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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备胎觉醒成魅魔后

60-70

温枕终于从息九渊的桎梏中短暂得到解放,他起身按下接听键,连雪柔美而不失爽朗的声线传出:“温枕,是我,连雪,群里的消息你看到了吗,今天是剧组最后一次聚餐,听你经纪人说你还在本市没有回去,晚上你也来吧?”

温枕有些惊讶, 他和连雪几乎没有交流, 对方怎么会突然主动联系他,没等温枕多想,息九渊的手便扣住了手机,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漂亮,看得温枕有些晃神,但还是记得去争夺手机。

“是剧组的同事,或许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温枕放柔了声音,央求道。

温枕几乎想翻白眼,真是一朝失足,从此失去自由身,他只能忍气吞声道:“是,不太熟,几乎没有联系,所以我才觉得应该是有什么要事,如果需要,我可以外放出来。”

息九渊扬眉,松开手机,看起来是默许了。

“不放心?”息九渊扬眉,仿佛温枕在说什么莫大的笑话,他一个神明,还不至于沦落到因为在意一个祭品而寸步不离地跟在对方身后的地步,那样岂不是连两人的地位都颠倒了?

晚上,一身黑袍的邪神大人飘在温枕的身后跟着进了一家会所,一路上眉头道:“这地方太吵了,到处都是酒味,根本不适合谈话,是谁选的地方。”

温枕穿着简单的白色卫衣和长裤,乍一看就是个大学生,耳边满是息九渊的絮絮叨叨,一个头两个大,明明白天这位高高在上的神明还用讥诮的言语和表情表示根本不在意温枕去了哪里、和谁说了话,并且表示自己马上就回栖息之地去了,结果晚上温枕才正要出门,邪神就像是掐好时间似的,贴脸闪现在他面前。

险些把温枕吓得拔刀,不过有息九渊在身边也不是坏事,至少如果这幅体质突然间又发作,息九渊至少还能发挥解药的作用,这样一想,对于息九渊的存在,温枕也没有那么抗拒了。

按着连雪给的信息,温枕找到了剧组订的包间,方一推开门,整个包间里的视线全部集中到了温枕一个人身上,连唱得正嗨的人也突然刹住了车,目光诡异地盯着温枕。

那一刻,温枕又后悔了,果然还是不该来这一趟。

“快来,小枕,坐这里!”连雪分外热情,一把将旁边的男主演程俞推开,拍着身边的空位让温枕坐下。

温枕:“……”身后一阵寒意,他直觉这个位子万万坐不得。

“看起来你在人类之中确实很受欢迎,所以才舍不得跟着我回巢穴?”息九渊俯下身在他耳旁低声道。

果然……温枕暗暗叹了口气,选了一个最靠近门口的位子,邻座是剧组的工作人员,看起来这个位子最安全。他对连雪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后坐下,准备好了当一晚上的空气。

连雪噘嘴,没想到温枕居然这样驳她的面子,被她推开的程俞又坐回了连雪旁边,故意嘲讽道:“热脸贴冷屁股了吧?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那性格,脸是好看,能顶什么用,说不定在床上也是冷冰冰的,和尸体一样。”话虽如此,程俞说完也忍不住又往温枕那边多瞟了几眼。

这几天来,温枕不在剧组,但却始终是剧组讨论的话题中心,对于温枕的提前退组,所有人都耿耿于怀,甚至暗暗抱怨导演不该让温枕离开,那样一张脸看着多赏心悦目,虽然也确实影响到了正常拍摄,可那又不是温枕的错,是他们主动盯着温枕不放的,要怪也不能怪温枕啊,他又不是故意长了那样一张脸。

这样一来,又有不少人纳闷,明明温枕长了这样一张祸国殃民的脸,演技也算得上可圈可点,为什么这几年一直不温不火,但凡有个长了眼的导演让他当个主,或者经纪公司花点钱随便营销一下,不就能躺着收钱了吗?

那些有意无意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让温枕如坐针毡,只能端起一杯饮料用来遮挡,一边装作低头玩手机,果然他这样的内向型人格根本不适合参与这样的场合,还是做个怪物适合他。

“既然这么无聊,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你和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做一个真实的自己不好吗?”息九渊靠坐在温枕手边的沙发扶手上,支着腿,单手扶在温枕身后,悠闲的模样看起来比温枕更融入其中。

虽然息九渊另有图谋,但温枕还是赞成这个说法,他原本就是不合群的性格,尤其是在变成这副模样之后,他必须找到另一种生存方式,但那并不简单。

包间内的氛围逐渐灼热,唱歌的唱歌,拼酒的拼酒,也有一些等不及的,在光线昏暗处已经开始两两互动,暧昧的喘声飘入温枕的耳中,而息九渊也没错过那一幕幕,他对温枕以外的生物不感兴趣,但是有些知识或许能够用到,他托着下巴,开始观摩这免费的现场教学。

“皮肤没有你白,腰也有点粗,长相有些奇怪,声音也没有你好听,人类就是这样,气氛和情绪到位,也不会在意长相。”息九渊边看边评价。

温枕捂着额头,一脸麻木,他该庆幸这里没有人能听到息九渊说的话,否则他今晚就可以收拾一下永远告别人类社会。

“温先生……”旁边传来女孩弱弱的唤声。

温枕抬眼看过去,他记得这女孩名叫陆瑶,除了有对手戏的演员和妆造人员以外,陆瑶大概算是他接触得最多的工作人员,加上陆瑶对他表现出来的态度一直很友善,温枕便放柔了语气:“怎么了?”

息九渊在一旁将温枕的态度变化看得仔细,眉间浮现一丝不悦。

“这几天……”陆瑶看起来有些为难,似乎在纠结该不该对温枕说,她迟疑了几秒,下定了决心似的,问他,“这几天你有没有在网上看到一些奇怪的视频呀?”

温枕愣了一下,什么奇怪的视频?陆瑶的这个问题来得太突兀,但是温枕略微思考了一下,心下便有了头绪,陆瑶所指的视频,该不会就是……

陆瑶已经将自己的手机递过来,温枕一眼就瞥见了屏幕上正在播放的那段视频,熟悉的场景、尖叫着四处逃窜的人群、和那两道纠缠的身影,身为视频中主角之一的温枕脑袋一蒙,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温先生,你看这个视频的那个金色长发的人……”陆瑶咽了咽口水,试探着小声问了一句,“是不是和你有点像?”

身为温枕的铁血毒唯,其实这句话完全没有必要问出口,因为她所在的温枕的粉丝群已经炸了好几天了,那段视频在网络上开始流传的当晚,已经有人把所有的画面全部截出来,从五官到身材,逐帧放大对比分析,得出的结论是,这个视频不存在任何的ai成分,也没有任何p过的痕迹,更不可能是3D建模,除非这个世界上存在另外一个和温枕外貌身形一模一样的男人或者女人,否则这个画面里的金发女郎,绝对就是温枕本人。

但这就太离谱了,视频里面的两个人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飞了起来,还在空中追逐打架,这又不是拍科幻电影,而且后续网络上不断有人现身表示人在现场,视频里发生的都是真实的,当时所有人眼睁睁看着那两个人飞了出去,不存在吊威压的可能。

【太魔幻了,如果这个人真的是小枕,我是不是搞到真的神仙了?】

【这个世界太不真实了,我就说正常人类怎么可能长成那样!】

【小枕头好美,原来他平时喜欢穿女装吗?太合适了吧,我舔舔舔舔舔!】

【妈妈我看到了神迹!小枕果然是天使!我是小枕头最忠实的信徒呜呜呜。】

【好想把他关起来,让他穿一辈子女装给我看,我承认我是变态!】

事情过了好几天,那视频的热度不减反增,连带剧组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这段视频的存在,但多数人还保持半信半疑的状态,毕竟许多人还是无神论,一时半会儿很难接受现实里真的出现鬼神这样匪夷所思的存在。

所以当作为传闻的主人公的温枕出现时,毫无悬念地成为了今晚的焦点。

温枕盯着那段视频看了将近一分钟,陆瑶越看越紧张,旁边的人也偷偷竖起耳朵,期待着温枕的回应。

“视频拍的不错,”息九渊也凑过来,饶有兴致地围观,“但是不够清晰,我可以提供更近更清晰的角度,分享到人类的网络里,这样他们就更加确定你就是画面里的人,这样你就可以不用考虑是否继续在人类社会生存的问题了。”

真是谢谢您了!温枕暗暗咬牙,恨不得一口咬在息九渊那张俊美却可恨的脸上。

“是很像,不过画面里的人是一位女性,而我,毋庸置疑,是男性。”温枕当然不可能承认,哪怕其他人已经默认是他,他也完全没有承认的必要,“视频拍的不错,是哪部电影?”

“真的不是你吗?”陆瑶困惑地收回手机,她当然不会看错,不过小枕不承认也是应该的。

“撒谎可不是好品质,说不定会遭到神明的惩罚。”息九渊意有所指。

温枕无视了他,摇摇头:“肯定是误会,我并不在现场,和视频里面的女性毫无关系。”

既然当事人不肯承认,陆瑶也不好再追问,而旁边偷听的人也大失所望,但猜测怀疑不可能因为温枕的否认而消除,大部分人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黏在温枕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窃窃私语声也不曾散去。

所有人都抱有相同的心态,他们相信,如果温枕真的是视频里的那个人,只要持续关注着温枕,他一定还会再次展现那样的姿态。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神明……

“啪!”包间的门被人从外重重推开,消失了好些天的“叶邵”意外出现,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叶邵”带着诡异的笑容一步一步走到了温枕旁边坐下,而原本坐在温枕身旁的人早就被吓得挤到另一头去了。

“有事?”温枕淡淡问着,闻洛羽似乎并没有发现息九渊的存在,否则也不可能贸然出现在这里,息九渊的实力远在他们之上,在闻洛羽面前隐藏踪迹不是难事。

公馆的视频里,闻洛羽是顶着另一张脸,所以并没有人把“叶邵”和视频里的另一个主角联系到一起,只是暗暗纳罕,“叶邵”失踪了几天,怎么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周身的气场令人恐惧,而且温枕和他从前关系不错,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淡。

程俞是个心大的,他不满好好的氛围被“叶邵”破坏,出声道:“叶邵你这是什么意思?消失了好几天,因为你一个人耽误整个剧组的进度,导演打电话给你也不接,才刚出道就想吃官司是不是?”

“叶邵”对他的挑衅充耳不闻,只顾盯着眼前的温枕:“你知道林渐寒去哪了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林渐寒这个名字没人不知道,和“叶邵”一样,从林渐寒生日之后他就失踪了,这几天他的经纪公司和粉丝都疯了似的满世界找人,不少人怀疑林渐寒是不是被绑架了,而现在这个名字又从与林渐寒关系一般的叶邵口中出现,难免令人浮想联翩。

“我应该知道吗?”温枕波澜不惊地问道。

“叶邵”微微一笑,这包间里挤满了人,令他厌恶不已:“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闻洛羽对温枕来说,确实是个好用的工具人,就算为了这个,他也不介意耐心听闻洛羽把话说完,便起身跟着闻洛羽离开了包间。

而息九渊,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的祭品当着自己的面一声不吭就和别的男人跑了,从头到尾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邪神停止了思考,他盯着对面被灯光照射得五颜六色的墙面,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怎么突然这么冷啊!”有人开始抱怨了。

“快点把空调温度调上去,冻死我了!”

息九渊坐在那里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才起身,瞧也不瞧房间里的人一眼,冷哼一声,找温枕去了,而他一离开,屋里的温度瞬间恢复正常,所有人都感到莫名其妙。

而温枕在出门时,有特地回头看一眼息九渊,见他没跟过来,只当息九渊不在意,他便径直跟着闻洛羽去了会所的顶楼,凉风习习,吹散了包间里的憋闷。

“我在林渐寒身上施了咒,只要他还活着,我总能找到他,”闻洛羽靠在栏杆上,表情难得出现深沉,“但是从昨天晚上开始,我的咒语被人解除了,我又去了一趟那家医院,林渐寒不见了,整个医院没人见到他离开。”

温枕并不在意林渐寒去了哪里,所以只是静静听着。

“我怀疑他是不是找到了靠山,如果是那样,我杀他可就没那么容易了。”闻洛羽面色凝重,说了半天,见温枕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有些不愉快,“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温枕这才反应过来,“难道还有我的份?林渐寒害死了你,你要找他复仇,这关系链里怎么看也没有我的一环吧?”

闻洛羽抱着手臂,提醒温枕:“如果昨晚不是你阻拦,我已经杀了他,如今错过了机会,如果他找到比我更强的人撑腰,那我猴年马月才能报仇?”

温枕语塞,闻洛羽却更近一步:“我甚至怀疑,你对他是不是旧情难忘,否则怎么会特地在那个时候去找他?想要证明你和他不是共犯,就帮我。”

温枕摇摇头:“我不需要向你证明什么,如果你真的觉得我是他的帮手,那你可以对我动手,只要你有本事。”

闻洛羽撇嘴:“我可不会对自己喜欢的人动粗,但你难道不怕林渐寒再回来纠缠你吗?”

这倒是让温枕有些犹豫,闻洛羽是林渐寒的前任,而温枕自己也曾经喜欢过林渐寒,但也是林渐寒,毫不犹豫地将他和闻洛羽当做召唤古神的祭品,而如今,林渐寒又对他表现出一副情深义重、悔过自新的执着态度,他无法理解林渐寒的思维,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应付林渐寒的纠缠,毕竟他和林渐寒之间的恩怨还不至于上升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你不愿出手也没关系,林渐寒我是一定要杀的,而且必须尽快,越拖延越多生事端。”闻洛羽的眼神变得狠厉。

温枕:“……那祝你成功。”

【作者有话说】

四月也会努力更新的!

62 第六十二章

◎暂时联合◎

闻洛羽轻笑一声:“你可真冷淡, 看起来最近你一心都在提升实力上,怎么,有目标?”

“这和你无关……”温枕话说一半, 便发现闻洛羽脸色变了,他低下头,天台的灯光下,一道黑影渐渐将他的影子完全覆盖, 息九渊终于现身了。

“他的目标就是我, 有问题吗?”息九渊低沉的声线在温枕耳畔响起,冰冷的气息拂过温枕敏感的耳垂, 惹得温枕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闻洛羽看得出来, 这位邪神看似在回应他的问题,实则眼中只有温枕一个人, 他将温枕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影子下, 全然一副宣誓主权的姿态,这让闻洛羽的眼睛针扎一般地难受。

“其实……”温枕试图为自己狡辩几句, 但息九渊的手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 这样两人的姿势就更加亲密了。

“你以我为目标, 这很好, 不管你想要对我做什么, 想要从我的手心逃走也好,想要与我匹敌,杀了我也好, 你的眼里只要有我一个人就够了。”息九渊缓慢而沉稳地说道,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温枕打什么算盘, 但他乐意陪温枕玩这个游戏。

温枕:“……”他还能说什么, 他和息九渊一开始的关系就不对等的, 他没有拒绝的权力,除非他够强,比肩息九渊,甚至超过息九渊。

“那么现在,让无关的人的退场吧。”息九渊的手下移,改为勾起温枕的下巴,让他朝向闻洛羽,“他是你的朋友?那就请他离开。”

闻洛羽的拳头握紧又松开,眼中的猩红色越来越浓重。

温枕握住息九渊的手腕,正色道:“这里是公共场合,我没有权力驱赶别人。”

这个答案让邪神陷入了沉默,那张过分俊美的脸因此显得有些呆滞,闻洛羽先笑了:“有意思,看起来你以为属于你的玩具,也并不完全顺从于你,你真的以为你能永远掌控他?别忘了,他可不是随意任由摆弄的玩偶。”

说罢,闻洛羽便从天台上一跃而下,化成黑雾融入夜色中消失。

息九渊并没有对闻洛羽做什么,他也不屑于对闻洛羽动手,他凝视着温枕:“看来需要给你一点小小的惩戒,让你知道你到底属于谁。”

温枕心一惊,发现自己似乎玩脱了,但来不及了,他已经被息九渊一把按在了天台的栏杆上,强风从下方灌入温枕的衣摆,半截白皙的腰若隐若现。

“刚才,你当着我的面,没有征得我的同意,擅自和其他人离开,看起来并没有把我们的关系放在心上。”息九渊俯视着温枕的发梢处,那里露出一小块白皙细腻的皮肤,散发出淡淡的独特气息,息九渊很喜欢这种味道,但他更喜欢将温枕的身上一点点染上自己的气息,他的祭品,本来就应该完全属于他,“我不喜欢这样,所以不得不多提醒你几次,谁才是你的主人。”

“等等……”温枕觉得情况有些不妙,这种展开方式有些过于突兀了,直到息九渊的手握住温枕裸露在外的腰部时,他的脑子更是陷入了宕机的状态。

他和息九渊比现在更亲密的动作不是没有,可那大部分都是在温枕丧失理智的情况下,破罐子摔了也就摔了,可现在他无比清醒,还是在露天场所,楼下就是人来人往的大街,身后通往楼下的大门还敞开着,随时可能有人走出来,他想尝试脱离人类社会,可也不是靠这种方式啊!

“等谁?”息九渊故意曲解温枕的意思,“是那一屋子里的某个你的剧组同事?或者是那个已经逃离的残次品?还是别的某个我没有见过的你的爱慕者?你认为他们中的哪一个能从我的手中把你抢走?”

“我没有……我的意思是,这里并不合适……”温枕的语气里带着一些无法掩饰的羞窘,息九渊冰冷的掌心触碰他温热的皮肤,不但没有降低温度,反而让温枕的体温不断上升,他的体内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连面颊也逐渐泛红滚烫,他呼吸不稳地问,“你做了什么……”

息九渊在他耳边轻笑了一下,语调低沉:“只是在告诉你,我可以让你得到解脱,也可以让你沦陷。”

温枕忍住骂人的冲动,撑起身子,想要从息九渊的控制下逃离,但两只手却又一次被息九渊掌握,牢牢束缚在身后。

“这里会有人来……”温枕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和体内的热潮对抗,一边提醒息九渊。

“那又如何,”息九渊根本不在意当众表演,如果温枕介意,那就把看到的人全杀了,“难道你的意思是,这里不行,想换一个地方?”

温枕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被息九渊有意无意地点火,露出的光洁小腹上,图腾的颜色不断变得更加艳丽,再多一会儿,恐怕连翅膀和尾巴都要控制不住冒出来了。

“我错了!”温枕忍不住喊出来,息九渊的动作瞬间停住。

温枕得以喘息,他透过水雾朦胧的睫毛迷惘地望着楼下闪烁的灯光,小声喘着气:“没有征得你的同意,是我的错。”他必须在一切失控前让息九渊收手。

算不上诚恳的认错,但是息九渊原本也只打算随意逗弄一下祭品,并没有打算把温枕惹毛的意思,他轻哼了一下,松开温枕的手,但并没有允许温枕从自己的控制下挣脱,附耳对温枕说道:“我默许你反抗我,但也只是对我,你所有的情绪只能被我左右,其他人,不可以。”

息九渊的控制欲有多强,温枕算是见识到了,他轻轻点了一下头,睫毛颤抖着,像是某种受惊的小动物,息九渊满意地彻底放开了温枕,风吹来,息九渊飘上半空。

“今后,我会时常出现,加深你我的感情,但只要不超出我忍耐的限度,你可以随意做你想做的事情,比如努力变强,打败我,杀了我,只要你能做到。”说完,息九渊便消失了,温枕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空阔的夜空,半响后,才慢吞吞地走回了包间。

他去而复返,又一次成为众人的焦点,连雪起身,将其他人挤开,做到了温枕的身边,一脸好奇:“温枕,叶邵呢?你和他去了哪里?你们说了些什么话?是不是关于林渐寒的事?你有林渐寒的消息吗?他消失得太诡异了,被人绑架了?总不可能死了吧?那么个大活人……”

温枕摇摇头:“我不知道。”

一句话让连雪露出了索然无味的表情,她两手托着下巴,侧脸看温枕:“那叶邵呢?他看起怪怪的,戏也不拍了,也不理人,只盯着你看,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温枕抬眸瞥了她一眼:“不是,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就算闻洛羽真的喜欢他,这样的喜欢也太过扭曲了,他不需要。

“喜欢你是很正常的事情吧,我也喜欢你啊,你长这么一张脸蛋,什么不做光站在那里就让人兽性大发,可惜总是没什么表情,一副冷冰冰的机器人样子,程俞说你在床上大概也是个木头人,这是真的吗?”连雪好奇地问。

“喂……”一旁的程俞忍不住捂脸,不明白自己的搭档为什么这么口无遮拦,把他也拖下水。

温枕淡淡瞥了一眼连雪,没有回答,但这让连雪今晚第一次看清了温枕的正脸,刚才天台上息九渊的一番胡来,让温枕体内的热度还未能完全褪去,他的眼角泛红,睫毛上还挂着水珠,连唇色都泛着水光,透着不正常的红肿。

连雪看呆了,喃喃道:“我收回刚才的话。”这哪里是木头人,这分明是能要人命的妖精。

不管是连雪,整个包间里的人都看呆了,他们分明记得温枕出去时还不是这样的,难道是叶邵下手了?不对啊,这才出去多久,能做到哪一步?难道是叶邵……不行?

温枕哪里猜到这些人已经联想到了什么程度,他轻轻舔了一下唇角,刚才那一番折腾,让他的口有些干,但自己原来使用的杯子肯定是不能喝了,今天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不如早些回去。

打定主意,他便向连雪提出要先行离开。

“啊,这就走了?你没开车来吧?我送你回去?”连雪起身,忽然想起自己才喝了酒,不能开车,便问周围的人,“要不然你们谁送送小枕?”

温枕正要拒绝,包间里接二连三站起了人,争着要送温枕,但仔细一问,都是至少喝了一打的。连雪翻了个白眼,温枕终于得以出声:“不必麻烦,我自己能回去。”这些人过分的热情让他感到不适,明明只是普通同事而已,他也不是什么需要保护的对象。

“不行,你这样,我不太放心……”连雪盯着温枕的脸瞧,越看越觉得温枕这样根本不可能安全到家。此时,包间的门再一次被推开,门口站着一个人,表情不耐,往门边一靠,冲着连雪开口。

“大晚上让我特地跑来这鬼地方接你,家里派司机接你也不要,还敢说你不是故意折腾我,连雪,你最好没有下一次。”男人的语气里满是烦躁。

连雪往前一步,用不输对方的音量顶了回去:“你是我亲哥,开车来接我怎么了?反正你一个公子哥,整天跟着温家少爷四处浪荡无事可做,我这可是给你在爸妈面前表现的机会,你不谢谢我?”

温枕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光怪陆离的灯下,他终于看清了男人的脸,正是连霆,林渐寒的追随者,是温枕避之不及、看到就头疼的人物。

连霆也发现了温枕,先是眼前一亮,很快将那点情绪藏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对连雪说道:“还不走?”

连雪哼哼唧唧:“急什么……”她回头望向温枕,迟疑了一下,又对连霆说道,“要不然,你送 小枕回去?”

“不用了!”温枕等不下去了,他连忙越过连雪,“我自己叫一辆出租车就行。”

“喂,别走啊……”连雪想拉温枕没拉住,反而是站在门口的连霆抬起手臂拦住了温枕。

温枕执意要走,没人能拦他,但至少当下,温枕不打算在他人面前动粗,只是冷冷地瞪了连霆一眼,连霆和在场的其他人不一样,清楚温枕的底细,也知道他根本不需要人护送,为什么还要拦下他。

连霆垂眸看着温枕,脑子浮现那天温樾的威胁,半响后,他突然露出一丝笑容,因为连霆几乎没怎么笑过,这笑容看起来还有几分别扭,而熟知自己亲哥本性的连雪看到这一幕时,险些连下巴都惊掉。

“知道你清高,今时不同往日,我们这些普通人你根本不放在眼里,”连霆一贯地语气刻薄,“不过如果是关于你的那把刀的事,你总该感兴趣吧?”

温枕的表情松动了一些。不得不说,连霆的这句话确实拿捏住了温枕,他抬头盯着连霆:“你说。”

连霆嗤笑一声,扬了扬下巴:“车上说。”

当着众人的面,两人一前一后离开,连雪反应过来,追到门口,看着自己哥哥和温枕的背影,目瞪口呆:“这个连霆,该不会是……”

坐在连霆的豪车上,温枕打开车窗,让外头的风吹进来,吹散了身体残留的那点不适感,旁边的连霆多看了温枕一眼,却误以为他是在厌恶和自己同一辆车,眼中闪过晦暗:“听说林渐寒失踪了?”

温枕淡淡应了一声:“我也是才知道这个消息,你不是喜欢他,怎么不去找他?”

连霆突然骂了一声:“我又不是疯了,怎么可能喜欢他。”

“哦,不是这样吗?那很抱歉。”温枕道歉得很利索,当然他也并不在意连霆到底喜欢谁,他只是不明白,既然连霆不喜欢林渐寒,为什么要和林渐寒的其他追随者一样,处处针对他,难道仅仅是因为讨厌?

连霆似乎还想说什么,瘫着一张脸直视前方,嘴巴动了动,又抿紧了。

温枕还记着那把刀的事,见连霆迟迟不开口,便主动挑起话题:“关于那把刀,你知道些什么?”

“……”连霆又一次回头看温枕,他的眼神有些异样,“那天我们操控无人机,拍下了你和闻洛羽抢夺那把刀的画面,也看到你是如何使用那把刀的,目前人类的科技根本不可能创造出那样的冷兵器来,何况这把刀是一百多年前被发掘,难道你不好奇究竟是什么人创造了这种东西?”

“还有,你不是唯一碰过那把刀的人,但它在你手上展现出来的形态,我和温樾在此之前从没见过,我也曾经亲手拿起过它,但那时它和其他普通的兵器没有任何区别,看起来它似乎把你当成了主人。”

主人?温枕低头看着掌心,那里微微泛起白色的柔光,看起来是隐藏在他体内的刀正在回应他。

“拿到这把刀后,温樾花了大力气找人对它进行了分析,用了好几年的时间,得出的结论是,这把刀所使用的金属在我们这颗星球上从未存在过,而且打造武器所使用的工艺也没有任何的相关记载,所以这把刀的原主人到底是什么生物?它又是如何来到我们的星球上?为什么它偏偏选中了你呢?”连霆连着问了三个问题。

“……你说我是被它选中的?”温枕觉得有些古怪,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被刀选中,而是那把刀本来就该属于他,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或许是刀给了他暗示,又或许他只是太喜欢那把刀,受到占有欲的影响。

“谁知道,毕竟连闻洛羽那样的怪物都被刀拒绝了,不是吗?”连霆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果你还想继续追查那把刀的来历,我可以帮你,连家有自己的实验室,如果你不想让温樾知道或者参与进来,我会帮你瞒着他。”

“但你没有必要做这些事,毕竟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温枕有些不明白连霆做这些事的目的是什么,毕竟连霆那样厌恶他,两个人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他可从不知道连霆是个有探究精神的人。

连霆冷哼一声:“就当我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吧。”

“好奇心?”

连霆微微握紧了方向盘:“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或者说,到底是什么怪物。”

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了,温枕释然,他就奇怪向来和他不对付的连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热心,如果只是单纯想要研究温枕,揭开温枕的真面目,这些行为就很合理了。

“需要我怎么配合你?”温枕并不觉得被研究是什么坏事,连霆所好奇的,也是温枕所关心的,他也想知道如今的自己究竟是什么东西,他想知道自己是从一个普通人类发生异变才成为这幅模样,还是他原本就不是人类。

路边的灯光在车内不断忽闪而过,连霆那张英俊的面容上明暗交错,他的表情一贯如此深沉,甚至有些阴鸷,很少人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的真正想法,哪怕是多年的好友温樾也从未真正了解过他。安静的车内响起连霆冷冰冰的声音:“你住在哪?”

“D市南岭区。”温枕只提供了一个大概的方位。

“我把距离那里最近的一座实验室地址发给你,两天后你去一趟,会有专人负责引导,”说罢,连霆流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你就这么放心听我的安排?不怕我把你卖了?”

“就当我极度自信自负吧,”温枕淡淡说道,“如果你的人有对付闻洛羽的实力,或许我会顾忌几分。”

“你和以前相比,果然变了很多。”连霆始终记得从前温枕疯狂迷恋林渐寒的时候,永远像个小尾巴,安静地跟在林渐寒身后,眼里满是不加掩饰的仰慕和爱恋,那副模样令连霆很看不过眼,可他又无法控制地去关注温枕,这样的心态让连霆无比烦躁。

而现在温枕再面对林渐寒时,眼中波澜不惊,和看寻常路人没有区别,虽然不知道这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连霆对这种变化是喜闻乐见的,但他也意识到,温枕与他们这些人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这距离指的并不是身份、地位或者别的,而是一条线,一条彻底划分两个世界的线,温枕所看到的那个世界,他似乎已经没有可能触及。

“你并不了解我。”温枕简单地应了一句,即使温枕自己,也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何况是连霆,没有人有立场评判他。

“你说得对,”连霆的心头泛起一点苦涩,车辆刹停,到了小别墅外,温枕毫不犹豫地下了车,又被连霆喊住。

“温樾这段时间可能还会来找你,以他的性格,如果看上谁,不得到手是不会放弃的,你……”以连霆一直以来的立场,说这些话绝对不合适,但是他像是鬼迷心窍了一般,看见温枕走向小别墅的背影,话就脱口而出了,也并不为了什么,只是为了想再挽留住温枕一小片刻,想和这人再多说几句话。

温枕虽然觉得连霆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但从对方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在劝他小心,总归是出于好心,温枕也不是冷血动物,他只能温和回应了一句:“多谢关心,我心里有数。”说罢便走了。

这是他们相识以来第一次心平气和地交流,温枕也觉得有些奇妙,不明白为什么连霆的态度突然发生了转变,他看不透对方,或许连霆有自己的目的,但至少当下,他们建立起了合作关系。

夜里,温枕又一次被身上的白猫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不得不睡眼惺忪地坐起来,将白猫抱起来,迷迷糊糊地打量着它,这才发现这小家伙最近体重飙升,大概是吃得太多了,温枕也抱过不少的猫,像这么重的还是第一次碰上。

“该给你减减肥了,等回去以后多带你到楼下散散步吧。”温枕揉了揉白猫软乎乎的原始袋,无奈说道。

【作者有话说】

奚楚:每天都有不同的车送小枕回家,不如把家门口的马路撒满钉子吧。

63 第六十三章

◎玩闹◎

好梦正酣却被吵醒的白猫舔了舔爪子, 拿脑袋蹭了蹭温枕的脸,嗲里嗲气地喵了几声,温枕正要把猫放到沙发椅上, 却听到楼下传来咣当的一声重物倒地声,是奚楚吗?

温枕连忙起身,光着脚就开门跑下楼,路过楼梯拐角时发现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多, 这么晚了, 奚楚怎么还醒着?

客厅里一片黑暗,温枕凭借着良好的视觉能力, 找到了沙发旁边的奚楚, 他是从轮椅上摔下来的,两只手攀扶在沙发上, 努力地想要爬起来, 但极少使力的双臂无法带动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他努力了几次, 最终都颓然地摔回地毯上。

温枕连忙打开旁边的落地灯, 将轮椅往后推一些, 半跪下来, 伸手去扶奚楚, 不料奚楚却挣扎着抬起手推开温枕,动作不重,却很坚决:“别过来, 我自己能起来。”

温枕愣住, 他从未见奚楚用如此声音的语气说话, 他知道奚楚并不是死要面子的人, 明明靠他自己根本无法起身, 为什么不接受他的帮助呢?

虽然不解,温枕还是顺从奚楚,安静地等在一旁,眼看着奚楚费力折腾了许久,渐渐气力不济,呼吸声也变得急促,挣扎的幅度也慢慢变弱,温枕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臂去搀扶奚楚。

“不……”奚楚抵着温枕的手臂,固执地想推开他,情绪有些激动,“你走……别看,让我自己一个人呆着……”

“我只是想在你需要的时候能帮到你,别拒绝我好吗?”温枕握住奚楚的手腕,努力安抚。

但奇怪的是,奚楚似乎在害怕什么,拼命地想要避开温枕的视线,口中喊着让温枕离开,别看……

温枕不明白平时情绪稳定的奚楚为什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这样激动,但越是如此,他越不能在这个时候放着奚楚不管。

正在两人纠缠之时,束缚住奚楚双眼的白布勾住了温枕的手指,温枕没注意到,混乱之中,白布被扯松,随着奚楚激烈的动作滑落在地,奚楚身体一僵,飞快用一只手捂着脸,另一手在地上摸索着,拼命想要将白布找回来。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已经足够让温枕看清楚白布下所遮挡的那双眼睛,他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瞳孔,纯黑,如同宁静幽深的宇宙,但太过纯粹的黑又显得有些妖异,而更令人无法忽视的是从眼瞳边缘开始,眼白和眼部周围皮肤遍布着的密密麻麻的裂纹状的黑色纹路,它们像是从黑色瞳孔里蔓延出来的树木的根部,扎根在奚楚的上半张脸,使得那张原本俊秀精致的面容变得分外可怖,和妖魔无异。

这就是奚楚一直以白布遮挡眼睛的真实原因吗?

温枕有些震惊,但也并没有被吓到,毕竟这几天血腥的画面他见得多了,他不知道奚楚究竟经历了什么,但奚楚那样温柔,他不想让奚楚因为这种事情难过。

奚楚努力避开温枕的视线,急切地摸索着,但都是白费力气,直到温枕将它递到奚楚的手心,奚楚终于像是放弃了一般,颓然垂下手,语气绵软无力:“你都看到了。”

“嗯,”温枕点头,“很漂亮的眼睛。”他是真心实意这么认为。

“别开玩笑了,”奚楚苦笑着抬起手,一点点抚摸过皮肤上那些凸出来的纹路,那样恶心的触感,令他自己都觉得作呕,“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怪物,我不想吓到你,也不想你讨厌我。”

“我没有骗你,”温枕握住奚楚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奚楚的眼睛,“你看不到,但是我看得很清楚,你的眼瞳很漂亮,看着它们的时候我会觉得很安心。”

奚楚抿唇,摇摇头:“我不信,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除了家人外,每一个看到过我眼睛的人都会叫我怪物,他们不敢当面叫,只敢背着我偷偷议论,却不知道我都听得见。”

温枕不知道怎么安慰奚楚,毕竟在他的潜意识里,一直觉得奚楚是坚韧、强大的人格,但因为今晚所发生的以外,眼前的人剥去了坚强的外壳,才让他发现奚楚原来有这样柔软脆弱的一面,他有些手足无措,似乎说任何安抚的话语都是多余的。

他没有奚楚那样的经历,无法感同身受,却又想为奚楚做些什么,在他以为自己已经慢慢变得强大的时候,才发现有些事情还是他所无能为力的。

最终还是奚楚先开口,他语气低落:“抱歉,让你看到这么可怕不堪的我,你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对吗?原本还约好一起出游,可过了今晚,你大概再也不愿看到我了吧?没关系,我习惯了,没有人愿意面对我这样的怪物……”

随着温枕将他一把拉入自己的怀里,奚楚近乎破碎的低语声戛然而止,下巴搭在温枕的肩上,一双眼瞳茫然无神,双唇微启,神情里带着惊愕。

“虽然你不愿信我,但我还是必须告诉你,我们两个之中,我才是那个怪物。还有,我很期待和你一起出游,既然约定好了,你应该会遵守诺言吧?”温枕的语气平静,如同深夜里的汩汩流水,仿佛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沉寂了片刻,奚楚的手轻轻环住了温枕的腰,他侧着脸,贴近温枕的头发,呼吸间都是那令人沉迷的香气。

“小枕的怀抱好温暖,能抱紧我吗?”奚楚语气里还带着低落。

温枕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要求,两人又贴近了一些,但温枕没有发现,奚楚的身形要比他高大一些,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温枕的影子被另一道身影以一种绝对的占有的姿态束缚住了。

温枕的肩上,黑色的八爪鱼印记小心翼翼地探出一条触手,像是要做些什么,但是很快又缩回衣服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再也不肯出来。

第二天,温枕陪着奚楚出了门,他帮奚楚推着轮椅,奚楚重新用白布遮挡好了那双眼睛,并带上了兜帽,温枕没有问奚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或许有一天奚楚会愿意敞开心扉对自己讲述其中的缘由,但目前他并不想再次揭开奚楚的伤疤。

当温枕问奚楚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时,奚楚笑着摇摇头:“小枕带着我随便走走就好了,只要有你陪着,去哪里都好。”

温枕对这一带并不熟悉,加上奚楚并不适合走远,他便只是同奚楚一起到附近的公园散心,天气还算不错,阳光充沛,公园里花草茂盛,空气中氤氲花香,温枕自己也有些时间没有到外头放松心情了,与他相比,奚楚反而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温枕买来了两根冰淇淋,他和奚楚一人一根,奚楚轻轻咬了一口,扬起笑容:“很甜,可惜我不能多吃。”

温枕的舌尖尝到了甜味,但却没有任何的食欲,这也是魅魔的体质给他带来的最重要的影响,他无法对人类的食物产生欲望,温枕有些沮丧,但他不能在奚楚面前表现出来。

“小枕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有新的工作安排吗?”奚楚侧过脸微笑着问道。

“暂时失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温枕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下,漫不经心地舔了一口冰淇淋,并没有注意到奚楚的笑容有些异常,“本来我一年就接不了几部戏,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现在可好,钱对他来说真的成了身外之物,更加没有动力去接戏。

加上几天前公馆的视频还在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这段时间他不得不低调做人,减少曝光度,虽然房租快到期,好在尚有存款,应该不至于沦落街头。

“既然入了这一行,小枕没有打算拍一些自己喜欢的作品,给自己的演艺生涯留下一点回忆吗?”奚楚好奇地问道,“名或者利,总该有点收获吧?”

“我没有那么大的追求,演员这个身份对我来说只是一份不讨厌的工作,何况现在的我,没有选择的权力。”经过被剧组提前退货一事后,温枕对自己的处境已经有了深刻的认知,他若真的准备在演员这份事业上有所建树,这副体质就是他最大的阻碍,他根本没法正常从事人类社会的工作。

奚楚自然不理解温枕的苦衷,他兴致勃勃提起了一件事:“如果我邀请你参演我即将翻拍的一部小说呢?”

“……”奚楚的邀请太过突然,温枕有些懵。

“小说名是《沉落深渊》,可能你也看过,是我早年的作品,马上就要开拍了,不过饰演反派的演员突然除了车祸,摔断了腿,临时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演员,如果可以的,我想拜托你救救场,我也知道,饰演反派容易对演员造成负面影响,”说到这里,奚楚的脸上流露出不安,“但我对这部小说的感情很深,不想敷衍对待,而你是我认为最合适的演员。”

“可你甚至都不知道我的模样,怎么就知道合适呢?”温枕知道奚楚是出于好意,但作为奚楚的铁杆粉丝,《沉落深渊》这本小说他已经翻烂了,他不认为自己适合扮演里头的那个角色,那个名为兰斯特的反派,是小说中的实力天花板,始终站在主角团的对立面,绝对的邪恶,天生坏种,最后不愿接受自己落败的现实而用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温枕并不排斥饰演反派,但他认为自己的性格过于温吞,并不能够表现出反派极端的一面,这部小说是奚楚的心血之作,他不想毁了它。

“这一点你放心,我已经把你过去的作品都发给了导演,他们认为你的形象非常合适,并且也认为你的演技足够担得起这个角色,”奚楚握住温枕的手,神情诚恳,“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爱惜自己的作品,不会只凭你我的交情就随意安排自己笔下的角色。”

“我们已经筛选了几十名演员,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了,小枕,就当帮帮我?”奚楚的神态看起来有些可怜。

“……”温枕依然觉得不妥,他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在还没有经过试镜这一环节就被敲定下角色,这和潜规则没有什么区别,但他似乎没办法拒绝奚楚的请求。

“好,我可以试一试,但是,如果这过程中,他们如果觉得我不合适,一定要提出来,我会自动退出。”温枕心一横,应承了下来。

“太好了!”奚楚展颜一笑,仿佛并未经历昨晚的阴霾,这让温枕的心也踏实了下来,如果这样能够让奚楚开心一些,他愿意尽力去演好这个角色。

“正好拍摄期间,我也会跟组,随时调整剧本,到时候我和小枕就能有更多的相处时间了……”奚楚话说一半,突然惊慌道,“小枕,冰淇淋化了!滴到我手上了!”

“糟了……”温枕也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上的冰淇淋也化了,连忙把奚楚的那一根拿过来,顺便给奚楚塞过去纸巾,两个人一通手忙脚乱,结果也没能吃上几口。

温枕看着奚楚沮丧的表情,忍不住笑了,换做从前,他根本没法想象自己那样崇拜的作家也会有这样狼狈而孩子气的一面。

奚楚捕捉到了温枕的笑声,故作生气:“你在笑话我?”

“抱歉,没有任何嘲笑的意思,只是觉得这样的你有些可爱,”温枕坦诚说道,“起风了,我先送你回去吧。”奚楚身体弱,不能着凉,他们在外头已经逗留够久了。

奚楚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多说什么,顺从地让温枕推着自己回到了小别墅里。

这一晚上,温枕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明天他将回到经纪公司所在的L市,和经纪人完成一些简单的交接工作后,他就可以闲下来,再翻一翻奚楚的那本小说,琢磨琢磨人物性格。

既然对奚楚做出了承诺,他还是希望自己能饰演好这个角色。

但在此之前,他得先去一趟连霆所说的那座实验室。

拖家带口回到D市的租房里,50多平的一室一厅,算不上宽敞,但是因为租客的用心布置,风格简洁温馨,又做好了防尘措施,所以一个多月没人住也还算得上干净整洁。

一进屋,温枕将猫包和行李搁下,拉开窗帘,阳光倾泻进屋里,白猫迫不及待地从猫包里钻了出来,开始在房子里大大小小角落四处巡视,这里蹭蹭那里嗅嗅,留下自己的气味。

魇羲化出了他两米的原形,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哧溜一下摸到了温枕的床上,用他长长的触手裹住整张床,语气陶醉:“好棒,我和小枕睡同一张床!”

下一秒,他就整个鱼被温枕拎了起来,拖进了浴室,那里也有个不大不小的浴缸,把魇羲捆一捆,正好能塞得进去:“你的黏液把我的床都弄湿了,让我怎么睡,先给我在浴室里反省几个小时。”

尽管遭到了责备,魇羲热情不减,触手搭在水龙头上,给自己放了满满一浴缸的水,泡在水中快乐地吐起了泡泡:“和小枕头用同一个浴缸,真是太酷了!”

温枕不明白他哪来的兴奋劲,但也不拦着他,只要别把房子拆了就行。接下来,温枕忙忙碌碌,拆拆洗洗,在天黑下来之前终于把房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一整天没有进食,竟然一点也没有感到疲倦和饥饿,体质的改变带来好处果然还是大于麻烦。

窝在沙发里抱着白猫刷刷手机,这几天他几乎没怎么关注网络上的消息,随意打开社交软件,温枕就看到的两条醒目的热搜,一条是关于当红明星林渐寒失联多日的消息,另一条则是百年公馆惊现神秘金发女郎疑似非人类,容貌与某三百六十线糊逼男演员如出一辙……

温枕忍着卸载软件的冲动仔细浏览了这两个热搜下的评论,关于林渐寒的去向众说纷纭,越说越玄乎,毕竟林渐寒沉迷追求超自然现象的喜好早已广为人知,他的大部分粉丝认为林渐寒多半是去了深山老林探险,手机没电或者没信号,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希望警方尽快增派人手去找人。

但也有一些人认为,林渐寒对那一方面的喜好过于偏激,说不定真的撞邪了。

还有一部分说法则是,林渐寒多年来绯闻缠身,滥情滥性,说不定是遭遇了情杀……

温枕随意翻阅了几条就没了兴致,又去看关于自己的那个热搜,点进去后热门第一就是那段高糊的视频,数万的评论,说什么的都有。

“P的吧,要不然就是现场吊着威压,又是哪个网红想红想疯了,视频上看脸确实不错,哪家医院整的?”

“威压个屁,老子当时就在现场,眼看着她和那个拍卖师飞天上去的!”

“听说这人偷走了那场拍卖会的第21号拍品,就是她手里的那把刀?这真的不是在演电影吗?”

“胡说什么,这把刀很明显就是她的东西,我老婆拿回自己的东西,怎么算偷?非要说的话,她只偷走了我的心!”

“不是吧兄弟,你老婆好像是个男的,就是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小男演员,温枕你知道吧?他们俩简直一模一样,说不是一个人我是不信的。”

“这细腰长腿精致小脸蛋你说不是女的?虽然个子看起来是蛮高的哈……”

“没人关注拍卖师吗?我觉得他好帅,他们俩眼神都要擦枪走火了我去……”

温枕皱眉,什么叫擦枪走火,这些网民的用词实在是看不懂。

正当他准备关掉屏幕时,响起了提示音,有新邮件,打开一看里面的附件竟然是《沉落深渊》的剧本,还没来得及细看,紧接着进来一通电话,来电人是奚楚。

【小枕,是我,收到剧本了吗?要认真读哦,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嗯,我会的。”温枕应道,一旁挂在衣架上充当挂件的魇羲似乎是捕捉到了奚楚的声音,一溜烟从衣架上爬下来,完全忘记才被惩罚过的事情,爬到了温枕的床上,凑到手机边偷听。

温枕将八爪鱼头推开,坐起身。

【嗯?小枕旁边有人吗?】奚楚语气带上点困惑。

“是猫在闹。”温枕胡诌道。

魇羲不满温枕居然和那个怪人通电话,还把自己和傻猫相提并论,偷偷用他的触手勾着温枕的小腿,一圈一圈地缠了上去,他的动作隐蔽小心,温枕又专注于和奚楚说话,起初并没有注意到,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的两条腿都分别被两条触手缠住了,不疼,但是限制住了温枕的行动。

温枕以为魇羲只是在闹着玩,轻轻瞪了他一眼,足尖踢了踢魇羲的触手,示意他松开。

但力道太轻了,加上瞪奚楚的那一眼轻飘飘的,没什么威慑力,在魇羲眼里,与其说是斥责,不如说是鼓励,于是上了头的八爪鱼更是变本加厉,整个鱼几乎贴在了温枕身上,冰冰凉凉的触手甚至缠上了温枕的腰。

“嗯……”温枕一个激灵,发出一个有些变调的声音,电话另一头的奚楚没有错过这个微小的细节。

【小枕身体不舒服?】奚楚的语调听起来很温柔很关切,然而如果此刻有人在奚楚旁边,就会看到他脸上的神情有多么森冷可怕。

温枕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抱歉,有些感冒……”

【为什么要向我道歉?你的身体最要紧,身边没有人照顾你,我很担心你,可是我又帮不上忙……】奚楚的语气有些低落。

“别在意,只是小感冒而已,很快就会好起来。”温枕一边安抚奚楚,一边腾出一只手去,抓住腰上作怪的触手,将它扯了下来,无声地用口型喊了魇羲的名字,意在警告他不许胡闹。

可魇羲仗着温枕接电话,无法分神,加上自信温枕不会真的惩罚自己,越来越过分,又抽出另一只触手,悄悄地探进了温枕的衣服下摆,往深处探索,温枕骤然放大,猛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将惊呼声堵在了喉咙里。

64 第六十四章

◎他要杀我◎

奚楚那只握着手机的手已经紧绷着, 青筋暴起,双唇紧紧地抿着,像是努力克制着什么。

温枕不敢闹出动静来, 又无法挣脱魇羲,他担心这通电话再进行下去,自己在奚楚面前的形象就真的保不住了,便匆忙说道:“我这几天会多看看剧本, 如果有遇到什么问题, 可能还得麻烦你指点,现在太晚了, 我有点困, 你也早点休息吧。”

【那好,有任何问题都一定要找我哦, 希望时间过得快一些, 我们能尽快在剧组相见,那么, 晚安, 小枕。】奚楚柔声应道。

终于结束了这通折磨人的电话, 温枕将手机丢到旁边, 一把抓住身上还在动手动脚的魇羲, 似笑非笑:“看来你缺少一点教训。”

魇羲蓝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眨呀眨:“小枕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在给你按摩呀,这是我从手机上新学来的技能, 怎么样?舒不舒服?喜欢我就多给你揉揉?”

“不需要, ”温枕不吃他那一套, 三下五除二把魇羲还缠在他腿上的触手扯了下来, “你的触手这么长, 这么多,不如多给自己揉一揉?”

说罢,在魇羲惊恐的眼神中,温枕冷酷无情地将大八爪鱼的触手全部打成了蝴蝶结,又招出了自己的刀,把魇羲往刀柄上一挂:“今晚你就保持这个姿势,敢动一下,明天的午餐就是酱烧八爪鱼。”

魇羲险些哭出声,他从没有见过小枕头这样冷血的一面,就是因为那个姓奚的怪家伙?

“小枕头,你太伤我的心了,”魇羲开始嘤嘤嘤假哭,“就为了一个外头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你喜新厌旧,你宠妻灭妾,你……”

“闭嘴。”温枕忍无可忍,略微提高了声音。

魇羲的念叨突然中断,挂在刀柄上的八爪鱼困惑地眨了眨眼,动了动嘴,没能发出声音来。

温枕以为魇羲终于老实了,便暂且将他丢在一边反思,自己读了一会儿剧本,困意来袭,不久便阖目睡去。

全身被缠成蝴蝶结的魇羲,挣扎了好久,终于把自己解救了出来,将那把刀丢在一旁,火急火燎地爬上了温枕的床,伸出触手在温枕熟睡的脸上轻轻拍了拍,大概是真的困了,温枕没醒。

魇羲试了几次,发现自己还是发不出声,困惑地挠了挠大大的脑袋,老实了,没有再打扰温枕睡觉,但是将靠在温枕手臂上的白猫赶了下去,占了白猫的位置,挤在温枕身旁,好大一只八爪鱼愣是扭成了小鸟依人的姿态。

无辜被排挤的白猫圆圆的眼睛瞪着该死的八爪鱼,恨不得把主人摇醒主持公道,最后只能憋着一肚子火找了一个角落缩成一团继续睡觉。

第二天温枕醒来,终于发现魇羲失声,他想着法子逗魇羲说话,可魇羲愣是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从八爪鱼泪汪汪的蓝眼睛看来并不是恶作剧。

温枕坐下来冷静想想,似乎是从昨晚他对魇羲喊了一声闭嘴后,魇羲就再也没出过声了,难道是他在无意中动用了能力,给魇羲施了咒语之类的?

于是温枕便照着昨晚的语气,对魇羲念了一句:“说话。”

只见魇羲嘴巴动了动,仍然没能发出声音来。

温枕没有泄气,再尝试命令道:“出声?恢复语言能力?我命令你……”

简直是病急乱投医,可任凭温枕用尽各种表达方式,依然没有用,魇羲两只触手交缠,眼里满是委屈。

温枕瞬间一个头两个大,尤其是在八爪鱼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时,他的愧疚达到了顶峰:“怪我,别怕,我会想办法让你的声音回来的。”

虽然这样安慰魇羲,事实上温枕自己也没有头绪,在使用能力方面,他简直是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懂,甚至打通了宋擎的电话,但吸血鬼对于这些咒语的了解似乎也并不比他多。

【让人禁言的咒语?小枕你太高看我了,我只是一个活的比较久、稍微有点武力值的普通吸血鬼,你所说的这种通过语言暗示的能力,只有高级别的神明才会使用,如果你真的好奇,不妨去问那个男人……对就是他,虽然这让我感到挫败,但我确实无法给你提供帮助。】

挂了电话,温枕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了脚踝上的那串铜铃,宋擎的意思是让他求助息九渊,可如果真的把息九渊招出来了,他怕又会发生那晚天台上的一幕,他依然记得,当时息九渊是如何轻而易举就让他的情绪和感官濒临失控的。

那个男人实在太可怕了,他在息九渊的面前完全没有抵抗能力,甚至产生了一种对方比自己了解这具身体的错觉,而至今,温枕仿佛依然能感受到息九渊在他的身上留下的余韵。

他不自觉地抱紧了膝盖,那是一种防御的姿态,即使息九渊本人并没有出现,也依然对温枕产生了影响。

“还是算了吧……”温枕喃喃自语,一旁的魇羲抬起迷惑的眼睛,温枕揉了揉他的脑袋,“我另想办法,一定让你重新开口说话。”

等到了和连霆约定好的时间,温枕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便出了门,这一次,他把魇羲留在了家里。那座所谓的实验室里充满了未知,他有自信自保,但不愿让魇羲跟着自己涉险,何况届时如果那里的实验人员打算对他的身体做些什么,魇羲一定无法忍受。

实验室建在深山里,温枕下了出租车后,又走了一段山路,才抵达实验室外,那是一座类似于庄园的建筑,从外头观察,面积大概有五六千平方米,足见连家的势力虽然不及温家,也不容小觑。

实验室的负责人是一个四十岁左右、带着眼睛的中年男人,提前收到了连霆的指令,在大门外等候温枕,见到他后,对方热情地伸手招呼:“温先生您好,我叫宋蔺,连少爷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请随我来。”

温枕在负责人的引导下进入了建筑内,这里环境清幽、空气清透,随处可见绿荫和流水,并不像温枕所设想的充斥着消毒水和各种冰冷仪器设备,更像是那些高端的疗养院。

但他也并没有因此放下戒心,披上男人递给他的白大衣后,温枕便跟着对方进入位于庄园内最核心的区域,一栋四层高的白色建筑,真正的实验室内部,这里面才符合温枕对于实验室的印象,到处是发出滴滴声的精密仪器,透明玻璃内,匆匆来往着一些面无表情的研究人员。

进入实验室之前有一道消毒程序,温枕作为研究对象,全身上下只剩下一件白大衣裹身,这虽然让温枕感到几分不适,但来都来了,他愿意配合对方的工作。

“请进,我们需要对您的身体进行一次全面的检查,抽血也是必要的,不过您放心,我们会控制好分寸,不会对您的健康产生任何影响,您是少爷的朋友,便是我们尊贵的客人,这里没有人会伤害您。”男人笑容亲和地将温枕带进了其中一间透明的房间。

“温先生,您的身上有金属物品,能否暂时交给我们保存?”宋蔺玉注意到温枕脚踝上的那圈铜铃。

“抱歉,这东西我摘不下来,据我所知,以当下的科技水平,你们的设备并不会收到金属物质的影响。”温枕也有点无奈,他巴不得取下那东西,可这世上除了息九渊没有人能做到。

“话虽如此,也有可能造成采集到的数据产生细微的偏差,不过既然您这么说了,我们当然遵从您的个人意愿,那请您躺下,我们马上开始。”

“恕我冒昧,”男人即将走出房间时,突然回头问了一句,“温先生看起来非常面善,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您……”

“宋蔺,别多问,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开始。”冷冰冰的声音透过某种传声装置进入了房间里,温枕敏锐地回头,隔着其中一面落地玻璃,看到了同样穿着白大衣的连霆,没想到他也来了。

几乎是温枕回头的一瞬间,连霆飞快地将视线挪开,一脸冷漠地翻着手中的文件,一边听身边的研究人员说话,温枕已经习惯了连霆这副态度,何况他们也不是可以见面热情打招呼的关系。

漫长的检测进行中,温枕盯着头顶的灯光,耳边是各种设备发出的细微动静,他一直保持着清醒,所以能明显地感觉到玻璃另一头有一道视线一直定在自己的身上。

“你急着走?”结束采样和检测后,温枕拿到了自己的衣服,正将身上的白大衣脱下,就听到身后有人说话,是连霆。

温枕回过身:“还有别的事?”

“……”连霆的目光落在温枕胸口以下的部位,面容微变,“那是什么?”

温枕低头,才明白连霆指的是他的小腹上的图腾,他套好衣服,将连霆的视线阻隔开来,方才解释道:“是纹身。”

连霆嗤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会信?”

“爱信不信,”温枕语气平淡,穿戴整齐,转身对他说道,“我先回去了,有任何结果尽快联系我。”

“你不怕我拿采集来的样本做对你不利的事情?”连霆至今还是觉得温枕答应得太过爽快,正常人对这种事情总该有些顾忌,可温枕却对自己的身体被人随意摆弄和采血取样这件事毫不在意。

“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你,所有的后果我都能承担,”温枕背过身,“而我之所以会接受你的邀请,当然是因为我觉得不会那么做。”

“为什么呢……”连霆见温枕要走,连忙又追问了一句,“你应该知道我有多讨厌你……”才说出这句话,他的脸上就露出懊恼的神色,而背对着他的温枕并没有看到。

“当然是凭我的直觉,不管你是如何看待我的,既然合作已经开始了,就别考虑那么多,而且,”温枕顿了顿,“你对我的看法并不重要。”

那一瞬间,连霆的脸色变得晦暗,因为他知道温枕说的是实话,温枕不在意他,不喜欢也不讨厌,这是最令人无法释怀的态度。

被抽了不少血,从实验室回到家后,温枕倒头就睡,剧本也没精力看,

魇羲见他回来,还想黏着温枕亲亲抱抱,结果温枕根本没理他,便撅起了嘴,扭扭捏捏蹭到了温枕的枕头边,表现出一副贤淑模样:“小枕头,你饿不饿,我给你煮点吃的好不好?”

温枕蹭了蹭枕头,带着鼻音懒懒地应了一声:“不吃。”

魇羲很少见到这样没精神的温枕,就连拒绝的语气也像在撒娇,让他有点心痒难耐,想对温枕那漂亮的侧脸做点什么,而魇羲一向是行动快过脑子的心事风格,所以没有多加思索,他伸出了其中一只触手,在温枕那润泽的、殷红的唇瓣上轻轻戳了戳。

柔软的触感令魇羲有些失神,像是被蛊惑住,又将触手往里探进去一些,而温枕似乎在极短的时间里已经睡熟了,无知无觉地任由魇羲胡来,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两排齐整透白的牙。

魇羲觉得自己有点热,难道八爪鱼也会发烧吗?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忍不住继续用触手抚摸着温枕的唇部,像是在摆弄心爱的玩具,一对蓝眼睛里满是痴迷,不知不觉间,温枕的牙齿轻轻分开,魇羲的触手顶部已经探了进去,口腔内的温热柔软令魇羲睁大了眼睛,仿佛眼前有一个崭新的世界在向他开启。

“……好舒服……”魇羲喃喃地喟叹了一句,下一秒,他就嗷呜地一声惨叫起来,“小枕松嘴松嘴,我好痛!”

温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面无表情地咬住魇羲那根不安分的触手,看起来似乎还想嚼两口。

“错了错了!我错了!哪里都错了!小枕呜呜呜……”魇羲哭哭啼啼着求饶。

温枕呸地一口吐出魇羲的触手,起身趿拉着拖鞋越过魇羲,去洗手间漱口去了,魇羲举着红肿的触手尖尖,梨花带雨地跟在温枕身后:“小枕你怎么突然醒了,对不起,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谁让你的嘴巴看起来好好吃,我忍不住……”

“闭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温枕疯狂漱口,依然消除不掉口腔里的章鱼味道,也不知道这八爪鱼看起来呆呆傻傻,怎么满脑子都是少儿不宜的思想,从两人能正常沟通的第一天开始,魇羲就没放弃过开各种车,以至于如今魇羲在温枕的眼中的形象早就从一开始的柔软天真八爪鱼变成了一只烟酒都来的老司机章鱼。

果然还是不应该让魇羲太频繁接触手机,过早让魇羲受到了互联网的污染。

“下次不许再做这种事。”终于把嘴里的味道消掉后,温枕再次把魇羲挂在衣服架上,指指点点道,“人类世界里,你的这种行为是要被指控,要被抓起来蹲监狱的,你知道吗?”

魇羲很委屈:“可是我和小枕都不是人,为什么要用人类的规则来约束我们呢?”

温枕陷入了沉思,他找不到理由反驳。

魇羲瞬间觉得自己掌握了真理,稍稍硬气了一些:“一切都是因为小枕太死板了,如果你向我学习,我们抛下人类的那些陈旧腐朽的思想,就能每天一起做快乐的事情,这样烦恼也会少很多。”

温枕懒得听魇羲那些瞎扯出来的歪理,随后扯了一条毯子把魇羲盖了起来,也堵住了魇羲的喋喋不休。

做完这些,温枕抱起旁边的白猫,重新躺回床上,沾枕就睡。他是真的困了,被抽了太多血,说不定有别的副作用,万一身体里的那个毛病又发作了呢?还是抓紧时间休息得好。

所幸后来的几日一直风平浪静,连霆那里一直没有消息传来,闻洛羽或许还在追查林渐寒的下落,两人都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温枕乐得清静,专心琢磨兰斯特这个角色,有时一时兴起,还会抓住魇羲让他来扮演男主和自己对戏,遇到一些不知道如何诠释的戏份时,他也会主动找奚楚交流,期间从奚楚的口中得知,奚楚已经先一步进剧组了。

【这几天我在和导演修改剧本,有些重要角色的戏份可能需要做一些调整。】奚楚的声线一如既往柔和磁性,又多了些无法掩饰的疲倦。

【要改的内容太多了,每天都到半夜两三点才睡着,有点累了……】

奚楚的话语里流露出的一丝脆弱,轻而易举地触动了温枕,他似乎能想象得到奚楚如何撑着孱弱的身体熬夜改剧本,温枕自己是淡淡的性格,对什么都不太在意,也没有什么值得他追逐和付诸努力的理想,但他很羡慕奚楚这样专注于个人的喜好和梦想的人。

“即使这样,你也该保证充足的休息,如果身体垮了反而得不偿失。”温枕劝道。

【如果小枕能一直陪在我身边,时时督促我,说不定我就能保证正常作息了。】奚楚半开玩笑道。

这话有些怪,作为朋友来说过分暧昧了,但温枕对奚楚敏感的性格有所体会,加上这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他便没往心里去。

“等进剧组后,我会盯着你的。”温枕承诺道。既然是朋友,关心对方的身体状况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好啊。”奚楚唇角上扬。

结束通话后,温枕起身收起剧本,打算到浴室去洗漱一番,才起身,手机又振动了起来,他以为是奚楚还有什么事情忘了交待,便随手按下接听键,甚至没多看一眼来电名字。

“温先生!温先生!您一定要救我,求求你,我快死了,他疯了,他要杀我,他根本不是人,求求你快来吧……”电话刚接通,一连串惊恐不安的哭诉求救声便在房间内炸响,温枕愣了一下才分辨出是唐秋的声音。

自从上一次将唐秋从温樾的房子里带出来,安排住院,结果医院又被他和闻洛羽拆了之后,温枕便重新将唐秋送进了另一家医院,这期间,唐秋经常给温枕发一些他在医院里的日常,例如今天吃了些什么、新来的帅气医生、和隔壁床的病友吵架吵输了之类的,温枕见唐秋这么精神,便也就放心了。

而现在唐秋的声音颤抖着,像是被鬼追着,气喘吁吁,又不敢大声说话,并不像是在演戏,温枕停下了脚步,回头从衣架上将外衣取下,边穿衣服边向门口走去:“别紧张,说清楚,你人在哪?谁在追你?”

青年的声音沉静而不失清澈,听起来令人莫名安心,唐秋早已经对温枕产生了依赖,他哽咽着道出了一个名字:“林渐寒,是林渐寒那个疯子,他好可怕,简直是个魔鬼,他恨我,他要杀了我,他不会放过我的……”说着说着,唐秋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听起来情绪已经临近崩溃。

温枕的手握住门把,停顿了一秒,旋即推门而出,快步离开公寓:“先告诉我你到底在哪。”

“……他发现我了,他找来了,我本来躲在窗帘后面,可是他听到了我说话声……”唐秋的声音呜呜咽咽,似乎在捂住嘴巴让自己不要哭的太大声,“现在我跑出医院了,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我从没来过这……这里好像是一家无人便利店,外面没有人,他很快就会追来的……”

温枕深吸了一口气,夜晚的空气里带着一丝凉意,他冷静地说道:“保护好自己,别被发现,也别挂电话,我马上就来。”

虽然知道温枕看不到,唐秋还是含泪点头,他在极度的不安和恐慌中,小心翼翼将手机搂在胸前,像握住自己的最后一点希望,守着便利店里的一点亮光,警惕地盯着玻璃门外漆黑一片的街道。

直到啪地一声,他头顶的照明灯突然爆裂,碎片落满一地,黑暗将他彻底笼罩。

唐秋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惨叫出声。

65 第六十五章

◎生气了?◎

与唐秋的通话无故中断, 这让温枕心中不祥的预感逐渐扩大,他必须尽快赶去唐秋身边。

为此,温枕选择了最快捷的交通方式——飞, 这才是他第二次使用飞行的能力,算得上是新手上路,加上赶着到另一座城市救人,温枕很难集中精神, 控制不好速度, 几次险些撞到大楼上,中间不少波折, 温枕甚至担心等自己好不容易赶过去, 只能来得及给唐秋收尸。

实际上,温枕赶到距离那家医院最近的一间无人便利店时, 距离他接到唐秋的电话也才过去不到二十分钟。

温枕喘了口气, 发现即使自己在娱乐圈混不下去了,改行当个外卖员说不定也能混成行业标杆。

便利店内一片黑魆魆, 看起来并没有人, 但这样才奇怪, 温枕大概能确定这里就是唐秋藏身的那家便利店, 他推开门, 迈步走了进去,将将走了几步,他的鞋踩到了几片碎玻璃, 发出令人倒牙的嘎吱声, 借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的光, 温枕发现店内已经是一片狼藉, 饮料柜和冰箱倒在地上, 玻璃碎了一地,各种彩色包装的零食撒了一地,还有破碎的饮料瓶、融化的雪糕……

看起来就在刚才,这家便利店遭遇了龙卷风一般的摧残,但唯独没有在地上看到血迹,唐秋依然生死未卜。

温枕转身正要走出便利店,猛然发现橱窗外站着一人,在忽明忽暗的路灯下,那人一动不动,僵硬如人偶。

“唐秋?”温枕通过身高和模糊的轮廓确定了对方的身份,靠近一看,果然是穿着病号服的唐秋,但他并没有回应温枕的呼唤,依然僵直站立在原地,目光呆滞无神。

是死了吗?温枕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唐秋的胸口依然有起伏,眼神偶尔有所波动,显然还是活人,难道是被吓傻了?

不等多想,温枕推开便利店的门走了出去,不忘观察一番四周,或许是因为这里是郊区,夜晚冷清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猫狗三两只,看起来这周围除了他和唐秋,并没有其他人。他上前握住唐秋的手臂,轻轻晃了晃:“唐秋,醒醒,我是谁?”

唐秋的瞳孔微微一震,像是从梦中醒来一样,缓慢转动眼珠看向温枕:“温……温先生……”

还好,还能说话,也还记得他,温枕稍稍放宽心,看起来唐秋似乎并无大碍,或许只是收到了惊吓,那么林渐寒呢?他人在哪里?

“温先生!”唐秋回过神来后就紧紧抓着温枕的手不放,一米八多的大高个子,硬是抖成了筛子,“他他他他他就在这里……他盯着我们看呢!”

温枕神色变得有些凝重,林渐寒究竟发生了什么,能把唐秋吓成这副模样,再回想便利店内受到破坏的程度之严重,如果也是林渐寒一人所为,难不成……

突然,唐秋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向后重重一甩,滚落在地,被不断地向后拖行着,他双手紧紧抓住脖子,表情惊恐不已。

“救……救我……”脖子被勒得极其紧绷,唐秋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同一时间,温枕及时反应过来,手中长刀闪现,飞身斩断缠住唐秋脖子的那条无形的绳子。

唐秋没发现自己被救下来了,捂着脖子在地上尖叫着滚动着,情绪失控,直到温枕抓着他的手臂将他扶起,发现唐秋的指缝间不断有血涌出来。

那看不见的绳子居然勒破了唐秋的脖子,看起来伤口不算小,而唐秋还在疯狂地挣扎乱动,只会加重伤势,温枕喊了唐秋几声都没能让他镇定下来,干脆一巴掌扇在唐秋脸上,力道不重,但终于成功让唐秋安静了下来。

他呆呆地望着温枕和他手里的刀,甚至忘记了自己还在流血,他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不明白为什么温枕会像变魔术似的变出一把长度等身的刀来。

盯着唐秋微微泛红的半张脸,温枕有些心虚,打人不打脸,不过情况如此也由不得他:“抱歉,不过你流血了,别乱动,我给你包扎。”

时间紧迫,来不及找绷带和药品,唐秋身上的病号服皱皱巴巴脏得不能看,温枕只能先从自己穿着的衬衣下摆撕扯下一块布,随意给唐秋做了包扎,处理得有点惨不忍睹,但这会儿也顾不上太多,他用刀撑着起身,整个人护在唐秋身前,警告道:“不要离我太远。”

说罢,温枕闭上眼,释放自己的感知,化为无形的蛛网向着四面八方迅速延展,对唐秋下手的人躲在暗处不肯与他正面交锋,温枕自然得主动把对方逼出来。

唐秋有些狼狈地跪坐在地上,捂着脖子,抬眼仰视温枕,风吹起温枕细碎柔软的黑发,夜色中,他的侧脸在刀身散发的光晕下呈现出纯粹的、柔和的白,如同明月洒落的光辉,沉静,还有一点点说不出的冷淡和疏离。

在拨出那通电话的时候,唐秋并没有抱任何的希望,他太害怕了,不知道能向谁求助,颤抖的手在通讯录上疯狂地下划,当他看到温枕这个名字的时候,手已经快过大脑,不假思索就点了下去。

他知道温枕远在另一个城市,必然赶不上救他,他马上就要死在那个疯子手上了,可就算真的会死,他也一定要让温枕知道。

然而他心里还有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温枕曾经把他从温樾手里救出来过,或许这一次也……

唐秋没有想到的是,温枕真的来了,从天而降,如同神明。

唐秋吸了吸鼻子,忽然觉得有点委屈,想哭,但是又怕干扰到温枕办正事,只能小心翼翼地往温枕身边挪了挪,失血让他头有点晕,但不敢睡,一双眼睛警惕地张望。

突然,凝神闭目的温枕睁开了眼,眸光锐利,提刀疾走几步,一跃而上,轻巧落在沿街一座独栋小楼的二层屋檐,长刀直接插入玻璃窗,刺进厚重的窗帘,破碎的玻璃四处飞溅,温枕眼睛眨也不眨,直直地盯着被划破的窗帘后出现的年轻男人。

数日不见,林渐寒的变化远远超出了温枕的预料,满头的黑发变得灰白,眼下青黑,显得无比憔悴,但那张依然英俊地面容上却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和亢奋,他的一只手牢牢抓着刀尖,纯黑的血液从他被扎破的掌心流出,滴落在地。

“你做了什么?”温枕的目光从那一滩血上转移回林渐寒的脸上。

林渐寒轻轻一笑,语气一如曾经那样温柔:“和某个人做了一点交易,不过小枕不用担心,我心甘情愿的,不对,应该这么说,这才是我梦寐以求的结果。”

“放弃了人类的身份吗?那我应该祝你得偿所愿?”温枕稍施加腕力,将刀从林渐寒的手心抽了出来,随手甩去上面沾染的血,“是谁帮你实现了梦想?”

“这你就没有必要知道了,”林渐寒露出神秘的笑容,“不过这也算不上了不得的秘密,等将来一切尘埃落定,我会告诉你的。”

温枕本来就是随口一问,林渐寒不肯说,他也没兴趣追问,便转到了另一个话题上:“那么,你为什么要杀唐秋,他和你并没有仇怨,也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威胁。”

“威胁?”林渐寒笑着摊手,“他当然威胁不到我,哪怕同样都身为人类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一个靠献媚和奉承上位的货色,根本入不了我的眼,我杀他,不过是厌恶他看你的眼神,厌恶他对你另有企图,每次他试图触碰你,我都恨不得把他的手脚全部砍断。别被他骗了,他只是想利用你,小枕,你一向单纯,根本不了解这个世界的黑暗面,让我来把觊觎你的人一个个杀光,这样你就可以永远保持你最初的模样了,这样不好吗?”

温枕皱眉,毫无疑问,转变了身份之后,林渐寒也变成了另一个闻洛羽。

“你的表情我不喜欢,”林渐寒脸色一变,“你在厌恶我?小枕,我可是为了你才变成这副模样,我想保护你,所以才要变得更强,有错吗?”

“不,你不是为我,别拿我当借口,你只是害怕再次成为闻洛羽的目标,你怕死,仅此而已。”温枕并不受蛊惑,林渐寒依然是过去的那个林渐寒,善用甜言蜜语伪装自己,故作深情,实则一言一行都以自己的利益为出发点,献祭闻洛羽,献祭他,甚至最后连自己都不放过。

林渐寒眼中的情绪越发深沉,他往前一步,踩在碎玻璃上,张开双臂,露出十指,每一个手指上都缠着白色的线,那些白线不断向各个方向延伸,并逐渐隐匿,仿佛消失在空气中,看起来就是这些线缠住了唐秋的脖子,并差点勒死他。

“我知道和你解释再多,你也不会相信我,”林渐寒微笑,带着几分森冷,“我先把该杀的都杀了,你就愿意听我说话了,对吗?”

话音刚落,林渐寒整个人就如同离弦的箭从温枕的身侧擦肩而过,直奔下方的唐秋。

原本以为没自己的事了,哪想到林渐寒仍不肯放过自己,唐秋吓得大叫,这让林渐寒唇角露出讥笑,无用之人就该死。

就在连接林渐寒指腹的白色细线即将割破唐秋的喉咙时,一道身影比他更快挡在了唐秋身前,柔和的白光一闪而过,十条白线被齐齐斩断,温枕提着刀,神色冷然。

林渐寒唇角的弧度压了下来,瞪了瑟瑟发抖的唐秋一眼:“为了这么个废物,值得吗?”

“从前的你在闻洛羽面前和他现在的样子没有区别。”温枕提醒道。

“你也像维护他一样维护我吗?”林渐寒凝视着温枕。

“至少我没有让闻洛羽杀了你,但就算闻洛羽真的杀了你,那也是你们之间的恩怨,你欠他一命,死在他手上,不冤,”温枕不愿和林渐寒在过去的事情上多做纠缠,“我只是认为唐秋不该死,仅此而已。”

“哼……”林渐寒冷笑,“我是十恶不赦,我承认,但弱者就该死,他这样的无用之人,不配活着,更不配得到你的庇护。”

温枕不想在听林渐寒多言,他提起刀:“你可以试试。”

林渐寒的眼中倒映出温枕冰冷但美丽的面容,和傲然的姿态,他神色中掠过一丝兴奋:“不得不承认,现在的你非常不一样,如果这才是真实的你,我会很后悔过去白白浪费了那么些年。”

话音刚落,他的手中出现了新的细线,直奔唐秋而去,杀意极强,温枕一言不发,举刀迎了上去,不论温枕将林渐寒的丝线斩断多少次,总会有新的出现,而且越斩越多,光用刀是无法将它们清理干净的。

温枕冷静下来,一边继续与林渐寒缠斗,一边思索应对的方法,他想,如果能将这些线一把火全烧干净就好了,可哪来的火呢,他又不是万能的神仙,要什么来什么……

林渐寒越战越精神,甚至开始疯狂大笑,不断新生出丝线,离唐秋越来越近:“你看,你保护不了他,你已经这么强了,为什么还要受所谓的道德感的捆绑,去做无谓的圣人,杀人,不比救人更开心吗?”

温枕咬牙,他需要火,火代表什么……愤怒?

正当林渐寒杀意亢奋之时,眼前突然亮起一道灼热的白光,旋即四周温度骤然上升,无端燃起滔天的火焰,将他和温枕包裹其中,他惊怒着躲避,火焰和高温令他慌乱失措。

“你做了什么?”他质问温枕,然而与他相对而立的温枕并没有理会他,只顾着低头看自己的掌心,一团浅金色的火焰在温枕的手心跃动。

才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温枕已经找到了催生和掌控火焰的办法。

温枕有些惊讶,但又觉得果然如此,或许自己原本就是个怪物,只是一直伪装成人类的模样,那些能力如同原本就根植在他的身体和意识里一般,只要受到某些特定的外部条件的影响,就能轻而易举地将各种能力激发出来。

数秒过后,火焰燃尽,那些困扰温枕的密密麻麻的细线全部清理干净,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唐秋,神情呆滞而痴迷地望着温枕,如同看一个神迹,他喃喃道:“你到底是谁……”

林渐寒退了几步,脸色不好看,他变成这样也不过两天,眼前的情势看来,他斗不过温枕,不过不奇怪,闻洛羽在温枕面前也是手下败将,如果他有温枕的实力,何必受闻洛羽威胁。

不过足够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林渐寒露出了诡谲的笑容,这让温枕心头浮现一丝不祥的预感。

“小枕,我承认,你已经非常强大了,可是那又怎么样,你想保护的人,依然会死在你面前。”林渐寒笑着抬起手指,指向温枕的身后。

噗嗤一声,温枕的耳边响起躯体被撕裂的声音,他身体一震,缓慢转头。

原本唐秋所处的路灯下,只剩下一滩红白混杂的人体组织,大量的血液在路边缓缓流淌、蔓延,最后汇入一处下水道口。

“你以为你救了他吗?并没有,”林渐寒的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从他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开始,他的死亡就已经注定了,我在他身体里放了虫子,等孵化到一定阶段,虫子就会冲破他的内脏,飞快把他吞噬干净,然后虫子就会被自己撑死,爆体而亡,你现在看到的其实不是唐秋的尸体,而是虫子肚子里的消化物。”

温枕没有开口说话,眼前的画面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他怕自己一张口就会吐出来。

“害怕吗?恶心吗?我觉得很有意思。”林渐寒握紧了拳头,看着手指上重新出现的细线,从唐秋的躯体上汲取了生命的能量,让他耗费的力量重新变得充沛,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他感到愉悦,本性的枷锁被击碎,他找到了作为一个怪物的快乐。

“你真该死。”温枕一字一句,举刀,眼神如寒冰。

被温枕带着憎恶的眼神盯着,林渐寒反而兴奋得战栗不已:“就是这样,继续这样看着我,把你所有的目光都留给我一个人,就像从前一样,愤怒也好,仰慕也好,我应该是你最在意的人。”

温枕面露厌弃:“我为什么会在意一团垃圾。”

这句话成功让林渐寒的笑意退去:“迟早有一天,你会改变现在的想法,我们并没有不同。”

“对,我们都是怪物,”温枕冷笑,“但你我从来不是一路人。”

“你很愤怒对吗?你想替唐秋报仇吗?”林渐寒抬起手,“那你来杀了我,只要你动手,我不会反抗。”

下一秒,温枕举起了刀,神情漠然,林渐寒虽然笑着,眼中却闪过黯淡,温枕向来不喜欢掩藏自己的情绪,当他想杀一个人的时候,情绪表露无遗。

“死在你手上,总比死在闻洛羽手上来得好,至少这样,你将永远记住我,”林渐寒笑着张开手臂,“你向来心软,杀我的时候可别犹豫啊,一旦犹豫,刀就不利索了。”

温枕的耳边回响着唐秋打给自己的最后那一通电话,绝望的呼救声萦绕着,如果不杀林渐寒,毫无疑问,他会像闻洛羽一样再次制造杀戮,温枕自问不是英雄主义,但林渐寒试图把自己卷入其中,逼他做选择,要他共沉沦,这令他极其痛恨。

想到这,温枕不再犹豫,握紧了刀柄,林渐寒没有错过这个细小的动作,他垂在身侧的两手十指微微张开,指节上的丝线折射着微光,空气变得凝滞。

剑拔弩张之际,温枕脚踝的铃铛轻轻一晃,发出清脆的铃响声,二人正上方骤然掀起狂风,尘土飞扬,凭空生出数团黑雾,迅速聚拢,现出人形,轮廓清晰,高高在上,神态倨傲如天王老子亲至。

啊,说是天王老子,其实也并没错,这样唯我独尊的出场方式,除了息九渊还能有谁。

温枕皱眉,这邪神出现真是不挑时候。

而林渐寒则明显紧张了起来,他见识过息九渊的气场,只凭直觉也知道这个男人的实力远在所有人之上,他可以死,但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死在这个同样觊觎着温枕的男人手上。

逃!必须马上逃离这里!林渐寒的脑子里拼命响起警钟,强烈的求生欲催促他尽快离开,可林渐寒惊恐地发现自己动不了,来人的气场过于强势,压得他根本无法动弹,这才是真正的实力差距,哪怕对方什么都没做,他却已经看到了死亡的临近。

息九渊现出完整的形态后,径直将目光投向温枕,语气微愠:“每次见面,你的身边总是缠着一些毫无自知之明的蝼蚁,被卷入他人的争端里难道也是你的特质吗。”

刚见面就被邪神吐槽,温枕觉得有点冤:“这不是我的问题,我只是来救人而已。”

息九渊当然知不道不是温枕的错,但每次见到温枕时,他的身边总是围绕着不同的男人,这让息九渊莫名不悦,他大手一挥:“那就杀了。”

林渐寒脊梁一寒,刚张口,却发现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他木楞地低下头,看到了自己的另一截身躯,杀人者,最终也成了他人手中轻易被左右生死的蝼蚁。

温枕避开视线,林渐寒的死纯属咎由自取,但温枕永远无法习惯直面死亡这件事。

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和息九渊之间有着几乎无法逾越的差距,息九渊的强大,是碾压性的,哪怕如今温枕已经学会了用刀、学会了操纵火、学会了飞行,但只要息九渊动了心思要除了他,那自己的下场只会和林渐寒一样,说不定还会死的更难看。

息九渊轻然落地,走到温枕面前,捏着他的下巴,迫使温枕扬起那张写满心思的面容,邪神皱眉:“你的脑子里成天在想些什么,凭什么认定我一定会杀你?”

被读心了,温枕不适地撇开脸,淡淡说道:“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操控生杀大权,要我生或者死,都是你一念之间的事,我理所当然会感到惶恐。”

息九渊却有别的猜测,他瞥了一眼林渐寒的尸体:“因为我杀了他,你和我置气?”

66 第六十六章

◎进组◎

温枕觉得好笑, 他和息九渊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他哪有置气的底气。他背过身不再去看那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敷衍道:“并没有, 只是还没有习惯这种场合。”

“死人罢了,你会慢慢习惯的。”息九渊没有相信温枕随口敷衍的话,但也没有戳穿对方,息九渊习惯以自我为中心, 但不是没有脑子, 他才出手料理了林渐寒,他的小祭品曾经喜欢过的人, 这种时候不能把人逼的太紧, 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何况是温枕。

息九渊从身后握住温枕的手, 端详着他手中的刀:“有名字吗?”

依然没有习惯来自另一个男人如此亲昵的接触, 温枕肩膀细微地颤抖了一下,若无其事应道:“没有。”有当然是有的, 但小如这个名字实在不像一把刀, 让邪神听到了说不准又要笑话他, 温枕不想丢这个脸。

“刀是半身, 没有名字不合适, ”息九渊稍微想了想,“不然就叫破石头怎么样?”

以为邪神准备来个大的温枕:“……”

从起名字这个技能上来看,息九渊和他半斤八两, 且显然息九渊更拉胯一些, 这一刻, 温枕产生了某种莫名的优越感。

“这把刀给我的感觉非常不舒服, 就像那块破石头一样, 取这个名字正合适。”息九渊松开温枕的手,抱着手臂冷哼一声。

那块石头,是指悬浮在息九渊所在的世界天上的那块发光的石头?温枕微怔,没想到息九渊和他的感觉居然达成了一致,莫非这把刀真的和那块巨石有关?连霆也曾说过这把刀极有可能不属于这个世界,如果是与息九渊的世界有所关联,那就说得通了。

“……就叫祈祷吧。”温枕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字。

邪神的神色不悦,对这个敷衍的名字不太满意,但也没多说什么,他纡尊降贵来这里杀了个人,替温枕处理了一个麻烦,想必已经很好地联络了他和温枕之间的感情,没有必要刻意再做多余的事情让自己今天的“努力”白费。

等等,息九渊陷入了沉默,他为什么要为了拉进自己和祭品之间的关系而努力?这是他身为上位者该干的事?

温枕收起了刀,千里迢迢赶来救人,人没救成,还亲眼目睹了两次血腥的杀人场面,反胃感一阵一阵地袭来,加上还得继续赶路回D市,温枕的脸色实在好看不起来,哪里顾得上关注邪神的心理活动。

“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温枕恹恹说道,转身之前却被息九渊拉住了手腕,他的腕骨细,落在息九渊宽厚的掌心里对比强烈,仿佛可以被轻易折断。

息九渊有些愣神,但又不撒手,两人站在冷寂的街头,身后是两具看不出原貌的尸体,如果有人类不幸恰巧路过看到这幅画面,恐怕要吓得当场晕厥。

“……我送你。”息九渊支支吾吾了半天,憋出了三个字。

温枕神情异样地瞅着息九渊,每次和息九渊独处都没什么好事发生,难道这次把他送回去,息九渊会什么都不做?不得不说,息九渊的确给温枕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虽然温枕并不排斥那些行为,但是主动和被迫还是有区别的,他不喜欢被人牵制的感觉。

但不得不承认,息九渊无论是外貌体型还是那个方面,都是极品,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如此不对等,如果他们的相遇不是那么糟糕,温枕会很乐意接受息九渊的邀请,活了几十年,他也想吃点好的。

但没有如果,息九渊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经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能走。”温枕懒懒地婉拒了,他招出火焰,将唐秋那一片模糊的烂肉烧干净,至于林渐寒,死有余辜,不打算处理。随后他收起刀,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息九渊:“……”站在原地半响,邪神大人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确实是被讨厌了。

为什么,因为他杀了林渐寒?温枕真的对这个姓林的旧情难忘?邪神大人陷入了沉思,他甚至忘记自己能轻易地读取祭品的想法。

这种事一时半会儿是理不清头绪的,所以温枕离开没多久,息九渊也顶着一片混沌的脑子回栖息之地去了,而林渐寒那两截已经凉透的尸体依然躺在地上,无人理会。

直到半响后,空荡荡的街道上响起两声嬉笑,从拐角处出现了一个衣着时髦的漂亮女人,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慢悠悠走到林渐寒尸体边上:“我可是仁至义尽了,可惜你不中用,没想到温枕的身边还有那样可怕的男人,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彻底没机会了?”

尸体不会回应她,喰抬起刚做了精致美甲的食指,点了点脸颊:“眼下,棘手的家伙越来越多,难得找到没有威胁的人当盟友,我不介意再救你一次,也幸好那个男人没补刀,不然要是你真的凉透了,即使是我也回天乏术。”

说罢,喰动了动手指,白色细线从她的指尖飞出,钻进林渐寒的半截尸体里,那丝线如同有自己的生命一般,飞快地在切口边缘游走,不消片刻功夫就将林渐寒的尸体拼凑完整。

“复活还需要一点时间。”喰松了口气,仰头看着天空,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就在几十分钟前,头顶的天空似乎发生了某种断裂,就像拼图被人取走了其中一块,这个世界似乎正在失去平衡,但愿只是错觉,她这个祸害可还想活上几千几万年。

回去的路程不需要赶,温枕慢悠悠地飞回了家,但着了凉,一进门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没想到虽然拥有了非人类的能力,却无法避免生病这种事情,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温枕发现自己发烧了,一量体温38度,这飙升的速度着实惊人。

魇羲第一时间发现了温枕的身体变化,不顾温枕的反抗,魇羲用触手卷着温枕把他端上了床,盖好被子,忙前忙后烧水煮粥切水果,嘘寒问暖盖被子,把温枕照拂得妥妥帖帖。

“现在知道谁才是对你最好的人了吧。”二十四孝八爪鱼叉着腰站在温枕床前,趾高气扬。

温枕叼着体温计连连点头,等魇羲把体温计抽走后,温枕才慢吞吞说道:“我不吃粥,也不吃水果。”

魇羲大失所望,难得遇到他表现的机会,他不死心:“快告诉我,要怎么让你快点好起来。”

温枕:“让我安静睡觉,粥和水果你自己吃了吧,顺便帮我把猫抱过来,谢谢。”

魇羲:“……发烧需要降温,我的身体冰冰凉凉抱着更舒服。”

温枕仔细想了想,觉得魇羲说的居然挺有道理:“那你洗干净。”

魇羲喜出望外,连忙跳进浴缸把自己里里外外洗了好几遍,又用干浴巾把全身擦得干干净净,成了一只干燥的八爪鱼,横着爬进了温枕的被窝。

散发着沐浴露香气的八爪鱼抱起来确实很舒服,温枕蹭了蹭冰凉清爽的八爪鱼皮肤,闭上眼睛酣然入睡。

魇羲两只触手缠在一起,有点紧张,有点激动,这是小枕第一次主动抱着他,短短几个小时,魇羲的脑子里已经构思好了他和温枕携手共度的一生,连生几个蛋都想好了。

天亮了,温枕醒了,烧也退了,迷迷糊糊一脚将身边的八爪鱼蹬下了床,伸了个懒腰起身,准备洗漱看剧本,魇羲睡得口水直流,莫名其妙挨了一脚,睁眼委屈地伸出触手去扒拉温枕的脚踝:“小枕头你过河拆桥,睡了人家又始乱终弃。”

“成语用得不错,下次不许用了。”温枕一脸冷酷地将触手扯开,起身去洗漱,边刷牙边点开手机随便刷了刷热门,几乎刷不到公馆的那段视频,也没什么人讨论了。大概是因为大众的新鲜感过去,没有任何后续发展,加上身为半个话题中心人物的温枕没有跳出来蹭热度或者回应,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但关于林渐寒的事情却愈演愈烈,有人声称自己曾经在某个咖啡馆看到过林渐寒,他和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女人在一起,但是拒绝拍照,而且态度很冷淡,根本不像在公众面前表现出来的那样平易近人,这条评论被林渐寒的粉丝追着骂了几千条。

温枕又多刷了一会儿热门,并没有看到关于唐秋的消息,唐秋住院的那段时间曾经告诉过温枕,他是孤儿,没有家人,没有人照顾他,朋友很多,但没有交心的,经纪公司也只是拿他当摇钱树,这样的人,如果消失了,或许根本没人在意。

温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有家人,但还不如没有,和唐秋也没有区别,如果他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他伤心,或许为数不多的粉丝会难过,但时间会冲淡一切,冲刷走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如此想来,活了二十多年,没有什么是值得他眷恋的,所以他才那样轻而易举地就接受了自己非人的身份。

时间飞快流逝,温枕在进组之前将剧本背的滚瓜烂熟,角色也分析得十之八九,总算有了一点底气去诠释那个角色,进组前一天,他接到了来自连霆的电话。

“有结果了?”温枕理所当然认为连霆找自己肯定是为了实验室的事情。

但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才传出连霆淡淡的声音:“暂时还没有,是温樾出事了。”

温枕恍然大悟,原来是打错电话了。他嗯了一声:“那就再联系,再见。”

“等等!”连霆怕他真的挂了电话,连忙问道,“你不在意?”

“我为什么要在意?”温枕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温樾出事,跟他有什么关系?连霆为什么会觉得他关心温樾的死活。

“林渐寒找上了温樾,这事你不知道?”连霆语气有些古怪。

“林渐寒?什么时候的事情?”温枕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连霆一副“果然如此,你对他还是旧情难忘”的语气:“昨天晚上,温樾在他自己的家里遭到袭击,林渐寒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突然变成那副鬼样子?”

听到连霆形容“鬼样子”,温枕第一反应是林渐寒被息九渊劈成两段的模样,他问:“是上半截还是下半截?”

“什么?”连霆一脸莫名其妙,“什么上半截下半截?我是说,林渐寒怎么头发都白了,脸色也像死了几天又被人从棺材里挖出来的样子,据说他直接闯到温樾的家里,弄死了他的好几个打手,要不是其他手下拦着,温樾就被割喉了,还好最后只是受了点伤,没伤到要害,现在人还在医院……林渐寒突然变得这么强,你有头绪没有?”

“……”温枕咬着指关节,半响说道,“前几天,我才看着他被人削成了两截,没想到他又活了。”

连霆:“……”

“所以他现在是遇到了和闻洛羽一样的情况,死了又复活,就变成怪物了?”连霆懂了。

温枕摇头:“还是有区别,林渐寒在死之前就已经主动变成了怪物,有人在背后帮他,所以那天虽然我亲眼看着他死了,保不齐是有人又把他救了回来,但是,林渐寒和温樾不是朋友吗?他为什么要去杀温……”

温枕的声音突然刹住,他想到了唐秋,曾经也是林渐寒的枕边人,也一样死在了林渐寒手上。

“你说……”连霆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他没杀成温樾,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我?”

温枕:“你们两人和林渐寒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怨?”

“没仇,但现在看来,林渐寒的动机应该是因为你,”连霆翻了个白眼,“前段时间,温樾可没少当着林渐寒的面说一些关于你的下流话,林渐寒这个人,记仇得很,对你执念又深,说不定打算把所有对你有心思的人全部弄死。”

“或许你说的有点道理,前几天他才以这个理由杀了唐秋,但……”温枕听着听着又觉得不对劲,“但他的下个目标为什么会是你,你又不……”

“我只是说有可能!”连霆被问得汗流浃背,连忙提高声音打断了温枕的问题,“毕竟我和他也有不少摩擦,我只是想以防万一。”

温枕了然,他一直以为连霆对林渐寒爱而不得,没想到有些事情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那样:“那你有什么打算,出国避一避?”

“鬼知道他会不会追到国外去,如果他真的打算杀我,哪里都不安全,”连霆闷闷不乐道,“不如雇你保护我。”

“我?”温枕觉得有些荒谬,“不行,我马上要进组,没有时间。”

“人命关天,你居然还惦记着拍戏,资方付给你多少片酬,我出十倍。”连霆财大气粗地许诺道。

十倍……温枕怦然心动,要不是邀请他的人是奚楚,这会儿他说不定就答应了,没人会嫌钱多。但现在他也只能忍痛婉拒:“签合同在前,我是个有契约精神的人。”

这样优渥的条件温枕居然都不动心,连霆只能另想办法:“如果我死了,关于你的研究只能终止,你也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吧?如果你仍坚持要拍戏,不接受我的雇佣,没关系,我会想办法进入你所在的剧组,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我都必须离你不超过100米。”

“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温枕皱眉,“你有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林渐寒真的找上你,直接联系我就好,何必要寸步不离的保护,何况你身边不是没有保镖。”

“温樾身边都是高手,不也差点没躲过去,我惜命,不会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冒险,总之我决定了,进剧组的事情我会另外想办法,到时候再联系。”说罢,连霆便挂断了电话。

温枕无语地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果然,连霆能和温樾混在一起这么多年,性格上多少是有些共同之处。

只是没想到,林渐寒居然还活着,不知道究竟是谁在幕后帮着他,依林渐寒如今的疯狂程度,接下来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剧组三个主要拍摄地点的其中之一就在D市的郊区,温枕打车不到一个小时就能抵达,这样他就可以安心把猫留在家中,隔两三天就能回家添水添粮,而其他的拍摄地的戏份则和温枕没有什么关系,剩下与他有关的戏份都在本市的摄影棚里,为他省了不少事。

进组前一周要进行剧本围读,温枕一大早便起身,洗漱穿戴好出门,准备拦车时,一辆低调的黑色小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温枕对车的了解不多,但只看车标,没有两三百万拿不下来。

车窗下滑,露出奚楚那张即使挡住了半张脸也无损英俊的脸,温和的笑容一如既往,他唇角上扬:“小枕,我来接你。”

温枕没有犹豫就上车了,有顺风车不坐是傻子。

车内宽阔舒适的空间进一步拉高了温枕对这辆车子的评价,看来奚楚的背景果然不一般,这种档次的车和专属司机不是一般的作家或者编剧负担得起的。

“剧组有专门安排酒店,我们的房间正好在隔壁。”奚楚的心情似乎不错。

温枕点头:“他们和我说了这事。”没想到兜兜转转又成了邻居。

“其实是我特地安排的,”奚楚托着下巴笑笑,“因为我想和小枕离得近一些,所以向他们提了这个要求。”

温枕已经习惯了奚楚黏人……或者该说是黏他的性格,他只是好奇,奚楚在剧组中除了编剧之外,到底还有什么身份,小到安排酒店房间,大到决定重要角色的扮演者,似乎有着不小的话语权。

温枕好奇,也没憋在心里,直接问出了口,奚楚微笑着,神情自然地应道:“当然因为我是资方,这部戏投资的大头都是奚家,小枕你算带资进组哦。”

温枕:“……”带资进组这四个字落在他的头上简直如同泰山压顶,身为一个身家不过六位数的三百六十线小艺人,他何德何能,不过,确实有爽到。

“开玩笑的,”发觉温枕半响没说话,奚楚又接着说道,“虽然我确实是资方,不过原来的反派饰演者临时违约也确实是实情,小枕你是我的救星才对。”

“没有什么救星不救星的,我才刚失业,如果不是你介绍我这个角色,我现在还无所事事,何况这个角色我确实很喜欢。”入行以来,温枕对于剧本从来是有就接,没有选择的余地,很少遇到合心意的角色。

“那就好,但我不想你这样和我客气,我们不是朋友吗?你开心我就开心了。”奚楚语气温柔道。

温枕微愣,倒是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如果在遇到林渐寒之前先遇到了奚楚,或许这几年他也能过得更开心一些,也少一些纠结……

等到了剧组后,温枕帮着奚楚推着轮椅去了围读室,温枕并不在意他人的看法,当然也就没有刻意避嫌,两人进入围读室后,瞬间成了房间里所有人视线的焦点。

两人都长得很好,尤其是温枕,今天穿了一身简单的白衬衣和黑色长裤,简单清爽,更衬托出五官精致出众,更重要的是,前段时间,公馆视频传播极广,房间里的大多数人都刷到过,乍一见到温枕本人,顿时都在交头接耳。

无非是讨论温枕到底和视频里的人像不像,那些声音落在温枕的耳畔,他也没有太在意,娱乐圈本来就是非多,人人都八卦,讨论过了也就算了,没人能拿出实际证据证明他就是视频里的人,不会对他造成实际影响。

导演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安静,又笑着走到奚楚面前,先对温枕点点头,才问候奚楚:“奚先生,关于剧本的事情前几天都讨论得差不多了,如果还有需要修改的地方,您直接电话或者线上联系我就行,又何必劳驾您亲自跑一趟。”

导演的态度让在场的人陷入了震惊,眼前这个坐轮椅、看起来双目失明的年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拥有最高话语权的导演如此殷勤相待?

“袁导客气了,这次我是陪小枕来的,”奚楚笑着将温枕往前轻轻推了推,“小枕内向,不善交际,但他和角色的适配度以及演技方面,绝对是没有问题,希望导演多担待。”

众人将这幕看在眼里,心下分明,轮椅上的年轻人看来应该就是资方,而这个温枕的身份也不言而喻了,虽然潜规则在这个圈子里已经见怪不怪,可如此明目张胆地摆在台面上,而且看起来两个人都不以为耻,也是世所罕见。

“您太客气了,身为《沉落深渊》的创作者和编剧,什么样的演员适合什么样的角色,您是最有话语权的,何况我们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我相信您的眼光,温先生的作品我也看过一些,他是绝对有这个实力去诠释兰斯特这个角色的,相信接下来的拍摄进度会非常顺利。”导演眉开眼笑。

什么?这个年轻人,居然就是《沉落深渊》的作者,也就是那个年少成名的著名作家初曦?从没人说过初曦居然是一个身有残疾而且如此俊秀的年轻人!难怪导演对他客气,不过袁导自己本身也是名导,初曦是声名显赫,可也不至于让袁导如此恭敬吧?

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惊之中,在接下来的围读过程中,大部分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不是盯着温枕,就是偷看奚楚,哪有心思听导演讲话。

而温枕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剧本上,时不时和奚楚或者导演交流几句,对四面八方投来的异样眼光有所察觉,但并不在意。

直到奚楚有事和导演暂时离开一会儿时,才有人大胆上来搭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是这个剧组的男主角,看起来青春靓丽,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这部电影启用的演员都是一水儿的年轻人,大部分刚从院校毕业,温枕这样在圈里混了几年的倒是少数。

“你好你好,初次见面,我叫程跃,前程的程,活跃的跃,你叫温枕是吧?听说你进圈有几年了,怎么看起来年纪比我还小,我该称呼你一声前辈吗?”程跃的性格分外热情,上来先自报家门,然后又神秘兮兮地问,“你和编剧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亲戚?朋友?听说是他向导演主动推荐的你?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兰斯特的上一个饰演者是我一哥们儿,他不是临时跑路,现在还封杀了吗,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带资进组,就是好奇……”

“是朋友。”见程跃唠叨个没完,温枕便打断了程跃的话。

“啊?”程跃呆了呆,“就是普通朋友吗?可是我觉得你们俩特别亲密,其实如果真的有那一层关系我也能理解,这个圈子里大部分人都玩的挺花……”

温枕听得有些不耐烦,但是第一天进组,没有必要和对戏的演员把关系搞得太僵,何况他是被奚楚介绍来的,不能给奚楚制造麻烦。

于是温枕扬起唇角,对年轻人淡淡笑了一下:“抱歉,我还得多看看剧本,如果有关于剧本方面的问题,我们可以稍后再讨论。”

“……”当温枕露出笑容的那一瞬间,程跃的眼睛都直了,年轻气盛的大学毕业生才刚踏入娱乐圈,见识不多,长成这样的都才是一个十八线糊星,难不成娱乐圈里这样的容貌才到及格线?

程跃有点舍不得让话题就这样终止,他还想和温枕再多说说话,便想起了温枕他们进来之前,大家讨论的最多的话题,就是那个公馆里发生的事情。

那段视频他也反复播放过不下百遍,作为一个宅男来说,如果真的不是游戏CG的话,那也实在太酷了,他已经把视频里的金色长发的女性奉为女神,每天睡前都要刷几遍视频。所以,当他听周围人讨论说温枕和视频里的人简直长得一模一样时,他的好奇心瞬间爆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长成那样?

等见到真人后,程跃才意识到,如果温枕真的是视频里的人的话,那高糊的画质还是大大削弱了他的美貌程度,直面真人的冲击性远远不是对着视频可以比拟的,如果说对着视频,程跃还能理智地保持欣赏的态度,而面对真人时,程跃已经毫无原则地抛弃了性向这一基本标准,是男人又怎样!他可以!

在众人有意无意的注视中,程跃暗戳戳地掏出了手机,仿佛推销碟片一般将那段视频递到了温枕面前,用拙劣的演技,表现出仿佛发现新大陆的惊讶:“你看,这个人跟你长得好像诶!”

温枕往屏幕上瞥了一眼,似笑非笑地看向年轻人:“是有点像,视频你做的?技术不错,挺逼真的。”

轻飘飘一句话,断绝了程跃进一步探索真相的路子,刚毕业的男大学生还是太年轻,脸皮子薄,他沮丧地收起手机:“真不是你啊?可我觉得你俩一模一样啊,你总不可能有个孪生姐姐或者妹妹吧?”

温枕摇摇头:“如果你说的是视频里的人,确实不是我,我没有拍过这样的视频,也没有姐妹。”说罢他便低下头去专心看剧本,明确地表达出不打算继续谈话的意愿。

程跃也只能暂且放弃,接下来直到奚楚和导演重新回到围读室的时间段里,周围一直保持着安静,至于几个人是在认真读剧本,那就不好说了。

中午,温枕和奚楚一同去了食堂用餐,即使不需要食物,为了不引起剧组其他人的怀疑,还是要做做样子的,温枕只给自己夹了很少的饭菜,又帮奚楚打好了饭,两人找了偏角坐下,温枕也没动几口饭菜,只是托着腮帮子专心看奚楚吃饭。

奚楚的举止动作间有种说不出的优雅,虽然秀气,但并不显得做作。温枕认真看着,问道:“食堂的饭菜合口味吗?”

“只要和小枕一起吃饭,合不合口味没有那么重要。”奚楚浅笑道。

其实不用问,温枕也知道,奚楚的胃口小,对食物也是很挑剔的,食堂的饭菜不论是食材质量还是烹饪的用心程度都是有限的,一两次或许能勉强凑合,长期吃一定是吃不惯的。

“其实就像导演说的,你没有必要一定得跟组,不如回去,让你的家人好好照顾你。”温枕忍不住劝道。

闻言,奚楚放下筷子,摇了摇头:“我想呆在这里,这样才能多一些和小枕相处的机会。”

“为什么呢?”温枕有些不理解,他和奚楚相识不久,共处一室的时间也非常有限,他自问对奚楚也只是像普通室友那样相处,为什么这样优秀的奚楚会对他产生依赖?

奚楚擦了擦唇角,看起来是不打算继续用餐了,他微微歪了一下脑袋:“为什么?小枕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温枕:“……”他微愣了一下,等意识到奚楚话里的意思后,一张脸已经泛红,他和奚楚都是聪明人,话说到这份上,如果再继续追问,那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我只是不明白,你根本不了解我……”温枕揉了揉额角,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开来。

“我喜欢凭感觉来,”奚楚往前凑了一些,拉进两人的距离,“我只知道,我真的很喜欢小枕,每时每刻都想陪在小枕身边,如果小枕的身边有别的男人或者女人,我会吃醋,虽然我们的关系还只是停留在室友和朋友,但是我已经擅作主张把小枕当做了我最重要的人,这样可能不礼貌,也会让小枕感到不安,不过我不打算改变这一点,毕竟我也算是个任意妄为的家伙。”

越靠近奚楚,温枕越清晰地感受到奚楚的五官有多么精致,面部轮廓立体而流畅,如同造物者精雕细琢,在他所见过的同性中,奚楚和息九渊可以算得上顶级,说起来这两个人的姓氏读音也一样。

唯一的缺憾就是那一双被遮挡住的眼睛,温枕依然记得那一晚他瞥见的奚楚的眼睛有多么美丽,这样一双如浩瀚星海的眼睛,却不得不常年藏在白布下,不见天日。

“怎么不说话?是我的话让你感到为难了吗?”奚楚将手搭在温枕的手背上,他的掌心温热,皮肤接触的那一瞬间,温枕有种触电的发麻感觉。

“我,我得想想……”温枕开始嘴瓢,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奚楚。

“没关系,我只是表达自己的想法,接不接受是小枕的自由,我会耐心等待的,”奚楚说着突然笑了,“没想到居然会在食堂这种地方对小枕说这些话,是我鲁莽了。”

温枕勾了勾唇角,暗自松了口气,他也有很多没有对奚楚坦白的事情,即使他答应了奚楚,将来有一天如果奚楚知道他不是人类呢?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自己的恋人是一个怪物吧?何况他根本无法确定,奚楚对他的喜欢是否也是受到魅魔体质的影响。

想到这里,温枕唇角的笑意便淡了。

“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给你发信息怎么也不回?”连霆微愠的声音在温枕背后响起。

温枕回过头,对上连霆带着怒气的眼神,才想起连霆说的要进入剧组的事情,他几乎都忘记了,没想到连霆真的做到了。

“小枕,是遇到朋友了吗?”奚楚含笑问道。

朋友?他和连霆当然算不上朋友,温枕摇头:“只是一位合作伙伴。”

他起身面向连霆:“一早上都在读剧本,没有空看手机,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我当然有自己的门路,不管怎么说,你得帮我这一次……”话说一半,连霆往奚楚身上多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他抬手抓住温枕的手臂,“借一步说话。”

温枕不放心把奚楚一个人留在这里:“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奚楚不是外人。”

“奚楚……”连霆反复念了几遍这个名字,神情突然变得愕然,“你……”

“只占用你一分钟时间,不走远。”他沉声对温枕承诺道。

大庭广众下,温枕不想和连霆发生争执,便同奚楚打了声招呼,跟着连霆走到了十数米外的柱子下。

“你为什么会认识他?”连霆往奚楚的方向瞥了一眼,确定对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便开口质问温枕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这是我的私事,应该不需要向你报备。”温枕不喜欢连霆这样的态度,也拉下脸,语气冷硬地说道。

连霆发现自己的态度确实过于冒昧激动了,才调整了一下语气:“他叫奚楚,难道你不知道奚家的当家家主是谁吗?”

“我为什么要知道那些?”温枕反问,对于连霆口中的奚家,温枕从未听说过,或许来头不小,或许奚楚身份背景复杂,可那和他并没有关系。

连霆被他这幅事不关己的态度气得够呛:“奚家是温樾他们家都要忌惮三分的存在,而奚楚也是奚家最年轻的家主,他12岁的时候奚家就发生了大动乱,双亲死于旁支制造的车祸事故中,奚楚在这种情况下上位,当年就暗中把包括肇事者在内所有参与其中的旁支和下属全部清理干净,短短几年内,奚家在他们那一阶层已经没有对手了,你以为他是什么良善之辈,这种出身的人,手上沾满人血,哪怕是温樾,和他比起来都算得上一张白纸。”

温枕安静听连霆把话说完,心里没有任何波澜:“还是那句话,我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呢?我不过是个小人物,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不值得别人隐瞒身份潜伏在我身边,我和他相识,是巧合,仅此而已。”

“你真的这么认为?”连霆微微眯起眼睛,“那为什么你又会对温樾那样戒备?”

“这是两码事。”温枕简单明了地表明了态度,不做更多解释,没错,奚楚就是特别的,他就是双标怪。

“好,”连霆冷笑,“但愿你不会后悔,对那样的人轻易付出信任。”

温枕去而复返,身边已经没有了连霆的身影,而奚楚一直安静坐在位子上,听到温枕的脚步声,不安的面容上重新浮现笑意:“怎么去了这么久。”

“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浪费了一些时间,让你久等了,我们先回去休息吧。”温枕建议道。

“好啊。”奚楚语气温顺,任由温枕接手他的轮椅,推着他朝电梯走去。

一周的围读过得飞快,这几天,温枕和奚楚都住在酒店里,同吃同住,温枕会借酒店的后厨为奚楚做点粥或者简单的饭菜,也并没有刻意避开剧组其他人,导致关于他背靠金主、带资进组的以色事人形象进一步深入人心。

67 第六十七章

◎变小了◎

这些天, 连霆以工作人员的身份留在了剧组里,一直与温枕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过他所担心的事情暂时没有发生, 自从林渐寒袭击过温樾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不知道是蛰伏起来,还是另有打算, 而与连霆接触得频繁了, 也有利于温枕时刻了解研究的进展,并且在正式投入拍摄的前一天, 温枕拿到了研究报告的电子档。

连霆在发过来那份报告后, 又发了一串省略号。

没打开报告前,温枕已经有所预感, 接下来他看到的内容, 很有可能会颠覆他所有的认知,但温枕已经无所畏惧, 他已经接受了自己是个怪物的现实, 并且只想知道真相。

【身为知情者之一, 我会被杀人灭口吗?】连霆在沉默了片刻后又发来信息。

温枕忙着看报告, 没心思理他, 电子档足足有20多个G,一打开就是密密麻麻的外语和各种温枕看不懂的数据和公式,往下拉了相当长一段后, 温枕才捕捉到他想要看到的信息, 又花费了将近十多分钟才把那段总结看得透彻。

归结成一句话就是, 温枕不是人, 他的基因和这颗星球上现存已知的所有物种都无法匹配。

温枕陷入了沉默, 有意思,活了二十多年,没想到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是个外星人。

【除了你实验室的人员和我们两个人,如果有其他人知道这个秘密,我就杀了你,我说到做到。】温枕随手给连霆发过去一句像模像样的威胁。

【你放心,他们会进行更深入的研究,这个发现对于我们连家在高科技领域的拓展助力极大,我们没有必要将这样宝贵的数据外传。】

温枕不在乎连霆有什么打算,反正他们也没那个本事把他抓去解剖做研究,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如果他真的不属于这个星球的生命体,那么他到底是什么?他来自哪里?

温枕突然想到了息九渊,原本他一直把息九渊当成异类,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不是本土居民,这样一来,息九渊在他眼中的形象瞬间变得无比亲切。

如果他真的不是人类,那他生物意义上的母亲和至今身份不详的父亲又是怎么回事呢?

因为这份报告,温枕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直到入睡前还依然抓着手机反复浏览那一份过于专业的报告,像是要从这上面看出花来,到了最后,温枕还是抵不过困意来袭,手机悄然从手中滑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次睁开时,温枕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睡梦中,还是清醒着的,但至少可以确定,眼前所看到的景象绝不可能是酒店的房间,大片大片的星云从眼前略过,脚下是深邃无边的宇宙。

温枕:“……”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尝试着喊了一声:“息九渊?”

话音刚落,眼前一晃,星云和天幕都消失,强烈的失重感袭来,温枕整个人不断向下坠落。

就在温枕以为自己要摔个粉身碎骨时,他却落进了水中,呛了好几口水,但很快就浮出了水面,扑腾了半天才摸到岸边,趴在石头上猛烈咳嗽,颇为狼狈。

等终于缓过来一些,温枕抬起头,甩掉头发和眼睫毛上的水,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目之所及,光线、植物、岩壁都像极了息九渊的栖息之地,但奇怪的是,这些乱石和植物都比温枕印象里的要大上几十倍,温枕抓着旁边的一根比他人还高的杂草轻轻晃了晃,茫然仰头望向头顶。

他仿佛是误入巨人国的人类,置身其中,无比渺小。

“阿嚏……”一阵阴风迎面袭来,温枕还穿着湿哒哒的衣服,被冻得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忽然想起自己还有控火的能力,连忙召出了一团火,用来取暖以及烤干身上的水。

温枕找了个无风的角落,躲在石头后,将湿漉漉的上衣脱了下来,铺在石头上烘烤,没过一分钟,巨大的阴影就覆盖在温枕的头顶。

天黑了吗?不对啊,这地方根本不见天日,哪里来的白天黑夜?

温枕迷惘抬头,视线不断上移,眼前庞然大物的全貌才渐渐显现出来,息九渊那张放大了几十倍的脸出现在温枕的视野里,红瞳里带着几分困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小。”

不光是体型放大了,连音量也高了几十倍,温枕的耳朵险些被震聋,他捂着耳朵,往后退了几步,但很快就被息九渊捏了起来,温枕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上半身□□!他的脑子里瞬间变成了万马奔腾的大草原。

他两手抓着息九渊的手指,拼命想要掰开:“放开我!”

息九渊当然不肯放,不过他有很好地掌握分寸和力度,并没有伤到温枕,眼前景物变化,眨眼的功夫,温枕就坐在了息九渊的长相,裸着上身,一头碎发还在滴水,像是一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流浪猫,一脸手足无措。

这会儿,息九渊的惊讶已经转变成了兴致勃勃,他抬起指头轻轻戳了戳温枕的脑袋,力道不重,但温枕还是被戳得晃了晃,像是个精致的不倒翁,这下次邪神找到了乐趣,且乐此不疲。

在第无数次被戳得险些仰趴在息九渊手掌上后,温枕直接站起身,眼中有星星点点的怒意,但克制地保留了措辞上的恭敬:“请您放我下去,我的衣服还在下面。”

没穿衣服?息九渊的视线从温枕的上身飘过,有些后知后觉,但不妨碍他的兴致又加深了几倍。

温枕是属于穿衣显瘦,脱了衣服也能看到单薄的肌肉,细腰长腿,什么都不穿也很有看头,但作为被观看的对象,温枕实在无法坦荡,何况对面的男人还曾数次对他提出那样的邀请。

“不。”息九渊慢条斯理且简洁明了地拒绝了温枕的要求,“先告诉我怎么会来的这里,又变成这个样子。”

温枕抱着手臂,挡住令他羞耻的小红点,努力表现得自然不拘谨:“没有头绪,睡着觉就来了,不是你做了什么吗?”

“我不至于那样无聊……”在温枕质疑的眼神中,息九渊话音一转,“最近栖息之地的的事情多,我很忙。”

“忙?”在温枕的印象里,息九渊这个邪神其实应该是没有什么事情做的,毕竟温枕从没见过息九渊身后跟着下属或者小弟之类的,更像是个光杆司令,也可以称之为个体户,如果不是闲到无事可做,息九渊又怎么会隔三差五穿到另一个世界来骚扰他。

“很忙,忙着思考。”息九渊冷淡解释。

温枕:“……”这人是认真的吗?

“以你目前的实力,不可能穿越时空之间的屏障,主动离开你的世界来到这里,除非加上我的召唤,”息九渊神色深沉,“大概是因为你所在的世界出现了漏洞,或者是基石破损。”

“漏洞?基石破损又是什么意思?”温枕听不大明白。

“每个世界都有普通生命体无法突破和逾越的屏障,除非是神明之躯才能跨越,而普通的生命体终生都只能留在原生世界里,除非是本世界的基石或者屏障被外力破坏,那么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一些具有特殊能力的生命体或许可以实现从一个世界穿越另一个世界,但几率极小,这种情况多数在过程就已经被时空洪流碾成粉末。”

“那我还挺厉害。”温枕不由喃喃一句。

息九渊眼神忽闪了一下:“所以你的体型会缩水成这样,或许是在穿越过程中机体为了提高存活的可能性而自动做出的调整。”

这也能解释得通?温枕震撼之余,不忘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那,你认为我还能变回去吗?”有息九渊在,他不担心自己回不回得去那个世界,但他总不可能用这拇指姑娘的体型过一辈子吧?

“不确定,至少在这里不行,除非你回到原来的世界,在自己最熟悉的环境里,机体才有可能再次做出改变。”息九渊没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但温枕还是稍稍宽心了一些,有希望就好。

“那你能现在送我回去吗?”温枕迫不及待道,他不是出于主观意愿来这里的,当然是尽快回去最好。

息九渊:“……”他的眼中映出温枕那张诚恳祈求的面容,沉默了许久,在温枕期待的目光中,息九渊开口了。

“不能。”

温枕:“……”其实也是料想之中的答案,邪神的叛逆精神似乎和他的寿命一样永存了了。

“没有外力的帮助,独自穿行过两个世界,会对身体造成一定的损耗,没有充足的休养在短时间内再次穿越,对机体的破坏是不可逆的,最直接的影响就是你将永远保持这个形态,我劝你不要做,不过如果你执意要走,我也不拦着。”息九渊难得耐心解释,温枕且当他说的是事实,暂时打消了回去的念头。

可留在这边能做什么呢?息九渊的世界对于温枕来说充满了未知和危险,以他现在这个豆子大的体型,怕是随便来只小猫小狗都能把他叼走。

温枕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他低头按着平时的方式去召唤祈祷,掌心泛起白光。

息九渊看他这副架势已经猜出来他想做什么,没拦着他。

白光之中,温枕成功招出了那把刀,但……

就连祈祷也缩小了几十倍,温枕拿着正好,但是同眼前的息九渊比起来,和一根绣花针也没什么区别,温枕握着刀坐在邪神手掌心,满心沮丧。

息九渊眉梢一挑:“很可爱,适合你。”

温枕:“……”恨不得提着刀给息九渊手上戳几下。

虽然刀也缩小了,至少防身的武器有了,不至于太被动,温枕突然想起自己还没穿衣服,息九渊不放开他,他便准备自己跳下去找衣服,反正他会飞,不怕摔死。

才走了两步,息九渊便招出一团黑雾,裹在温枕身上,化成了迷你版的斗篷,从头到脚严丝合缝地包住温枕:“这披风上有我的气息,你在巢穴里走动,不至于被不长眼的攻击。”

虽然这巢穴是息九渊的领地,但也有其他的小生命体存在,哪怕带了武器,温枕也很有可能在体型差距上吃亏。

“多谢。”温枕应了一声,想到刚才息九渊平白让他光着上身那么长时间,这一声谢便也不是太诚心实意了。

“究竟什么时候我才能回去。”温枕还是多问了一句,他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耗着时间,希望息九渊能给个准数。

“当然是等到你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按照栖息之地的时间流速,至少也得过十多个小时。”

温枕脸色微变,那可不行,他明天还得进组。

息九渊看出他的心事:“我会把你送回你来时的时间节点,不会对你所在的世界产生任何影响。”

温枕这才放宽心,息九渊将他搁在了自己的肩上:“扶稳,带你到处走走。”

“……”息九渊的肩膀的头上落了几缕头发,温枕怕站不稳摔下去,就小心翼翼地抓住了其中一缕,有注意控制好力道,不至于扯痛息九渊。

息九渊也并未在意,任由温枕抓着他的头发,带着温枕在巢穴的密林中穿行,温枕才发现息九渊的巢穴除了不见天日,丛林、流水、动物……应有尽有,俨然是一个自成一体的地底世界。

“那是什么?”温枕有些好奇地指着右上方一棵长满蓝色小果实的参天古树,“可以吃吗?”

“可以,味道不错,”息九渊瞥了那棵树一眼,紧接着说道,“但吃了会……用你们世界的话来说,就是多出一套生殖系统。”

温枕:“……”

息九渊露出一点恶劣的笑容:“骗你的。”

温枕震惊了,息九渊是什么时候学会了开这种玩笑的?

“这是罗桑果,原本只生长在外部世界,并不适应地底世界终年无光的环境,后来被人移植了一颗到栖息之地来,进行了改造,它便也能在这里生存下来,虽然吃起来很甜,没什么特殊的效用,”说罢,息九渊抬手,几颗果子落入他的手掌,又将温枕捏提着放在手掌上,“你可以试试。”

那果子与息九渊的手掌对比不过硬币大小,但是温枕却必须用双手捧着才能拿稳它,他轻轻嗅了一下,散发出清甜的香气,蓝色往往很难引起人的食欲,但奇怪的是,对其他食物失去兴趣的温枕却觉得这果子看起来很诱人,忍不住想咬下一口。

温枕也是这么做的,他抱着果子,轻轻咬破了皮,汁水便流了出来,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有草莓的甜、猕猴桃的香、口感又像是葡萄,已经好些天没有正常进食的温枕抱着那颗果子吃了一大半,最后实在吃不下了,小腹也微微鼓起来。

息九渊就这样看着他吃果子,一动不动,似乎有点入迷,直到温枕擦了擦嘴唇,息九渊居然露出一丝笑意,变出一面水镜给温枕看。

温枕才发现自己的嘴唇居然被染成了紫色,加上他披着深黑色的斗篷,看起来就像是个坏心眼的巫师,不过,他再狼狈的模样息九渊都见过了,也不差这一次。

吃完果子,温枕又动了心思,如果能把这棵树的种子带去他的世界里,种上一棵,哪怕不能获取能量,也能当做零嘴解解馋。

“那个世界的土壤太过于贫瘠,根本无法满足这种有灵性的果实生长,”息九渊看出温枕的心思,及时戳破了他的幻想,“如果你想吃,可以多召唤我几次,让我带给你。”

息九渊的用心摆在明面上,温枕听听就算了,他又不是馋嘴的小孩子。

吃饱后,息九渊便用控水之术给温枕擦去了嘴唇和手上沾染的罗桑果汁液,温枕认真盯着看,半响,突然问道:“这个学起来难吗?”

息九渊反应过来温枕指的是他使用的能力,唇角上挑:“想让我教你?”

温枕沉默了一下,巴巴地点了点头,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自从他无意中领悟了控火之术后便再也没有学会过别的能力,如果息九渊愿意教他,说不定他能够少走不少弯路。

“可如果我教会了你,转头你又用那些能力来对付我怎么办?”息九渊故意逗他。

当然是为了用来对付息九渊。温枕知道息九渊能看透他内心所想,但心里想想是一回事,摆在明面上说又是另一回事,总是要保持面上的和谐,只要他死不承认,息九渊也拿他没辙。

“那就不学了。”温枕原本就是随口提一嘴,没指望息九渊真的能够教他,他便顺着息九渊的头发重新爬回了他的肩膀上,顺便扯了扯,示意息九渊继续往前走,俨然一副把邪神当成了座驾,作威作福的架势。

息九渊发现最近他和温枕之间,似乎从最初的从属关系,正慢慢地倾向于另外一个极端,所谓主人的威严,所谓祭品的臣服,似乎从来也没存在过,但奇怪的是,息九渊本人似乎并不觉得受到了冒犯。

比如当下,息九渊以为温枕因为自己的一句逗弄的话而生气了,便把迷你温枕从肩膀上重新摘了下来,放在手心里:“你以为我真的会把你当做威胁?别痴心妄想了,就算你学会了所有的能力,也远远不足以成为我的对手。”

这种轻慢的语气换一个人听了或许会觉得受辱,但温枕不会,听出息九渊真的打算教他,他已经跃跃欲试,恨不得马上就把息九渊的能力全部学来,然后骑在息九渊身上狠狠打他的脸。

他被邪神放在了古树的一处分叉上,在那里可以清晰地看到息九渊的动作,听到他口述的技巧,温枕认真听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恨不得拿小本子全部记下来。

不得不说,温枕是一个相当优秀的学生,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里,息九渊使用了上百种能力,且每种只演示一遍,温枕没有漏过任何一个,完完整整地记了下来,甚至已经能够磕磕绊绊地使用出来。

等到温枕展示学习成果的阶段,息九渊站在一旁从容看热闹,温枕张开双臂,朝着前方地面上的一洼积水,凝神屏息,数秒之后,他轻呵一声,手臂一挥,积水飞溅,瞬间化成了无数的冰渣子。

成了!看来真的不难!温枕兴奋不已,按照这个进度,距离他把息九渊按在地上摩擦的日子不远了!

“呵……”旁边传过来息九渊轻飘飘的一声冷笑,温枕心肝一颤,以为这邪神又偷偷读了他的心声,回过头一看,他噗嗤一声拼命憋住笑。

原来息九渊的一头漂亮长发全部被温枕冻上了冰碴,蒙上一层白霜,如果不是一身黑,还真像个年轻版的圣诞老人。

受到冒犯的邪神大人本该生气,但看到小人偶模样的温枕眼睛亮亮,难掩笑意的模样,那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一点火气滋啦一下就熄灭了,他从没见过小祭品露出这样的笑容,这次就算了。

“学艺不精,亏你笑得出来。”难得在温枕面前露一手,邪神膨胀了,摆出一副为人师长的模样,训斥了一句。

温枕刚从息九渊这里得了好处,任凭息九渊怎么摆谱,他都不生气,坐回息九渊的肩上后,他还在低头一遍一遍尝试刚才的凝水之术,手心上不断蹿出漂亮的冰花来,让温枕觉得新奇不已。

这一趟跨时空之旅,对于温枕来说着实收获颇丰,时间飞快地流逝,等到了息九渊送他回去的时间,温枕还觉得有些依依不舍,但他仍需回到那个世界。

“等你回到那里,可能依然保持这样的形态,不准被其他人发现。”临别前,息九渊提醒道。

虽然不知道息九渊为什么多提这一句,温枕还是应道:“当然。”

息九渊满意地笑了,光芒从他的掌心绽放,将温枕层层包裹,保护着温枕,将他送入息九渊开启的时空裂隙之中,等光芒散去,地底世界再次恢复到不见天日的灰暗之中,息九渊在原地站立了片刻,才转身匿入黑暗中。

再次结束令人头晕目眩的穿行空间之旅,温枕从天花板落了下来,直接掉在了他那张温暖绵软的大床上,被窝甚至还保留着他离开时的温度。

温枕手脚发软地从被子里爬了出来,两眼冒星,脑子一片空白,才走了几步就被绊了一下直接摔回被子里。

温枕:“……”他回过头一看,绊倒他的居然是一小包用树叶裹着的罗桑果,必然是息九渊把他送回来时一起捎上的。

堂堂邪神,居然还有如此心细的时候,简直与他们初遇之时判若两人。

但罗桑果的出现也提醒了温枕一件事,他连忙低下头看自己,再看看周围的家具,一对比才发现自己果然还是没有变回去。

温枕长叹了口气,坐在枕头上,掏出了一颗罗桑果,满腹愁绪地边啃着果子边想办法,明天就开机了,他总不能用这幅模样去剧组吧?请假也不合适,他是奚楚介绍来的,第一天就请假,岂不是落人口实,给奚楚添麻烦。

直到啃完了整个果子,温枕也没想出办法来,毕竟息九渊都办不到。

用刚学来的控水之术给自己做了清洁,温枕便皱着眉头在房间里反复踱步,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睡是睡不着了,也没有心思看剧本,不如趁着天还暗着,出去散散步。

温枕便往门口走去,才走了几步便顿在原地,只见门缝处又什么东西在蠕动着,并且体积正在不断地增大,借灯光细看,还是充满少女气息的嫩粉色。

温枕:“……”

那团不知名物体蠕动着蠕动着,终于从门缝的另一边挤进来较为完整的一部分——一条粉色带吸盘的触手,触手在地面上到处探了探,选中了分量不轻的沙发椅,缠住一只椅子腿,借力将身体的其他部分也从门缝外挤了进来。

目睹全程的温枕面无表情,他真的不知道这八爪鱼凌晨一两点不在家里好好睡觉特地跑到酒店来,不敲门,暗戳戳从门缝里钻进来还不敢发出声音,到底是何居心。

终于成功进入房间,粉色大章鱼开心得手舞足蹈,八只触手在灯下如同群魔乱舞,并且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幅画面实在诡异。

庆祝完毕,魇羲便垫着触手往房间里走,才刚走了几步就嗷得一声惨叫,抱着其中一只触手在房间里到处乱跳,嘴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念着:“这里为什么会有针!谁这么没有公德心在地步上撒针!”

当然不是针,而是温枕的八厘米长刀。

温枕冷哼一声,把祈祷收起来:“别鬼叫了,我用的是刀柄,你那么厚的皮是扎不破的。”

魇羲哭声收放自如,他眨了眨卡姿兰蓝色大眼,咦了一声,爬到了地上,找了半天,才找到乐高小人一样的温枕,结结巴巴道:“小,小枕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这也太太太……”太可爱了吧!

温枕抱着手,眉头紧皱:“别管,大晚上的,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这,说来就话长了……”魇羲搓搓触手,粉色皮肤开始泛红,羞涩如同少女,但温枕眼神一瞟,魇羲便不假思索地说出实话,“夜袭!我是来夜袭的!我想小枕头了呜呜呜……”

八爪鱼就像水做的一般,哭泣是信手拈来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仿佛有多少伤心事,没一会儿就在地上积起了一滩水,温枕默不作声地往旁边挪了几步,距离他掉进水中还没过去多久,心理阴影还在那里。

“我知道了,”温枕不堪其扰地喊停,“想留下就留下吧,但不许打扰我拍戏。”

“放心,我可是田螺姑娘,温柔贤惠,不拖后腿!”魇羲举起八只触手起誓,温枕叹了口气,随他去了,眼下他还有更头疼的问题要解决。

魇羲瞅准温枕发呆的时机,用两只触手小心翼翼地把温枕捧起来,递到眼前,好奇地打量:“小枕头,你是到小人国游历回来了吗,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小只,好可爱,我可以把你一口吞下去吗?”

温枕:“不行……”真受不了这个幼稚的家伙。

“但是太小了我根本抱不到小枕头,还是大只的小枕头抱起来舒服,不能变回去吗?”魇羲抬起另一只触手托着脸。

“如果我能变回去,还能让你看到这幅样子?”温枕一脸冷漠。

魇羲跟着叹了口气:“也是哦。”

这下头疼的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温枕冥思苦想的时间里,魇羲在房间里溜达了一圈,无意中看到了被温枕搬到了茶几上的罗桑果,眼前一亮:“这是什么好东西!”

温枕暗道不好:“别……”别全吃了,给他留一个!

话才开了个头,魇羲已经当着温枕的面将一小包罗桑果一股脑倒进了嘴里:“小枕头这是什么水果(嚼嚼嚼),从哪里买的(嚼嚼嚼),真好吃(嚼嚼嚼),不够吃呀(嚼嚼嚼),还有吗?”

稀里哗啦,是温枕心碎的声音,他默默背过脸,语气破碎而脆弱:“没有了……”

下一次吃到不知是什么时候,只能期盼息九渊记得给他再捎上一些。

毫不知情的魇羲还在回味,砸吧砸吧嘴:“真好吃呀,是令人怀念的味道,就是不记得在哪里吃过了。”

温枕的心思都在哀悼死去的零嘴上,没在意魇羲说了什么,突然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小枕?睡了吗?”是住在隔壁的奚楚,“听到你房间里有人说话,这么晚了,是有客人吗?”

温枕暗道不好,奚楚睡眠浅,他和魇羲的吵闹声惊扰到了奚楚,可他这幅样子怎么可能开门!

开门是不可能开门的,温枕清了清嗓子,努力提高音调:“抱歉,刚刚在看视频,声音调太高了,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我这就睡了。”

“小枕?我听不太清楚你的声音,如果没睡的话方便开个门吗?”奚楚的语气里满是关切,温枕的体型缩小了,声音也变弱了许多,酒店房门隔音效果强,奚楚就更听不到了。

温枕更是头大,如果真的开了门,即使奚楚看不到,他那么敏锐的一个人,肯定能觉察到问题的。他愁得差点开始揪自己的头发。

“小枕,事已至此,不如还是坦白吧,”魇羲在旁边火上浇油,“直接告诉他你屋里有别的男人,警告他不要妨碍我们,这样他就老实离开了。”

温枕:“……你过来。”

魇羲吓了一跳,小枕头的语气有点瘆人,表情也像是要吃人的样子,他不敢过去。

温枕露出两排洁白的牙,笑容可怕:“你搞出来事情,总该配合我收拾这烂摊子吧。”

“哦……”魇羲心有余悸地小步挪到温枕旁边,老老实实竖起耳朵,

温枕的想法是让魇羲去开门,他坐在魇羲脑袋上,保持和自己原本的身高一样的高度,和奚楚对话,这样即使声音小了一些,至少不那么容易引起奚楚怀疑,先把今晚应付过去再说,如果明天再变不回原来的样子,那就真的只能先请假了。

魇羲老老实实配合,将小小的温枕顶在脑袋上,咔哒一声开了门,奚楚就在门外,坐着轮椅,眉头微皱。

就在温枕准备开口时,意外发生了。

他们都忘记了,魇羲是很害怕奚楚的,具体有多害怕呢,就连魇羲自己也不清楚,所以在见到门外的奚楚的第一眼,魇羲的瞳孔猛然缩小,触手一滑,整个鱼往前倾倒,而他脑袋上的温枕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咻地一下飞了出去。

温枕:“?”

几乎同一时间,令温枕更加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嘭地一声,半空中的他恢复了原来的体型,但惯性使然,他脚才刚落地,整个人就控制不住地往前扑去。

在魇羲天塌了的表情中,在奚楚茫然的表情中,温枕坐到了奚楚的大腿上。

温枕:“……”

奚楚:“……”

目睹全过程的魇羲:“……”

走廊上很安静,静得有点可怕,温枕保持着坐在奚楚的姿势,嘴唇几度张合,半天憋出一句:“你听我解释,我可以解释,但这有点不好解释,我说脚滑了你信吗。”

所幸温枕向前扑的时候努力收了力,并没有压疼奚楚,刚才的混乱中,奚楚下意识扶住了温枕的腰,这也导致两人姿势的暧昧指数直线飙升,身为受害人的奚楚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愤怒或者厌恶的表情,他微微歪过头,笑容自然:“当然,酒店的地毯是比较滑,要小心。”

温枕松了口气,没有伤到奚楚,奚楚也没有生气,真是太好了。

更好的是身体自己变了回来,麻烦自己解决了。

但接下来温枕就笑不出来了,熟悉而令他恐惧的感觉从身体深处疯狂涌出来,连腰上属于奚楚的那双手都变得灼热难耐,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

“小枕,你的身体怎么变得这么烫?是发烧了吗?”哪怕隔着布料,奚楚也能感受到温枕那突然惊人滚烫的体温,两人的姿势太过紧密,温枕腰软无力,只能勉强撑在奚楚轮椅的两边扶手上,才能支起自己的身体。

他勉强从奚楚身上起来,呼了一口气,捂着额头:“奚楚,我有点难受,得先休息了,明天见。”短短数秒就变得沙哑的声音把温枕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行,”门即将关上时,奚楚的一只手握住了门把,“你身体不舒服,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呆着,你先到床上躺着,我安排人来照顾你。”

奚楚看起荏弱,腕力却不小,温枕根本关不上门,他松开手后退了几步,有些绝望地后退了几步,体内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匆忙转身,温枕瞥见了身后手足无措的魇羲,他动了动嘴唇。

【快想办法。】

而事实上魇羲那直来直往一根筋的脑回路还能想出什么办法呢,他只是呆呆定在那里,蓝眼睛里满是温枕那微微张开的殷红唇瓣,整个鱼熟透了,几乎要冒出烟来。

两只触手缠在一起几乎绞成了死结,魇羲的鱼生迎来了又一次开窍:眼前的小枕头变得好不一样,就像是一只白灼大虾,散发着甜香味,好想剥开,整个吞掉。

“还有谁在哪里?”魇羲细微的动静引起奚楚的注意,他推着轮椅进了房间,神情中露出一丝警惕。

站立都成了困难,温枕跌跌撞撞沙发椅后勉强倚靠着,干涩的喉咙吞咽了一下:“除了我没别人了,奚楚,我真的没事,你先回去休息。”

温枕很少直呼奚楚的名字,这让他更觉得反常,他抬起手,用不容拒绝的语气道:“小枕,别任性,既然生病了为什么要强撑着,到我这边来。”

不管奚楚看不看得见,温枕摇了摇头,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怕自己一张口就会发出令人羞耻的喘息,那才是真正的社死。

房间里,三个人分别占了一角,陷入了一种诡异而紧张的氛围,温枕呼吸的声音越来越沉重,一步步向后退到了窗边,外头的凉风灌进来,也无法让他的体温降下去一些。

魇羲无声地来到了奚楚身边,触手经过的地方,在地面留下透明的黏液,他的触手扶住温枕的腰和肩膀,让温枕不至于软倒在地上。

【小枕,你让他走,我来帮你。】魇羲的意识进入了温枕的脑海,语气如同换了一个人,是温枕从未见过的冷静。

“……”温枕不能说话,捂着嘴摇头,他没办法,他舍不得对奚楚说重话,怕奚楚伤心,但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毕竟奚楚也是出于对他的关心。

【可是再拖下去小枕你会受不了的,虽然我懂得不多,但也能猜到一些,我没有做过那种事情,但是可以学,你放心,我会很小心,不会让你受伤的。】魇羲的语气前所未有地认真。

68 第六十八章

◎到底是谁◎

温枕手撑着沙发椅, 大颗的汗珠从他的下颌滑落,眼前整个房间都好像在晃动,正前方奚楚的轮廓也变得模糊, 只有那只朝他伸来的手。

【感到痛苦吗?想得到解脱吗?到我这里来,乖孩子,让我来教你快乐。】

是谁在说话?魇羲吗?并不像他的声音。那是奚楚吗?可他的嘴唇并没有动。温枕摇摇头,有些困惑, 然而脚步却有了自己的意识似的, 向前迈了几步,魇羲一把拦在温枕面前, 不可置信地盯着温枕。

【不会吧小枕头!你宁可选那个站都站不起来的怪家伙, 也不选和你关系最好的我,我可是有八只触手的田螺靓仔, 哪里比他差了?】

温枕被魇羲的触手扯着手臂, 身躯微微晃动了一下,目光恢复了一点焦距, 他刚才真的在走向奚楚?

“小枕?”奚楚侧着脑袋, 像在困惑为什么温枕不肯靠近他。

【别理他, 小枕你见识少, 不像我, 整天刷视频,早就看出来这种人就是网上说的那种绿茶男,他在故意跟你装柔弱, 等你真的信了他, 肯定要被吃得骨头都不剩。】魇羲在意识里上蹿下跳, 努力抹黑奚楚的形象。

温枕深呼吸了一下:“我出去透透气。”既然两人都不肯走, 那就只能他走, 再呆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如果息九渊在这里就好了……

温枕很快就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对息九渊产生了强烈的依赖心理,难道是因为每次遇到这种状况的时候,都是息九渊在他的身旁帮他化解的?

温枕踉跄着走了几步,脑子里一片乱糟糟。

这样不对,他和息九渊的关系并没有那样简单,息九渊掌握他的生死,对息九渊产生依赖只会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他或许可以感激息九渊,但再次遇到麻烦的时候,他必须依靠自己去解决,没有人能比自己更值得信任。

魇羲呆呆地看着温枕,他又一次被小枕头拒绝了,为什么那个邪神就行,虽然他不如息九渊强大,可他也不弱啊,难道在小枕头的心里,他的分量还不如那个一眼看上去就是大坏蛋大反派的邪神吗?

与奚楚擦肩而过的时候,一股强劲的力道将温枕拽得险些一个踉跄,他愣愣地扭头向奚楚瞥去。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奚楚依然笑着,但神情晦暗不明,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被那层单薄的白布遮挡住。

温枕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被烧成了灰烬,高热将他的感知和判断能力消磨殆尽,思维变得无比迟钝,他无法从奚楚的语气里觉察出对方的情绪,只能钝钝地摇摇头:“不用了,我出去吹吹风,就好了。”

“那……好,不过现在很晚了,哪怕是酒店内部也不太安全,别走太远,就在楼下的小林子里散散步,记得早些回来,我等你。”奚楚语气温柔地叮咛。

温枕心头泛起一丝暖意,但身体不容许他再在房间里逗留,他轻轻嗯了一声,披上外套,脚步虚浮地走了出去,而他离开的一瞬间,魇羲也转身从洞开的露台窗户一跃而下,追温枕去了。

只剩下奚楚一个人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一声轻笑,笑声里透露出一丝诡异的讥笑。

温枕的房间在酒店的29层,魇羲从窗口跳下,他下落的速度很快,他打算去小林子里等温枕,他知道温枕一个人肯定熬不过去,上一次看到温枕这副模样还是在那个息九渊的巢穴里,他亲眼看着息九渊对温枕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恨不得跳出去和那个混蛋打一架,可是又打不过他。

但奇怪的是,每次那个邪神对小枕头做了那样的事情后,小枕头就不难受了。魇羲学会了,打定主意等下一次再发生那种事的时候,他一定要抢在前头帮小枕头,亲亲抱抱摸摸什么的,这么简单的事情谁不会啊,看把那个息九渊能的!

直到今天,终于让魇羲钻到了空子,小枕头又难受了,而且息九渊那家伙还没出现,这下总该轮到他了吧!

但没想到的是,小枕头居然,居然拒绝了他!

凭什么!他长得不好看吗?虽,虽然他现在这副样子,是比不上息九渊,也比不上那个坐轮椅的……可是他的人形,可是一米九的金发蓝眼睛大帅比!他要赶紧想办法变成人形,把小枕头迷得神魂颠倒,像小枕头那样的重度颜控,怎么可能拒绝迷人的魇羲呢!

魇羲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不由加快了下落的速度,忽然,眼前一阵强光闪过,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上突然绽放强光,出现了一个六边形的红色阵眼。

即将落地的八爪鱼已经刹不住车了,他瞪大了眼睛,粉色的大八爪鱼触手在风中飞舞着,唧地一声,瞬间就被红色阵眼吞了进去,强光退去,阵眼消失,空阔的地面上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一个黑衣男人从一旁的柱子后现身,对电话里的人复命:“先生,人……不,奇怪的八爪鱼已经解决掉了,需要另外派人跟着温先生吗?”

【不用了,你们回去吧,别被他看到。】

“是。”等对面的人挂断电话,辛臣深思还有一点恍惚,他照着主人的命令在地上画了一个古怪的图案,然后眼睁睁看着一只巨型的八爪鱼从天而降……说真的,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大的章鱼,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黑衣男人最后瞥了一眼空无一物的地面,面无表情地离去,同一时间,温枕从酒店大堂的电梯间里走了出来,他走得很急,但步伐紊乱,用兜帽将自己的脸罩起来,他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很怪、很可疑,但他更不想让路过的人看到自己的脸。

刚才在电梯里,四面都是落地的镜子,温枕的视线简直逃无可逃,他不得不面对镜子里自己那副模样,眼尾泛红,唇色艳得滴血,眼瞳里隐约泛着红光,一副迫切索取些什么的样子,简直是……不堪入目。

温枕咬牙,又将兜帽戴得更严实了一些,幸好凌晨的酒店大堂里是没有什么人的,他顺利地走到了另一侧,却还是被一名路过的服务员拦住了。

“先生,您看起来似乎不太舒服,需要帮忙吗?”温柔而关切的女性声音,让温枕稍稍感到了安心。

“不,谢谢……”温枕出声,声线沙哑得不像话,听上去就不像是发烧或者咳嗽导致的,倒像是被狠狠欺负过,哭过的那种暗哑和磁性。

眼前的服务员微微一愣,瞬间脸色泛红。

她在酒店工作,每天接触各种各样的宾客,当然也遇到过不少那种类型的,知道有些有钱人有着异于常人的兴趣,一些漂亮的男孩子也会通过这种方式来维持生活。眼前的这个男孩,在这种时间点独自从楼上下来,身上带着一种独特的诱人香味,衣服和头发并不那么齐整,躲躲闪闪,很显然就是那一类型的男孩。

因为突发的猜想,女生说话也变得讷讷的,干巴巴道:“前、前台有免费的热水,需、需要的话我可以给您倒一杯……”

对方一片好意,但热水并不是现在的温枕需要的东西,他轻轻摇了一下头,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对女生笑了笑:“谢谢,暂时不需要,我得走了。”

看到男孩面容的时候,服务员呆住了,彻底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清瘦而高挑的青年步履蹒跚地离开自己的视野,等过了好几分钟,那种淡淡的香气依然萦绕在她的周围,如同一场旖旎的梦境,让她脸红不止,脑海里浮想联翩。

直到巡逻经过大堂的经理看到了发呆的小女生,皱着眉头上来轻轻推了推她:“发什么呆呢?”说罢又往左右轻轻嗅了嗅,“这么香,你喷的什么香水,怪好闻的,链接发给我一下。”

女生这才如梦初醒,捧着滚烫的面颊,结结巴巴道:“没,没喷香水,是他……哎,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神神叨叨的,该不会是大晚上中邪了吧……”经理看傻子似的多看了她几眼,摸不着头脑地走开了。

从开着暖气的酒店室内走到露天的走道上,冷风将温枕的脑子吹得清醒了一些,尽管如此,身体依然我行我素,经过前两次的教训,温枕知道只凭自己的意志力是无法和身体的本能对抗的,从那个房间里逃出来已经消耗掉了他最后的理智和毅力。

离开随时可能有人经过的主道,温枕狼狈地躲进了光线昏暗的林子里,幸好,因为温度较低和林子过于茂密的缘故,温枕没有遇到令人尴尬的场景,他找了一处略微干净的树下,整个人缩了起来,肩膀不住地颤抖着。

这并没有让他更好一些,反而一个人独处的感觉让温枕更加不安,或许他该留在那间房间里,不论最终帮他的人是魇羲还是奚楚,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了。

温枕颤抖着颤抖着,终于发出了一声泣音,他再也忍不住地扬起了头,抵在树干上,喘息着,露出纤细而脆弱的脖颈,在远处灯光的映照下,他的皮肤透着一种冰冷的光泽,很白、很诡异,像是夜里迷惑行路人的鬼魅,微弱的低泣声从温枕的喉咙里发出,像是被困住的幼年兽类,满是惶恐不安。

即使他这副模样并没有第二个人看到,温枕也依然觉得丢人,一个成年人被自己的身体折腾成这副模样,简直太软弱了。

可这种事只凭他自己根本解决不了……温枕擦了一把湿漉漉的面颊,闭上了眼睛,周围很安静,除了若有若无的风声和鸟雀鸣叫声外,听不到别的动静,这让温枕安心了一些,温度稍微低一些的手指接触到滚烫的肌肤,稍稍宽慰他躁动的心境。

在从前,温枕是个在那方面极为冷淡的人,对林渐寒固然很喜欢,但也只限于一些再单纯不过的妄想,尤其在发现林渐寒个性泛滥、来者不拒的私生活后,温枕便更加排斥那种事情,连自己解决的次数都很少。

而现在,温枕就像个不得门路的小傻子,一番折腾,累得够呛,还是无济于事,干脆什么也不干了,抱紧自己,面无表情地靠在树下,任由体内的怪物越演越烈,意识也渐渐被拉扯进翻滚沸腾的海水中,最终失去了理智,在夜晚凉风中缩成一团,仿佛充满戒备的小动物。

温枕咬牙,单手扣紧了身后粗糙的树干,原本包裹着的外套无声滑落,肩颈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就在这时,一只手按住了温枕紧绷着的手背,那是一只极其冰冷的手,连掌心都没有温度,不像是活人的手,但对于温枕来说却如久旱逢霖,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那只手,冰凉的触感令他叹息。

是谁?温枕合着眼,模模糊糊地猜想着,是息九渊吗?不可能,息九渊不会一声不吭地出现,也不会有这样温柔的动作……是魇羲吗?那家伙甚至连人形都没有……

乱七八糟的画面里,飞快掠过一个轮廓不清的身影,温枕几乎要念出那个名字,但又有一只手轻轻覆盖在他的眼上:“知道你脸皮子薄,那就别睁眼,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他教过你这些吗?”

“他”?“他”指的是谁?温枕不解,张口想追问,但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已经压了上来,滚烫的唇被两瓣冰冷而柔软的唇覆上、碾压、撕咬,

直到重新被允许呼吸,温枕像溺水得救的人,急促地获取着新鲜的空气,生怕又被对方拉进可怕的漩涡里。

他这副狼狈相惹得面前的人发出了一声轻笑:“看来是没教过,说不准他自己都不懂这些,也好,我抢先了一步。”

温枕不明就里,但觉得对方说的肯定不是好话,人意识不清的时候,说出来的话也会幼稚没有逻辑:“为什么要教,我又不是不懂。”至于不懂什么呢,其实温枕也不明白,他的意识还在半空里飘着。

“既然懂,为什么急得哭出来,什么时候学会了嘴硬?”男人的声音很低,温枕根本无法辨识出对方究竟是谁。

听男人的语气,就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似的。

“我才没……嘴硬……”温枕一边强打精神,一边挣扎着试图起身,不料膝盖一软,整个人陷在了男人和树干之间,彻底动弹不得,“放开我……”温枕想召出祈祷,但手指才刚张开就被男人交扣着握住,将他整个人按在了树干上。

“这里和酒店主楼有一点距离,没人听到你的声音,如果害怕,可以喊,试试有没有人能来救你。”男人轻笑。

温枕当然没打算呼救,那不是他的性格,但这不妨碍他骂一句:“变态。”

骂的难听,可不知道为什么男人好像笑得更开心了:“你喜欢这么叫我?可以多叫几声。”

温枕:“……”很显然,对方的段位远在他之上,一开始就输了。

虽然说出来的话极其不正经,但男人的手却温柔得多,身体里困扰温枕的感觉犹然未消,不过那令温枕恐慌不已的浪潮起伏随着时间推移正在一点点消退。

“怎么样,比起他,是不是更喜欢我这么对你?”看着温枕不自觉地露出被顺毛的猫咪一样沉溺且满足的表情,男人唇角扯了扯,“那种粗暴没有教养的家伙,你喜欢他什么。”

谁喜欢谁?温枕不悦地反驳道:“我没有……”

“哦?”男人挑眉,“既然你这样说,那下次便不许他碰你,以后这种事,只能留给我来做。”

真是个胡言乱语的疯子!温枕数次尝试着想要使用新学到的那些能力,把自己从眼下的困境里拯救出去,但他根本使不上力气。

只能一边被男人娴熟的动作折腾得乱七八糟,一边忍不住想要从男人的压制下逃离,但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上,根本由不得他逃,刚爬开一些,又被男人捂着眼睛,不容拒绝地拖了回去。

“记着你说的话,不许喜欢他,如果让我知道你对他动了心,我会……”接下来的话温枕没听清,因为男人骤然加强了力道,温枕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全然是空白。

这一晚,温枕将近凌晨五点才重新回到酒店的大堂,此时远处的天边已然泛白,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衣服还算整齐,只是有些地方似乎是被露水打湿了,显得更深一些。

那位几个小时前刚与温枕交谈过的女性服务员正好在前台闲聊,见到温枕去而复返,她眼睛一亮,丢下朋友,匆匆小跑了过来:“您回来了,需要什么帮助吗?”看起来应该真是酒店客人,不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又回到酒店来。

她悄悄嗅了嗅,还是那令人沉迷的香气,似乎比离开时更浓郁一些,多闻两下,几乎要醉倒过去。

温枕摘下兜帽,露出一头凌乱的碎发,面色已经恢复如常,透出远超常人的润泽和白皙,他抬眼望向女生,认出对方前不久才和自己说过话,便浅笑了一下:“不用了,多谢关心。”

第二次被拒绝,女生并没有感到失落,而是觉得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几个小时前的照面中,她只是惊鸿一瞥,却没有机会细看,这会儿温枕恢复了平静,也不再躲闪,她才发现男孩长了一张顶尖的美人脸蛋,甚至看起来有几分面熟。

更重要的是,这张脸似乎比之前看到时还要吸引人,说得粗俗一点,就像个吸食了精气的妖精,说话的模样,吐出的气都好像带着一股魅,她看呆了,直到温枕和她道别时,还愣愣地想跟着人走。

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不对劲,而温枕已经进了电梯,留给女生无限的怅然,叮地一声,电梯门重新打开,她眼前一亮,没想到里面出来的人却是提着托盘的经理,一脸莫名其妙地打量着她:“一整晚就看你没了魂似的飘来飘去,撞鬼了?”

她羞涩一笑:“是撞鬼了,还是个艳鬼,绝色艳鬼,我魂都被他吸走了。”

“变态吧你……”经理白了她一眼,把托盘丢给她,“到点了还不下班。”

“嘿嘿嘿,下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女孩笑嘻嘻地拎着托盘溜了。

回到酒店房间,魇羲和奚楚都不见了,温枕全身乏得很,根本没力气再去思考别的,他将浴缸放满热水,将自己泡进去,仰头靠着浴缸边缘,整个人进入了一种放空的状态。

但只有温枕知道,平静只是表现,他现在的脑子里翻江倒海,根本冷静不下来。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什么都做了就差最后一步了,可他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果然这种情况还是该报警吧!

温枕才掏出手机,盯着屏幕看了半天,又默默地丢到了一旁……

冷静下来想一想,虽然说根本不确定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可他不得不承认,那人救了他一命,而且他确实也沉溺其中了,更重要的是,对方绝对是他认识的人。

温枕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可他根本不敢想象如果真的确实是那个人的话,这个世界得颠覆成什么模样……

温枕给热水施了保持恒温的咒语,泡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困意让他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以至于他被吵醒的时候,险些以为自己是一碗泡发的面条,全身没有力气。

“小枕头,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惨!你还在这里舒舒服服泡热水澡!你没有心!”粉色的八爪鱼顶着一身的淤泥跪坐在浴缸前,哭声震天如同寡妇哭坟,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哭了多久,整个鱼简直要厥过去。

温枕:“……”

他轻轻咳了一声:“你去了哪里,怎么全身都是泥?”触手上还挂着几只长着獠牙貌似食人鱼的东西。

不问还好,一问魇羲哭得更大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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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第六十九章

◎兰斯特◎

魇羲身上那些看起来像是食人鱼挂件的玩意儿居然是真的鱼, 把魇羲粉色的触手咬得到处都是牙印,那些食人鱼离开水后依然武德充沛,啪嗒啪嗒地甩着鱼尾, 把魇羲扇得嗷嗷乱叫,好在他皮糙肉厚,没有被咬成筛子。

“你到底是从哪里回来的?”温枕裹上浴巾,起身离开浴缸, 忧心忡忡地帮魇羲把那些凶残的鱼摘下来。

“我觉得我肯定是被人陷害了, ”魇羲的蓝眼睛里全是愤怒,“当时, 我从窗户跳下去找小枕头, 按照我的水平,安全落地肯定是没问题的, 毕竟从来也没听说过八爪鱼被摔死的, 但是!但是啊,重点来了, 我预定的落地点被人动了手脚, 上面居然有个传送阵, 小枕你相信吗!那里居然画了一个传送阵!简直闻所未闻岂有此理!”

温枕听得出魇羲的出离愤怒, 他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然后我莫名其妙地就从半空中掉到了海里!”魇羲触手捶地, 一脸痛不欲生,“海里太可怕了,有鲨鱼、食人鱼, 还有捕鱼船呜呜呜……”

温枕:“……”

“然后我就被渔民捞上来了, 他们还夸我长得大只, 可以吃很久, 不管是红烧还是烤着吃都很美味呜呜呜呜……”魇羲继续哭哭啼啼, “这辈子没听过这么可怕的事情,他们居然这样迫害一只粉色又单纯的小章鱼……”

温枕:“……”

“我太害怕了,就趁他们不注意,偷偷跳回了海里,游了好久好久才上岸,然后一路闻着小枕头的味道找回了这里。”魇羲叹了口气,一副劫后余生的后怕。

温枕:“……”你是狗吗,还闻着味儿回来。

魇羲一口将一只食人鱼吞了下去,感慨道,“这一路真是波折又坎坷,是对小枕头的爱让我战胜了一切!如果让我知道是谁对我用这么恶劣的手段,我一定要严惩那个可恶的家伙!”

温枕当做没听到,转身出了浴室,走到衣柜边,天亮了,虽然没怎么休息,他还得赶着去参加剧组的开机仪式。

魇羲叼着半截还在垂死挣扎的食人鱼,黏过来:“说起来,小枕头,昨晚后来怎么样了,我不在你身边,谁帮你解决的?该不会是那个绿茶心机男吧?”

绿茶心机男?说的是奚楚?温枕有些不确定地瞥了魇羲一眼,没想到魇羲居然是这样评价奚楚的。

“我可没有冤枉他,他明知道小枕头不舒服,非要留下来,不就是想要乘人之危?”魇羲两只触手交缠,扬起下巴,一副早就看透了一切的语气。

“他只是关心我而已……”温枕接下浴巾,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外套,他的衣服不多,而且大多是pr送的,虽然他没什么名气,但胜在是个衣服架子,也有一定体量的粉丝,也有不少品牌寄衣服给他,算是免费打个广告。

“关心?我看是别有用心!”魇羲虽然是个九漏鱼,通过互联网也偷偷学了不少具有攻击性的成语,并且应用得极其利索,“小枕头,你怎么护着他,该不会昨晚真的……”

魇羲的蓝眼睛里又积起了两泡水,他的天好像又塌了。

“别瞎猜,没有的事。”温枕下意识反驳,可是抓着衣服扣子的手却顿住了,如果不是魇羲提起,他几乎要把昨晚的事情给忘了,因为太过狼狈,他完全不愿意再想起,但是一旦被打开那道闸门,当时身体的感受一下子全部奔涌而出,他的耳根一点点染上红色。

温枕的反应让魇羲的心凉掉了半截,他用触手捂住嘴,含糊不清地哭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就知道小枕头每次遇到那种问题没有人帮忙肯定是好不了的,所以小枕头今天早上这么精神,昨晚上一定是发生了些什么!

被偷家了,可恶!魇羲嚼着骨头嘎吱嘎吱作响,仿佛嘴里的不是鱼骨,而是某人的脊梁骨。

“不是他,别乱想。”温枕恍惚了一下,继续穿衣服,毕竟他根本没见到对方长什么模样,而奚楚不良于行,身体也弱,根本不可能制得住温枕。

即便那个男人给温枕的感觉是那样熟悉,和奚楚是同一个人的几率也微乎其微。

“不是他?难道还有别的……男人?”魇羲抓住了重点。

温枕有些懊恼,这个单细胞的家伙总是在奇怪的地方意外地敏锐,他把堵在身侧的魇羲轻轻一推:“别多问了,我又没损失什么,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我得去剧组了,你要回家还是留在这里,都由你。”

魇羲抬起触手低下脑袋又准备还是装哭,蓝眼睛一转,才发现温枕居然只穿了一件上衣,下边居然……

“如果要留在这里,就乖乖地不许捣乱,别发出奇怪的声音,奚楚就在隔壁,不要打扰他的休息,不许惹麻烦……”温枕拎起床上的裤子,转身,对上魇羲满是羞涩的眼睛,“……你什么表情?”

一只八爪鱼哪里来的表情,但是温枕就是觉得这家伙脑子里又在想一些不正经的事情。

魇羲绞了绞触手,粉色皮肤转红:“小枕头,就算我们的关系不一般,你也不能总是当着我的面换衣服,虽然我很喜欢看,但是这样会显得我在占便宜,我可是个君子……”

一条浴巾精准盖到了魇羲的脑门上,温枕淡淡说道:“没关系,我不会觉得一个储备粮能占我什么便宜。”

“储备……”浴巾下的魇羲默默流出两道宽面条泪。

从奚楚的房门前路过,温枕的脚步突然停下,他犹豫着抬起手,不确定是不是该打声招呼,从昨晚他匆忙离开后,便没见过奚楚,也没有通过电话联系,奚楚会不会生气……

但是脑子里一下子又闪现出昨晚密林里发生的事情,温枕闭了闭眼,手又垂了下来,还是算了吧,就算现在真的见到了奚楚,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地和奚楚说话,还是过几天,这件事淡了以后再说吧。

可温枕才刚抬步要走,眼前的门便开了,奚楚坐在轮椅上,表情困惑:“小枕,是你吗?”

温枕暗暗叹气,他忘了,奚楚的听觉灵敏,大概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他轻轻应了一声:“嗯,我准备去剧组……”话说一半,温枕注意到了奚楚穿的并不是家居服,他才想起,既然是开机仪式,奚楚也算是剧组人员,当然也是要露面的。

“那正好,一起吧。”奚楚微笑,朝温枕伸出手。

盯着那只手,温枕无法避免地回想起昨晚在房间里,他的理智即将溃败的时候,奚楚也是这样伸出手,他不知道当时奚楚的用意是什么,真的只是单纯为了帮他吗?温枕不确定了。

“好……”温枕低声应道,没有去握住那只手,而是走到奚楚后面,帮他推着轮椅,关上了房间的门。

在过去几天一周的围读里,温枕已经认识了剧组的大部分主要演员,都是一群刚步入圈子的小年轻,他觉得自己与这些人格格不入,除了聊剧本和对戏外,并没有过多交流,在开机仪式前的等待时间里,温枕站在一旁,无事可做,独自发呆。

直到他看到人群最前面的奚楚,他在安静地听导演和其他几个剧组负责人交流,没有什么表情,虽然坐在轮椅上,奚楚却有一种无形的气场,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甚至隐约压过了周边的所有人,温枕猜想或许和他的家庭背景有关,如果连霆说的是实话,那奚楚养成这样一副淡看风云的性格,也不奇怪。

温枕微微出神,没想到奚楚突然抬头朝向他所在方位,他一愣,被发现了?不可能吧?

惊疑之时,奚楚又笑了,看来是真的知道他在这里,可是为什么呢?难道在这样混乱的场合里也能听声辨位?

“没想到换了个新的剧组,戏还没开始拍,你就又勾搭上了新的人。”身后令人反感的声音扰乱了温枕的思绪,这阴阳怪气的语调,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温枕转身,果然是许久未见的江逅,自从上一次林渐寒的生日宴偶然遇见后,直到从上一个剧组离开,温枕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人,没想到今天又在这里碰上了,该说不说,真是晦气。

“有事?”温枕不打算在这里和江逅起争执,不值当。

“哼,那个病秧子是《沉落深渊》的资方,别人不清楚,我可知道,要不是和他睡过了,你能进这个剧组,还能担上个反派男三的角色?对了,最近林渐寒失踪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怎么你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啊,你不是很爱他吗?”江逅步步紧逼,两人的距离不断缩短,温枕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悦的表情。

紧张的氛围终于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光从江逅的脸色来看,这两个人似乎要打起来了,便有几个剧组的工作人员和男演员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想问问是什么情况。

江逅冷冷看了那几人一眼,视线又转回温枕身上:“你最好能一直装出这样云淡风轻的样子,这样就没有人知道你只是个靠男人上位却永远也红不起来的花瓶了吧。”

“江逅,”温枕终于正眼看他,还叫了他的名字。

江逅还保持着那副趾高气扬的表情,被温枕那双沉若幽潭的眼睛盯着,心跳一突,说话便开始卡壳:“什、什么,叫我名字做什么!”颇有点色厉内荏。

“不要狗叫,”温枕无比郑重地恳求,“真的很吵。”

“……”江逅愣了一秒才找回脑子,他咬牙抬手要抓温枕的领子,却被温枕轻松避开,“你骂我是狗?!”

“你不是?”温枕表情惊讶,“那抱歉,长得太像,我看错了,下次一定注意。”

江逅气疯了,他从前也没在温枕这里占到过一次口头上的便宜,可是从来没有这样被温枕直截了当地骂过,一个万年不红的十八线,凭什么这么嚣张!

温枕从来也没把江逅当回事,但他最烦想事情的时候被扰乱思路,挨骂也是对方自找的,这时候其他人已经围上来劝阻了:“好了好了,和气生财,开机第一天,给导演个面子,一人退一步,别吵了……”

温枕当然是无所谓,他冲众人点了点头,微笑着往后退了几步,向奚楚走去,他离开后,周围的人都陷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中。

笑得真好看啊,就这样一张脸,哪里还需要带资进组,整个人往镜头前一站,都不用念台词,那双眼睛里就已经有太多故事了,这不就是票房保证吗!

江逅还想扳回一城,但温枕已经飞快走远,他心里的怒气没地方发泄,眼神阴冷地环视了周围这些多管闲事的人一圈,冷哼了一声走人,江逅不算小透明,他的坏脾气在圈里里也算人尽皆知,所以虽然众人看不过眼,也不多说什么,毕竟这个圈子里,能火的都多少有点后台,没必要得罪江逅这种明摆着记仇的人。

走到奚楚面前时,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了其他人,温枕便坐在奚楚身旁的椅子上,奚楚听着身边的动静侧过脸轻笑道:“和人吵架了?是你的朋友?”

朋友?如果他和江逅成为朋友,那天可能真是要塌了。温枕懒洋洋地靠在折叠椅上:“不,只是一个烦人的家伙,不熟。”

“倒是第一次听你这样评价一个人,”奚楚托着下巴,“这些仪式可真繁琐啊,你和我都不适合这样的场合。”

“那我们走?”

“好啊,”奚楚搭住温枕的手,“我想吃上一次的冰淇淋。”

温枕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不动声色地从奚楚的掌心抽回来:“可以,但还是只能吃两口。”

开机仪式仍在进行,没人注意到有两个人偷偷溜走,人群里,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举着单反激动地对着四周一通乱拍:“哈哈哈没想到居然又和小枕头进了同一个组,什么狗屎运,该不会是上辈子拯救了整个星系吧!”

“不过怎么都没见到人影啊,明明签到本上有小枕头的名字啊……”陆瑶困惑地放下手,挠了挠头,“说来也奇怪,这个剧组好多熟面孔啊!不只是小枕头,江逅、连雪……刚才还看到了宋擎,上一个剧组的大家都聚到了一起吗?”

温枕不轻不重地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尖,一旁的奚楚侧头:“着凉了?都怪我,非要你陪我吃冰淇淋。”

“不,今天不冷,只是鼻子有点痒,”说着,温枕又舔了口手上的香草冰淇淋,其实他已经不太能尝得出人类食物的味道了,只能吃个口感,图个凉快,更多的是满足奚楚的一时兴起。

此时,他们两人坐在离酒店不远的一间便利店外的椅子上,现在是上午十点多,刚才还是阳光普照,这会儿头顶的天空已经暗了下来,可天气预报并没有预告今天会下雨。

“最近的天气好奇怪,阴晴不定,世界各地都在频繁发生自然灾害,该不会是世界末日临近了吧。”身旁的奚楚突然开玩笑道。

温枕微怔:“你看到了?”

“什么?”奚楚露出困惑的表情,“是说报道自然灾害的新闻吗?我是写小说的,当然会关注时事,看是看不到了,听一听内容还是没问题的。”

“抱歉,误解了你的意思。”温枕无声地叹息,从昨晚的事情后,他变得有些疑神疑鬼,总是不受控制地对奚楚产生猜疑,长此以往,怕是会伤到奚楚的自尊心。

“不必道歉,你说的是这会儿的天气吧,”奚楚指指自己,笑道,“虽然眼睛看不见,不过周围的空气温度和湿度,还有风声、雨声,这些都可以通过身体去感知,不一定要亲眼看到,看来马上就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可惜了,每次都没能吃完一整份冰淇淋。”

“嗯,下次一定。”温枕笑了笑。

剧组的时间宝贵,每分每秒都在烧钱,上午举办了开机仪式后,下午便紧锣密鼓地开始了正式拍摄,因为突然下起了暴雨,而且这场雨一直持续了好几个小时,原定的外景戏延后,先将棚内的戏份拉上来拍,而本来没有戏份的温枕就被临时叫回了剧组做妆造。

刚进入化妆间,温枕就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宋擎?”

“好久不见亲爱的小枕头。”有些天没见,宋擎给自己染了一头惹眼的红发,对着温枕隔空飞了个吻,整个人风骚如同孔雀开屏,“星球是圆的,兜兜转转又是我俩,准备好一起演奏爱的乐章了吗?”

“……”温枕沉默了几秒,自动走到梳妆桌前坐下,“你受了什么刺激。”

“是看到你太兴奋了,”宋擎笑嘻嘻地挥了挥手中的刷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样算来我们已经多年不见,故人重逢,实在是让我心痒难耐,还记得上一次我们在酒店房间里,你穿着那条我特地为你选的裙子,真的很性……”

“闭嘴。”温枕忍无可忍,让宋擎收声,化妆间里十几双好奇的眼睛飞快转了回去,当做无事发生。

宋擎摊手,做了个嘘的动作:“你不喜欢听我就不讲了。”

做妆造的时间过得很慢,温枕拿出剧本顺便复习一下台词,宋擎在他的脸上涂涂抹抹,化妆间里一切工作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人员进进出出,看起来很平静。

但十分钟后,有人跌跌撞撞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了一声:“死人了!剧、剧组死人了!。”

正在默背台词的温枕猛然睁眼——

死者是江逅,几个小时前他才和温枕吵了一架,剧组里几乎没有人对江逅有好感,但是遇上这种事,所有人都还是感到了震惊和恐惧。

开机第一天就出了人命,对于剧组来说是大忌,虽然江逅饰演的那个角色戏份不多,但删减必然影响剧情完整性,导演不得不临时去找演员,还得应付负责调查此事的警局人员,忙得焦头烂额,拍摄的事情只能暂时交给副导演,好在这个剧组的人员专业性都很强,不至于乱了阵脚。

温枕已经做好了妆造,换上戏服,这部小说是偏向于魔幻风格,反派的造型也是长发长袍,惯用的武器是一把长刀,这对于已经熟练使用祈祷的温枕来说简直是信手拈来。

当一头黑色长发,身着纯黑色长袍的温枕手执长刀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摄影棚内很明显地陷入了一旁寂静,温枕随手将落在肩上的长发往后顺了顺,抬眼,眼中只剩下一片漠然:“开始了?”

所有人的脑海里不约而同浮现出同一个念头:他就是兰斯特,那个把主角团杀得只剩第一个名字的男人。

据闻,《沉落深渊》这本小说是初曦中二期的作品,文风稍显稚嫩,主角是来自魔域的少年,自幼生活在魔域的底层,无父无母,饱受其他同龄魔族盯得欺负,加上神域对魔族的屠杀和压迫,主角一直过着四处漂泊、孤苦无依的日子。但是有一天,主角遇到了一个自称兰瑟的男人,他收留了主角,带主角去了很多地方,教会主角法术,成为主角十多年的人生里唯一的光。

但没过几年,兰瑟的族人被神域诛杀,兰瑟也被抓去神域成为了阶下囚,这让主角压抑多年的对魔域和神域的愤怒一下子被激发了起来,他打算独自去神域救回兰瑟,并在一路上结识了几个魔族和精灵族的伙伴,他们也被神域害死了家人和朋友,他们有着共同的复仇对象。

在前往神域的路上,主角无数次在梦中看到兰瑟,他被神域折磨得伤痕累累,却还在梦里含泪劝主角不要以身涉险,这让主角更加铁了心一定要把兰瑟带回魔域。

经过九死一生的磨炼,主角和伙伴们千辛万苦抵达了神域,也成长为了兰瑟所期盼的强者,他将不惜一切代价,拯救他最重要的人。

70 第七十章

◎陪我◎

进入神域后, 他们迎来了更加残酷的追杀和拦截,哪怕主角已经足够强大了,还是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身边共同经历生死患难的伙伴们一个个死在神族的剑下, 最终只剩下了主角一个人,他身上中了好几剑,瞎了一边眼睛,但他终于见到了兰瑟。

原本以为再次重逢的时候, 想见很久的人一定受了很多苦, 被神族折磨得没有人形,主角内心满是愧疚, 但他站在长长的台阶下, 看到高台上那张熟悉的面孔,纯白的长袍, 黑色的长发, 以及和如春风和煦的微笑时,他困惑了, 他是来找兰瑟的, 他们把兰瑟藏到哪里去了?

“欢迎来到神域, 我的英雄。”一把长刀贯穿了主角的胸口, 那张美丽的面容闪现在眼前, 过去每当主角学会一个新的法术,兰瑟便是用这样赞叹和期盼的语气夸赞他,“你的身上流淌着最肮脏的魔族之主的血液, 胆敢冒犯神域, 看来不得不给魔域一次恰当的教训, 只有流血和疼痛, 才能让他们学会敬畏。”

什么魔族之主, 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来找兰瑟的。主角忍着钻心的痛,一点一点将胸口的刀推出来,一字一句:“兰瑟,在哪里……”

“兰瑟?那是谁?”男人甩去刀上的血,笑容里带着一丝嘲讽,“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罢了,连名字都只是虚构的,你这么想他吗?我送你去见他呀。”

那把刀再次刺穿主角的心脏,男人一脚将他从高台上踢了下去,坠入无底深渊之前,主角看到那张堪称完美无瑕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悲悯。

“魔域之主的私生子奉命潜入神域,意图扰乱神域秩序并将魔族引入神域,他们的阴谋已经被识破,接下来,神域将集结所有力量前往魔域,让他们为自己的无知和狂妄付出代价,我要魔域在一千年内,再无新生命诞生。”

那熟悉的声音渐渐远去,主角最终跌落深渊,陷入无边黑暗之中。

原来兰瑟真名为兰斯特,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而来的神域统治者,他所存在的时间线里,主角是魔域主人唯一的子嗣,天命之子,虽然自幼孤苦,但天赋卓绝,自学成才,并且身边围绕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一路修炼成长为魔域的最强者,并带领魔族杀入神域,彻底推翻了神域的统治阶层,改变了魔域长期遭受压迫的命运。

而兰瑟被主角重创,无意中穿越了时空,来到主角童年的时间线,他收养了主角,为主角创造了安逸的生活条件,传授主角一些属性相悖的法术,导致主角错过了最佳的成长机会,当主角对他产生强烈的依赖后,他故意伪造了被神域抓走的假相,引主角在羽翼未丰的时候强行前往魔域,导致主角在最终的决战筋疲力尽根本无力与他对抗,被兰斯特一刀斩入深渊之中。

其后,兰斯特带着神域的大军侵入魔域,大肆杀戮,但他没想到的是,天命之子在深渊之下并没有真正死去,他一息尚存,无意中获得了恶魔之眼,得以重生,经历一番波折后更加强大,重回魔域,以一人之力抵抗神域大军,并取得完胜。

兰斯特又一次败给了主角,他选择了自戕,当着主角的面用贴身的刀终结了自己,并跌入魔域的深海之中。

棚内的戏份多是需要用到特效的打戏,温枕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腰上的威压,他很担心等一会儿拍着拍着他就忘记了威压的存在,自己飞起来了,那可不就露馅了。

“怎么办,这高度也太吓人了吧,我恐高诶!”程跃饰演主角米伽,长手长腿,被吊在半空中晃晃悠悠,他胆战心惊地伸头往下瞟了一眼,吓得立刻闭眼。

这新人咋咋呼呼的性格倒是和小说里的米伽如出一辙,至少在被兰斯特背叛前,米伽确实是个哥阳光开朗大男孩。

“哥,你好歹也看着我点,要是我真的掉下去了,你可得拉我一把昂。”程跃幽怨地朝温枕瞥了一眼。

救不了一点。温枕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副导演那头已经喊开拍了。

鼓风机开始作业,不断的送风将温枕和程跃的长发和衣袍吹得乱舞,营造出决战时一触即发的氛围感,不错,这第一场戏拍的就是兰斯特和米伽决战的内容,重生回来的米伽已经是不可战胜的,而兰斯特在与米伽一番血战后,整个人摇摇欲坠,白衣染血,眼中满是愤怒和冷傲。

“你的体内,留着肮脏的血液,我怎么可能输给你!”兰斯特举起刀指向米伽,看似强势,实则整个人都在发抖,他的手已经握不住刀。

安上恶魔之眼的米伽,一边蓝瞳,一边红瞳,凝望着兰斯特,眼中没有战胜敌人的快乐,只有难以抉择的痛苦:“再低劣的血脉和地位,也有存在的价值,也有改变命运的机会,这是你从前告诉我的。”

“你当真了?”兰斯特发疯似的笑着,“真是愚不可及,那不过是骗骗你这种蠢货的话罢了,也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事实上,垃圾永远是垃圾,像你这样的低等生物,就该烂在魔域的下水道里,你以为你爬上来了,打败我了,你就证明自己了是吗?”

“愚蠢,不管过多少年,魔域永远该被神域踩在脚下,而你,最终会跪在我的脚下,对我俯首称臣。”兰斯特微微扬起下巴,在剧烈的疼痛中,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一缕长发随风扬起,拂过他的面颊。

米伽发呆:“……”

温枕:“……”

程跃发呆:“……”

“卡!”过了将近半分钟,仍没听到主角开口说话,副导演怒地一把举起话筒,“米伽!男主!台词!台词呢?哑巴了?”

“啊啊啊啊啊抱歉抱歉!”程跃抓狂,“对不起导演我忘词了啊啊啊不是故意的,重来重来,我保证这一次一定过。”

温枕倒是挺能理解程跃,新人时期,紧张忘词是在所难免的,多挨几次骂就习惯了,不过程跃也是个挺有天赋的演员,多NG几次后,适应了剧情,有了代入感,他的表现开始渐入佳境。

“我不信,如果你真的是为了你所谓的计划接近我,为什么不在我一无所有、什么也不懂的时候就杀了我,只要我死了,就没人能成为你的对手!”米伽愤怒地质问。

“到现在还在骗自己,真是个天真的孩子,”兰斯特微笑,握着刀,悄然往主角身边走了两步,“如果在你那么小的时候就杀了你,我又如何体会到把你所有的希望彻底摧毁的痛快呢?那时的你什么都不懂,也没有任何的梦想和追求,还不如捏死一只蚂蚁更有价值。”

“当你拥有了希望,拥有了伙伴,我再亲手把它们都毁掉,然后在你的痛苦和哀嚎声中终结你的生命,那样你才会永远记住这份屈辱和痛苦,在绝望的深渊中深怀愧疚和自责,永远站不起来。”

“当然,也只有作为魔域继承者的你亲自入侵神域,才能让我有足够的理由反攻魔域,将那些低劣生物彻底抹杀干净。”兰斯特笑着,哪怕已经没有了翻身的机会,他依然做着实现消灭魔域的美梦。

“你……”米伽的怒气已经达到了顶峰,下一秒,兰斯特的刀搭在了他的脖颈上。

“看来我对你的教诲,你并没有完全听进去,”兰斯特侧首,讥诮地打量着主角,“永远不要背对你的敌人,而你,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露出漏洞,应该说,这就是魔族的劣根性,蠢钝,不知悔改,我怎么会输给你这样的蠢货!”

冰冷的刀刃抵在脆弱的大动脉上,稍微一动就会血溅三尺,但米伽却好像一点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他直直地盯着兰斯特,似乎想要透过那双眼睛窥见兰斯特内心的真实想法。

“你输了,这是无法逆转的现实,你杀不了我,而我也不想你死,可是……你杀了我的朋友……”主角陷入了内心的挣扎中。

“卡,过!”副导演一拍大腿,“很好,温枕表现得非常好,把新人也带动起来了,就按这个节奏来!”

中场休息,吊了半天威压的程跃像失去了梦想的咸鱼,直挺挺地横躺在长椅上,温枕扛着道具刀从他身旁路过,被程跃一把拽住了衣角:“前、前辈,请传授我吊三个小时威压不会休克的秘诀!”

温枕悲悯地忘了新人一眼:“刚接触威压的时候我也和你一样,为了适应,我练习了整整三天,从那以后我吊威亚也如履平地,无所畏惧。”

“练习?三天?”程跃吞咽了一下,满是好奇和敬畏。

“我把自己吊在摄影棚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温枕眼神悠远。

“然、然后呢?”程跃干巴巴地追问,吊了三天的威压,前辈也太敬业了吧!

“然后……然后我就饿死了,变成了饿死鬼,你什么时候见过鬼会怕吊威亚的。”温枕矜持地笑了笑,将衣袍从程跃手上轻轻扯了回来,朝不远处的奚楚走去。

程跃哀嚎着一头磕在长椅上,可恶,居然被前辈耍了!

他的脸埋在戏服里,通过有限的视野,追逐着温枕逐渐远去的背影,在没人看得到的角度,他的脸庞微微泛红。

刚才,在拍戏的时候,他和温枕有几个极为亲密的动作,温枕站在他的背后,因为略有差距的身高,使得温枕不得不更贴近程跃。

程跃一直以为自己的性取向很正常,可就在那一瞬间,他竟然不受控制地红了脸,为什么前辈的身上会有那样特别的香味,一不小心就把他的魂给勾着跑了,正常男人会用这样的香水吗?不过他会心动也很正常吧,毕竟温前辈可是长了一张和他的女神一模一样的脸。

完全是他喜欢的风格,怎么偏偏是个男人呢!程跃懊恼地抓抓头发。

“听导演说,你的表现很不错,简直是兰斯特从书里走出来了,”温枕在身旁坐下后,奚楚开口就夸他,“你现在总该相信我的话了吧,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角色,兰斯特就是为了你而生的,可惜不能亲眼看到你的演绎。”

温枕的浅笑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瞬间淡了下去,他感受到奚楚的失落,奚楚被改编成影视作品和动漫的作品有几十部,大部分都改编得非常成功,但他却一部也看不到,只能通过声音去感受,这对于创作者来说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

“虽然看不到,但只要想到是小枕饰演了兰斯特,我就很满足了。”奚楚笑着继续说道。

温枕却在想,他从息九渊那里学到了很多能力,甚至还有加速伤口愈合的,那么有没有一种能够帮助奚楚重见光明的能力呢?未必没有,或许下次见到息九渊,可以问问他。

“导演回来了。”身后一阵喧哗,温枕回头望去,是去警局配合调查的总导演返回了片场,他的神情有几分疲倦和焦虑,不过遇到这种事,会烦躁也在情理之中。

虽然所有人心里都很好奇,但没人敢先问出口,毕竟江逅的死太蹊跷了,他被人发现时,整个人被一条绳索吊在拍摄现场的一处脚手架上,没了呼吸,而且被割掉了舌头,血从他的口腔里不断涌出来,奇怪的是,这段时间里,经过脚手架下的工作人员很多,并没有人发现他是怎么被吊在那里的。

“没事,安心等警察给出调查结果就行,忙你们的去吧。”导演揉了揉脸,故作镇定,其实心里慌得很,他配合警察调取了那段时间片场内部的监控,结果发现画面里面,江逅是突然间闪现在那里的,没有任何人在他的身旁,他就突兀地被挂了上去。

他们以为是监控被人动了手脚,将那段视频反复看了几十遍,得出的结论是,监控没有问题,没有任何被剪过的痕迹,江逅的死透着一种非人的蹊跷。

导演心底发凉,又不能够直截了当告诉大家剧组闹鬼了,思来想去,为了安全起见,他决定找奚楚聊一聊能否暂时停止拍摄,等风声过去,或者找个天师来做场法事。

但等导演找到奚楚时,他正专注于和温枕说话,从导演的这个角度能看到奚楚上扬的唇角,看起来整个人显得温润柔和,至少心情不错,这让导演稍稍松了一口气,奚楚恰巧在这时转过了脸,朝着导演的方向,那张脸上的笑意突然消失,变成了说不出的冷漠。

被看到了……导演脸色煞白,冷汗瞬间流了下来,强烈的恐惧感侵袭而来,仿佛被毒蛇盯上,他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不可能吧,他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可是为什么偏偏在那个时候转过脸来,为什么突然变了脸色?

导演没法冷静,但延后拍摄时间的事情必然是要确定下来,江逅死得太诡异了,如果真的是遇上了闹鬼,说不定还会发生同样的事,那这部电影也就毁了,根本不可能上映。

最终导演还是硬着头皮去找了奚楚,温枕见两人有事要谈,便先离开了,接下来他还有几个镜头要拍,拍完今天就能收工了。

结束拍摄后,温枕发现片场已经找不到奚楚的身影,想来应该是累的撑不住先回酒店休息了。临走时,温枕又接到了剧组的通知,说是明天暂停拍摄一天,他倒也没觉得意外,发生了死人的事情,要是还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拍下去,那才是离谱。

回酒店洗漱后,温枕躺在床上无聊刷着手机,剧组有人离奇死亡,还是个流量不小的男明星,早早地就在热搜上刷屏,江逅的粉丝情绪都很激动,要剧组负责人出来给个解释,好好的人早上还露面和粉丝打招呼了,怎么下午就出事了。

旁边的魇羲凑了过来,噘噘嘴,这新闻他早就看过了,小枕头怕他无聊,给他买了一部手机让他在家里玩,他还给自己开了各种社交平台账号,把小枕头的每个粉丝群都加了一遍,眼瞅着很快就要混成大粉了,可把他牛叉坏了。

他记得这个叫江逅的,是个讨人厌的家伙,小枕头也不喜欢这人,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好同情的。

温枕有些困了,将手机随手丢在床头柜上,准备睡觉,魇羲搓搓小触手:“小枕头,今晚我能上……”

“不能。”没等他说完话就被温枕无情打断,“你个头太大,一张床都不够你睡的,还是地板适合你,要是睡得不舒服,去浴缸里睡也行。”

希望破灭,魇羲欲哭无泪,温枕的手机突然振动,屏幕上明晃晃的显着奚楚两个字,魇羲整个鱼跳了起来,气呼呼地想去抢手机,却被温枕先一步拿到手。

“小枕头,别理那个绿茶男,大半夜打电话,肯定没什么好事!”魇羲谄媚进言。

温枕没理他,奚楚身体不好,这么晚还联系他,或许是需要他帮忙。

“小枕,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奚楚的声调微微颤抖,听起来有几分不安。

“不,还没睡着,怎么了?”温枕坐起身。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奚楚迟疑着开口:“我有点害怕,睡不着,能过来陪陪我吗?”

温枕还没开口,魇羲先一步坐不住了,他抓狂地舞动着触手,无声地表达着内心的愤怒,绿茶心机男这个外号果然没有取错,这大半夜的,夜深人静,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不发生点什么鬼才信,心机男还在电话里故意表现出一副脆弱惹人怜爱的语气,就是看准了小枕头心软,准备把小枕头骗过去对他这样那样!

“是因为剧组的事情吗?”温枕试探着问。

“嗯……”奚楚应了一声,又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我自己也写了不少灵异类型的小说,可其实我从小就害怕那些东西,睡觉时都不敢开灯,到了长大以后才敢一个人独处,加上今天又发生了那件事情,导演又找我讲了一些关于现场的情况,我越想越害怕,就不敢一个人睡了……小枕,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没用?”

“当然不……”温枕有些迟疑,但想到奚楚独自一人确实有些孤单,陪奚楚说说话也好。

“那太好了,我过来找你。”奚楚的语气松弛了一些。

温枕的余光扫过身旁的魇羲,这家伙的怒气值肉眼可见地不断上涨,如果奚楚过来了,肯定要出乱子。他有些头疼:“不,还是我过去找你吧。”

挂断电话,温枕披着外套起身,魇羲发现他真的打算过去陪心机男,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抱着温枕的大腿一步一步被拖着头:“小枕头,你别走啊,你走了我可怎么活!那个心机男是故意的,活这么大岁数了还怕鬼,鬼才信咧!”

白猫蹲在一旁,视线慢悠悠地转动,看着八爪鱼一路黏着温枕到了门口,它不屑地抬起爪子舔了舔,真是丢人现眼。

魇羲的眼泪没能挽回温枕,他把八爪鱼拎起来丢进了浴室里:“在地上爬得脏死了,去洗一洗,不然不准上我的床。”说罢便开门走了,魇羲吸了吸鼻子,老实打开水龙头准备泡澡。

没有比不能上小枕头的床更可怕的事情了。等他洗干净了就偷偷溜去绿茶男的房间听床脚,誓死捍卫小枕头贞操,绝对不能给绿茶男可乘之机!

奚楚的房门没关,温枕推门进去时,房间内灯火通明,楚坐在灯下,侧过头朝温枕的方向微微一笑:“小枕,你来了。”

灯下美人,奚楚本就精致,灯光柔和了他的轮廓,看得温枕有些挪不开眼。

“今晚能一直陪着我吗?”等温枕带上门,在奚楚身旁坐下,奚楚搭上温枕的手背,语气柔和,说不出地缱绻,“我真的很害怕,不敢关灯,更不敢一个人。”

看起来是真的很可怜,温枕有些恻隐,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声:“嗯。”

【作者有话说】

今晚卡卡的,努力写完了,把程无衣的名字改成程跃了,前面的内容里也会进行修改,

其实温枕更关心的是息九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从他身上起来,虽然这个状态的息九渊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 压在身上也不重, 但是息九渊的头发总是掠过他的面颊,痒痒的, 温枕几次忍住没有伸手去撩那几缕作怪的头发, 忍得实在辛苦。

但是邪神似乎很满意这个姿势, 将小祭品整个人掌控在自己的身下, 除了他没有任何人能看到温枕, 很好。

“既然不想去,为什么不拒绝?”息九渊依然看不懂自己的祭品的想法,明明已经和人类属于不同的物种,为什么还要强迫自己去顺应人类社会的规则,去应付多余的人际关系?

息九渊难得露出困惑的表情,这让温枕莫名感到心理平衡了一些,他耐心地解释给息九渊听。

◎祝你成功◎

但总有没有眼力见的人在这种时候突然冒出来,温枕脑袋边的手机开始振动,温枕只能保持着被息九渊压得死死的姿势, 费力地扭过头去看手机屏幕, 上面显示的来电人是连雪, 剧组的女主。

其实很好理解,因为目前温枕在非人类的世界里还没有找到自己的位置,他不了解那个世界,也不知道他能以一个“怪物”的身份去做些什么,比起那个世界,人类社会对他来说姑且算的上舒适区,他需要一点缓冲的时间,所以他暂时还需要维系人类社会的关系,继续一些日常的工作和生活,而如今他被提早退货,下一部戏还不知道在哪里,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尽管听懂了温枕的话,息九渊还是表示不理解:“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事情做?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带你回我的巢穴,在那里,我们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包括……”

温枕紧急喊停,不用猜他也能想到息九渊接下来要说些什么:“我会的,我会慢慢调整过来,毕竟我早就不是人类了,迟早有一天会彻底脱离人类的世界。”

对于温枕这种明眼看上去就是在阳奉阴违的答复,息九渊居然勉强接受了:“希望你说到做到, 下一次我要看你穿。”

下一次?鬼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温枕理所应当地没放在心上, 反正穿女装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 穿给息九渊一个人看总比穿给一群人看好一些, 他勉为其难点头:“下次一定。”

61 第六十一章

“……”温枕有些头疼,上一次的聚餐体验对他来说有些糟糕,加上他现在根本不进食,和剧组的同事也没什么交流,去这样的场合无疑是干坐着,实在尴尬,不如还是拒绝了。

“喂,温枕怎么不说话?旁边有人?不方便?该不会是……”连雪一副秒懂的语气,毕竟他们这个圈子里的风气就是这样,每天早上醒来身边可能都躺着不一样的人,只是没想到一向严谨孤僻的温枕也不能免俗……

“不,”温枕揉了揉眉心,“知道了,我会去的。”随即简单敷衍了对方两句,温枕便将电话挂断,一转头又对上息九渊探究的眼神。

对于温枕的答非所问有些不满,息九渊支着下巴,嘲讽地笑了笑:“你在害怕什么,马上你就会主动来求我。”

温枕选择装傻:“如果你不放心的话,也可以和我一起去这次的聚会,反正没有人会发现你的存在,不是吗?”

息九渊凝眸,目光如炬:“是个女人?”

温枕的沉默令息九渊不悦, 他皱眉:“你不愿意。”

“当然……不是。”温枕停顿了一下,在诚实和保命之间选择了后者,美好的品质固然能塑造人格, 但命都没有了,他又要如何做一个品质高洁的人呢?理智告诉他,不要过分违逆息九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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