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坏

“找人把他叫进来，易易在里面，他躲着不敢进来是做什么？”季奶奶低声说，语气有些责备与嫌弃，“之前隔三差五找我说情，现在人都在这，不敢出现……”

季珩从旁边泡了杯热茶，走来时听到，顺嘴说：“这一看就是季庭的手笔，他这些年只买过几次花，每次都是这个店。”说完，他看了邢易一眼。

周围的氛围有些尴尬，季奶奶也笑而不语。自从之前她见过邢易一面以后，就特别喜欢她。一度想让季庭和邢易早点订婚，将这门喜事定下来。可惜后来他们闹分手，到现在，邢易已经换过很多男朋友，而季庭还是单着一个。

周嘉忱的视线卡在那花上忽然没动，轻抬了下眉。

邢易没看他，回想了一下，“应该没走。”

“我才不要谈恋爱，还是跟奶奶待在一起舒服。”邢易嘟囔说。

“还是要有伴侣的……”她无奈地摇摇头，倒也没真想死缠烂打，默了默，复又开口，“可是后来你妈妈介绍给你的男孩子，我看......都比不上我家阿庭！”

邢母喜欢给女儿找对象是圈里出了名的，大家并不介意四处宣扬，邢易听多了也觉得司空见惯。

“您说的对，他们是都没有季庭好。”邢易这么说着，余光忽然看见旁边还有个西装衣角。

刚才大家很识趣地离开时，她以为周嘉忱也走了。结果他竟然一点都不识趣，这时候还不走，关键季奶奶也没赶他。

“……”

正以为燃起希望的老人，在下一瞬便听到这孩子继续说：“但是不合适还是不合适呀，我不能因为遇不到好的，就回头找一个已知不合适的选择。”

“庭哥很好，”她抬头看向一旁的季庭，很淡地笑了一下，“我们以后也会是朋友。”

季庭肉眼可见地失落，坐起来拿了一杯酒喝了半杯，之后笑着点了下头。

“那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撮合不了自己孙子，她便就此作罢，将目标挪向外头正热闹的场子，“只要易易想要，奶奶都帮你找机会！”

“干嘛呀！”邢易叉腰故作生气，“我又不是非要谈恋爱。”

“诶，我看小周就不错，你和小周……”

“奶奶。”季珩在旁边无奈地帮了自己兄弟一把，“你可别到处牵红绳，人家可不一定乐意。周嘉忱这些年都不和我们周围人来往，别欺负他了。”

周嘉忱一直没怎么说话，听到这儿，也只是配合地笑了几声，没表明立场。

季奶奶打着哈哈掠过这话题，再没聊多久，老人家便回房休息了。

客厅只剩邢易一个女孩子，和三个大男人。

“……”

“你今天没手术？”

“调时间了。”

“呵，听说是为了嫂子吧？”

“闭嘴。”

两兄弟一坐在一块儿就开始呛，邢易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一直在找机会离开。而旁边的人，偏偏也是一言不发，只盯着桌上的花发呆。

季珩和周嘉忱关系好，再加上前几天梁予诚随口在群里说了句他铁树发芽，估摸着和跟前这姑娘脱不了干系。

“这么晚了，你们都留下休息吧，我让人去安排。”

“易易，楼上客房——”季庭起身，想说那房间就是留给她的。

但这两人不知为何，忽然十分默契，异口同声道：“不了。”

相视一眼，邢易再说：“我认床，还是回家吧。”

季珩没说话，看着周嘉忱一起站起身，等他的理由。

“回去准备竞赛。”

“什么竞赛？”邢易忽然问。

今晚坐一起将近两个小时，这是他们第二句对话。

“建模比赛。”他看她一眼，低声回答。伸手找钥匙，想起戒指没拿。

回头那花就在戒指边上，思忖几秒，他没折回，跟着邢易离开。

季珩看着一双离去的背影笑而不语，过去替他将戒指收好，不忘戳一旁弟弟的心窝子，“花忘拿了呢。”

“……”

换以前，季庭已经站起来追出去。但今天，她再一次把话说绝，已经没有继续试探的必要，绝路一条。

“扔了吧。”他说。

今天来的时候给宋云乔气的够呛，坐下没多久，她便乘车回家。

邢易又落单，旁边正好有个司机。

见她一步步跟着自己，周嘉忱看了眼，“怎么？”

“能搭个顺风车么？”她敢这么问，是因为知道周嘉忱不会拒绝。

可是，这个问题问出来以后，他迟迟没有回答。就这样在无人的停车场，默默地与她对视。

这样的错误判断带来的伤害，比想象中大得多，她高估了自己和周嘉忱的熟悉程度。他不是她的谁，不是非要有求必应，随叫随到。

想明白这个道理，她本该恢复平静。可今晚的情绪久久无法平复，她无法迅速接受这样的落差。

大部分时候，邢易觉得周嘉忱身上的少年气更多，和自己接触的那群富家公子不太一样。他身上是有人情味、烟火气的。但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周嘉忱离自己好远。

他那双时常散漫的眼眸，陡然变得深沉又正经。一身板正的西装，比那天在茶馆遇到的梁予诚都要更有压迫感。像敛退的浪潮，找寻时机随时掀起波涛。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我打车。”

低头拿出手机，人脸识别了两次都锁定，不得不按密码。

有些尴尬，被他灼灼的视线盯着，甚至觉得狼狈不堪。明明只是当着他的面打车，心虚得不像话。

刚输入完地址，准备按下呼叫时，手机脱手，落入他的掌中。微凉的指腹磨过掌心，邢易缩了缩手，却没有旁的排斥反应。

“你刚才为什么要和我保持距离？”他直入正题，似是憋了很久。刚才那样的场合不好过问，眼下才有机会。

“我不是跟你打招呼了吗……”邢易也委屈，皱眉反驳，“我们本身就很少在这种场合一起出现，加上我爸妈一直……”

“一直什么？”

邢易开口前，忽然打了个喷嚏。

周嘉忱眉间一紧，开了车锁，替她拉开副驾驶的门，“避避风。”

“你不会等会还要把我赶下车吧？”她扶着车门，眼中存疑，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

周嘉忱：“不会。”

她这才伸手把门拉上，等他上车以后，把剩下的话讲完。

“算了，我不喜欢瞒别人。坦白告诉你，我现在的确在利用你——”她伸出手，用拇指在小指上画了一个很小的范围，强调，“就一点点点点。”

他眼中闪动，似有话说，被邢易截胡。

“我爸妈很想让我和你谈恋爱，但是我不想那么被动。他们越想我谈，我偏不谈。让他们认清就算没有所谓的联姻，邢家也不会倒台。况且我想在这个年纪尝尝恋爱的甜头也不犯法吧！”

“你是个有趣的人，认识你很难得，不想搞僵关系。所以出席大型场合，拜托你配合配合我吧——”她双手合十，眼巴巴地看着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现在有多可爱。

周嘉忱原本觉得郁闷，却在听完解释后，心中阴郁一扫而空。

原本自己莫名其妙有些情绪，现在面对她这样真诚的回答，反而是他藏了事，心虚不已。

这是最好的坦白机会，周嘉忱意识到了。

正当他要开口，将她前任的阴暗心思告诉邢易时，车的电子屏幕上弹出一个电话。

邢易看过去，见到那名字时，略有些诧异。

“你怎么和他有联系？”

周嘉忱抬手挂断，临时改口。

“他和闻嵩玩的多，今晚一起在酒局。”

“是不是闻嵩出事了？”邢易没怀疑，“打回去吧。”

“每次都是玩游戏。”他说。

事实是这样，但周嘉忱看到赵晟泉的名字，尤其在邢易面前，他不可能接。

邢易看他这样，略有迟疑，到底没干涉。

“谢谢季奶奶。”他边说边拿出来，想戴在自己手上，但食指还卡着一枚戒指。

——上次邢易看了很久的那只。

季奶奶一左一右，正巧坐着邢易和季庭。这样奇怪的场合，顿时让邢易心中升出不详的预感。

果然，周围人见他们有私事谈，走得差不多，话题逐渐从学业转移到他们小辈身上。

场面静止，周嘉忱没说话，抬步往前走。在众人以为他要无情拆穿她这种套近乎行为时，周嘉忱抬手按了按她脑袋，“装不熟？”

想了想，他把原来的取下，随手放到了桌上。边把奶奶送的戴上，边看了眼桌上的花，“这花很漂亮，季奶奶眼光一如既往的好。”

“我现在还记得，你和阿庭还在一块儿的那个假期，你们俩就在外面那院子里骑马。”她抬手向后指了指，没有回头，“一转眼，都过去这么久了。”

季珩饶有兴趣地看热闹，不仅看季庭热闹，渐渐地也发现周嘉忱十分不对劲。

“易易，你们年轻人遇到事情都喜欢憋着，其实很多时候只要恰当沟通，很多事都只是小事。”

“你们两个原来认识？”季奶奶连忙把第二个礼物盒打开，递上前，“那我还瞎操心了，想着给你们两互相介绍一下。”

周嘉忱打开礼盒，看到了和邢易脖子上显然配套的红宝石首饰，是一只戒指。这样的戒指适合收藏，平常戴会稍显浮夸。

12.

“奶奶，你可别污蔑我。”正说着，门边传来声音，季庭在外面喝了一圈酒，这会儿才有些疲惫地走进来，“要怪季珩不喝酒，全都让我挡了。”

季珩笑笑不说话。刚才为了躲酒，把周嘉忱喊到书房待了半小时。结果聊着聊着，还真聊出了个新项目苗头，一下忘了时间。

“你们两个都不是让人省心的！”季奶奶低哼了声，招呼季庭到她身边坐。

季庭皱了下眉，“奶奶，不要说了。”

“你不敢说，还不让我说了？”

“阿庭呢？”季奶奶总觉得心里有个猜想，却不好证实，想了会儿，还是想把那个不乐意凑热闹的孙子喊进来，“易易，他刚才给你花以后，应该没走远吧？”

邢易“啊？”了一声，只见这人在身侧坐下，周身气质有些冷淡，开口却很恣意，跟季奶奶告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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