不生气的。

稍微气性大些的,都要在他们走了以后,气出一场病,躺上十天半个月方能勉强见好。

天杀的要饭军!

明明在草原联盟攻打归临城期间,痛痛快快的消失了几个月,众部落还以为他们这种要饭行为到此为止了呢,大家的心才放回肚子里,谁知这群蝗虫竟然又卷土重来了!

还给不给他们一条活路了?

“活路自然是给的,还是非常光明,非常有前途的活路,可惜罗马大道摆在那儿,这群蛮子愣是看不明白,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只能带着弟兄们继续化缘了!”

道维费劲巴拉的带着一千人深入草原腹地,也是冒着极大危险的,他又不是真的穷到揭不开锅了,这么大费周章过来要饭,肯定有他的目的。

就是目前为止,这些被化过缘的人,暂时还没人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

他不禁怀疑:“莫非是我化的还不够用心?需要弟兄们回头多化几次?”

其他人骑在马上望天望地,就是不看他。这时候也就心直口快的老三能接他的茬,“不是,幺儿,你对咱弟兄化缘的手艺是有啥误解吗?

但凡被咱们化过的部落,不说寸草不生吧,那也是片瓦不留,你还想咋用心?掘地三尺?那也太吃力不讨好了吧!大可不必!”

行叭,既然不是他们化缘的手艺有问题,那必定是这些蛮子脑子不够聪明,至今没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继续化呗,化到他们理解为止!

但,可能是草原人的脑回路和道维完全不在一条线上,道维带人在后头化的认真,草原人前头逃命逃的努力,一追一赶间,不知不觉一年时间过去。

被草原人亲切的称呼为“要饭军”的照西军众人,像牧羊犬似的,让草原部落整体往北迁徙了五百里!

距离道维“让所有草原人心甘情愿的走进归临城,成为我们最亲切的朋友”这个目标,眼看越走越远,道维心里不郁闷是不可能的。

但这场追逐战中,郁闷的恐怕只有道维一人。

要饭军于短短两年时间,在整个草原上声名鹊起,无人不知他们的凶悍,无人不晓他们神出鬼没的实力,最多一千人的队伍,仇家遍草原。

人人恨不得提刀砍死他们,却人人都只能在心里想想,正面对上,只有丢下所有,拼命逃窜的份儿。

越来越多的人将他们与两年前刺杀塔格里首领的神秘人对上号,不仅草原上与他们拼过刺刀的人这般笃定的想,就连归临城内军营中众大将们都有了这样的认知。

“这两年要饭军在草原上的动静可不小,大帅丝毫不感到惊讶,甚至是放纵的态度,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就是这要饭军的人选吧,我这心里总有个不太好的猜测。”

“其实,不瞒你说,根据我的仔细观察总结,也有个让人不太能相信的猜测。”

照西军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秘密,一开始众人都只以为是周父给大帅灌了迷魂汤,让大帅做出那种公私不分的事。

可只要是有心之人,总能注意到照西军的种种不同。

加上那场战争后,周大帅和道维也没有继续瞒着的打算,事实就摆在那儿,能不能勘破,就看个人努力程度了。

显然,努力的聪明人很多。

照西军这支要饭军的存在,慢慢的就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

直到这一事实随着时间推移,传入朝堂诸公耳中,传入正和皇后,和朝臣,和太上皇斗的你死我活的皇帝耳中。

皇帝和朝堂对此是何反应道维不清楚,但他的好舅舅金家,反应却是非常有意思。

要说大舅舅金见风这人吧,当初被道维一番警告,好好的刑部员外郎成了九品守城官,却对道维这个始作俑者大外甥没什么怨怼,只把木雅兰弄回金平城好好教导去了。

后来悄悄官复原职,还给道维送来了一封声情并茂的家书,抒发他对大外甥的想念。随着家书一起来的,还有满满两大车表达他关心的礼物。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两年前新帝继位后,我这位大舅舅便因为无所作为,又被踢出朝堂,回乡养老了吧?”

道维坐在他们新搬的将军府大堂内,屏风后躲着几位一听金家来人就牙疼,不愿意亲自见来人,又想知道他们搞什么幺蛾子的兄姐们。

不太确定的问一脸讪笑,站他面前,特意不远千里来送喜帖的金家大管家。

大管家闻言面皮忍不住就是一抽,虽然从众多消息中得知大老爷这位外甥脾气直不好沟通,说话丝毫不给人留情面,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正面对上,他还是有几分招架不住的感觉。

面上讪讪的,朝道维一拱手,态度恭谨道:“大老爷两年前主动辞官,现在家督促几位少爷们读书。”

道维嘴角忍不住一抽,行叭。

新帝继位那会儿,好些人被毫不留情的罢免了官职,还有像他大舅这样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朝廷好歹给他们留足了面子,叫他们自个儿辞官,免得闹的太难看叫后人在史书上瞧见了笑话。

大管家这么说,谁还能不知道是咋回事?

道维把玩着手里的喜帖,好整以暇道:“你的意思是我二舅的亲闺女,我的亲表姐,要和闻家公子成婚了?”

大管家乐呵呵的朝道维再次拱手:“正是如此,咱金家二房就蛾黛小姐一个姑娘,当年咱家老爷子和闻家老太爷给两家孩子定的娃娃亲,至今已有二十载。

闻家大公子今年正正好十九岁,咱家蛾黛小姐也十八了,正是一双璧人最好的年纪,便由闻金两家长辈做主,为两人定下了婚期。

今特送来喜帖,还望表少爷届时能拨冗前去。自然,家中长辈们也非常想念表少爷您,尤其是老夫人,上了年纪就有些糊涂了,还日日念叨着您呢!”

道维对此不知可否,想用长辈来压他,也要看他愿不愿意被他们压。

一个金家老夫人,显然在他这里是不够分量的。不过瞧金家的态度,也是知道这点,才随意提了提,并没有着重强调什么,还算懂事。

于是他将喜帖扔在一边,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那我阿姐呢?”

大管家一愣,显然没想到道维还会关心木雅兰的死活:“啊?”

道维非常耐心的重复了一遍:“我说,那我阿姐呢?她不是也想嫁给这什么闻家大公子吗?你们金家让蛾黛表姐嫁给他了,我阿姐怎么办呢?嗯?”

大管家这会儿不仅头皮发麻,人都麻了。

他娘的,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表少爷这么直接不给人留情面的人,这话问出来,叫他一个仆人怎么回答?

说不知道吧,别说表少爷不会相信,他自己都不相信。说知道吧,这就更有问题了好嘛!

一瞬间后背冷汗直流,额头鼻尖儿也冒出细密的汗珠,眼珠子乱转,愣是让金家最能干的大管家词穷了!

不是说表少爷和表小姐关系恶劣,水火不容,互相恨不得弄死对方吗?为什么会突然问这种私密又关怀备至的问题啊?

谁来救救他!

显然没人能救他了。不仅没人来救他,还有个魔鬼一样的表少爷继续折磨他。

“我想就凭我阿姐那脑子,她心里那点儿小九九,别说只短短相处过几天的我能猜出来,你们金家上上下下就没人不知道的吧?”

道维手指敲得桌子哒哒作响,原本不大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堂内显得十分清脆,一下下像是敲在大管家心坎儿上,让他一颗老心肝儿忍不住跟着一颤一颤的。

“你们都知道她的心意,还选择无视她的存在,让蛾黛表姐和闻家大公子成婚,这也无可厚非,毕竟这件事里我阿姐本就不占理,立不住跟脚,说严重点是她不自爱,金家如何处置,外人都说不出一个反对的字来。

可你们在做了这些后,还能当做无事发生,特意让人给我送喜帖来,是什么意思?

看不起我?故意挑衅我?嗯?”

道维眉头一挑,面上含笑,一股无形的压力却悄然压得大管家抬不起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大管家心里苦啊,来之前大老爷二老爷对他好一番嘱咐,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无论如何要请这位表少爷务必去金平城走一趟,让外界知道他们金家大老爷虽然倒了,但还有一门有力的姻亲!不是谁都能骑在头上撒野的!

同时,这也是亲家闻家的意思。

闻家大少爷闻展鸿今年才十九岁,已经是进士出身,又赶上了好时候,正是朝廷用人之际,已经在翰林院当差半年有余。

闻家之前隐隐有推掉这门婚事的意思,原本大老爷在刑部当差,闻家便已经瞧不上金家的门第,何况大老爷辞官回乡了呢?

可峰回路转,闻家不知为何突然改了主意,几个月前主动上门提了与自家小姐的婚事,依照闻家的说法,是闻家三老爷想扩大生意,在归临城拓展一条专属于他们闻家的商路。这里面上上下下需要打点的东西太多,上头没有一个可靠的靠山的话,很容易被人黑吃黑,得不偿失。

闻家辗转打听到表少爷的存在,尤其是表少爷养父周将军在归临城的地位,才有了两家这门婚事的继续。

金闻两家的联姻,说到底看中的还是道维这个表少爷在其中能发挥的作用。

大管家再见多识广,也不过是个商人之家的管家而已,在浑身煞气,整日在草原上杀人如砍瓜切菜的道维跟前,根本就不够看,很快便将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抖落了个干净。

后知后觉察觉自己说了什么的大管家,跪在地上发出生不如死的叹息。

道维听的津津有味,就跟听街上话本子故事似的,尽管说书先生讲的处处都是漏洞,却仍有吸引人继续听下去的魅力。

金闻两家的这门婚事,在道维看来也是如此,忍着想笑的冲动听完,瞧着想一头碰死的大管家,扶着膝盖蹲在他对面,认真问了一个打从开始就想问的问题:

“既然闻家看中的是我这条人脉,闻家大公子干嘛不直接娶我阿姐呢?”

作者有话说:

心里甚至隐隐有个念头:还不如考倒数第一让人省心呢!

但他们也不用纠结太久,因为道维直接替他们做出了选择。

没想到道维又回了他一句:“有钱人爸爸确实好,但能让楼主过上咸鱼生活的,是楼主精准的投资目光!啊,这该死的投资有了丰厚回报的幸福感啊!”

特意前来围观众人:……真的吗?我不信!

自从道维成绩出来后, 有了可以造作的底气,又在家里过上了大少爷的幸福生活。

开学伊始, 道维又恢复了无所事事, 隔三差五逃课的学渣行为。

道维说他的投资有了丰厚回报,让他重新过上了咸鱼生活,没有一个人相信,除了知道实情的商成华与小卷毛等人。

原本道维在家时尽管拥有了双倍零花钱,但他也使出双倍的努力尽情造作,兜儿里的零花钱搞得一分不剩,开学前还软磨硬泡的跟大哥和三妹借了点儿生活费。

为此签下了屈辱的来日十倍奉还借条。

好不容易忍到开学, 钱家父母欢欢喜喜过大年一样张罗了一桌子好饭菜,强压住喜悦的心情, 快速把老二打包送去学校,直到人上了车, 远远地只留下汽车尾气,两人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对视一眼, 夫妻双方露出了轻松地笑。

第61章 偷偷努力

还有人好奇的留言问道维:“楼主, 是学霸不香还是第一不美?什么使你堕落?”

道维回:“是金钱。”

这人见道维真的回他了,于是调侃了一句:“有个有钱爸爸真好,请问楼主爸爸还缺儿子吗?二十岁张口就能喊爹的那种!”

所以开学第一天,他脚步沉重的拎着行李箱去了宿舍,路过食堂时,特意囤了两笼小笼包充饥。

结果才生无可恋的躺上宿舍硬床板思考人生,就接到了商成华的电话。

为此想重点培养他的老师们失望不已, 摩拳擦掌想一较高下的学霸们也很抑郁。

把家里整的日鸡飞狗跳不得安宁,钱父钱母每每面对一地鸡毛想要发脾气时, 道维都能理直气壮的叉腰反驳。

看在老二人生中第一个第一名的面子上,他们咬牙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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