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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曼青她不能死[无限]

19. 夜路(19)

于是她跌跌撞撞掀开了塑胶门帘,更衣室的冷空气吹得她浑身一哆嗦。水雾消失了、大脑清明了、呼吸畅快了,空气充盈肺部,她活了过来。

“是的,非常抱歉。马上就快到目的地了,再稍微忍耐一下吧。”

可是她已经快忍耐不住了啊……

她把水雾吸进肺里,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一个空闲的淋浴头,冲淋、洗头、打沐浴露、搓身子……她的大脑越来越沉重。有熟人叫住了她奶奶,奶奶回应着,松开了她,转眼间便被白色水雾吞噬了身影。

葛曼青的呼吸很沉重,当时和现在都是。肺部需要空气、需要氧气,但是她呼吸到的只有水汽。

窥伺感在波动,司机怎么可能允许他们这个时候下车,嘴里还是一样的话:“马上就快到了,再忍忍吧。”

小女孩儿戳了戳弟弟的脸:“你别睡过去咯,我们还要回家呢……”

可孙舟龄实在要撑不住了,再怎么大口也喘不上气,他的眼皮渐渐闭上,但被两根冰凉的手指强行撑起。

小女孩儿惨白的脸凑在他眼前,表情是充满童真的疑惑:“你还忍得住吗?就算忍不住了也还是要继续忍吗?”

还要忍吗?

葛曼青听着姐弟俩的对话,举起扳手。

砰!

窗玻璃被砸烂,新鲜流通的空气立马灌进鼻腔,把车内浓厚的水雾带走一部分。

活过来了。

碎玻璃渣割破了皮肤,淡淡的血腥味被风卷走,葛曼青替孙舟龄回答道:“忍不了了,再忍就要被憋死了。”

“嘻嘻……”小女孩儿自上车以来第一次正眼去看葛曼青,捏了捏弟弟的脸颊,“你觉得她说的对吗?”

孙舟龄好了一些,但是依然没精打采、耷拉着眼皮:“对,不能再忍了……”

小女孩儿朝葛曼青伸出手,不需多言,葛曼青自然的把扳手递给她。

啪,大扳手落在小小的手掌中,发出轻响。小女孩儿掂量了几下,将扳手塞进弟弟怀里,轻快道:“不想忍的话,现在就该到你咯!”

孙舟龄下意识抱住了扳手,半睁眼睛看向自己这一侧的车窗。

砸烂它!

脑海中有一个声音这样告诉他。

举起扳手,砸烂它!

那个声音催促着。

冰凉的金属上凝满了水珠,摸起来滑滑的,需要握得够紧才能举起来。

孙舟龄看见了窗户上自己的影子——一个疲惫濒死的瘦鬼。他的校服脏兮兮的,在暗夜里看不清颜色,除灰白以外都是黑,像是挖煤回来的矿工,耗尽了力气瘫倒在沙发上,可怀里却不知何时抱了一具僵直的尸体,尸体灰白色的身躯被湖水浸泡多年,发皱、然后发胀。

可低头,他姐姐的脸庞就在眼前,明明是和妈妈抽屉里的照片上一样明媚可爱。

假的,玻璃上映出来的是假象,是暗处的窥伺感在作祟、是这个假装正常人的司机在搞鬼!

砸烂它!

这道声音来自于他心底。

孙舟龄抬手——

啪,扳手从他手中滑落。

他没力气了。

缺氧的身体太羸弱了。

“我、我……”

他姐姐看看扳手,又看看他,没有责怪、没有任何异样的神色:“要帮忙吗,弟弟?我可以帮你哦!”

“……嗯,姐姐你……帮帮我吧……我快要……”忍受不了了。

小女孩儿扬起笑脸,毫不费力地抡起扳手,细弱的手腕划出一道弧,砰!窗玻璃瞬间稀碎,玻璃渣飞溅,在她和弟弟身上划出数道细小的口子。

葛曼青砸窗户也算是耗尽了仅有的力气,可不过是在窗户中间破了个大洞。小女孩儿一出手,却是让窗玻璃连个边都不剩了,碎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对流行成,车内空气彻底畅通了。

小女孩儿一下一下抚摸着弟弟的头发,孙舟龄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扳手丢还给葛曼青,小女孩儿对弟弟怜爱道:“不舒服了一定要说哦,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说着,她抬起胳膊,展示自己并不存在的肌肉:“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就把他打飞!”

这一刻,孙舟龄好像看到了他姐姐用瘦小的身躯挡在他妈妈面前时的样子。

尽管从小父母便说他和他姐姐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越长大,他父母才越发现,其实姐弟俩像的也只是外在长相,内在性格却截然相反。

孙舟灵从小就活泼好动、聪明伶俐,说话走路都比其他孩子早一些。其他孩子还不能流利表达自己想法的时候,孙舟灵就已经能自己撒丫子出去找大孩子疯玩了,而且争吵打闹从不落下风。

但孙舟龄不一样,他从小性格沉默内敛,不喜欢与人交流,更爱自己一个人独自玩耍,而且也不善与人争辨,总是避免和别人发生摩擦,久而久之,便养成了胆小怕事的性子。

孙舟龄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他的心像是被一张纸被人揉皱。

他姐姐不过才七八岁,个子还没有他的腿长,却已经能挡在他和妈妈面前保护他们了。可他白长了一米八几的个头,却遇事总将自己缩成一团躲在人后。

他不如他姐姐,他不过是借了个和姐姐同音的名字,却没有能长成姐姐的样子。

“小哭包怎么又哭了?”小女孩儿掐着孙舟龄的脸,像是在玩橡皮泥,“不开心要说出来哦,受欺负也要跟我讲哦。”

小孩子说话的尾音可可爱爱,强烈的羞愧几乎将孙舟龄冲垮。他根本不知道眼泪为什么会流出来,明明他已经努力克制了。

“没有、没有不开心……”

“哼,骗子!你明明就是有不开心!”

这时候,车停了。

村口的白墙上写着专属于千禧年代的标语,字体板正,笔画斑驳脱落。再往里,水泥路边上有一根歪斜的电线杆,任何小轿车过去都一定会被刮蹭到。

“乘客您好,方塘乡祥林村到了。请问几位是谁来付车费呢?”司机微笑问道,“还有碎掉的窗户也需要照价赔偿,赔偿金又是谁来支付呢?”

没有人说话。

葛曼青悄悄动了动手指,车门依旧打不开,她把手臂伸出窗外,在想跳窗而逃会不会也是条出路。

窗户破碎的锋利边缘忽然变成了涡轮型的锯齿,眨眼间切断了她的手臂。

葛曼青眼前一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缩回了胳膊,手背上有一道被划破的口子,鲜红色的血液汩汩而流,痛感让她更清晰的感觉到肢体尚在。

暗中的窥伺感好像发出了低低的嘲笑,葛曼青望着卫衣袖子上一滴新鲜的水渍,忽然勾了勾嘴角,安安静静地不再有多余的动作。

倒计时在继续,时间越来越少,最该着急的人不是她。

无人回答,司机的微笑越咧越大,鲜红的嘴唇像是被拉扯的橡皮筋,逐渐弯曲成常人难有弧度,嘴角直逼耳后根,占据了大半张脸:“请问几位谁来付款呢?”

他喉咙微动,如同一只几个月未曾进食的饿鬼,对着餐盘里的食物疯狂分泌口水。

他已经不想再藏了。

孙舟龄浑身发凉,一把将姐姐搂进怀里,遮住她的眼睛,同时狂拉车门,可门丝毫不动。

果然、他没错!他就知道这个司机绝不可能是人!他当时就不该上车!!

……不、不上车他怎么能这么快到家?可上了车……

司机眯眯眼,眼珠子在他和葛曼青身上来回打转。

……可上了车、上了车就会是现在这种情况!司机张开血盆大口、车门完全不能打开、他年幼的姐姐蜷缩在他怀里、照顾了他一路的另一位姐姐被玻璃划伤同样苦思不得解法!

他不该上车的、不该上车的!!!

……可是不上车他怎么能遇到他姐姐?

孙舟龄无意识的哆嗦着,比筛糠还要夸张,小女孩儿瘦小的手掌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大人在给小婴儿哄睡。

……他姐姐、他姐姐……

小女孩儿拨开遮挡眼睛的手掌,漆黑的瞳孔沉静如深潭。

孙舟龄望着他姐姐的面庞,眼神逐渐失焦。

不上车怎么遇到他姐姐?祸福相依不是吗?可、可是……现在他们都被困住了,这都是他的错!他不该让他姐姐上车的,是他害了她!!

但是现在再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吗?他现在可以做什么呢?如果过去的事情已然无法改变,那么当下的这一刻是不是已经是他能拥有的最早的机会了?

如果今天一定要有人死在司机手里,那么他希望自己至少能有一些用处,去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去给爱他的人创造一丝生的机会。

孙舟龄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被劈成了两半,有两种不同的思维在争吵、在交锋。

他不知道哪一种思维才是正确的,也不知道哪一种思维才是属于他自己的,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在摇摆。

“弟弟。”他姐姐叫他,“司机师傅在问你呢。”

司机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小女孩儿,露出钢锯一般的牙齿,无声大笑,对孙舟龄道:“这位乘客,是您来支付车费吗?您想要怎么支付呢?”

“我、我……”孙舟龄被赶鸭子上架,冷汗涔涔而下,眼神惊慌,根本不敢去看司机。

“弟弟。”他姐姐提醒他道,“车费总共多少呀?”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孙舟龄,他姐姐眼神纯真温和,司机眸光锋利如刀,葛曼青则依然表情淡淡的、无波无澜。

孙舟龄像一只学舌的鹦鹉,也像一个传话的话筒,声带颤抖着问司机:“车、车费、要、多少……?”

司机伸出两根手指头:“车费加窗户赔偿金,总共这么多。”

“这么多、是指、多少?”

司机笑而不答。

“我、我好像没有、带够、这么多钱、我可不可以……”

司机断然摇头:“不能赊帐。”

然后他舔了舔嘴角:“放心,你们付得起。”

他的眼睛在后排三人身上逡巡一圈,补充道:“甚至还绰绰有余。”

葛曼青头靠车窗,呼吸着窗外新鲜的空气,感觉到左眼眶又在发热发烫。

车顶有水滴滴落,但外面晴夜万里,并没有下雨。司机好像能对车内的一切了如指掌,乃至包括他们私下里细小的动作和脑海中隐秘的想法,却无法察觉车外的状况。

他或许是真饿了,又或许是被食物蒙蔽了眼,总之眼神溜溜转了这么多圈,也没发现车顶不断滴落的水珠。

葛曼青心里默默回道:确实是绰绰有余。

但她好像不得不提醒一下:“还有二十七分钟。”

小女孩儿立马直起身子,催促道:“弟弟,你要快一些喽!”

倒计时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催命,孙舟龄一着急,说话都利索了:“师傅、车费到底是多少?能不能说明白?两百、两千还是两万?”如果你真的要的是钱的话。

他暂且自欺欺人,当作司机要的真的是钱:“我的手机死机了,我身上实在没有带这么多现金,我可不可以回家取来再付给你?”

司机摇头,幽深的眸子盯着他的双眼,问:“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钱,你真的猜不出来我要的车费到底是什么吗?”

他其实特别喜欢孙舟龄,他喜欢看猎物害怕挣扎却又逃脱不得的模样。所以他现在十分的有耐心,循循善诱,想要慢慢让猎物自己发现真相。

对比起来,旁边这个砸烂他车窗户的年轻姑娘就显得无趣得很,她明明也是猎物之一,却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她应该早就猜到了他想要的是什么了吧?可她为什么不害怕?

想不通,但他实实在在地讨厌这样的人。

所以可以先把她吃掉。

司机裂开的大嘴盆几乎要兜不住疯狂分泌的唾液。

年轻姑娘的体型匀称,肉量适中,从她砸窗户的动作来看,宽松卫衣下的肌肉应该相当紧致弹牙。

他喜欢吃鲜嫩的食物,而且他相信,在他享受美味的时候,另一个猎物的反应也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啊呀,真的是好期待,简直恨不得现在就咬上一口!

“弟弟,他要的是什么呀?”小女孩儿天真无邪地问道。

啧,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个讨厌的家伙。

司机的表情微微一僵,看向小女孩儿背对他的后脑勺。上车到现在,她有正眼瞧过他吗?

愤怒、无比的愤怒!

不速之客,她到底想要干什么?断了他的路,非要上车,又把他车里搞得水腾腾的一塌糊涂,可上了车又只是抱着他的猎物说话唱歌!

但终究只不过是个小屁孩儿,在他的地盘里,他说了算。

司机舔舔牙齿。

弟弟吗?姐弟俩的味道会相差多少呢?他好像还没试过。

可惜他不喜欢被水泡发的馒头——他觉得小女孩儿尝起来就是这个口感。

所以,“绰绰有余”并不存在,他的猎物从始至终只有两个。

把她的弟弟吃掉,她会是什么反应?还是说,她也想尝尝她弟弟的味道呢?

“他、他想要的是……”他们的命吧。

孙舟龄说不出口。

他姐姐还小,这样恐怖的事情一定会吓到她的。

他不想说就不必说,他姐姐并不是非要一个亲口的答案,她自然而然接道:“诶呀,上车的时候他没有跟你说清楚吗?”

她语气有些气愤:“这就是他的不对了吧,他是不是就故意等着这时候宰客呢?”

是的。

孙舟龄觉得司机等的就是这一刻。

从一根手指涨价到两根手指,也绝非是因为他们砸碎了窗户。即便现在窗户好好的,他也一定会找其他理由。过程无论怎样变化,他们现在的境况都是定局。

“弟弟。”他姐姐忽然压低了声音,望着他的眼睛说道,“你可以拒绝的。”

孙舟龄一愣。

可以……拒绝吗?

拒绝了他们该找什么办法下车?拒绝了司机会把他们怎么样?他们确实是坐着出租车回家了不是吗,为什么还会有拒绝这个选项?

“你可以拒绝的,只要你不想,就可以拒绝。上车前他没有跟你讲清楚,是他有错在先。下车时他忽然提出无理要求,错也在他。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乘客,你上这辆车就是为了回家,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可他却再三胁迫。”

他姐姐的声音如一颗钉子,坚定地插入他的心脏。

“你为什么要有愧疚感?为什么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稚嫩的童声说出这般锋利严肃的话语,孙舟龄第一次不是因害怕而颤栗。

拒绝?他极少拒绝别人,尤其是上了高中,拒绝通常意味着更加灾难的后果。忍一忍就过去了,拒绝反而会……

拒绝他!

心底一道声音如惊雷响彻他的脑海,斩钉截铁地对他下达指令。

他感觉前头就是万丈悬崖,悬崖另一头有陆地,可大地的裂缝太宽,他根本跳不过去,一根鞭子在逼迫他,他下意识就想反驳:“可是如果拒绝了的话……”

跳崖跳不过去就会粉身碎骨,拒绝很多时候于他而言无异于跳崖。

“不要考虑这些。”他姐姐坚定地告诉他,“只要你不想、只要你不愿意,你就可以拒绝。”

她的手摸向他的心脏:“倾听你此时此刻的心声。”

砰、砰、砰……

一瞬间,孙舟龄真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慌张、不安、恐惧、不情愿、抗拒……

他才不想付什么狗屁车费!这个司机根本就不是人!他想用一段路来换他们的命!人命哪里有这么低廉!这样不平等的交易他凭什么要答应!

怒火噌的在心底熊熊燃烧,孙舟龄怒目圆瞪,高高举起黑针,暴怒喝道:“我他妈管你想要什么!现在立刻马上放老子下车!!!”

噗呲!

寒光一闪,鲜血喷溅,孙舟龄的小臂被切断,断肢抛出弧度,掉进司机的血盆大口中——

“等等!”葛曼青忽然抓住了孙舟龄的手臂,在他蓄力到最高点的那一刻,脏话还只骂了一半。

黑针悬空,月光流银般洒进车内,针尖在月照下反射出一点光,仿佛偌大夜空中的一颗星。

一瞬间,怒气消散了,饱满的情绪顿时无影无踪,心脏空荡荡。孙舟龄有些茫然,茫然过后是后怕。

他不是个爱生气的性子,极少动怒,就算是被人欺负了,也常常只是委屈伤心,气愤会有一些,但也只是一些,根本不足以从内至外具像化表达。

可他自从到了南湖之后,已经莫名动怒好几次了,而每次都是葛曼青把他叫回神。

不对劲,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暴躁?

孙舟龄有些慌张,下意识看向葛曼青求助:“姐姐我……”

“怎么了?”小女孩儿抢先答道,她的笑容还是那么的灿烂无邪,可孙舟龄却在其中察觉到了一丝不悦。

“弟弟,怎么啦?”她知道孙舟龄叫的不是她,可是这一声姐姐只能是她。

葛曼青没有兴趣抢别人的弟弟。说起来,孙舟龄一直叫她姐姐好像也只是因为她还没介绍过她的名字:“我叫葛曼青,你叫我的名字就好。”

“……曼青姐,我……”

“各位,该付车费了。”猎物好像开始失控了,在他天衣无缝的窥视中失控了。司机失去耐心,他讨厌失控的感觉,更讨厌猎物在他眼皮子底下失控。

“还剩二十一分钟,你们要尽快了。”葛曼青提醒道。

小女孩儿不高兴地撇撇嘴:“算啦算啦!”

她像个小大人掐住她弟弟的脸颊:“时间不多了,我说的你记住了没?不高兴了要直说,不愿意就拒绝,生气了就把火撒出来,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做,不要委屈自己,不要压抑自己,知道了吗?”

孙舟龄半晌回不过神。小女孩儿手劲很大,他的脸被她掐得生疼也没反应。

“你的反应好慢哦。”小女孩儿叹气道,“哎呀哎呀,干嘛这副表情?我不会怪你哒,谁让你是我弟弟呢。”

她重新扬起笑脸:“好啦,弟弟,你现在想做什么呢?需不需要我帮忙呀?”

孙舟龄看着她,不知道自己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

司机很可怕,窥伺感无处不在,这是监控、是防备、是伺机而动。心理上的压力倒是其次,他更害怕的是司机究竟会做出怎样的行为来杀死他们。

葛曼青能看到一些特殊的东西,她刚刚的那句“等等”会不会有可能已经救了他一命?

小女孩儿催促着:“我刚刚才教过你的,你不会是忘了吧?”

没忘,怎么可能会忘。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可能把他的姐姐推到鬼怪面前,而自己当缩头乌龟,他绝对不可能让自己的亲人去送死。

“弟弟,相信我。”小女孩儿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要快点做决定了哦,你需要我帮忙吗?”

“我……”

葛曼青看着倒计时一分一秒过去:“孙舟龄,听你姐姐的话。”

“我……”孙舟龄一咬牙,“我需要。”

小女孩儿咯咯笑起来:“对了嘛,我们是一家人,如果你需要帮助,一定要和家里人说,如果我不在,你就告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舅舅舅妈。”

“但是嘛,”她话锋一转,摆出忧愁的表情,“现在只有我在,可我一个人又解决不了……这个时候该怎么办呢?”

司机已经再也维持不了伪装的表情,所有的刻意忽视都意味着蔑视和挑衅,他面目狰狞,血口张大到头的两倍大:“可恶、可恶!不付车费的乘客都要付出代价!!!”

砰!

前排窗户突然碎裂,几条苍白细长的手臂犹如水草把司机缠住。

“嘻嘻嘻嘻……”笑声连连。

孙舟灵的小伙伴们没有消失,而是跟他们一起上了车,在车顶坐了一路。

司机似乎为此深感意外,出租车内的一切事无巨细皆纳入他眼中,可车外他却是从未注意过。

血口已经张到最大,有两只小手扒住他的上下牙,把他的嘴巴掰得更开。

呲啦——嘴角把耳朵撕裂,直到耳根头皮。

“嘻嘻嘻嘻嘻……”孩子们的笑声像风铃阵阵,有个小孩儿好奇地把头塞进他的嘴巴里张望。

小女孩儿一直看着弟弟,全然没有在乎身后发生了什么,接着道:“这个时候,就还有朋友呀!”

她的小伙伴们纷纷看向孙舟龄,或从车顶倒悬、或扭转脖子探头探脑。

“弟弟!”

“弟弟!”

一声一声。

带着水草腥气的水珠密密麻麻从他们的衣服上和头发上滴落,有一个稍大些的男孩儿掏出一把纠缠的水草,团成球塞进司机的胃里——一整条手臂从喉咙直达胃部——男孩儿的手臂刚好够长。

嘎巴!司机忽然咬住了他的肩胛骨,双目血红,眼神好像在说他还是太嫩了,但那男孩儿只是咯咯笑。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司机怒极,一口尖牙如同铡刀砍碎男孩儿的肩胛,咕噜一声,手臂吞进肚子。

男孩儿摆荡着半边肩,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透明的湖水,依然咯咯笑个不停。

另一双掰开司机嘴巴的双手被咬掉了手指,断指里除了湖水,还流出了缠绵的水草,细细的、绒绒的,孙舟龄几乎能想象到它在水里顺着水流飘摇的样子会有多好看。

“笑吧,笑吧,你们都会被我吃掉!”司机大声道。没有人能在他的地盘上打败他!

“嘻嘻嘻嘻嘻……”孩子们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不理会司机的表情如何惊悚骇人,一个个爬进驾驶座,几人掰开他的血口、几人把手臂插进他的喉咙里。

嘎巴!手臂全部被咬断。

“弟弟,你的朋友呢?”小女孩儿眨巴着眼睛问孙舟龄,一点都不在乎小伙伴们的胳膊。

“我的朋友……”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他有朋友吗?以前在乡里上学,他有过几个朋友,可是后来他上了高中,他的朋友们选择了去读职校或是出去打工,算起来已经有两年多不曾联系过,甚至于他连他们的长相都快记不清了。

这样的应该还能算是朋友吧?

“……他们不在这里,我记得他们是去……”欸?他们是去哪里上学、去哪里打工了?

他记得中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天,他们曾一起说过未来的计划,记忆已经模糊了,又或许他的朋友们当时说的就很模糊。

他们说了自己的计划,可计划只是计划,实际常常会因时间而变得与计划相距甚远。那他们到底去了哪里呢?他们好像没有说过。

这样的还能算是朋友吗?

“你再想一想呢?”小女孩儿提醒他,“比如看看你的旁边?”

葛曼青已经撑着脑袋看了他们好一会儿了,忽然被点名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她是你的朋友吗?”

啊,是吗?

他当时好像是别无选择才跟在了葛曼青后面,而他确实也没有跟错人,葛曼青护了他一路,可他只是一直拖后腿。

他算是她的朋友吗?她会愿意当他的朋友吗?

“咯咯咯咯咯……游泳游泳游泳!我们一起去游泳吧~”孩子们笑得欢快,车内前后排,仿佛两个世界。

葛曼青看着孙舟龄纠结又胆怯的模样,忽然弯了弯嘴角,伸出手:“孙舟龄,交个朋友吧。”

孙舟龄一愣,忙不迭握住她的手,既震惊又感动,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小女孩儿拍手笑道:“好耶!弟弟你有朋友喽!”

“十七分钟。”葛曼青报时。

小女孩儿加快了语速:“弟弟,现在你可以找你的朋友帮忙了。”

她还没有放弃她的教学小游戏,葛曼青顺着她的话帮她加快速度:“孙舟龄,你需要我怎么帮你?”

“啊这……我、我也不知道……”

“你知道,你刚才说过你想下车。可是司机不让我们下车,门被他锁住了,所以我们现在要么解决门锁,要么解决司机。”

“可可可、”孙舟龄忽然结巴,他还是很害怕司机会伤害到葛曼青,前排驾驶座上短短几分钟,他姐姐四个小伙伴已然都成了断臂维纳斯了。葛曼青和他们不一样,葛曼青没了手臂会死的!

他急中生智,顿时恍然道:“司机已经被牵制住了,我们可以从窗户里爬出去啊!”

他说着就要往外爬,可忽然后衣领一到强力将他扯回。

葛曼青淡淡道:“从窗户出去会死。”

她刚刚一瞬间看见了孙舟龄半个身子被切断的凄惨模样,小女孩儿望着弟弟的尸体嘶吼。

左眼现在胀得她难受,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爆开了。可她摸摸眼球,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得快些。

“我建议先解决司机,需要我帮忙吗?”尽管她觉得并不需要,前排的四个小孩儿好像已经闹得差不多了。

“不用,我有针!”孙舟龄还是不希望让葛曼青去冒险。

“游泳游泳游泳!!!”孩子们越喊越兴奋,如果他们的胳膊还在,他们现在一定是高举双手欢呼雀跃的模样。

司机感觉很不舒服,四个顽皮的孩子在他耳边嬉闹吵嚷,犹如魔音入耳,纠缠得他分身乏术,而与此同时,他的肚子越胀越大,里头有水声晃荡。

是因为刚才的一把水草吗?唔、可恶!他讨厌孩子!他要把他们全部吃掉!嚼碎成渣!

他愤怒着,已经全然被四个孩子吸引了注意力,根本没有注意到第二次向他袭来的黑针。

噗呲!

针插进他的头顶,他瞬间身体僵直。

可不过几秒,孙舟龄连笑容都没来得及展开,司机竟已恢复正常。

“我讨厌孩子!大孩子小孩子都是!!”司机怒道,“我要把你吃掉!!!”

孙舟龄顿时脸色煞白,针都不要了地缩回手,那血盆大口转眼间就要贴到他面前。

“游泳游泳游泳!!!!”孩子们齐声欢呼着,就像是在唱诵某种咒语。

“呃唔——!”血口还未到后座,司机忽然呕出半透明的红色液体,是湖水混杂着血水的难闻味道。

“游泳游泳游泳!!!”童声高呼。

司机的肚子已经胀得像是怀胎十月,肚皮马上就要撑破,而同时,他肚子里的手臂竟然在抠挠他的胃……

不对!他们是在游泳!!

他的肚子里现在就是湖!

游泳的时候手臂会拨开湖水!

他们要拨开他的肚皮!!!

司机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孙舟龄眼看司机脸色惊变,收敛了血口,牢牢护住肚皮,手指伸进喉咙抠挖,可腹中的血水源源不断,根本吐不干净。

西服早被撑破了,他的肚皮现在是被吹大到极致的气球,薄薄一层皮好像会因为一粒灰尘的挤压就爆炸,里面有手指的痕迹从中间向两边划去,就像是在游泳。

“游泳游泳游泳!!!”

砰!司机的肚皮爆开,顷刻间犹如水坝开闸,血红的大河汹涌倾泻。

孙舟龄甚至来不及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村口的水泥地上。

出租车从内而外被洪水冲散架,一切血红的细碎的残渣铺天盖地,厚厚一层,包括他的身上脸上。腥臭的味道令人作呕,比追随曲又莲的腐尸群的气味还要浓烈数十倍。

他不敢细想这些是什么。

葛曼青从车子的另一头走过来,整个人血糊糊的根本看不清模样,她随手整理了一下自己,抹干净手机屏幕:“十四分钟,孙舟龄,你要快点了。”

“赶快出发吧!”小女孩儿一蹦一跳到孙舟龄身边,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起来,递给他一枚闪亮的黑针。

她弟弟的防身利器,可不能弄丢了。

她的身上仍旧不停滴水,逐渐将附着的血污冲刷干净。

“游泳游泳游泳、唔……”另四个断臂维纳斯艰难地站起身,咯咯笑着,低下头,分

“师傅,开一下窗户吧,太闷了。”

“不好意思,窗户坏了,还没去修。”

孙舟龄眼皮半睁,一只胳膊还揽着小女孩儿,对方冰凉的身体隔了几层布料向他传递到寒意,滴不尽的湖水似乎也要将他泡发,但他并不在意。

他找到了他姐姐,他要紧紧的抓牢她,带一起她回家。

00:30:02

“四个窗户都坏了吗?”

只是肺里全是水,他已然是即将昏厥的状态,虽然有在刻意用力,可胳膊也仅是虚虚的搭在他姐姐身上。

水汽浓度逐渐提高的过程,也是温水煮青蛙的过程,他没有对此保持警惕,大脑缺氧之后再想去思考,已经来不及了。

“我……好像……呼吸不上来了……”孙舟龄说。

……

倒计时半小时,村子已经就在眼前。出租车内车窗封闭,水汽堵得人喘不过气。葛曼青感觉自己要被淹死了,肺部翕张大开大合,她一呼一吸的不是空气,全是浓厚的水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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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窒息的前兆一如当时,她也需要掀开出租车的“门帘”。

“弟弟,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小女孩儿捧着弟弟的脸忧心道。

她浑身还在止不住地向下滴水,而孙舟龄的一包纸巾早已用完,纸团随意地扔在地上和座位上,已经快被水泡烂了。

“呼吸不上来了该怎么办?”他姐姐担忧地问。

孙舟龄眼珠微微转动,看向身侧:“我想……开窗……我还想……下车……”

葛曼青想起小时候有一次跟奶奶在乡下的澡堂洗澡,澡堂通风不好,一进去,白色的水雾缭绕蔽目,根本看不清人,她紧紧牵着奶奶的手,一刻也不敢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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