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之外

林若溪不知道奶奶走的时候是否痛苦，她只知道，奶奶最终还是无法理解她全部的恐惧。

林若溪只能一个人在北京干着急，她问林冬茵，而林冬茵被困在宁滨，她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等待，而且作为党员，她被列为社区防疫志愿者，每天都要去站岗，根本无暇顾及身处北城的奶奶。

大家都在各自的忙碌着，只有林若溪整天无所事事。

林若溪恨不得长出翅膀，立马飞过去。

因为特殊时期，殡仪馆也是严格控制人数的，因此，可以预想，奶奶的葬礼是冷冷清清的。

“也不算坏事，你本来也不喜欢那份工作嘛，现在正好离开了，好好休息休息。”江宇昂说。

“可是现在工作不好找啊。”林若溪叹气，“而且，休息完了之后呢？我还要继续做类似的工作吗？”

“你可以看看其他的机会啊，看看自己喜欢做什么，换个喜欢的赛道。”

林若溪没有说

林波说，小区封闭期间，奶奶很久没有出门遛弯了，那时疫情也很严重，走廊里整天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楼下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每天都在走来走去，想出去也出不去。结果某一天，奶奶在深夜偷偷溜了出去，发现的时候被告知成为了“密接”，紧接着就是隔离观察，然后被确诊感染，治疗了一段时间，病情总是反复。

林若溪生气地质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

终于公司开始线下复工了，林若溪决定重振旗鼓，当她干劲满满地来到公司，却被通知公司进行人员调整，她“毕业”了。

林若溪没想到，原来离开校园之后也能“毕业”。

后来，疫情渐渐控制住了，林若溪所在的公司正式开启线上办公，忙碌了几天之后，她突然发现工作好像已经做完了，但是公司重新制定了严格的绩效考核制度，工资构成由原来的基本工资变成了基本工资加绩效奖金，这意味着身为财务的林若溪的工资变少了。她不知道怎么把如今所谓的“绩效奖金”拉满，她又不是销售，之前公司的奖金基本上都是销售的提成。

林波的声音很疲惫，说怕她担心，而且告诉了又有什么用呢？封控还没有解除的迹象，她也回不来，甚至医院要求陪护也只能一个人。

公司主动给出了“N+1”的裁员补偿，但林若溪工作还不到一年，那个“N”怎么也不可能超过“1”，再加上本来工资就不高，拿到的补偿并不多。虽然她不喜欢这份工作，但主动离开和被动裁员的心情是完全不一样的。

被裁的不只她一人。刚入职时带她的小组长也在裁员名单当中。当时林若溪转正之后，小组长被调入很有发展潜力的产品部，负责一条新的产品线。没想到的是，现在那个项目已经被整个拿掉了。

世事总是无常，成年人在社会中遇到的挑战也许不亚于在汹涌的海潮中冲浪。

是爸爸林波打来的，他说奶奶病危了。

林若溪懵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病危了？

疫情似乎没有停止的迹象，整个社会都停摆了，林若溪躺在沙发上，茫然地看着闪烁的电视屏幕，她觉得自己像腌菜一样，被塞进洒满盐的罐子，一天一天蔫儿下去。

奶奶离开了这个看不到明天的世界，活着的人笼罩在对明天无休止的恐惧之中。

林若溪一遍又一遍地进入《我属于的世界》，她回到爷爷去世的医院，往事早已被时间冲刷模糊，但曾经汹涌的情绪并不会消失，只待一个差不多的时刻，那些以为被遗忘的情绪便会重现、疯长。

望着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曾经在林若溪眼中流淌的繁华，现在已全部停滞。

当许久未见的江宇昂回来吃饭时，林若溪故作轻松地说出来自己“被毕业”的事。

江宇昂没有表现得很惊讶，也许作为一个创业老板，他更能体会到如今就业市场的风向。

没过几天，爸爸告诉她，奶奶去世了。

刚开始的林若溪还在暗喜，虽然钱少了，但工作内容也少了很多。后来，任务越来越少，她越来越不安，希望通过玩游戏来逃避现实的焦虑。但游戏所带来的短暂欢愉并不能抚平持续存在的低落情绪。

当林若溪再次沉浸在《我属于的世界》时，一通电话将她拉回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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