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傲染尘烟

“对啊！就是少将军，姑爷。这几日，他每天晚上都来。”

“我睡了多久了？”向迎迎有气无力地问道。

“已经三日了。”

“嗯，你病了。一直反复发烧，打摆子，昏迷不醒。都要给我吓死了，幸好姑爷来了，还请了御医来给你诊治……”

“你说陈北宁来过了？”

“表姐，我没有跟他私会。”

“你不喜欢他？”

“……”

“你不否认？既然你不喜欢他，不如别嫁了……若不是因为有婚约在先，你这样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陈家怎么会娶你？”海兰馨突然向前一步俯身盯着向迎迎道：“我替你嫁给他！？”海兰馨微笑，这笑容看起来却充满了恐吓。

向迎迎大惊失色：“表姐！……”

“迎迎！”陈北宁的声音，带着几分克制的愠怒。他怒的自然不是向迎迎，而是海兰馨。

海兰馨闻声回头，就看见陈北宁站在门口。他一定是听到了刚刚的话，海兰馨一怔，突然神色变得柔和起来，走到陈北宁面前，刚要开口，陈北宁却好像没看见他似的，从她面前经过，径直走到床边坐下，握住了向迎迎的手。

向迎迎大病初愈，手心全是汗，被陈北宁这么一握，浑身一颤，她想抽回手来，却被陈北宁用力握住。

“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向迎迎低头不敢看他，只觉脸上一阵发烧。她抬头看向了海兰馨。

海兰馨正怒目而视，她瞥了一眼，陈北宁握住向迎迎的手，狠狠地说了一声：“不要脸！”转身一脚踹向孟娥，孟娥熟练地躲过了海兰馨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孟娥也跟着出去，反手将门关上，房间里只留下向迎迎和陈北宁二人。

听见关门声，陈北宁手上的力道松了下来，向迎迎将手抽了回去，掩饰尴尬地抚了一下鬓边的碎发。

“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你不用怕她。”

“多谢大人关心，我没事。”

向迎迎一直低头不看陈北宁。

“她刚刚问的话，你没有回答，你……不喜欢我？”

“大人……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不喜欢？那就是喜欢了？”

“大人，我求你别再说了……行不行。”

“好，不说这个了。我来看看你好了没有。”

说着，陈北宁一手摸了摸向迎迎的额头，已经不烧了。

向迎迎偷偷地抬眼看向陈北宁，正好撞到他发眼神，四目相对，那一刹那，向迎迎好像回到了梦里。在梦里，陈北宁就是这样，温柔地看着自己。

向迎迎一愣，又赶忙害羞地躲避眼神。

“谢谢大人。”

“你我之间，不用这么客气，不需说对不起，更别说谢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既是我未来的妻子，就坦然受之。”

坦然？如何能坦然呢！除了婚约，向迎迎一无所有，正如表姐所言，若不是因为有婚约在先，陈家怎么会娶她呢？她知道自己根本配不上陈北宁，从乐远侯府下定，婚礼筹办开始，她就一直在爱慕和自卑之间反复挣扎。那时候，她还未曾和陈北宁有过接触。如今这样近距离相处，让她更加自卑了。

他那么高高在上，又待她如此温柔。而且，刚刚在梦里，她还梦见自己亲了陈北宁。向迎迎现在不敢看他，只要一看他，视线就不自觉落在他的嘴唇上。梦里的画面不断在她脑闪现。一时间，向迎迎不知如何面对，只好拼命躲避。

“大人，不早了，你还是请回吧。”向迎迎怯怯地说道。

陈北宁没讲话，他知道海兰馨的那番话，就算并非事实，但也难免影响向迎迎的心绪。虽然陈北宁很想立刻马上告诉她，娶他并非单单因为婚约，是他真心心悦于她。可他看见向迎迎一直低头回避他，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还是以后见诸行动吧，她迟早会明白的。

“那好！你早点休息吧。我明日让夕颜过来，和孟娥一起照顾你。这几日，也着实辛苦孟娥了。”

“大人……”

“你别拒绝，上元夜的那些人，我们还在追查，眼下我实在放心不下你，还是派个人过来，我才能放心。”

向迎迎看着陈北宁说着这些话，一字一句，情真意切，他是真的关心紧张。

“谢……”向迎迎刚要说谢谢，突然想起陈北宁不让她说这些话，另一个谢字又咽了下去。

“大人……”

“嗯？”

“成亲之前，你能不能别再来了？”

“好！我听你的。以后，我都听你的。”

向迎迎脸一红，赶忙低下头。

陈北宁一笑“那我走了。”说着，陈北宁离开了房间，转身将门关上。

走到中院，就看见孟娥正在被海兰馨罚跪。

陈北宁上前道：“孟娥，快回去照顾你家小姐吧。”

孟娥抹了抹眼泪，站起来，向陈北宁施了一礼道：“谢谢少将军。”说完，转身跑回向迎迎的小跨院。

陈北宁也不看海兰馨，从她面前经过。

海兰馨看着陈北宁的背影，气得呼吸都变重了。

“陈将军！”

陈北宁停下脚步也不回头，冷冷地说道：“表小姐？请自重。”说完，陈北宁就转过回廊，消失在海兰馨的视线中。

“请自重？”海兰馨被这三个字气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这目中无她的样子，让她更想得到了。为什么向迎迎可以，她不可以？因为身世可怜，博得父亲偏爱也就罢了，偏偏所嫁之人，竟是世家公子中的翘楚，海兰馨实在不服。她转身看了看向迎迎的屋檐，不屑而又忿恨地冷笑一声。没人看见她的笑，也不会有人在意，海兰馨大概是笑给自己听的，让自己不那么可怜。

陈北宁回到摘星楼，便交代夕颜，在成亲之前，先作为陈府指派的丫鬟过来服侍向迎迎。

夕颜的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的，先不说她那深藏于心的对少将军的爱慕之情，即便是她堂堂贪狼卫的少将军近卫之一的身份，接下来竟然要化身成丫鬟，去照顾的还是自己的情敌？夕颜接到任务的时候，脸都黑了。她想反驳的，但是她还是应承下来。善解人意如她。乐远侯陈靖对陈北宁的管教，自幼开始便极其严苛，侯爷夫人去世后，家中没有女眷，便遣散了所有婢女和嬷嬷，现下要安排人去照顾向迎迎，派个男仆不合适，遣个女仆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就是现去雇佣一个，调查摸底培训的也需要些时日。可以说，眼下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夕颜。她是陈北宁手下唯一信任且能干的女侍卫了。

“你去了，也不用做那些杂事，只管跟在她身边，少让海府那些闲人去叨扰她就好了。”陈北宁交代道。

他口中的她自然是向迎迎，海府的那些闲人——夕颜知道，她说的是海夫人和海兰馨，这对母女真不是省油的灯。

“少将军都给了一百两黄金了，他们还不能消停吗？”夕颜忍不住，小小地表达了一下抗拒的情绪。

陈北宁自顾地继续道：“你看着点那个海兰馨，别让她惹出什么幺蛾子来。”

“是！属下遵命。”

夕颜刚转身走出几步，忽又想起什么，转身道：“少将军，你多小心。”

陈北宁长吁一声：“近来洛城可能有大事发生，我让你去她身边，也是以防万一。”

夕颜的眼中流露出些微的失望，陈北宁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向迎迎，他根本没在听夕颜的心意。

“属下……明白！”夕颜还想说什么，一低头，还是没有说，转身离去。

夕颜换下武将的打扮，穿上普通女仆的衣服，难掩英姿飒爽的出现在海府。自她出现之后，海府的闲人们倒是真的不再来打扰向迎迎了，不管是海夫人还是海兰馨，都被她拦住，连院门都进不得。

起初，向迎迎不知如何跟夕颜相处，恭敬她，身份不对，她又不是向迎迎的人，况且还是个女将；使唤她，也不得体，自己尚未过门，也不敢真的以少夫人自居。向迎迎，只是远远地看着夕颜。

倒是夕颜，虽然并不想来，但既然已经应下这份差事，自然不敢怠惰。她知道，一切都是为了少将军。为了陈北宁，她连死都不怕，这种儿女情长的小事儿更不会放在心上。虽然偶尔有点小情绪，但也只是偶尔。

万般皆由命，很多事情，也不是她能左右的，谁让自己小时候没跟少将军定亲呢——夕颜如是宽慰自己。

更何况，夕颜发现向迎迎柔弱内敛，有时候看见她怯生生的样子，自己都忍不住上前嘘寒问暖一下，少将军这种硬汉男儿，应该更是喜欢的。甚至有一天，她看着向迎迎做风筝，看着看着，不

好在是一场梦。

向迎迎摸了摸脸上的泪痕，刚刚是真的在哭泣。

“以前是没人管我们死活，但是从今以后不一样了，你有少将军了，他会管的！少将军知道我们在这里受苦，为了让夫人好好照顾你，他还给了一百两黄金。小姐，一百两黄金啊！他可真是在乎你啊。”孟娥说到黄金的时候，双眼都冒着光，好像那金子是给了她一般。

可向迎迎并没有多高兴，她心里想的却是这样的亏欠要多久才能还清啊。从进了海府开始，就一直在亏欠舅父舅母和表姐，终日如履薄冰，活的战战兢兢。难道以后嫁进陈府，也要这样活着吗？向迎迎长叹一声，不觉泪目。

陈北宁越走越快，渐渐地听不到脚踩雪地的咯吱声了。向迎迎看着陈北宁的背影，着急地一边追一边喊着：“大人……大人……”可无论向迎迎怎么喊，陈北宁好似没听见一样，头也不回地一直向前走。眼看着就要追上了，向迎迎伸手去拽陈北宁的衣服，指尖刚一触碰到衣袂，就摔倒了。

“小姐……你终于醒了。”孟娥端着一盆热水进屋来放好，见向迎迎醒了，赶紧走到床前，将向迎迎扶了起来，垫了个靠枕。

孟娥见向迎迎又哭了，还以为她是被陈北宁的行动力给感动了。一副八卦地样子，轻轻地问道：“小姐，是不是很感动？”

“当啷”一声，门被踹开了。

海兰馨走进了房里，站在向迎迎的床前，轻蔑地笑问：“怎么？你的情郎走了？”

向迎迎越哭越心痛，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看向前方，发现自己正躺在床榻之上。

原来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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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能让他进来呢？我……我们还没成亲。”

“这不是早晚的事儿吗，也没几天了，再说你当时病得严重，我也被吓得六神无主，哪顾得了这些礼数。小姐，你好了就行，生死才是大事，其他的你就别介意了。”

“旁人不会管我的生死，只会看我做得对错。”

向迎迎低着头不说话，孟娥不高兴地看着海兰馨，也不敢还嘴，赶紧去关门。她刚要关门，就有个人影遮住了她。孟娥赶紧退到了一边。

“陈北宁天天晚上来你房间，与你私会，你很开心吧？”

“三日？”

“大人……大人……”向迎迎趴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眼看着陈北宁的背影越来越模糊。

“大人……”向迎迎无助地哭了起来，最终还是失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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