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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心脏

3. 003

梁韵:“你摔坏的东西,你来弄。”

骆航冷哼一声,特幼稚地转过脸。

梁韵满手胶水味,没法儿拿叉子。

冰凉甘甜的味道在舌尖迸射,化解心头萦绕许久的烦躁,梁韵囫囵吞下去,眼皮一掀,没什么情绪:“骆航。”

骆航心头一震,喜悦如汩汩溪水流淌,却死要面子的故意晾她两秒钟,装作极不情愿地应答:“昂。”

骆航心虚地闪躲:“他本来就是,我又没说错。”

梁韵掀起眼帘,瞳仁漆黑发亮,平淡地道:“程阿姨不是他妈妈,他妈妈去世了。”

骆航眼睛瞪大,震惊极了,保持张大嘴巴的姿势几秒钟,才回过神,在她的注视下,底气不足地哼哼:“我不知道。”

他只是听大人们私下议论程阿姨是小三,根本没想过原来男孩不是程阿姨的儿子。

“不管你知不知道,这都不是你随便欺负人的理由。”

梁韵的嗓音带着独属于这个年纪小孩的软糯,语速不疾不徐,却掷地有声:“院子这么大,每个角落都刻你名儿了?你凭什么不允许人家在那儿玩?”

“是你先挑衅他,不怪他反抗。”

她言之凿凿,暗叱他恃强凌弱。

许奚珊刚才还愿意帮骆航讲好话,这会显然被梁韵说服,立场坚定,愤慨地指责他:“很过分。”

骆航脸涨得通红,嘴巴张开又阖上,反复几次,无从反驳,彻底哑巴了。

他耷拉着脑袋,眼眶和鼻尖红红,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揪着桌布边沿低垂的流苏,吭吭哧哧地说不出一句对不起。

梁韵没再看他,去卫生间洗干净手,坐在玄关处的板凳上换鞋。

许奚珊以为她生气了要回家,赶紧过去讲软话挽留。

梁韵:“去一趟超市,待会回来。”

许奚珊指着架子上的各色包装袋,纳闷:“我家有一大堆零食呢。”

“糖吃完了。”

梁韵双手捏着靴筒的边沿,蹬上水靴,出了门。

许奚珊回头,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低头坐在桌前的犟种,快步走过去,推了他一把:“哎。”

骆航不情不愿:“干嘛。”

许奚珊温和地问:“你拼不拼?”

又接了一句:“我帮你。”

骆航扫一眼快要完工的模型,内心挣扎:“我比她大两个月,凭什么听她的。”

“凭你做错事了,没理呗。”许奚珊轻飘飘甩过来一记温柔刀,噎的骆航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脸变得红一阵青一阵。

隔了会,他扭扭捏捏地哼唧:“梁韵是不是不愿意和我做朋友?”

许奚珊思考一会,笃定:“她愿意。”

骆航不信:“那她怎么对你不摆臭脸?”

许奚珊心说,我也没你这么调皮捣蛋啊。

骆航胳膊交叠,伏在桌边,眼眶周围的红还在,脸上的泪痕干涸,蜿蜒出一道一道浅白的痕迹,瞧上去十分狼狈。

许奚珊抽了张纸给他,本着不伤害他幼小心灵的善念,随便扯了个理由:“我是女生,你是男生,当然不一样了。”

骆航胡乱抹了一把:“可是,我觉得,她更喜欢那个、那个谁……”嘴唇蠕动几下,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称呼,他干脆绕过去,嘟囔:“反正,梁韵就只对我不好。”

“……”

这发言简直太狼心狗肺了。

许奚珊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掰着手指头细数:“你把人家的模型摔坏了,被骆阿姨知道肯定又得挨揍,韵韵买了胶水修模型,帮你收拾麻烦。惦记着你没吃上糖,她现在下楼去买……如果这些不算好,那怎么对你才算好?”

说着说着,许奚珊也冒出一股火,愤慨地吐槽:“可真难伺候。”

骆航心尖一动,眼里冒上星星点点的光:“她去买糖了?”

他以为,她是生气回家了。

“当然,我从来不撒谎。”

许奚珊把502胶涂在缝隙处,边弄边说:“但你这次做的太过分了。幼儿园老师讲过,拿别人痛处取笑的人是最可恶的。如果你不好好反省,我和韵韵就再也不跟你玩了。”

类似“绝交”的话让骆航背脊一僵,瞳光瑟瑟,有些惊恐地望着她,而后低低地垂下去,不敢吱声了。

他一出生,爸妈就离婚了,他的抚养权在骆妈妈这儿,前几年,他一到寒暑假就会跟爸爸去临市住一阵子。虽然两头跑比较辛苦,但并不妨碍他成为泡在蜜罐里的孩子。

所以,在骆航的认知里,离婚的含义始终是模糊的。

直到骆爸爸有了新的家庭,不再那么频繁的关照他,每月转一笔高额抚养费或打几分钟电话敷衍了事,他才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和爸爸再也不可能是一家人了。

骆航讨厌他爸的现任妻子,觉得她是第三者,连她生的孩子也特别惹人厌。

如果没有他们的存在,爸爸就一直是他一个人的爸爸。

这股怒火无处发泄,越烧越旺,憋得他难受,一听大人说那男孩是小三的儿子,骆航立刻生出反感的情绪。

一开始他只想让他走远一点去玩,不要在自个儿面前碍眼,没料到男孩瞧着白净瘦弱,像个受气包,其实是一只倔驴,一言不发地盯着人,眼神冷飕飕的,特别瘆得慌。

骆航有一瞬间的畏惧,随之在“小弟们”的鼓舞下支棱起来了,非和男孩硬碰硬,争个高低。

他还来得及做点什么,男孩突然丢掉模型,跟受到天大的惊吓似地蜷缩起来,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骆航压根没反应过来,就被梁韵抓了个正着。

下午,骆航写完作业,主动来找梁韵认错,一踏入小道,男孩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蹿出来,大力推了他一把,背脊微拱,蓄势待发,像一只凶恶的小兽。

骆航头脑一懵,撸起袖子上去干,这才衍生出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现在一琢磨,他十分确认以及肯定那男孩就是在装模作样,当着梁韵的面假扮受害者,让他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所以,骆航不服:“我俩都有不对的地方,为什么只让我一个人道歉?这不公平。”

“唔,因为,韵韵管不着他呀。”

许奚珊小脑瓜转的飞快,组织一下语言,同他讲理:“你和幼儿园的小朋友打架,两个人都有错,骆阿姨只说你,不说另一个人,为什么?”

骆航傻傻摇头。

“你是骆阿姨的儿子,另一个小朋友有自己的爸爸妈妈,轮不着骆阿姨管教,”许奚珊指了指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门的方向,“我们是韵韵的朋友,但他不是。”

骆航犯了错,作为朋友,应该指出来;骆航的烂摊子,作为朋友,也应该一起收拾。

但那个男孩和他们不熟,他受了委屈,或者有什么困难,也轮不着他们操心。

谁是自己人,谁是外人,这不一目了然么。

这番话对疗愈心情有奇效,骆航挂着两条清鼻涕,嘴角刚一上扬,就听她的话拐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弯:“但是——”

许奚珊把另一管胶水塞进他手里,嗓音甜甜,笑得可明媚了,却让人不明觉厉:“你再不认错,韵韵真的会生气。”

骆航腮帮子鼓鼓,嘴硬:“生气就生气呗,我才不怕她。”

他说着话,眼神一个劲儿乱瞥,心虚的要命。

今天的事情确实是他做的不对。

老话说,你不惹事,事也不会无缘无故来惹你。

道理他门清儿,但他好面儿,拉不下脸认错。

许奚珊叹一句服了你了,好心给他搭了一层台阶:“你修不修模型?”

“……”

骆航瘪嘴,还在犹豫。

许奚珊没再理睬他,继续研究桌面上的一堆零件。

过了几秒,骆航凑过来,肩膀挤着她,瓮声瓮气:“这个,怎么搞啊?”

烈日灼灼,藏在树杈间的蝉不停嘶吼。

地上的潮湿气蒸发的一干二净。

放眼望去,院中没有一点下过暴雨的痕迹。

树荫下仍旧热闹着。

牌甩到桌面上,“啪”得响,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笑声,赢牌的人喜上眉梢,乐滋滋的和其他人复盘。

梁韵晒得睁不开眼睛,抬手遮挡日光,余光不经意的往那边一瞄,发现赢家竟然是周叔叔,那个男孩的爸爸。

里三圈外三圈围着那些的人肯定在背后议论过他家的事情,可他们都心照不宣的装作无事发生,坐在同一张桌前打牌,有说有笑,一派和气。

她想,大人们真是虚伪又奇怪,脸皮撕破了也能粘回去。

超市内开着空调,一开门,清凉的风迎面而来。

这回坐在柜台前的不是背着孩子的程阿姨,而是一张白净秀气的稚嫩面孔。

和梁韵对视的一刹那,男孩攥着铅笔的手指一紧,贝齿咬着玫色的下唇,羽扇一般的睫毛掀起,眼珠水润晶亮,像在水里泡过的葡萄,炯炯有神。

意料之外的偶遇让男孩很开心,梁韵反倒心无波澜,视线平滑地掠过他,径直走向零食架,拿了一盒杂牌水果味硬糖。

这一款糖最近卖的很好,深受孩子们的喜欢。

铁盒盖子上涂着花纹,糖果用琉璃纸包裹,可以在灯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每只铁盒中都有一张迪士尼公主的卡片,抽到哪个公主全靠运气。

梁韵犹豫了下,又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了一瓶娃哈哈。

两样东西,一共五元。

梁韵给的钱正好,不需要找零。

男孩拉抽屉的动作一顿,飞速瞄她一眼,小心翼翼,带着几分试探,想和她搭话,又怕被骂。

梁韵踮着脚,收起那盒糖,余光瞥见桌面上摊开的图画本,上面没有画,密密麻麻的是一些奇形怪状的符号和数字。

她不懂,难免好奇,目光滞留一两秒。

男孩不想让她看见这个,匆忙捂住本子,手背上有一道狭长的红痕,落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吸睛。应该是和骆航争执的时候,被他挠了。

梁韵舔舔唇,用牙咬开铁盒外面的热缩膜,打开盖子,挑了一颗苹果味的糖放在娃

要死的是那个病秧子才对。

许奚珊端着水果盘过来,瞧见骆航一脸苦大仇深地觑着梁韵,梁韵理也不理他,专注地摆弄一桌子的零件,试图把碎了的模型用502胶黏起来。

梁韵没废话,直接把另一管502胶推过去,冷冰冰地注视着他,压迫感十足。

骆航到了孤立无援的地步,感觉自己遭遇了天大的冤枉,眼眶泛红,泪珠不停打转,一开口,声线发抖:“是他先冲出来的,我没做错……”

院子里有小孩在玩陀螺,偶尔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音量并不高。

许奚珊放下盘子,一边放了一只叉子,挤出一抹笑,打圆场:“尝尝西瓜,这是保姆阿姨老家的特产,可甜了。”

他写完作业,兴致冲冲的来找梁韵和好,结果半道杀出个程咬金,他也很莫名其妙啊。

许奚珊一瞧他要哭,心里一慌,拽了拽梁韵的胳膊,弱弱地说:“我看见了,当时他俩是在争执,不是骆航单方面欺负人。”

一听到有人帮自己解释,骆航的委屈顷刻间爆发,泪珠子断线似的往下掉,咬着下唇憋住哽噎,硬气的对上梁韵的目光,犟的不行。

骆航环着胳膊,腮帮子鼓鼓,余怒未消。他气梁韵竟然不站在他这边,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指责他没救了。

他身体倍棒,哪儿没救了?

叶影婆娑,树梢蝉鸣喧嚣,风中充斥着躁意,几片偌大的乌云徐徐飘过,带走笼罩着大地的阴霾,坑洼里的积水在炙热日光的照射下逐渐蒸发。

“???”骆航倏地回头,怀疑是耳朵出问题,听错了,从上到下扫视她一遍又一遍,确认她不是为了和好或者听他解释才主动搭话的,涌上来的开心立刻被一盆冷水浇灭。

他瘪嘴,委屈巴巴又极不甘心:“我不。”

许奚珊早就把头低下去了,嘴里的西瓜没吃完,一侧的腮帮子鼓着。她迟迟没嚼,生怕发出一点响动会把战火引到自个儿身上来,沉默的态度同样摆明了不会帮他。

梁韵静静地睨他一会,信了他没主动惹事的说辞,低头继续摆弄那一堆七零八落的部件,语气硬梆梆:“你骂他是小三的儿子。”

许奚珊投来疑惑的目光:“?”

许奚珊挨着她坐下,喂她吃了一块。

在树荫下支桌子打牌的老人探头一瞧,发现最闹腾的骆航不在那堆半大的人儿里,顿时醒悟,嘀咕了句:怪不得呢。

这会,在吹着空调冷风的客厅内,骆航和梁韵隔着一张茶几面对面盘腿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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