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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不归人

70-80

富可敌国的金钱,他们这一圈商人谈起来各个都眼冒金光,脸红手热,与豺狼虎豹五一。谁不想要这样泼天的富贵啊。

所以她?仰起脸, 看着天上半明?半昧的云说:“不知道哦。”

一种撒娇的语气,她?说好难,要是一道数学题,有明?确的答案就好了。

“怎么会不知道呢?”戴鸣霞轻笑, 可当她?看向景致的侧脸,那晒得绯红的侧脸盛满着半倾杏眼的湖水, 水意濛濛,她?的笑不由地僵在?脸上。

戴鸣霞忽然想起前几?天和朋友吃饭,有几?个消息灵通的人谈起程家,他们说程家老爷子病重,快不醒于人世,急于从三个子女中挑选继承人。

戴鸣霞没有看过去,打开电台,没想到播放的正是《Lonesome Town》,《低俗小说》的插曲。

浑浊低沉的男音哼唱。

“There’s a place where lovers go,

To cry their troubles away

And they call it Lonesome Town,

where the broken hearts stay”

在?还没有唱到“You can buy a dream or two”的时候,景致就下了车。

那样炎热的下午,薄汗浸衣。

景致看着被晒白了的柏油路,忽然轻声说:“像藕丝。”

像是在?回答戴鸣霞的问题。

她?和程寄就像这藕丝,轻飘飘的没有重量,但又斩不断。

他们靠这样纤细微弱的物质维系彼此,哪一天也许真的断了。

她?那需要靠着仰起面孔才不会流下的眼泪啊,终于在?眨眼间,轻落一两滴。

眼底的潮意很快蒸发干净。

戴鸣霞坐在?车里,看着那抹小巧又坚韧的影子小跑着进地铁站。

她?想,当初程寄挑中这个人也不是毫无道理?的。

温以泽的脚当初在?上海被粉丝追的时候,出了车祸,受了点轻伤,又因为之?前就和平台方签了合作合同,不得已在?家养了半个月后,飞去了云南录综艺。

这是他回北京的第三天,他们要去买一些家具。

上次过年?,温以泽发现家里的一些家具对爷爷奶奶来说很并不友好,他打算换一批,之?后把他们接过来长住的时候,也希望他们住得舒适。

陪他挑家具的只有景致,他放其他人几?天假,因为再过一礼拜,他要去西安拍戏。

景致听?了他的话后问他为什么不重新租个房子,按照他现在?的势头,只要不做出格的事,未来形势一片大好。

他应该租个合他身份的房子。

大学城的那个阁楼,虽然漂亮,但已经不适合他了。

温以泽当时在?挑沙发,布艺面料的触感让他指腹滞涩,他问景致:“那你呢,什么时候搬?”

“正好可以一起换,到时候我?们还是租在?一起,楼上楼下的,方便照应。”他到底还是有想换房子的念头。

景致顿了一顿,目光好似闪躲,轻轻笑了笑说:“哪还有这么好的运气,还能当邻居。”

她?走到另一张沙发那儿,算是委婉地拒绝。

温以泽慢慢跟上去,好半天才说:“这有什么办不到的,我?们不缺钱了,交给中介,还不是随便挑。”

他们终于不用像一年?前那样拮据。

那时候景致为了找房子省点钱,温以泽开着那辆二?手大众载着她?,在?北京城偏僻的小区里游来转去。

在?那样暑热的天气,一下车,窒闷扑面而来。

而现在?,他们大可以交给中介一笔钱,就有人鞍前马后地为他们提供最优质的服务,都不需要他们自己奔走。

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景致感受到身后穷追不舍的目光,她?转身,轻轻笑了笑,说:“其实我?还蛮喜欢住在?那边的。交通便利,房租便宜,不太想换。”

“是嘛。”温以泽说。

他收敛起灼人的目光,嘴角显露出一抹化解尴尬的笑。

那天,他们终究是没有买到合适的家具,就匆匆离开。

因为温以泽被粉丝认出来了,即使他戴着帽子和口罩。一大群人围上来的时候像堵墙,他们尖叫,拍照,围堵,大声宣告着粉丝对偶像的疯狂爱意。

与其说是离开,还不如说是逃亡。

温以泽拉住景致的手,奔跑在?地下停车场。

他们的牵手并不似情侣之?间的缠绵,而是朋友式的干脆利落。

一道道交织的光线和车影在?他们脸上徘徊,暗淡的灯光下,发丝飞扬,脚步声和呼吸声交错,明?明?灭灭。

跑到那辆大众车旁,景致就自然地松开,径自上了车。

温以泽微怔,他像是从水里掬一把月亮的有心人,可惜临到了手里还是空落落的。

这是景致第一回 切身感受到温以泽有了粉丝的追捧。

他吃到了第一部 古装戏男三号的红利,但那时候景致不在?他身边。

她?坐上车,还是大喘,抚着胸口,恭喜他:“以泽,你真的要火了。”

温以泽温润的脸上不为所动,他扯了扯嘴角,眸光淡漠。

看到景致的发丝松散地落在?耳边,伸出手想要替她?拨拢,但这回被景致躲过了。

她?瞥过脑袋。

脸颊离着他的手就短短的几?厘米,景致头一回觉得这辆大众车狭窄,以至于在?她?撤退后,她?的脸颊仍旧感受着温以泽手背往外冒的热气,以及她?的目光向上,对面那张脸冷了下来。

彼此的呼吸声与心跳声交错,但景致明?白这次只不过是剧烈奔跑的后遗症,并不是暧昧的心动。

他的长头发,莫名?让景致想起程寄,想起那段时间他为了讨好她?,模仿温以泽而蓄长的头发。

“景致,我?听?说程寄会是程家的当家人。”温以泽不再温柔了,他近乎有些残忍地把答案告诉她?。

景致哦了一声,低垂着睫毛,好半天才找回声音说:“我?知道的。”

她?也知道,当程寄坐上那个位置后,她?将面临一个难堪的境地。

程寄将她?锁在?身边的那段时间,在?外人眼里就是同居,又是那么高?调,无异于宣告。

但好在?这回掌握主动权的是她?,看她?愿不愿意罢了。

景致的气息颤颤的,像是惊弓之?雀,忍着眼泪说:“但是,以泽,我?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我?还没有完全忘记”

“完全忘记他,是不是?”温以泽替她?补完话。

景致觉得自己的脸烧起来。

在?其他人面前让她?承认她?和程寄的感情,像是承认自己的愚蠢,她?羞愧又茫然,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看向温以泽的时候,双眼憋得通红。

她?冷静地说:“以泽,我?们还是暂时回到朋友的位置吧。”

“那程寄呢?”

好久,温以泽的目光有些落寞。

那天,他们上车后,温以泽忘记第一时间打开空调,车内逼仄昏热,景致久久没有说话,但他看到那张浓艳小脸上的挣扎,挺俏的鼻尖渗满汗珠,一番挣扎后,逐渐归于冷漠。

好像在?说,她?终究是会忘了他的。

但很快,温以泽就有了验证景致想法的时候。

那是九月的一天,下过一阵雨,已到了立秋时节,冷空气中充盈着水果的香甜。

那年?的立秋有些反常,温度降到了往常深秋时节,但满街的银杏树叶还绿油油,有老人说,银杏变黄的时间能维持许久。

温以泽从西安回北京,随景致参加一个品牌的酒会。

景致就是在?那个酒会上,在?分开快两个月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了程寄。

可惜他们没有说话。

那时候她?站在?二?楼走廊,拿着杯香槟,有些懒散地往下望,这么一低头,就在?一楼的大厅正中间,程寄正仰头看着她?。

穿着碳黑色的西装,目光穿过乌糟糟的人群,模样清冷地对着她?笑。

这让景致一下子想起在?那屋子里,程寄有条差不多颜色的睡衣,他曾经穿着黑色的睡衣,在?那一百多天中,拥她?入眠,轻柔地吻她?。

又一遍遍地缠着她?,让她?爱他。

只是他的长发已经剪去,眼眸也不再疯魔,他又变成?了大家看到的那个得体端庄的程寄了。

那她?的爱,他还需要吗?

景致没有回他表情,敛起目光喝了口酒。

之?后,她?又低头看下去,这回程寄没有看她?,而是在?和身边的人言笑晏晏,景致这才发现滕夫人也跟在?程寄身边。

对于这个年?纪的女人来说,她?实在?是保养得太好,不像是程寄的母亲,反而是他的姐姐。

温以泽说的没错,程家确实属意程寄来做这个当家人,不然滕夫人也不会笑得这么开心,周围的人更加卑躬地陪笑。

好像在?说,即使为了个女人发疯一段时间其实也没关系,只要有能力,他们还是会俯首称臣。

温以泽从身后走过来问:“我?们回去吗?”

“好啊。”景致转身,这才发现握住栏杆的左手有些发僵,她?对着温以泽莹莹一笑。

温以泽礼节性地把手搭着她?的肩膀往回走。

但这落在?楼下的程寄眼里,十分刺眼。

明?天温以泽在?北京还有个品牌活动,品牌方给他就近安排了酒店,就不回大学城住了,送过去的路上,他们团队的一群人插科打诨,特?别是叶柠和唐晓杰。

景致看着窗外星星点点的夜景,觉得那几?根藕丝拉得越长,崩断的时候噼里啪啦得像是春节时候点燃的炮竹。

她?收到了程寄的微信。

分开后,他们基本上没有联系。

出于一些原因,景致不愿意给他发,但也不清楚程寄不给她?消息是出于什么原因。

点开他的聊天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3个月前程寄让她?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顺道带瓶酱油,不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景致颇为生?气地让他自己下楼买。

原来三个月已经足以让景致有些忘了那屋子里的事。

那么,是不是时间再长一些,她?也可以将程寄忘了呢?

可是这条微信,似乎又将她?拉回熟悉的温柔乡里,程寄在?微信里问她?为什么走了。

景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回他:【你身边人太多,就走了。】

程寄难得情侣间的调戏:【幸好,只有男人,没有女人,不然以后回家不得被你赶出来。】

程寄的调情并不是花花公子式的手到拈来,说情话就和喝水一样普遍。他很少这样,即使说着这种话,也是一副面相清冷,只有那双眼睛含着春水的缠绵,让景致毫无反抗之?力。

她?发现程寄在?这上面挺会拿捏她?。

景致回他胡说八道。

他们终归是熟稔的,一来一回,又似旧梦重温,以至于景致有那么一瞬间想问问他,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

可当她?抬起脸,实在?是被自己万般风情的眉目惊到,因为倒影在?一旁黑漆光亮的车窗中,颜色浓重了几?分。

像是即将粉墨登场的戏子,迫不及待地要与程寄上演生?死恋。

景致的表情顿时后怕得僵住。她?一下子回到现实。

程寄半是试探,半是打趣地问她?最近赚了多少钱。

景致想了半天,删删减减,最后叹了口气地回他:【太累了。】

赚钱太累了,她?这辈子拍马都比不上程寄当家后的身家。

程寄看着这句话的时候,也是坐在?车上,不过那时候他刚从酒会出来。

蓝盈盈的微弱光芒映照着他的脸,程寄微眯着眼睛,像是在?回忆当初景致被他压在?身下,哭得情难自禁,让他给她?点时间。

一张红艳艳小檀口,至今从没说过还爱他。

如今回想起来,那双泪眼朦胧的眼,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他怎么就着了她?的道,被她?画了饼呢。

一片晦暗,不太看得清他的神色。

好久才把今天找她?的主题思想发了过去:【别乱找男人,都没我?好。】

他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景致始终不理?他,程寄也觉得自己有点手欠,给她?发这种东西,显得自己智商变为负数。

可是不发呢,景致和温以泽相携着离开的画面始终挥之?不去,他还是要敲打敲打,省得景致不知道天高?地厚。

随后,程寄把手机按灭,丢在?一边。

身边的滕夫人看了程寄一眼,他闭目养神,但还是毛毛躁躁,滕夫人冷哂。

第二?天一大早,发生?了一件让大家猝不及防地大事。

娱乐圈有狗仔爆出新晋大热小生?温以泽秘密恋爱的新闻,景致醒来的时候,眼睛一花。

作为他的经纪人,她?自然清楚温以泽的婚恋情况,刚要联系叶柠在?工作室微博发布公告的时候,戴鸣霞打来电话,让她?来办公室协商。

这则新闻爆料来势汹汹,不容小觑。

一般狗仔发布明?星的爆料新闻,都会提前几?天预告,并且私底下和工作室打好招呼,目的是为了索钱,但这次关于温以泽的爆料是突如其然,毫无预兆。

而且就连景致联系了以前合作许久的营销号引导舆论,也毫不起作用。

在?娱乐圈久经多见?的戴鸣霞闻到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她?让景致先观望观望。

到了下午的时候,已经有人扒出来恋爱女方是他的经纪人景致。

并附上了昨晚酒会的照片。

温以泽现场活动结束后,被一群粉丝记者堵截,有好事者拿着照片向求证。

这些照片无非温以泽搭着景致肩膀上车的连拍。

但照片模糊,有几?张的角度刁钻,看上去像是景致慵懒地靠在?他怀里。

温以泽忽然想起昨晚的酒会,他们来的时间早,和各界人士聊了一圈又一圈,景致站在?二?楼走廊,频频往下望。

她?会在?想什么?看什么呢?

是不是内心祈祷着能再次见?到程寄?

他无从知晓,被人喊去说了会儿话,再转身的时候,景致和程寄已经遥遥对望。

他们明?明?什么话都没说,但那两双眼,眉色暗相钩,秋波横欲流,好像已经说了不少话了。

那时候,温以泽不是不心痛的。

可现在?看到他和景致的这两张照片,竟然也可以配得上“相濡以沫”这四个字。

他晃神许久,看在?记者和粉丝眼里,无异于默认,即使他否认了,也没人相信。

滕夫人将这一段的采访重复播放在?程寄上班的必经之?路上。

由于老爷子住院的原因,他们两人这段时间都住在?程家老宅。

当时程寄在?吃早饭,很难不看到。

在?记者询问温以泽,景致是不是他的交往对象,以及温以泽否认的这一分多钟里,程寄忍不住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滕夫人笑着问:“有什么感想?”

她?坐正姿态要看他好戏。

程寄把脸从面前的三明?治上抬起,细细地看着她?。

他的母亲无疑是美的,骨相完美,五官比例再好不过,稍微飞飞眼,确实能让那时候的年?轻男人,为之?倾倒,可他的母亲,从来没有为他真正地考虑过。

她?向来都涂着正红色的口红,色泽鲜艳浓郁,在?瓷杯上深深浅浅地腻着一层。

程寄又低下头,喝了口热豆浆说:“妈,你的口红蹭出线了。”

滕夫人立时黑了脸。

对于这样的舆论声,景致没有来得及和程寄解释,讨伐她?和温以泽的舆论甚嚣尘上。

景致分身乏术。

她?和温以泽确实没有在?一起过,等了一天,见?对方没有动静,景致起草了警告书?,在?工作室微博说明?了情况。

只是她?前脚刚发布了消息,后脚就有人爆出了更多猛料,但都是景致的个人私事。

“圈里最强捞女,假怀孕敲诈勒索”

“小三嚣张跋扈,插入准新人婚姻”

“脚踩N条船,新人偶像不离不弃,意欲借机上岸从良”这些不堪入目的造谣中伤。

网上的舆论讨论“偶像是否有谈恋爱的权利”中也掺杂了“心疼哥哥,被三无捞女哄骗”。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算再蠢,景致也明?白对方是冲着她?来的,只不过是借着温以泽明?星的东风,好扶摇直上罢了。

要真第一时间把矛头对准了景致,谁会对一个素人的八卦关注这么久呢。

于是,景致下定决心,和戴鸣霞商量,不如先如了背后之?人的愿,炮火吸引到她?身上,将温以泽先摘了干净出去再说。

但温以泽第一个不愿意。

那是他们团队成?立以来,温以泽第一次不同意景致的看法。

他隐忍着,像是有火山喷薄而出:“你知道网上会怎么说你?他们冲着你来,你还进他们圈套?有我?在?,起码还能替你挡几?分。”

他们那时在?温以泽下榻的酒店,叶柠,唐晓杰,杨军都如临大敌。

灯光下,景致脸色苍白了几?分,笑容像张虚薄的纸,在?冷风中料峭:“谢谢你,以泽,不过我?已经想清楚了。”

谁都明?白,献祭景致,保存温以泽,这是最好的办法。

他们不可能让一颗即将上升的冉冉明?星受到任何污点,那无异于是砸了所有人的前程。

就连景致自己也不允许。

除了温以泽。

但他的反抗明?显无效。

所有人都陷入巨大的沉默中,迎接着外界对景致道德上的屠戮狂欢。

出了这件事,剧组多批了温以泽一个星期的假。那天,是他在?北京的最后一天,他不得已离开酒店,去往机场。

那几?天,酒店楼下都围绕着很多粉丝和记者。

为了保证安全,全团队的人都随行,戴鸣霞甚至多找了几?个保安。

在?走出电梯的瞬间,景致有些恍惚。

她?似乎在?凛冽的寒风中闻到一丝干燥的木调香气,她?已经很多天精神高?度集中,睡不好觉,锈掉的大脑缓缓地转动,过了好久才分析出这是属于程寄的香气。

他也来这个酒店了吗?

他来这里干嘛?

这几?天的娱乐新闻他会看到吗?

她?的脑海中冒出一连串奇怪的问题,心里沉沉的,又无端积压了许多心事。

明?知道不可能,景致还是不甘心地朝后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有。

这么一晃眼的功夫,她?就没有跟上大部队。

她?的平底鞋被人狠狠踩了一觉,黑色的鞋尖蹭上帆布鞋底余灰,难看得要命,紧接着就是剧痛从脚尖蔓延上神经。

景致痛得要命,忽然间被人推倒在?地,本就乱成?浆糊的脑袋眼冒金星,翻江倒海得恶心感让景致眼前漆黑一团。

她?听?到尖利的女生?高?喊:“姐妹们,快来,那个不要脸,只会勾引人的经纪人在?这儿。”

“姐妹们,以泽的前途就要毁在?这个女人手上了,快冲!把她?推翻,这种人带以泽不就是往死胡同带,正事不做,只会这种下三流手段!”

“我?已经压住她?了,以泽的未来全靠我?们了,快点!”

景致被重重地按压在?地上,使不上力气,她?不明?白这些粉丝把她?压在?地上做什么呢?

很快她?就痛得直抽气,没办法想这么多,那些如蛇一般的手,不知道从哪个阴私的角落伸出来,蛰她?一口。

手上似乎有温热的血流淌而下。

景致身上的力气渐渐流逝,那些女人的叫骂声统一重复,像首安眠曲,她?在?心里反而舒坦叹了口气。

其实就这样睡过去挺好的,她?累了这么久,是该好好地休息一下。

可是,她?又想起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来得及做,很多人没来得及爱。

她?的爸爸,奶奶,温以泽,以及划过她?脑海中那张淡漠的,冷清的程寄的脸。

她?不应该爱他,但在?这种时候又偏偏想起他。

最想他。

“滚开,从她?身上滚开。”

“你们那只手打的,都给我?打回去!”

“一个个地都打断!”

重如千斤的身体,忽然变轻了,沉睡中的景致被一道道冷然又气得发抖的嗓音唤醒。

她?努力地睁开眼睛,看到程寄跪在?身边,浑身颤抖,流着泪,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沾上了鲜血。

景致仿佛看到在?那个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双眼通红,却温柔冲着她?笑的程寄。

尘尽光生?,照破青山万朵。

是她?的程寄啊。

他是极有修养的人,在?外面不随便发脾气,即使生?气也只是冷下一张脸,怎么就随便骂人了呢?

是为了她?吗?

景致伸出颤颤微微的手,手上沾着灰土,虚弱一笑:“我?没有看错,原来真的是你。”

程寄扣住她?的手腕,压抑住嗓子叫她?:“吱吱。”

第七十二章

◎正文完结下◎

景致醒来的时候, 天已经擦黑。

她的喉咙干涩,试了几次,还是不太能睁开眼睛, 但就从模糊的光亮缝隙中,景致看到匆匆地来了一批人, 穿着白色的衣服,他们在她身上检查,之后又匆匆地离开了。

景致被人喂了半杯温开水, 又觉得那人的手臂干燥有力量, 香香的,很好闻,景致情不自禁地依上去, 磨蹭, 像她养的那只傻兔子。

“不知道是谁, 就随便蹭吗?”艰涩的声音在景致耳畔响起。

这下她彻底醒了。

但她并不觉得恼人,反而像是寒冷的人躺在火炉边, 全身心的熨帖。

“我知道是你, 才会蹭啊。”景致撒娇地说。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似乎没了以前的尖刺, 她像只蓬松白嫩的兔子招人喜欢, 傻了吧唧的。

程寄心痒难耐:“这么喜欢蹭我, 怎么不知道联系我?”

颇为怨念的语气。

“那不是怕你工作忙嘛。”景致半真半假地哄他。

程寄嗤道:“那还把自己弄成这样。”

让他心疼担心。

景致在心底叹了口气, 幽幽地看向程寄,觉得他有些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傻愣样。

可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灯光将他围住, 面容憔悴沧桑, 像是好几天没睡好觉, 想骂他几句的话全都卡在喉咙里。

景致颤抖着手,抖开被子:“要进来睡吗?”

她终于不用打点滴,昏迷了两天,让程寄担心得睡不好。

程寄看着她的手,凉凉地说:“可小心着点你的手吧。”

“那你进不进来?”

来,当然来。

她如此依依不挠,程寄哪有拒绝的道理,景致闭着眼睛。听着程寄脱衣服裤子的声音格外的清脆撩人,随后温暖的床被一半的冰冷占据。

景致觉得自己自讨苦吃,程寄将她抱在怀里,她简直就成了某人的暖手袋,身体表面上那层薄冰化开的时候让景致打了个冷颤。

他的抱很有特色,是将景致就在怀里,右手穿过颈下环住,左手则是不太老实,很熟练地从腰上穿过,但毫无色气。

程寄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处,全身心的压在她身上,但是让景致觉得好踏实。

她的耳畔是略粗的呼吸声,说明身后的人很疲惫。

景致极有耐心地轻声问他:“怎么不好好睡觉啊?”

“你还没醒来,睡不着。”他的声音低沉。

景致抱住他的胳膊,心底泛起一丝涟漪,哄着说:“那你现在睡吧。”

“嗯。”

在这样清寄寄的夜里,两人扣在一起,景致感受着身后的人体温回升,温热的柔软像是有金黄的蜂蜜在流淌。

景致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他的手臂,听着悠远绵长的呼吸声,很安心。

她心想,就这样吧,她实在是忘不了他。

这次她和程寄的相处时间并不长,从她醒来到程寄离开总共一天半的时间,第二天起床,已经过去了半天。

之前景致一直在忙温以泽的事情,没休息好,所以才昏睡了一天多,医生护士先给她测了各种指标,没问题后就走了。

他们住在温以泽离开的那家酒店,只不过升级换了总统套房。

那天程寄来这儿是见几位朋友,从国外飞来的,景致看了一眼,不像是吃喝玩乐的酒肉朋友,各个穿着正装,很符合美国华尔街以及精英律师的做派。

他们两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腻不到一起,房间另一头的会议室,进进出出,就没消停过。

景致则待在卧室里,一边刷着微博评论,一边给戴鸣霞打电话。

听到她说没事,戴鸣霞悬着的那颗心才咽回肚子里,景致来不及听她说这些,忙问她这两天的微博评论怎么消失了?

她之前将温以泽的新闻都公关引导到了她身上,预期会将大家的讨论中心放在她身上,可是今天一查,不仅温以泽,就连她的词条也都炸了。

戴鸣霞说她也不太清楚,要问让她去问程寄,能有这么大的功效也基本上是程寄出的手。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和你的能力居然都没能摆平这次舆论。”戴鸣霞分析得头头是道,“这两天我也没闲着,套了点消息,一开始应该只是以泽的对家搞事,把消息卖给狗仔,之后我猜十有八九和程寄有关了,最近他们家不安生,要变天喽。”

其实这个猜测和景致想得差不离,后来事情发展得只针对她,太刻意了,她一个普通人值得什么人大费周章地打压?

除非那个人觉得她对某人很重要。

也就是说,他们觉得景致对程寄很重要。

景致疲惫地陷入柔软的大床中,听着屋外来来去去的声音,风雨欲来,她躲在这里安居一隅,怔怔地盯着天花板。

那天,他们各自忙到很晚,晚饭的时候,有人来问景致想吃什么,那时候她刚生了场病,没什么胃口,唯一想吃的就是程寄和她住在那屋子里时,他做给她做的青菜肉丝面。

她报了这个菜名,没有多想,那人就下去了,一个多小时后,餐桌上多了一碗青菜肉丝面。

那时候会议室哗啦啦地像潮水一般散开,景致朝后望,看见很多人从里头出来,他们要走,见了景致,很礼貌地点头和她打招呼。

程寄落在最后,他看了景致一眼,收回目光就要送那些人出去。

送得不远,在电梯边上,很快就返回来,开了门就见到景致坐在位子上,似乎在等他。

程寄走过去,被一道香软的身子拥入怀里。

景致抱住他,脸埋在他身上,深吸一口气,满是深沉的冰冷,这是她熟悉又喜欢的味道。

“怎么了?”他低眉看着景致,温柔地问。

“这面是你做的?”

程寄轻笑:“吃出来了?”

景致哼了一声,觉得他这人真是自作多情呢,他这么忙,还要给她煮面吃,非让她过意不去,心疼他才行。

景致当时虽然怀念的程寄做的面,但吩咐下去是让酒店厨房做,谁知道程寄听到那人一说,他就知道景致在想什么。

“好吃吗?”他的声音疲倦而沧桑。

景致没骨气地点点头,说他明知故问。

那晚,在凄清的夜里,他们两人分食一碗面,如同捉襟见肘却情比金坚的贫穷夫妻。

热汤面熏得低矮的灯泡,晕染出水雾般的光线。

景致在雾蒙蒙的灯光中,听着程寄娓娓道来,他问景致知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

他们在谈论这次由温以泽引出的一大堆风波,景致没多想就说:“多半是你们程家人。”

程寄忽然没有声音,景致抬头,穿过稀薄的水雾,程寄的眼睛薄软得像两湾水,他笑起来,眼角两道细纹。

她忽然意识到程寄今年31岁了,他们初遇的时候,他才25岁,那时候她也才22,大学刚毕业。

一股酸涩涌上鼻腔。

程寄说:“我就知道你聪明,是程临兴做的。”

是他大伯,也难怪景致和戴鸣霞如何公关,也无济于事。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景致心中窃喜,程寄夸她,让她很受用。

她用手擦了一下鼻子,程寄就看到手上还未结痂的擦伤,青一块,紫一块,目光一下子凛冽,他说:“那几个酒店楼下极端的人,我已经吩咐律师,一个也跑不了。”

“景致,”好像伤在他身上一样,程寄疼痛地喊她。

其实不止这些,还有网上各种不切实际的谩骂,不堪入目。

那两天,她都不敢打开手机。

但她答应程寄的,说自己会努力地往上走,会赚很多钱,她将温以泽护住,不受程临兴侵害,也算是做到了吧。

如果当时她不这么做,她的事业会一落千丈。

景致低头吃着面,长睫毛挡下眼中的水意,喉口回涌着苦涩。

她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握住他的手,故作轻松地说:“我已经尽了自己的那份力,剩下的交给你了。”

她的侧脸被烟火燎得温热,程寄反手握住她的手,捏在手心,好久才说:“好。”

景致将那碗面汤喝了干净,热乎乎的一碗下肚,在带着寒意的秋天非常落胃,她放下筷子,抬起脸的时候,正看到程寄一顺不顺地盯着她看。

那种目光像是跳动的火焰,一霎一霎,跳得景致心头打鼓。

她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少女,和程寄坦诚相待过多次,不乏一些至今回想起来都让她耳红心热的画面,她明白,那是一种男人看女人的欲念。

有句话老话怎么说来着的,“饱暖思□□”,再正常不过。

更何况,程寄欲念中带着杉树的冷调与雪山的清冽,并不让她反感。

但程寄看她的目光实在是太赤/裸,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想干嘛,原本吃完一碗面就全身发热的景致在被他看了之后,竟然有些汗湿。

“我吃完了。”她把碗放下,眼观鼻鼻观心。

“嗯。”程寄应道,随后站起来收拾残局,像以前两人住在小区一样。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慢条斯理,即使收拾碗筷的动作也赏心悦目,在景致的余光中化成虚影,这让景致无端地想起有一回,他侧身躺在她胸前,随后他伸出手指,在月光下,薄亮晶莹,逼着她看他那手指送入他口中。

那修眉细眼中颇为得意。

他为她着迷,又一副萧然尘外的超脱模样。

仿若佛祖底下镇压的恶鬼。

景致站起来,独自回卧室。等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程寄已经来到了房间,两人默不作声地互相看一眼。

程寄说:“刚吃完饭,不要洗澡。”

“就擦了一下,白天刚洗过。”景致低着头解释,然后和他错开,她回到床上,程寄拿着衣服去了浴室。

她躺在床上,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这几天实在是压力大,她难得盯着房间的窗帘发了会儿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寄洗完澡,也掀开被子躺好。

随后灯就灭了,白色的纱窗透着幽幽的月光。

程寄一直没有动作,景致以为是自己想多了,但这种事她不太想要主动,于是转了个身想假装睡觉,但没过多久,身后就有属于男人的高温贴上来。

灵巧的手指沿着脊骨,陷入她的腰窝,停留在柔美的漩涡中,柔软的嘴唇附在脖子处的软肉上来回游移。

渐渐的,两人意乱情迷,景致知道,程寄要发作了。

他身上有很清冽的冷杉香气,景致被他抱在身上的时候,一直拉着他,缠吻个不停,直到他用力地压着她肩膀。

景致忍着,什么也没说。

黑色的夜映衬着程寄那双淡然的眼尾,红幽幽,像是开了一朵繁复的花。

电话铃声忽然间响起,一声急切过一声,但都被绮靡的夜掩盖,然后又慢慢地低下去。

渐渐地景致心里那根弦拉起。

好像时间不多了。

那晚他们其实并不热烈,更多的是相互抚摸,温热的手指从她脸颊一直到她薄软肚子上。

程寄忽然难言地说:“景致,你等等我。”

“等你什么?”景致那时候还没有意识到长久的分别,说话也格外地轻松。

程寄说:“等我几年,等我回来。”

一个女人等一个男人是最傻的事。

时间很宝贵,尤其是女人的时间。

景致躺在他怀里,浑身瘫软,只有那只手还摸着他的短发,刺刺的发痒,她朝着程寄飞了媚眼,很直白地说:“谁要等你,说不定我明年就找个人结婚了。”

直到她低眉,看到程寄眼里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她才觉得自己说错话,心口一滞。

听到程寄微酸地问她:“谁啊,还是温以泽么?”

“你管我找谁,反正不是你。”景致心里不是滋味,她低头吻他,本来想告诉他,那都是自己的胡说,但程寄吻得很用力,让她开不了口。

两人肌肤相亲,汗水交融,热气蒸腾。

景致快失守城门的时候,程寄伏下身,在她耳边说:“景致,我们要个孩子吧。”

犹如一记闷雷在她耳边炸响,晕沉沉的大脑恢复清明。

她看着程寄,想要捕捉一丝开玩笑的痕迹,可她看了很久,那张脸也在认真地看着她,眸光沉沉,不似做假。

怎么有人会坏到这种程度,让她未婚先孕呢。

正当景致要骂他几句渣男的时候,床边的铃声骤然间响起。

不像之前还带着“很抱歉,打扰了”的轻柔,这回是“急雨落在铁棚上”,有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景致和程寄都转头看过去,程寄按下了接听键,他趴在她身上听着。

对方的声音急切,但还是条理清晰,他说了很多,但景致只听懂了一句:程临兴开始动手了。

随后就挂了电话。

程寄看着她,忽然轻轻笑出来,手指抚上她的眉间,说她这么严肃干嘛。

景致这才发现自己紧皱着眉。

那天程寄其实格外沉默,不怎么说话,基本都是他问一两句,然后就交给景致控场。

她的心沉溺在他的温柔与深情中,像是泡在深海里,她的心脏被挤压出许多细密的泡泡,那是酸涩的表现。

景致想逗逗他,故意夸张地说:“我这是在担心你,能不能赶来我明年和陌生男人的结婚现场。”

但她没发现自己的眼角闪着水光。

程寄垂下眼眸,脸上含着笑,声音还是充满占有欲,他说不管他赶不赶得到,这个男人的下半生肯定不得安生了。

所以为了让其他人过得好一点,景致你就别造孽。

他与她耳鬓厮磨,互诉衷肠,身上的温度渐退,他们只剩下最后几分钟的温存时间。

程寄把脑袋蹭在她胸口,在最后一刻,说“那我就把你的心拿走了。”

他的声音轻轻的,景致的心好像在这一刻被鼓风机吹得胀胀的,喉咙涩哑得说不出一句话。

随后他退了出来,从她身上离开,穿好衣服。

临走前,像往常那样在她脖子处重重地咬下一口,手在腿的软肉上揉捏,像月亮盈缺的一捧。

“没有心,就不要喜欢别人,等我回来,把心还给你。”他这样说。

房间忽然安静下来,只有一盏灯光伴着景致,在凌晨两点,一切都是黑乎乎地没有边界,好像连同他带走的,真的还有她的心脏。

她的心也空落落的。

景致躺在床上,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但她怎么也想到,那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如果她知道的话,也许会对他更柔情蜜意一些。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程家天翻地覆。

景致也才明白程寄究竟是做了什么。

原本程寄当家作主,板上钉钉的事,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程临兰成了最后的话事人,而程临兴由于高官的贿赂案,正被监押审理,顺便也牵扯出了前段时间温以泽的新闻。

景致和温以泽也算是因祸得福,从这趟浑水中走了出来。

可是程寄呢,程寄去哪了?

没有人再提起他,问戴鸣霞,戴鸣霞也说不知道,她又问了几个人,其他人也都摇摇头,真不像是瞒着她。

景致给他打过电话,但电话那头是空洞的忙音,什么回复也没有。

景致意兴阑珊地挂了电话,痴痴地看着窗外。

她好像变成了个傻女。

程寄离开的时候是十一月末的深秋,北京的银杏已经到了最美的欣赏期。

景致没有见到他。

那天她去找了陆义森。

之前戴鸣霞要找的电商老板显然不靠谱,本来答应得好好的投资,忽然就翻脸不认人,戴鸣霞陷入焦虑,景致说她去找一个靠谱的,唯一的要求是这部剧的男主角得留给温以泽。

戴鸣霞当然没意见。

于是景致来找陆义森,开门见山就说要做生意。

陆义森一身正装,唯独脚上踩着拖鞋,不改岭南做派,他坐在总裁办的办公室,问:“程小姐是出于什么原因找上我的?程寄吗?”

他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他问景致是不是借着程寄的关系来和他做生意的。

他有种莫名其妙的怒气,各种话头往程寄身上引。

景致觉得他很奇怪。

好像所有人都在期待她和程寄的结局,以好奇,以嫉妒,想要看看究竟是灰姑娘版的成人童话,还是又是个圈子里令人唏嘘不已的老掉牙。

但他竟然没有往这方面打探的欲望,反而有些替朋友打抱不平。

景致笑笑说:“怎么会呢,我以为你不会忘了我这个老同学,虽然只是小学时候的老同学。”

景致在气人方面和程寄学得十足十,果然她看到陆义森破了功,大剌剌地翘着二郎腿的坐姿,变得端正,他以为景致知道了他曾在程寄面前说她私事,尴尬地笑说:“啊!老同学,老同学当然比程寄亲。”

他们这次见面,先简略地谈了下合作。随后陆义森从抽屉里拿出个东西给她。

那东西景致再熟悉不过,是那个深蓝色的戒指盒,去年跨年的时候,程寄穿过风雪,送到她手上。

距离现在,已经快一年了。

景致没有接过,怔怔地看着闪着光的丝绒,问:“他呢。”

他指了指上面,意思是说飞机已经起飞,景致追不上了。

“他捅出这么大的娄子,自毁前程,程老爷子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也不知道被流放哪里去了,谁都联系不上。”

“程老爷子?”景致讶然出声。

“当然了,坊间传闻说什么病入膏肓,无非就是他们这些人精的小把戏,他要真的选出当家人才是真,毕竟他真的老了。”

“原来是这样。”景致听到自己一声叹息。

除了戒指盒,那天景致还免费听了个八卦,圈中辛密。

陆义森告诉她,圈里有对玩得很开,几乎各过各的夫妻,因为协议结婚,所以也没什么感情,或许也有感情,为彼此改变停留过,但他们的感情很快就破裂。

他们有一个儿子,但由于夫妻两这种情况,对这个儿子倾注的爱有多少,有多重,可想而知。

这个儿子在父亲家住一段时间,之后又流转到妈妈家,最后在爷爷家住的时间最长。

他说他小时候喜欢他妈妈多一些,因为他妈妈会给他讲很多关于小朋友的故事,听故事的时候,他喜欢把脸埋在他妈妈的肚子上。

有一天,他忽然被妈妈肚子的涌动吓了一跳,好像里面住了另一个小孩。

“被吓到了吗?”妈妈看着眼前孩子因为好奇而睁着很大的眼睛,她摸着他的脑袋,如实地告诉他:“里面有个和你一样的宝宝。”

“妈妈是不是告诉过你,如果有了小宝宝,你应该怎么样?”

小孩抢先道:“要保护TA。”

“你说得真好,”妈妈笑着说,但她的眼睛确是黑黢黢如同黑洞,她又说:“那妈妈交给你一个任务,明天妈妈去医院的时候,你能和我一起保护他吗?”

小孩很纯真,什么也不懂,母亲神圣的任务布置给他,他当然欣然答应。

到了第二天去医院的时候,依旧兴奋,想象自己是个小英雄要保护自己的母亲,以及母亲肚子里的新生命,直到他看到他的母亲被人推上了手术台,小孩才意识到不对,急切要进去。

但他那时候太小,抵不过大人的力量,只能坐在那边漠然地流眼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到一盆血水从里头端出来,接着就是他虚弱的母亲,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

嘴唇干燥地起了皮,她用尽力气,抓住小孩子的手,问他:“怎么不保护好孩子呢?”

“你不是说会保护好的么?小寄,你不是说了吗?”

“对不起妈妈”稚嫩的童声一遍遍地抱歉。

但他妈妈执拗地将责任推卸在他身上,恶毒地告诉他:“你的小孩也会这样没有的,流产,你不会有小孩子的,你不会照顾他。”

小孩流了好多泪,愧疚几乎将他压垮,他哭着说:“不会的,我一定会照顾好我的孩子。”

那时候程寄只有六岁。

而在程寄三十岁的时候,景致告诉他,她从来都不想和他有孩子。

故事讲完,陆义森有事先出了办公室,给景致留下私人空间。

空旷的办公室里,只有景致,以及她眼中的戒指盒。

海洋般深蓝色的丝绒托着枚粉钻,好象海的女儿的心脏。

景致拿走戒指盒,和陆义森道别,有些失魂落魄地从大楼走出来,一直走到附近的公交站。

她也不知道停靠在这个站台的公交车开往哪里,她只是觉得这人少罢了。

她怔怔看着柏油路面发了好长一会儿呆,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乘客,又都走了,没有人好奇地在她身上多停留。

景致的手变得冰凉,直到拿不稳手中的戒指盒,掉落在地上。

她很心疼地捡起来,打开戒盒,想要看看有没有磕坏,一打开,里头一张纸条跃入她眼帘。

微硬的纸张,上面的字迹清瘦落拓,书写:请保留我最后的爱意,北风教父手书。

压抑许久泪如同决堤,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景致几乎能想象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是如何将这几个字书写,一横一竖,写尽了他无数的留恋。

说起来,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心思各异,过程又因为青涩的初恋,以及所处的地位不同,历尽艰辛与弥合,可是在离别的时候,爱意又如水般纯粹充沛。

景致其实对他们这段感情并不抱什么希望。

经历过一次苦海挣扎后,她觉得爱情很难。

所以她开始对别人心狠,对爱情软弱,已经没了初恋时候的纯真。

虽然嘴上虽然说着会努力成长,会和他在一起,但心里持有悲观态度,原因无它,谁知道她会不会挣到那么多钱。

而且要挣这么多钱,真的很累。

所以,在分开后,她为了不让自己有太多的想法,就心狠地没再联系过程寄。

就算程寄给她发消息,她也当作露水情缘一般地和他调调情,糊弄一下。

当然,不联系的日子,也只是一味地埋头赚钱。

可是后来,她发现还是忘不了他。

反倒是程寄有种不切实际的天真烂漫,一腔热血的少年气,幡然悔悟后,一直坚定的追随她。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所以几乎是以惨烈的代价,还了景致完美的结局。

景致泪眼朦胧,平平望去,不远处金黄色的银杏林下,似乎又隐约有着程寄的身影,眼皮被太阳晒得很薄,模样温柔又清冷,一如初见时的模样。

身边是他最喜欢的那辆宾利,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对景致轻笑:“景小姐,上车吗?”

他在走之后,偏偏不让她忘了他。

景致泣不成声。

属于她和程寄的故事,似乎是真的要暂时告一段落了。

作者有话说:

先看吧,之后再精修。

写到这里,他们这个故事差不多了。

景致和程寄这两个人,因为地位相差太多,两个人又都是初恋,在过去的五年中,付出的没有回应,得到的又失去了。但好在他们两个都为这段感情努力过,并不是一个人的挣扎。当然,由于程寄错得多,他付出的肯定要多一点。

之后会精修全文。感谢在2023-12-04 03:23:23~2023-12-04 20:24: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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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她要很多很多钱◎

他们分开了三年。

这三年里浮生如梦, 互联网资本与影视结合,演员的片酬大涨,温以泽也凭借着这股东风, 靠着钟导的《蝶梦》, 一鼓作气,拿下了国内金鹤奖的影帝。

自此,他从寂寂无名一夜间声名鹊起,已经成为炙手可热的小生, 资源与金钱纷至沓来。

谁也不会知道, 在他被雪藏那几年的窘迫和辛酸,以及被水淹没的亡灵。

他通过了窄门。

阶级跃升。

那么多人千辛万苦想要挤入的窄门对他而言已经不那么窄,像是大了两个尺码的新衣服,他轻轻松松, 穿脱自如。

温以泽以前不喜欢月亮,皎洁无瑕的月光最能引诱人心的黑暗。

但他当红得令后,如辉的月光漫进屋里, 温以泽再也不觉得月亮冷漠, 反而像银子一般闪闪可爱。

而有些往事思量一晌空, 飞絮无情,依旧烟笼。

景致在这三年里没有见到过程寄,他们没有那个运气,在这广阔的世界里, 甚至没有过同框。

他们的运气已经用完了。

景致似乎过上了,当初和程寄分开后所希望的生活:家人身体康健,事业进步, 而程寄不再来打扰她。

三个愿望得已实现, 算得上事事称心如意。

应该到庙里上殿还愿, 恭敬地拈香礼佛才是。

这三年,她对程寄的感情也几经波折,她一直在想缠绕着她和程寄的那根藕丝,到底什么时候断呢。

最开始,她以为是在程寄走后没多久,立即就断了的。

她不是看不出,程寄在走之前,也在千方百计地想让她念他一辈子,所以事事勾缠,挑动揉捏那颗心。

但她不仅是个聪明人,还是个已经学会趋利避害,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将利益最大化的虚伪成年人。

哭过一阵后,她想,她不会让程寄如意的。

他说让她等,凭什么让她等,连个时间年限也没有,就要让她做“只知道等”的傻女人,景致觉得自己没蠢到这种地步。

反倒是身边的人,一个个怕是戳中她伤心往事,讳疾忌医,都不怎么在她面前提到这个人。

往往说到尽兴处,“程寄”两个字就要脱口而出,但看到景致坐落在一旁,又生生咽下,眼神古怪地在她脸上一溜。

景致惊讶于他们这种默契的好心。

但他们的“好心”太过夸张,像是某种戏剧。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她的话越来越少,也不太出席活动,只好一门心思落在工作上。

但她这样的行为在外人眼里无疑是铁证,弄巧成拙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临近年关的时候,她去机场接温以泽回家过年,那是个傍晚,天色昏晦,没有一丝自然的光亮。

天气预报说明天可能会下雪。

刚磨下一个商务代言的景致熬了通宵,坐上车后有种空虚的身心疲惫,眼睛酸涩,但又因为完成了年前最后一项任务,她很轻松。

电台里温柔沙哑的哼唱。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穿过一盏盏路灯,她的脸上落下阑珊的灯火。

车里很温暖,空间中似乎有一粒粒的青沙跳动,周围的人都模糊起来,勾起对过去的怀念。

温以泽在这个时候问她,像不像去年春节,他们从吕碧霞家吃完年夜饭回大学城的路上。

大雪压松枝,他们走在路上,鞋底嘎吱嘎吱,路上安静得只有他们两道影子。

那是藏在温以泽心里最温柔的画面之一。

然而景致看着窗外高大的褐色行道树化成幻影,地上堆积着层层松针,灰白色的天空飞下雪粒子,想起的却是程寄无声地站在楼下的身影。

怀里抱着绿色的蝴蝶兰,黑色大衣负满白雪。

他一直等到天亮。

像是穿过层层叠叠的水杉树,在云雾缭绕中出现在她眼前。

她的手背落下男人的温热,没有等到回答的温以泽问:“景致,你还在想他吗?”

车子在他话落的时候驶入隧洞,未来好似看不到尽头,明亮而软弱的光,以及风机独有的噪音让电台的女声飘飘摇摇。

“今天是2018年的2月11日,星期六。昨天越来越多,明天越来越少。这就是人生。”

“总觉得一年比一年快,是因为时间一年比一年重要。”

不知道什么时候电台里懒腻的女声变得清丽婉转。

之后,声音就糊成一团,什么也听不清了。

景致对这样的光线不太舒服,闭着眼忍受着眩晕感,直到车子开出隧洞,迎接光明。

她把手从他手底下挪开,轻声说:“以泽,这就是人生,往前看吧。”

似乎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她应该和过去的一切道别。

不管是她默然陪在他身边,忍受着他还不那么爱她的时候,还是他幡然悔悟,坚定地追随着她的时候,到底是应该往前看了。

景致打开一小段车窗,冷风灌进来,吹走了车里的暖气,同时也吹乱了她的长发。

那是程寄离开的第一年,他离开得轰轰烈烈,犹如一场大火,这把火烧得很干净,将他存在的痕迹也湮灭。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那时距离温以泽一夜成名只剩下九个月不到的时间。

可这样的决心在温以泽成名后似乎并不够果断。

远离京城后,程寄再也不是话题中心,景致很少听到有人会提及他,最多最多是拿他当年的疯劲当做典型反面案例,告诫下一批年轻的公子哥儿。

“万万不能为了女人自毁前程,那不是傻是什么,玩玩就好,当断即断。”

后者光鲜亮丽,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点点头,深以为然,就连小女朋友给他打电话,他也像是表决心似地当即挂断,那谨慎小心的模样就怕步入程寄后尘。

景致当时并不在现场,是戴鸣霞转述给她听的。

“你说男人这种东西好笑不好笑,占了我们女人的便宜,还觉得是我们女人占他们便宜。”

戴鸣霞骂男人的时候总是要比往常尖酸刻薄,景致听完后一笑置之,凭栏远眺。

那时候她们正在颐和园边上的餐厅吃饭,长夜无荒,昆明湖上的大风无休止地吹来,微澜湖面,倒映着暗淡天光。

景致穿着黑色的高领羊绒衫,脖颈纤长,几乎要与这夜色相融。

鼻尖却泛着酸红。

他们的故事已成为黑漆屏风仕女图上的一滴贝母泪,几孤风月,屡变星霜。

足以让人评头论足。

她的笑容有些僵硬,牙齿依着嘴唇,有些收不回来。

她觉得很奇怪,在她根本不在意程寄的时候,别人怕勾起她的心事,闭嘴不谈,可就在景致将他遗忘的时候,这么点微末的消息入耳,就够她辗转反侧了。

2019年二月的时候,她陪着温以泽去各大时装周转场看秀,那时候温以泽已经扶摇直上,景致在原来的团队基础上,又给他添了几个助理和保镖。

以景致现在的地位,本来不用她跟着,舟车劳累,但她还是去了。

美名其曰:“长这么大还没参加过这么多时尚活动。”

她有一种很期待的语气,温以泽温柔地笑问:“是吗?”

却被叶柠无情戳破:“得了吧你,当初在Greco的时候,你也没少参加这种活动。”

Greco虽然是个珠宝品牌,主营珠宝产类,但也开了服装副线,是时尚周的常客,国内艺人参加Greco的活动,需要公关跟着过去,与国外部门的同事做好交接。

景致当年做了几回引渡桥。

更何况Greco隶属于程氏集团,程氏拥有不输于香奈儿,Dior,LV等一线品牌的高定。

“你老实交代,为什么要一起去啊?”叶柠在准备时装周的衣服,都是温以泽目前正在接受考核的大牌底下的衣服。

她竟然还有精力和温以泽念念叨叨,“到时候还会有总监来找你说话,你把我给你的英文资料背背熟,也算是有话题聊,多夸夸他们的品牌。”

她是从一线品牌退下来的公关,有经验,自然了解大致的行程,喋喋不休地交代注意事项,但屋里的另外两个人明显心不在焉。

温以泽靠在柔软的沙发上,看向站在窗边,掩映着灯光阴影的景致。

斜枝柔劲腰,蒲草山月斜,满怀心事。

他在想,她是在想什么?又为了什么呢?

一想到有些事的可能性,他的目光也随之模糊。

景致其实也说不清楚为的是什么。

就像叶柠说的,时装周上各大品牌的总监,管理人,甚至老板都会亲临现场,见证全世界的时尚弄潮儿为自己的新品发布会顶礼膜拜,乖乖地送上大把钞票的同时,还会信徒般地亲吻他们的脚趾:“我明年还会来送钱。”

每到这个时候,景致的压力都会激增。

他们在巴黎,米兰各待了五天,她积极地参加各大品牌的发布会,酒会,庆功宴,拿着一杯鸡尾酒安静地坐在凳子上,从开始坐到结束,明亮的眼睛滑过一张张多且杂的异国面孔,但她从来没有看到过那张脸。

那张脸清冷干净,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第二层双眼皮在第一层眼皮的中半段才慢慢铺展延伸,白而薄的肌肤,融进雪山丛林的水雾中。

他不爱热闹,但为了工作也不会推辞一些晚宴聚会,他最喜欢的就是待在空房间,穿着白色的衬衫低头玩数独。

玩累了就会回到她的怀里,亲吻她的嘴唇,和她抱歉地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她看了这么多脸,看了这么多场,却从来没有见过这张脸,从来都没有。

景致的眼底腾起一片潮雾。

她想,现在还有谁会帮她擦去眼底的泪呢。

“景致。”忽然听到有人用中文喊她的名字。

她连忙转过去,在一片红红绿绿的晦暗灯光中见到来人,吸了吸鼻子,将眼泪逼回去。

温以泽在那双水眸杏眼中看到一丝失望。

“你在看什么?”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由于刚才转身幅度大,鸡尾酒不小心溅到了手上,景致把酒杯放回吧台。

“没什么,想些事情。”她说,手上湿漉漉地淌着液体,不太舒服。

温以泽对着吧台要了张纸巾,他把纸巾递给景致,在人群中礼节性地揽着她出去,“我们回去吧。”

“这么早就走了?”

“嗯,我已经和总监差不多聊了两轮,没什么话可以聊了,不然我就要像只鹦鹉,得重复说话。”温以泽说。

听上去像是成名后甜蜜的负担。

这没什么好安慰的,反而没人找他聊才值得安慰。

两人心照不宣地揭过这茬。他又问景致刚才在想什么。

景致觉得有必要和他说明:“戴鸣霞前段时间找我要不要入股新公司,专门做短剧,顺便招揽几个短视频演员。”

随着直播平台的兴起,观众的注意力开始从电影电视剧转向情节反转多,节奏快的短剧,他们更愿意接收细碎的信息,2018年还是短剧的蓝海。

如果在这个时候下海,势必会借着东风起飞,大赚一笔。

有机遇的同时,也意味着景致会比以前更忙,更辛苦。

但无论是从她的眼神,还是语气,温以泽都明白,景致肯定是会入股的。

景致打消他的担忧:“你别担心,我还是会以我们工作室为主,只不过你现在已经不需要我花大量精力时间替你争取剧本,你已经有号召力了”

拿了金鹤奖的最佳男主后,各种文艺片商业片的剧本创作出来,首先都会送到温以泽手上,让他先过目,他不愿意接的本子才会流给其它男演员。

再加上景致在时尚圈的人脉资源,温以泽可以说是得天独厚的香饽饽。

她将刚才的情绪藏于心里,笑盈盈地望着他,一切不言而喻。

温以泽站住,很认真地问她:“景致,我现在的代言,片酬,商演活动,都会分你一半,你现在的钱已经足够让奶奶叔叔以及你自己,体面而富足的生活,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多钱?”

笑容在景致的眼里像水纹渐渐散去,昂贵的发动礼服层层叠叠的裙摆落在眼前,她用一种很沧桑的声音说:“可我就是想要好多好多钱,谁会嫌钱多呢,以泽,别傻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酒吧门口,二月末的巴黎已经带着点微醺的暖意,夜风飘渺,景致看着屋外人头攒动,她很小心地将温以泽的手抽离她的腰。

吸取上回的经验教训,景致很谨慎地说:“我们保持点距离,屋外有你的粉丝。走吧,以泽。”

说完,很职业地站在一边等候他先行。

温以泽收回空落落的手,目光复杂,他们之间越来越远了。

程寄离开后,景致和戴鸣霞走得倒是越来越近,她没有别的想法,就是觉得戴鸣霞有手段有能力,她得跟着学上几招。

她手上只有一个艺人,没有掌握着十几个艺人的戴鸣霞赚的多,除此之外,她还有自己的制作团队。

她把自己的想法与戴鸣霞和盘托出,戴鸣霞怔怔地看着她,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将以前跟在程寄身边的人与眼前的人匹配在一起。

那时候景致低眉顺眼,现如今明艳大方,但不知道睫毛卷翘,红唇弯弯的皮囊之下说出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戴鸣霞说不出哪个好,哪个坏。

她恍了恍神,说她野心大,还问她:“要是程寄现在回来,还能不能认出眼前满身铜臭味的人。”

景致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假装很淡然地说:“他能不能回来都两说。”

当面聊起故人总是有些感伤,即便伪装得再好,老练的双眼一眼就戳破,戴鸣霞素来是个很有分寸的人精,本应该在这种时候慷慨地挪开双眼,与人方便。

但她看着景致,觉得她像极了梵高的油画,沉静中流淌着浓郁情感,耳垂上的珍珠泛着细腻的光泽,戴鸣霞怎么也挪不开眼睛。

她说:“你说他离开也快两年了,一点消息也没有,你说他会在哪里呢?”

这个问题景致在心里问过自己无数遍,像是一个人要吃饭喝水上厕所一样,已经成了她的例行公事。

她像是在答一道超过她能力的数学题,写下“解”字后,毫无头绪。

她也想问问这人在哪呢,是生是死,在做什么,吃得好不好,睡得又怎么样。

就算知道他娶妻生子都是好的。

戴鸣霞以过来人的口吻说:“如果你真的想走出来,那就看看其他人。”

别的地方不好说,但演艺圈集齐了帅哥美女,什么口味都有。

景致轻轻笑了笑,直了直身子,问:“附近有地道的面馆吗?想吃青菜肉丝面了。”

听她没头没脑地扯开话题,戴鸣霞心里了然,多说无益,也就开始和她胡扯,后来把短剧的项目放手给她做。

第七十四章

◎他会回来的◎

为了做出点漂亮成绩, 景致那段时间很忙,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摸索着前进, 谈播出平台, 谈剧本,定导演和演员,被人骂得狗血淋头,每天睁开眼, 整个人就焦虑得不行, 就连睡觉的时候都感觉有人在追着她。

但就是这样,竟然也慢慢地,愚公移山般地组建起了一个小有规模的初创公司,最后顶着眼下淤青把成果拿给戴鸣霞看, 就连戴鸣霞也怜爱了,活脱脱就是个为人卖命的死士。

她身上总有种全力奔赴的憨朴,不管是她如何投身于这个浮躁的圈子, 都不能泯灭的。

一旁的温以泽看着没来由地生气, 招呼也不打一声离开了。

“在生气呢, ”戴鸣霞笑笑,宽容得像是个慈爱的母亲,“他就是想让你多休息休息。”

景致低着头,看着绵软的阳光爬上她的手背, 她说:“那两三年里,他自己不也玩命地拍戏,练形体台词, 见组跟组。”

其实和她没什么不一样的。

戴鸣霞笑着点破:“他这么拼命还不是为了他自己和整个团队, 你呢?你又为的是什么?”

景致静默不语。

随着软弱无力的阳光, 一同陷入柔软的沙发里,将她的心也紧紧裹住,只有她的眼睛是睁开的,盯着天花板,眨眨眼。

在她即将睡过去,昏昧沉沉的午后,好像有人拨云拢雾一般在她耳边问:“程寄这个人有什么好呢?值得你这么拼命赚钱。”

那声音绵厚无形,景致有心也抓不住,只是意识稍微回笼的时候,才发现眼角淌下一滴热泪。

六月的时候,时值黄梅,她下了一趟江南。

那时候纸伞青衣,细水环绕白雾中,满地的琼脂碎玉。

景致坐在茶楼,裸露在外的嫩白双臂起了寒意,平平看向水雾迷漫的西湖的时候,还真有点“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意境。

自从落难一般地逃去北京,景致已经很久没回来这个熟悉的城市。

“很久没看到这个景象了吧。”对面年老的声音开腔,将景致的注意力拉回放到他身上。

比起景向维,面前的男人明显要年轻许多,但也早就皱纹横生,下巴上的软肉毫无弹性,软啪啪的。

早已不是她记忆中如日中天的模样。

景致喊他费叔叔,一开口些许哽咽。

费叔叔应了一声,喊她小景,和以前过年时候送他洋娃娃时候一样亲切。

但时过境迁,景家破产,一朝败落后,欠款一直没还上,两家心中隔阂已久。

景致这次来杭州就是为了偿还债务,一次性付清。她从身边的包里,拿出一张崭崭新的银行卡。

说了一些感恩费叔叔过去照顾的体己话,最后恭敬地递给他:“迟到了这么多年的人情,总算在这一天还上,实在是惭愧。”

然而接下来的一些话让景致愣怔许久,费叔叔说:“小景,不用惭愧,有人替你还了。”

他的嗓音深沉,是杭州城小弄堂里长满青苔的厚重石板。

他把银行卡递还,说早在17年11月的时候,就有人替她偿还了。

费叔叔都不用说这个人是谁,景致就已经从故事的开头猜到了结尾,但听完之后仍然让她为之怔忡,双手拢着茶杯,垂着眼眸盯着银行卡上的图案看。

像块永立岸边,默然不语的瀺石。

“他亲自来的杭州,连本带利把钱送还给我,很客气。”

那个男人还说了一些景家的事,很平淡的语气,像是在谈商场上的生意,但费叔叔事后总结,他拐弯抹角说的都是景家的不容易。

费叔叔后知后觉,原来那年景致给他打电话,让他宽容几天,是真的因为景向维生病住院,而那时候景致也刚好被降职。

他的眼皮衰老得像是即将烧成灰的玻璃纸,连同着里头的脂肪垂落在眼球上。

程寄对他说的那些事,让费叔叔生起了愧疚心。

“是我该说惭愧啊。”当年他借钱给景向维,算是渔翁得利,不管景向维赚了还是亏了,他都能分到钱。

景致镇定地摇摇头,可是内心几乎要同窗外的西湖雨一般水漫金山。

那些年的对与错,苦痛与挣扎,在时间的沉淀之下,已结成了伤口上的脓痂,他们怀念过去的美好时光,但已经太久太久,回不去了。

之后他们稍微聊了一下景向维的情况就分开了,他们已经找不到共同话题。费叔叔说以后会去北京看望她爸爸。

景致明白这是客气话,但她还是笑着收下,说好啊。

临走前,费叔叔交给她一个信封,“这也是那个人让我交给你的。”

景致看了一会儿才接过,然后在茶馆中站起来,像是女主人招待完客人后,客气周到地送他:“慢走。”

那个信封被她捏在手里,很快就有了她的温度。

那天景致延迟了半天的机票,她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已经许久没有好好观赏观赏。

她循着记忆去了很久以前常去一家面馆,她驻足店前,细细打量:店面扩大了不少,也按照时下口味新添了不少菜单。

景致进去,还是老口味,要了碗片儿川。

给她点单的服务员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人,景致不确定她是不是记忆中经常给她点单的那位老板娘,她们自然也没有上演电视上深情地“哦,我记得你,你小时候经常来我家吃面。”的画面。

她和店里所有的食客一样,轻飘飘地来,又轻飘飘地离开,谁也不记得谁。

人也是一样的。

等面的间隙,景致撕开了信封,很普通的牛皮纸,丁零当啷地想,低开之后,不小心掉出来一把钥匙。

看到那把钥匙的时候,景致的心像被扎了一针,尖锐锋利的痛,在她还来不及有所反应的时候,服务生已经将那碗片儿川摆在她面前。

其实她喜欢吃程寄做的那碗青菜肉丝面,是她按照片儿川的做法教给他的。

春天加春笋,冬天放的是冬笋,只不过那时候他们什么也没有,厨房里只剩下点青菜,香菇和茭白,他们也只好将就这点材料做面条的浇头。

但这样清清爽爽,鲜味十足的一碗面在下雨天最是落胃不过。

那天程寄信誓旦旦,说要替她找到小时候的味道。

他那时候做到了吗?

景致回忆了一下,印象中他是做到了,但这样的回忆对她来说,有些痛苦。

那时候他们抱在一起的画面竟然像刺青烙印,刻画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她吃了一筷子面,却忽然哭了出来,泪如雨下。

这怎么和程寄做给她吃的,完全不一样呢。

她已经分不清她想念的味道是属于小时候,还是程寄的,还是说这个人在离开之后依旧霸道地占据她的味蕾。

好让她一直记得他,就像这枚钥匙。

“老板,钱付过了。”

轻悦冷淡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景致下意识回眸。

在一片雨山朦胧中,似乎看到程寄清瘦的背影,他撑着一把黑伞,渐渐步入黑瓦白墙的弄堂。

碧水清连,雨落弦断。

景致在理智上明白那个人不是他,但还是本能地就想追上去,桌上的东西也在她起身身的时候,清脆地坠落在瓷砖上,玉石琮琤,将她引回现实。

她的钥匙。

那把打开她小时候家里的钥匙,不需要她仔细看就明白的钥匙。

曾在她家破产的时候,被银行收回,程寄又买了下来,送还到她手里。

程寄尽可能地弥补她小时候的梦。

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也在爱着她。

景致蹲在地上,泪眼模糊地搜寻。

这把钥匙可以失而复得。

那她和程寄呢?有这样的机会吗?

温以泽和戴鸣霞曾问过她几回,为什么要挣这么多钱。

景致现在可以很明确地回答,她就是要好多好多钱,她要用这些钱来养程寄。

对于程寄的离开,景致有过一段时间的“回避心里”,她的大脑潜意识里开启了自我保护的机制,以至于景致对于程寄的离开,只是怅然若失。

可如今,到她收到钥匙的时候,这种心痛般的感觉重新被找回,她的心脏像是被万千藕丝紧紧地绞缠,割碎,痛得她难以呼吸。

在程寄离开的第二年,景致决定了爱他的决心。

但她素来是个理智的行动派,这样毫无目的的等待不是她作风,一旦下定决心,就会付诸行动。

在她事业上升期,很忙的时候,还是会每个月抽出几天飞去巴黎,她去Greco的总部,去酒店,去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所有地方。

她想问问有没有人见过他。

但对于这样隐私的问题,Greco的总部前台不会回答,酒店拒绝了她,就连在巴黎那幢房子的管家也说自己不知道。

景致有时候也会回在北京的那栋别墅碰碰运气。

第一次去的时候,她惊愕地发现只剩下了陈管家一个人,对于什么时候遣散的其他人,景致一点消息也没有。

“程先生离开的那几天就陆陆续续走人了。”陈管家说。

好像他真的不回来了。

当初他们分开的时候,程寄好歹还继续聘请着员工,他那时候肯定觉得自己会回来,可这回呢,似乎连自己也没把握。

那他怎么好意思还让她等呢。

景致在心里俏皮地骂他,但更多的是想吻吻他的脸颊,贴贴他的脖子,然后让他住进自己身体里。

她不仅没在陈管家这里找到答案,反而还被问程寄还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

景致放眼看向暗沉沉的天际,暮色四合,晚上要起风。

她也想知道答案啊。

最后收回目光,说:“会回来的。”

不知道是安慰谁。

第七十五章

她找程寄找得很高调, 只要是有可能的人都要被她问句最近有没有程家的消息,被问的人都有些懵,奇怪她怎么关注起这种事来了。

就连陆义森都忍不住打电话给她:“怎么了?两年后才想起来要问人家情况?”

他觉得景致有些发疯, 要知道当时他把程寄的东西交给她的时候, 景致毫无动容。

陆义森那时候还为程寄不值,以为景致薄情,他们也就这样了。

景致对于这样的调侃一点波澜也没有,她这人投鼠忌器又反应迟钝, 须得人家把整颗心剖出来放在她手心里许久, 才能回过味来。

但往往她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下定决心的时候,也已经迟了。

景致眨眨眼,收回心思, 没理会陆义森的看好戏,继续我行我素。

19年底,是他们分开后, 景致离程寄最近的一回。

那时候临近年关, 各种时尚活动络绎不绝,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程氏集团的核心业务在巴黎,不在国内,景致很少看到程家人出席活动。

不仅程寄了无踪迹,就连程父程母, 景致也再没见过他们。

她花了很大的精力才在香港一次活动上见到程临岚,那场活动她没被邀请,托了好些人才拿到票。

那时候程临岚已经代表程老爷子出席各大重要场合,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 即便如此, 那两年她也还是很少露面。

景致见着她的时候,她在天台和人聊天,有两个保镖站在天台下守候,不让闲杂人等上前。

程临岚对着保镖点了下巴,“让她上来。”

他们程家人都有双相似的漠然眼睛,看过来的时候,景致以为自己看到了程寄,心脏抽疼了一下。

程寄平日里也是有保镖跟随其后,如果他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内场的酒会,她是不是连和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景致专注地看着程临岚的眼睛,心想。

年底,就算是在香港,从维多利亚港海面上吹来的风还是有些冷。

楼下的喧嚣衬托天台上的寂静,景致在心里积压了一大堆问题,临到了什么也问不出。

她最希望的无非就是见到程寄,让程寄这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在面前。

她想要可以触摸的,有呼吸,温度的人。

他不会过得不好,吃穿自也不用让她发愁。

程家不会短了他,也不会虐待他。

她只是想要抱抱他而已。

反倒是程临岚先开了腔:“景小姐真是让我没想到啊,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是在网球场,那时候应该是在四年前吧。”

那时候她被程老爷子钦点,去给离经叛道的某人指点指点,没想到那时候他叛逆,现在更是如此。

程临岚看向灯光绚烂的海面,似乎是在回忆,那时候程寄在打网球,看台上的景致睡眼朦胧,一脸迷糊劲,连她靠近都不知道。

而现在,程临岚把目光重新放到景致身上,优雅气质的一身小礼服,她感慨:“时间真是好快,景小姐也事业有成了。”

景致笑笑,想起往事确实令人啼笑皆非。

那时候她还犹豫着是不是要离开程寄,可是现在呢

她感激命运的安排,让他们重新认识彼此,化解隔阂。

景致客气地说:“我的事业和程小姐的比起来不算什么。”

“我这个事业也算是程寄打下来的。”程临岚像是在看猎物一般盯着景致,开门见山。似是在观察,但看到景致很平静后,她一声轻笑。

程临岚说:“景小姐,你有想过程寄会一无所有吗?如果一直等下去,到时候,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愚蠢?”

在微凉的冷风中,景致轻声笑笑,她很明白程临岚的意思,但到底是没有戳破,她说她只是在等他回来而已,不是在等钱。

程临岚冷哼一声,她说她就知道有这么个人,事后后悔了。

她喝完了最口一口酒,颇为豪气地说:“出于一些原因,我没办法告诉你他在做什么,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带话,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

她的双眼微醺,景致觉得她有些醉了,但什么也没说。

她很平静地从包里拿出一只丝绒盒子,打开,是一枚水滴形钻石,是景致从那根项链上取下来的。

她把丝绒盒子推给程临岚,右手上的粉色戒指同样惹人注目。

景致说:“你就告诉他,这是第三个愿望。”

说完后就也不继续留在这,她们毕竟没什么话说,程临岚没强留。

天台是个看风景的好去处,香港市中心是钢筋铁骨的牢笼,这里是唯一的绿地。

但高处不胜寒,一阵冷风吹过,程临岚醒了酒,她就这样忽然之间想起这枚粉钻的来历。

其实她看新闻的时候也看上了这枚钻戒,但被程寄先下手为强,她让程寄转卖给她,程寄说她已经送人了。

至于送谁,他不肯说。

那时候不仅互联网上在猜谁会是幸运的女主人,就连程临岚也在疑惑。

但那时候她以为他们两人的缘分,早已斩断,没想到这枚昂贵的戒指给了景致。

至于景致让程临岚转交的钻石,在三天后到了了程寄的手上。

程寄站在窗边,身形映成一道黑色的剪影,他痴迷地摩挲着那枚钻石,像是在抚摸景致。

别墅的二楼有佣人走动,但每个人的动作都很轻,时不时传来医用仪器的跳动声,程临岚走到某个房间,程老爷子躺在病床上,形容消瘦,精神已经大不如前。

但到底是为了守住家业,从刀山火海中拼出来,威严惯了。

他瞧了程临岚一眼,又看向窗外。

程临岚走过去,坐在床边,帮程老爷子记录下各种医用数据,程老爷子问她程寄在哪儿。

他现在时时刻刻,有事没事都要拉着程寄,不知道是赞赏,是折磨还是惩罚。

程临岚没有立即回答,她看向窗外,看着浓重的铅云,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程老爷子并没有一味地阻拦她嫁给那个男人。

她轻声说:“爸,小寄和我们不一样,我一个女人也不比他们男人差。”

2020年4月的的时候,程老爷子数度病重住院,程临岚正式继位,执掌程家大权,而程寄Greco的执行总裁的职位被撤下,换成了姚助理,程氏集团旗下找不到程寄的位置。

一时之间,圈子里暗流涌动。

谁都明白,程寄在这场遗产争夺战中,什么都没拿到。

景致从陆义森那儿听到消息,才明白香港的那天晚上,程临岚说的什么意思。

她在办公室静坐一天,不让任何人打扰。

程家在时尚产业中有很大的影响力,甚至娱乐圈也有涉及,新闻媒体少不了跟风报道,就连八卦娱媒都已经把程家的发家史扒了个底朝天。

景致在一篇篇雷同的新闻中,找到了一星半点关于程寄的影子。

那是一张程临岚很久年前的照片,黑压压的背景中,人群熙熙攘攘,程寄的脸早已经模糊成粗糙的噪点。

大约是十七八岁的模样,眼底一片漠然。

那时他们的人生还没有交汇。

景致再次见到程寄是在第三年的十一月末,秋末冬初,地上堆满金黄的银杏,澄静阔远的天开始转向灰白阴沉,晚上她和温以泽盛装出席一个晚宴。

她穿一条银灰色的吊带连衣裙,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感受到了冬日扑面而来的冷意。

温以泽站在她身后,很贴心地拢了拢她身上的黑色大衣替她挡去冷风,“进去吧。”

那是个私人晚宴,一位颇具影响力的时尚杂志主编举办的,几个小时前刚走了红毯,业内人士众多,临近饭点时间,自然是要好好吃吃饭聊聊天,打探打探消息,不对外公开。

来的人不仅有明星网红,歌手导演,制片人,还有各大国际奢侈品牌在中国区的代理。

温以泽是近两年大热的小生,他一入场,就吸引了许多老板制片人的目光。

景致作为他的经纪人,自然也受到了关注,似乎很多年前的画面重新上演,让她有种今夕是何年的恍惚。

只不过那时候她作为程寄的依附,借得他一点光,但现在谁都知道是景致把温以泽捧出来,不容小觑。

景致脸上堆着笑,很熟练地与他们推杯换盏,在一张张虚情假意的笑容后面,她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张脸。

那张曾经被程寄揍得血肉模糊,几乎快被她遗忘的脸——金凯。

景致的目光微微顿住,不过很快就移开,但就是这一两秒的迟疑,也让金凯想起一些不太美好的过去。

被重创后,他去做过美容修复手术,但毕竟骨头断裂,瓷瓶有隙,和以往总有点差异。

他们在谈影视平台数据,接下来的大方向以及其它新型投资,景致话不多,吃着饭,偶尔点个头,或者和温以泽说几句话。

好像只有她是真的来吃饭的。

周围是淡淡的音乐流淌,等景致回过神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整张饭桌上,话题主持人已经交接到了金凯身上,他一副很笃定“别人不知道”的口吻问:“你们有谁见过程寄?”

冷不丁地提起一个远离话题中心的人,让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更何况前段时间程家股权变更,人事伤筋动骨地大调动,更是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而对于处于台风眼中的程寄,这三年来踪迹神秘,没有人不好奇。

果然有人追着问:“你知道?”

“也是很偶然的一次机会,”金凯点点头,看上去谦虚但很自负,装作很随意地说,“有一回在美加边境看到的。”

“他怎么跑去美国了,在那做什么?”

“具体不清楚,看上去人挺颓的走在路上,一副自闭的样子。”金凯说。

听到的人难免有些唏嘘,想以前,程寄在圈子里也算是众星捧月。

景致在感叹声中,不自觉收紧了手。

“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原因,我要是他,这么多钱拿不到手,也懊恼啊,更何况他这人本来就内敛。”他那张脸上写满了“小人得志”四个字。

“这么久不回来,应该在想办法哄老爷子吧,就是怕有些人豪门的美梦难做,说不定人家没有我们想的骨头硬,软啪啪的,估计急着找人结婚吧。”

“结婚这种事还是要讲究个门当户对,你太差了,人家就是看不上,没办法的。”

其实男人不比女人嘴碎,造起遥来比女人还八婆。景致坐在位子上迎着金凯的目光静静地想。

他的目光阴冷潮湿,带着挑衅,景致很难不怀疑他是在说给她听。

任谁都看得出来景致脸色难看,但这里的人大多不知道详细内情,只知道景致与程寄有过一段缘,按照普通人的思路,就算是再深的感情,这三年也该消解。

虽然金凯在人背后说,但也称不上坏话,就当给大家透露一段消息,尽管程寄在这段消息中,不是那么光鲜亮丽。

只有景致冷沉着脸,目光冷漠。

金凯仿佛才发现她一样,虚情假意地端起酒杯就要自罚三杯,让这件事就这么和稀泥地过去。

他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啊,现在景老板在我们这些人当中也算是首当其冲,厉害着呢。”

但景致不愿意,对于这样敷衍好半天没有动静,饭桌上的氛围凝沉下来。

过了会儿才听到她又清又凉的声音说:“骨头软吗?我看你现在吃东西也不太利索,想来他当年打你的时候倒是挺硬的。”

她说的话让人一头雾水,不知道是在为谁辩驳。只有金凯那双浑浊的眸子阴鸷般地眯了起来。

景致胸中憋着气,腾地站起来,抓起面前的红酒就泼了上去:“你也配说他半个不好。”

酒桌上顿时就乱成一团,景致气不过,还想再丢些东西过去,被温以泽抓起手拉到外面。

在彼此交错的时空中,一道清瘦的影子走入大厅,微凉的空气都沾染着冷杉香气。

但那时候景致没有注意到,她被温以泽拉到外面的走廊,双眼微红,铺着薄雾。

外面天寒地冻也扑灭不了景致身上的火气。

她声音颤抖着说:“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小题大做,不该在这种场合做出失仪的事?”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的,即使再不爽,也要让大家面子上过得去。

大家只会怪第一个破坏规矩的人。

温以泽看着她,抿着唇。

景致觉得很委屈,瞳孔中的水雾越来越多,缠绕在她心中的事不知道该向谁说,也不知道她说出来,对方听不听得懂。

但现在,她都要发泄出来:“金凯这种人凭什么说他,他本该拥有最多的钱,最高的权力,但现在就连金凯这种人都能踩他一脚,他有什么资格!”

程寄是为了她才让这种小人骑在头上。

她的程寄,皎洁如明月,凛冽如雪山。

她怎么能不气,怎么能容忍!

他是为了她!

景致秉着一股气颤颤巍巍,浑身发抖,她幻化成程寄的斗士,在冷风中都高昂着姿态,像一面英勇无畏的旗帜。

“他就这么好吗?”温以泽忽然难过起来。

这个问题似乎真的把景致难住了。

有那么一两秒,她真的在想程寄算不算好人。

应该算不上吧,可是只要一想起那天凌晨亮起的手机屏幕,程寄发消息问她吃完饭了没有。

景致就伤心地流下眼泪,眼泪所经之处,皮肤微红,完全就是个易碎的玻璃美人。

他就算再差,也轮不到金凯评判!

“我觉得你需要冷静一下,”温以泽叹息,他把景致揽进怀里,无奈地说:“景致啊景致,我才是你的战友。”

但我的战友却在为了别人哭泣,而他一点插足的可能都没有。

他们在冷风中站立许久,温以泽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去卫生间整理一下,我去拿衣服,我们回家吧。”

景致点点头,答应。

在他们转身之际,身后闪过一道人影。

半个小时后,温以泽出现在女卫生间,景致已经被冷风冻得脑袋发晕,两条胳膊冰浸一般。

她出来,拿过衣服穿上,随意地问:“那边又出什么事了?这么久才回来。”

温以泽有些浑浑噩噩地摇摇头,不像刚才那般冷静。

衣服穿上后,景致似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但她仔细嗅了嗅,好像又没闻到,若隐若现的,仿佛自己的错觉。

温以泽警觉地挑起眉,对着景致欲言又止,但最后什么也没说,拉着她的手,径直离开。

他们要去停车场,最方便的方法就是穿过大厅,但在温以泽的导路下,景致发现他们走的路很偏。

“怎么走这条啊,黑灯瞎火的,都看不清路。”

从半个小时前开始,景致随意的一句话都让温以泽心惊胆战,他皱着眉,耐着性子说:“随便走的。”

“哦。”景致也没想太多,跟着他,但越走到后面越察觉到温以泽的急切,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

她的脑袋被冷风灌得如同冰浸,没有太多思考的能力,等上了车,车里的暖气蒸腾,她才缓过劲。

一缓过劲,那股熟悉的气味又飘进她鼻腔,景致的脑袋也转动起来。

“我们是不是要和蔡老板说一声,毕竟我把现场弄得一团糟,至少得赔个礼。”

温以泽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回去取衣服的场景,他心想,哪里还需要她道歉,现在恐怕是金凯之流满地找她,让她放过自己。

“不用了。”温以泽闷闷地说,然后让司机开车。

“原来你已经处理好了。”景致以为如此。

温以泽看着他,一时间难言。

身子底下的豪华SUV缓缓发动。

他想只要快点离开就好了。

景致微微皱着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不想冻僵的手指在回暖的时候,自己毫无意识地点开了一个号码,她听到嘟嘟两声,低头一看,已经拨了过去,而且还拨通了。

再定睛一看这个号码,从尾椎骨升起一阵寒意,之后景致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那是程寄的号码,自从他离开后,一直都打不通。

所以这段时间里,她总有种买彩票的心理,有事没事就拨一下,在听到冰冷的女声后,景致就明白自己没有中奖。

可这回不一样。

她的耳朵十分热烫,“你看到他了?”

他确实看到他了,不仅他,全场人都看到了。

可能现在只有景致还不知道。

正如他当时轰轰烈烈的离开,回来也是如此兴师动众。

只是为了来找她吗?

温以泽从外面的长廊折返回去拿衣服,再经过大厅的时候就见到程寄坐在他们吃饭的桌子上,对面的金凯瑟缩如鹌鹑。

他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但直到程寄也看向他的时候,温以泽就明白,他回来了。

在景致的目光中,温以泽沉默以对。

“停车。”少女的声音响破寂静的夜空。

SUV已经开出一段距离,但好在不算太远,景致穿着大衣和礼服在路上慢慢走,即使走得慢,两旁光秃秃的行道树也在往后退,她好像走在时光中。

让她不自觉想要去畅想过去的点点滴滴。

但那三年确实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三年,它隔离了两人,也隔离了往事,景致只想起一些模糊的记忆。

她一边想,一边心里发痛。

走到宴会楼下的时候,景致竟然内里发热,一点冷意也没有。

但再多的路,她却是走不动了,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找寻他的踪迹。

好像中考时八百米赛跑,只剩下冲刺阶段,景致蹲在地上,不甘心地打了那通电话。

也许是近在咫尺,信号很短暂就能传达,电话很快被接起。

“出来。”景致在听到他的呼吸声后说。

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等了三年,这种时候心情却出奇的平静,景致抬头,那天的月色十分好,明亮彻骨,夜空幽蓝。

身后是繁杂的音乐,身前是寂静的空地,景致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循声望去。

那棵犹带青绿的桂树下转出道影子。

清瘦的,纤薄的,像是繁华到落寞的孤寂,他的棱角凛冽,望向他的眉眼却是柔情,身上的黑色大衣压沉沉,让她鼻子发酸。

但到了一锤定音的时候,人是越镇定的。

景致蹲在地上,仰头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机场过来不到两个小时。”程寄说。

景致又问:“过来干嘛?”

“给你教训些人。”程寄笑说,“谁让他们这么不长眼,惹你不高兴。”

他站在不远处,风倦携着他低沉的声音,勾挑着蠢蠢欲动的念想。

景致已经在忍了,可是骂他的声音一出口,她的气息就开始波动。

那是火山喷发前的震动,没人抑制得了。

景致骂他:“谁要你教训了,谁要你了!”

越到后面,越泣不成声,满声的委屈。

程寄心头微动,朝她走来,软着声音说:“吱吱,我回来了。”

景致第一次见到程寄的时候,是在一个秋天,恋爱的寂寞季节。

他像一座雪山巍峨,不为人所动。

浮现在景致脑海中的就是风吹过青青的霁麦,水纹似的麦浪滚滚,向外扩散,她走到山脚,见到麦浪一直延伸到雪坡。

她沉醉于雪山的清冽。

月光照耀,满山晴雪,月照银山。

她的雪山,坚定地向她走来。

“吱吱,我把你的心也带回来了,这三年,你有让人住进去吗?”程寄紧紧地把她抱进怀里。

好像那把别墅的钥匙失而复得,从身体上掉下来的那块肉又重新长了回去。

隔了三年的心被填满,重新跳动。

程寄在她湿润的眼眸中变得柔软没有形状,毫无力度。

北京城零下的温度,景致只穿了薄薄的黑色大衣和里头的吊带连衣裙,遮盖不住的两条细长的腿摸上去,手心一片冰凉。

程寄把手放在上面,熨帖一会儿,就连他的手也开始冻僵,然而毕竟是有温度传递,被他揉按住的部位温热后,透出的细腻光滑让程寄十分想念。

“我们回家吧。”他在她耳边轻声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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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我爱你,程寄(二更合一)◎

车窗外的景色移步换影, 灯光在冬日清寒的空气中有种特别的煌煌之感,景致打了个寒颤,但靠在程寄温暖的怀里, 竟也没那么冷。

从见到程寄起, 她就哭得不能自已,到现在才好点,但还是觉得自己是陷入不真切的梦幻中,看了眼窗外, 下意识地缩了缩, 又看了眼程寄:“我们要去哪里啊。”

她的声音轻软,含着哭完后的沙哑。

程寄拿过水,拧开,喂她喝。

“自己家都忘记了?”冰冷的眉眼像是化开的春水。

家?

景致命运多舛, 短短的三十年里搬过很多次家,直到和程寄在一起,才稍微稳定, 免了搬家的劳累。

但那几年,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而这样的内心空旷, 在程寄离开后,异常明显。

“已经打电话给陈管家,小区那边不是没人住?”

景致喝完水,嗯了一声, 重新依偎在他怀里,拿脸蹭着他的脖子。

现在,她终于可以暂时什么都不用管, 也什么不用想, 都交给程寄就行, 她闭上眼假寐。

程寄的手一直按在她光滑的手臂上,输送源源不断的热量。

再一睁眼,已经在别墅的主卧。

她在车上睡了一会儿,看着天花板的装饰有半分钟的愣怔,程寄离开后,她有多久没在这里住过了呢?

即使偶尔过来看看陈管家,景致都不住在这里。

一圈圈打磨的温热酥麻传到心头,景致情不自禁地喟叹出声,她仰起脖子,看了一眼坐在床尾的人,正低着头帮她按摩捂热双腿。

十一月末的北京温度已经降至零下,景致只穿了条单薄的礼服在户外一两个小时,细白的双腿早就被冻红。

程寄用温热的毛巾帮她捂着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心疼地皱着眉说:“这么冷的天还穿这么少,以后老寒腿了怎么办。”

颇为严厉的语气。

景致拿过枕头垫靠在身后,不为所动,只说拿热水多泡泡就好。

虽然这么说,但在大冬天寻求热量似乎是身体的本能,景致的脚搭在程寄腿上,明白哪里是热的,就往哪里钻。

似乎是碰到了不该碰的,但由于景致的脚冻得没什么知觉,她本人没有意识到,只有程寄特别难受。

“别乱动。”他压着声音说,双手按住她的细白脚腕子多用了几分力,手上的温度炙热。

景致渐渐明白过来,目光深了一些。虽然被他捏着,但她还是不顾他死活的慢慢蹭。

“景致。”程寄咬牙切齿地喊她名字。

他越是这样用力地喊她名字,景致才觉得眼前的这一切是真的。

他是真的回来了。

“程寄,你多喊喊我的名字。”景致说。

程寄这个人是很冷淡的,薄心薄相,即使修长的眉目有几分妖冶,但在冷峻的气质下,也不敢让人亲近。

但他落在景致膝盖上的吻是炙热滚烫的,一下又一下,像是热带岛屿的浪纹,白沙碧海,他抬起眼眸,薄光莹莹,温柔地喊她吱吱。

景致心脏酸软,坐到他身上,与他拥吻。

身上的礼服是高开衩的修身连衣裙,坐上去后两垮的衣料堆起,而程寄稍微分开着点腿坐在床沿,景致身下落了空,正好方便了程寄下手。

两人唇舌交缠,互渡气息,彼此缠绕,胸腔中的空气越来越少,而这条裙子本就小一码,就在景致快要不能呼吸的时候,程寄修长的手指勾下她两肩的吊带,她才畅快一些。

但很快,又觉得胸前冰冷一片,毫无遮挡,她羞耻地求救般地轻喊:“程寄。”

程寄把手指伸出来给她看,灯光下,红润的手掌唯有那两根带着不同寻常的诗意。

“吱吱。”他的嘴角翘起,像是很得意她为他动情。

弯沉的眉眼含勾着万种风情,脸颊润泽,景致不躲不避,吻上他的眼睛。

不知道是在哪里听说的,亲吻眼睛的时候最温柔,程寄闭着眼睛感受着她颤抖的渴切的吻,在她耳边黯着声音说:“去洗个热水澡吧。”

“嗯。”

即使阔别三年,但他们两人都熟知彼此的敏感,稍微点点挑弄,就如同寒冷春夜中,花蕾绽放。

礼服裙已经被撕裂,绵延叠宕在浴室,景致已经忘记了是怎么被从她身上退下来的,因为湿了之后,就不是很容易脱,她听到裂帛的声音,心疼得忍不住皱着眉,“我的衣服。”

“明天赔你。”程寄将她纹丝密合地嵌在怀里,“这样呢,这样会不会舒服点?”

她的双腿按压在浴缸里,被温热的水浸泡,冰凉的小腿渐渐回暖,湿软的发丝浮在胸前。

白雾缭绕的浴室是天然的音箱,一点娇软吟哦声就被无限放大,景致的后背抵着光滑的浴缸,浴缸里的暖水哗啦哗啦拍岸。

两人渐渐用光了精力。

程寄离开的那三年,景致很少做梦,她忙得没有做梦的时间,所以就连在梦里,她也见不到程寄。

但那天晚上,她奢侈地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和程寄还在闹别扭。

那时候她不确定程寄会为了这段感情做到什么程度,她不想用余生去赌,她的时间也宝贵,更不想继续纠缠。

所以不管什么事,她都想和他对着干,事事不让他如意,她想这样他们或许就能分开了。

景致当时就是秉持着这样的理念,对程寄的好意视而不见,经常曲解他话里的意思,即使知道她这些话会让他伤心,她还是会说,面对程寄塌下来的肩膀,她也只当看不见。

在梦里,程寄问她会不会和他结婚,组建家庭生孩子,没想到景致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好啊”。

因为太过激动急切,以至于闪过这个念头之后,就是无尽的恐慌。

她叩问自己,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

一定是程寄把她关在他身边太久,用温柔乡渐渐啃食着她。

她绝对不能这样。

细想之后,景致冷笑着说:“结婚?生孩子?程寄,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有钱,随便一个女人都愿意给你生孩子?我之前和你说的你忘了吗?我绝对不会和你这样的人生孩子。”

程寄脸上的笑容浅浅淡去,只轻轻地说:“嗯,知道了。”

然后很安静地坐在一边,继续工作,就好像没有发生一样。

但景致完全不能当作这件事没有发生,他每次轻轻地翻过一页纸,在电脑上敲下一个字,景致都觉得在她耳边放大无数倍。

她的余光中,程寄微微弯着腰,白色衬衫领口微敞,袖子很端正地叠起两圈搭在手臂上,只是那双干净的手背怎么会有星星点点的黑斑。

是做菜的时候,热油飞溅吗?

明明前两天还没有呢。

然而程寄只是这样微微垂头,弓着腰,好像只有这样,不让景致见到他眼里的难过,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景致心里憋闷,从地板上豁然起身,走了。

程寄找的这个小区确实是很平民化,景致下楼后在小区的亭子间坐了一会儿,就随处可见爸爸妈妈带着小孩遛娃,一两岁的小屁孩什么都不懂,有些甚至长得千奇百怪,他们最爱与自己的同类相互亲亲贴贴。

不高兴了就哇哇地哭。

景致笑了出来,收到了那些父母的警告目光,景致就更开心了。

“你是不是不喜欢小孩啊。”倩妹跑过来问。

景致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上她,小孩胖嘟嘟的脸颊上一点笑漩,捏了捏她的肉脸,“不是啊,就是觉得好笑。”

“我感觉你不喜欢小孩,”倩妹大着胆子笑说,“没有程寄哥哥喜欢,比起你,我更喜欢和程寄哥哥玩。”

不知道怎么回事,比起景致,程寄确实比较招小孩子喜欢,但他明明一张冷漠脸,怎么小孩子就喜欢这款!

莫名其妙。

梦里的倩妹说话有些像小大人,景致对她的肉肉脸爱不释手,捏了又捏,吃醋地说:“那你去和他玩吧,他在家里。”

“但你看起来更需要我的陪伴。”倩妹笑眯眯的,像个小太阳。

景致哼了一声,酸唧唧的,她想,这个时候程寄应该比她更需要有人陪着。

但她什么都没说。

倩妹陪她坐在秋千上,晃啊晃,看着暮色渐起,橙色的夕阳收起光束,天上暗淡无光。

空气里弥漫着各家各户的晚饭香气。

空地上的人越来越少,路灯亮起前变成了一团团黑乎乎的浓影。

倩妹和她挥手说再见,有那么一瞬间,景致忽然想,如果有一个孩子,程寄确实就是个优秀的父亲。

父亲,这个和她纠缠了多年的男人竟然想要成为父亲。

景致倚靠在秋千上,低着头看着平底鞋脚尖,铁链的绞合处嘎吱嘎吱地响。

等再过了半个小时,景致才慢悠悠朝家里的方向磨蹭。

快到楼下的时候,从模糊的楼道口走出来一道高挑的身影,景致差点吓了一跳,正好路灯亮起,照亮了程寄挺拔的轮廓。

但他半张脸还是被阴影挡住,冷然的声音抵挡不住关切,他说:“你怎么回来了,我刚要去找你。”

“你都不知道我在哪儿?你怎么找我?”景致好奇地问。

“我站在小区门口有光的地方,你就能看见我了。”

“每次都这样吗?”

“嗯。”

景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黑乎乎的阴影中满是浓郁的伤心,连同那轻轻的,轻轻的“嗯”,像是一阵风溜进了景致心里。

也许是刚才稍微受了点惊吓,景致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她告诉梦里的自己,她可不能再让程寄难过了。

梦里的景致像是在被两股力量撕扯,心脏莫名地疼痛。

暗沉沉的天,照穿不了身躯,景致几番启唇,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

程寄轻声笑笑,那样的笑太过无奈,似乎在说,他哪敢想呢。

景致说:“因为我把我的心丢在你这了。”

站立在黑暗中的程寄不可置信,颤抖着声音喊她名字。

他那颗心太过疲惫与沧桑,疯癫之后,只剩微弱的跳动。

景致冲过去,想要用力地抱住他,但她穿过黑暗,什么都没触碰到,她预有所感,似乎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程寄这个人了。

北京凌晨三点半,景致被这个梦痛醒。

程寄打开灯的时候,景致泪流满面地呼唤他名字。

白生生的小脸上布满泪水,程寄心疼地抱住她,啜吻她的脸颊:“怎么了,我在这儿,景致。”

景致脑袋混沌,迷迷糊糊,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她揪住程寄的衣服,“程寄,你要把我那颗心还给我了吗?”

三年前,他走的时候,说要把她的心带走。

没有了他,景致的生活和事业确实还是蒸蒸日上,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活得像个空心人。

程寄轻抚着她的背,后知后觉景致在害怕什么。

“我说了会回来,一定会的,我好不容易得到你的宽恕,怎么会让你再失望。”程寄捧起她的脸,很认真地说:“但是我太自私,不想再把这颗心还回去。”

“景致,让我一直拥有它。”

灼烫的眼泪滚落,在床单上氤氲濡湿,景致主动吻上他的唇:“我爱你,程寄。”

为了这句话,他已经等了许久,他以为在那五年,自己没有对她付出同等的爱意,景致不会再对他说这样的话。

程寄的心脏柔软,热切地回吻。

怀中的景致柔软香甜,程寄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

“我也爱你,景致。”

他们耳鬓厮磨,彼此的喘息都交缠在一起,滚烫的吻从脸颊落下秀气的脖颈,雪白的胸口。

程寄用了点力气把她抱在身上,景致往后仰着修长脖子,只觉得胸前濡湿发痒,但渐渐地体力不支,靠在他身上,昏睡了过去。

浴室里的几回实在是花光了她的力气,又被噩梦惊醒,景致困得只想睡觉,什么也不做。

程寄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胀胀的,连喊了几声景致,他才确定自己什么也干不了。

把脸埋在他胸前,过了会儿才得到纾解。

暗淡的灯光下,程寄仔细打量景致的脸,睡颜静谧,这是三年来第一次把人抱在怀里。

其实不仅只有景致觉得这是在做梦,就连程寄也在恍惚。

三年后,他们还是在一起,真好。

三年前的那场豪赌,他没有输。

为了能早点见到景致,程寄已经尽可能地快,连续多日的熬夜,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又是在浴室的几回玩闹,程寄也精疲力竭。

将景致放回床位后,程寄也抱着她安然入睡。

那天是程寄回北京的第一场雪,下在他们的睡梦中,有碎玉声。

景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化了,只有高处的枝桠房顶还残留一些,她言语间不免惋惜。

“你在北京这么多年,看雪还没厌吗?”程寄坐在床上,看着赤着脚站在窗前的景致,随后他招招手,“过来,别冻着了。”

“怕什么。”景致这么说,还是打了个喷嚏,在程寄担忧的目光中爬上床,“这是你回来的第一场雪,当然想要亲眼见证。”

程寄用被子将她全身裹住,用脑袋顶着她的脑袋,给她测量体温,“怕什么,我们有的是以后。”

“那不一样。”景致的杏眼中全是细密的犹如碎钻般的光。傻气得不像她往日模样,只会对他笑。

程寄的脑袋往后撤了几分,“真傻了,你知道你现在浑身烫得有多高吗?景致,你发高烧了。”

景致不为所意:“那正好,你知道现在几点吗?我们居然睡到了下午三点,正好有个借口可以和陈管家说。”

她本来还在烦恼用什么借口和陈管家说,每次和程寄做完这种事,都会累得多睡一会儿,有时候醒来迟了,见到陈管家总有些尴尬。

程寄不知道她的弯弯绕绕,下床要去找陈管家拿退烧药,他问景致要不要喊医生过来看看。

景致:“啊!要是让医生知道我是因为昨晚和你风流快活,那多没面子。”

程寄的脚步顿住,这才明白她在想什么。短短的几句话,竟然比他满柜子准备的东西还要让人浮想联翩,万年冰山脸烧出一丝红晕,咳了咳。

“景致,你是真烧傻了。”他不假思索地点评。

好在最终量了体温,www.youxs.org,除了有点发热,人也有些懒散,没有别的异常,景致不让程寄打电话喊家庭医生过来,不然是真的闹笑话了。

但从昨晚上到下午,没怎么吃过东西,景致是真的肚子饿了。

“想吃什么?我去做。”陈管家说。

程寄这次回来得突然,之前家里的工人遣退之后,还没来得及招人。

景致只看着程寄,说自己想吃面。

程寄替她掖了掖被子,“我去做,你好好休息。”

屋内灯光微黄,陈管家看着眼前这一幕,不自觉嘴角挂起了笑。

程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会照顾人了?

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会像恋爱中的另一半那样照顾女方,但景致看得出来,他很生涩,似乎是请教过别人刚学的。

有一回,景致没想到自己提前来了姨妈,导致床垫上留下一滩血印,那时候她才刚住进别墅,不喜欢麻烦别人。

忍着痛经还是起来收拾干净,但被刚进来的程寄看到了。

他们那时候虽然睡在一张床上,但还没有更加亲密的接触,沾了血的床单被她随意丢在地上,那床单颜色很浅,这么大一块深色,很容易就看到。

景致察觉到程寄往那床单上多看了两眼,她有些尴尬。

虽然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但他们还没到可以如此坦诚相待的地步,她着急得想要捞起来。

却不料程寄说:“我来吧。”

啊?你来?

确定吗?

在景致略微宕机且质疑的神情下,程寄捡起来那块带血的床单。

他到底是没有什么生活经验的,状似随意地说:“直接放进洗衣机,对吧。”

不对,已经过了一夜的床单要先用水浸泡,再放进洗衣机,但更关键的是,“你会用洗衣机吗?”

答案显而易见是不会的。

但那时候景致实在是不太舒服,只说了让他先泡在冷水里再说。

好在那天那张床单不是太脏,在水里稍微浸泡了一会儿,血就溶于水,之后也被陈管家拿了下去。

他那时候什么都不会,但他们住在小区后,却什么都会了。

有时候在那张床上,程寄全身心地伏首伺候她,床单总有一两次是打湿的。

等景致第二天才想到的时候,阳台上已经晾晒干净了。

当然,那段时间,她的衣食住行都是他负责的,一点也不用她操心。

程寄煮的面总是合她心意,清淡刚好,汤头很鲜,景致正想问问程寄那三年,他在国外有没有练习过的时候,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其实不止一通,下午睡醒的时候,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和一些微信消息,景致看了一眼,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没去管了。

她现在甚至要比当时在Greco工作的时候还要忙,但她现在忙是有自主权利的忙。

这通电话时戴鸣霞打过来,她怎么都要卖她个面子。

电话接通后,戴鸣霞就高声喝问:“我的姐,你现在厉害了是吧,连我的电话也不接。”

景致很好脾气,笑眯眯地说:“我生病了。”

生病了,当然有拒绝工作的权力。

但戴鸣霞绝对是个现代周扒皮:“生病了怎么了,我之前生病了还飞去上海谈合作呢,你难道不知道明天就是《海是天的倒影》剧集招资吗?这么重要的事,只要你现在人不是在ICU,你都给给我爬过来。”

景致:这么凶,这么残暴?我是你的合伙人,不是你的社畜!(凶狠脸)

但景致还没来得及怼回去,程寄已经拿走了她的手机。

“喂。”

戴鸣霞愣了一下:“程程老板,你真的回来了?”

昨天的时尚活动,戴鸣霞本来也要去,但被《海是天的倒影》招商绊住脚,虽然昨天已经听人提了一嘴,但亲耳听到程寄的声音还是不一样。

果然啊果然,程寄刚回国,景致这馋人家身子馋得紧的,已经招架不住了,这么短的时间已经混在一起了!

早说嘛!说了她不就是死了也不会打这通电话。

“她发烧了,需要休息。”

程寄心平气和的说,戴鸣霞尴尬地嘿嘿一笑:“发烧?这么严重!她不早说!发烧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你告诉她,等烧退了再来公司,不着急的,要不,我明天带点水果牛奶上门,探望探望?”

“你明天不是还要招商吗?”

戴鸣霞立刻领会了其中含义:“明白明白,还要招商,招商。”

绝对不会来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的!

随即,很惜命地挂断了电话。

程寄回头,景致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看我什么?”程寄问。

景致看上去傻傻的,只会说:“真好,真好,戴鸣霞再也不敢劳役我了!”

程寄轻笑,走过来,长指挟着手机倒扣在桌面上,他的额头贴过去:“傻萝卜头,怎么第一天就生病了呢?快点好起来,不然真傻了。”

景致整张脸贴到他的冰脸上,傻笑:“真舒服,真舒服!”

真傻了?

程寄捧着她的脸颊,“说我喜欢吃草莓。”

景致:“草莓!草莓!”

“我喜欢吃橙子。”

景致:“橙子!橙子!”

程寄的目光幽微,勾起嘴角:“我喜欢喊程寄老公。”

景致:“笨蛋!笨蛋!”

程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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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你想不想试试我的◎

发高烧的时候总有点亢奋心态, 景致觉得自己正处于这个时间段。

她一会儿说面太烫,一会儿说自己口渴,再接着就是腰酸背痛, 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不舒服都讲给程寄听。

但程寄都很耐心地为她服务。

景致说:“生病的人就是要求会多一些, 你不会嫌我烦吧?”

她发烧的时候脸颊红扑扑的,白里透着粉嫩,像是煮熟的软糯汤圆,边缘透明, 也许是烧得太过, 眼里水雾蒙蒙,殊不知落在程寄眼里,有着不同寻常的可爱。

她平时很独立,有什么事情都是自己扛, 不会想着麻烦程寄。

“怎么会,只不过”

只不过?

景致挑起眉。

程寄轻笑,他依过去, 蹭了蹭她的脸颊:“只不过我希望你平时的时候也会想要我的帮忙, 这不只是你生病时候的权力, 也是作为女朋友的特权。”

景致的睡衣领口很大,也许是从领口处徐徐上升的热气,景致觉得更热了。

她撤开了些,脑袋晕晕的, 语无伦次地小声说:“谁谁是你女朋友?”

“你还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吗?”程寄的眸光黯了黯,看上去有些委屈。

景致最受不了他这样,扑上去, 忙说:“不是这样的。”

“那到底是哪样?你刚才不是否认了吗?”垂落的长睫遮掩, 看不清他的神色。

景致着急喊出口:“我是你女朋友, 就是你的女朋友。”

浅色的眼眸露出狡黠的光亮,知道自己上当,景致懊恼地盖住他的眼睛:“以后不准装可怜。”

也许是在那小区,景致总是冷脸对着程寄的热情,使得他屡屡伤心,在他离开的那三年,她总有点后悔。

程寄拉下她的手,吻着她的掌心,“只有你爱我,才不忍心我委屈。景致,你爱我。”

他的吻像羽毛,白云,棉花,像世界上最柔软的东西。

景致没有否认,趴在他身上。

很奇怪的一种感觉,像是漂泊许久的船只,找到属于她的港口,她心甘情愿、很安心地在这个港口停靠。

景致往上挪了一点,与他拥吻。

一碗热汤面下胃,景致就过了那个亢奋劲,稍微整理了一下,就已经快晚上七点,景致上床休息。

程寄之后是要在这里长住,在楼下和陈管家交代了一些事情,就上楼,调高了房间里的温度,给景致换了张退烧贴后,也陪着她睡觉。

景致想听程寄声音,但不想说话,就让程寄读诗给她听,就像过去那样。

他们有一本厚厚的唐宋诗词集,以前两人经常读诗,她已经很久没有摸到这本书了。

程寄找了一会儿没看见,景致才想起来是落在小区那房子了。

“过两天回那儿一趟,把该拿的东西拿过来。”程寄说,随后他拿出手机,问景致要不要听他念书,将就一下。

他的声音清悦,很有磁性,景致想起以前他用法语和别人开会,自己总会被他吸引,听得入神。

“你念《小王子》吧,法语版。”景致滚到他怀里。

反正她想睡觉,又听不懂法语,正好当作asmr,催眠曲。

程寄应了一声,调整姿势,让景致睡得更舒服一些,随后才在手机上搜索。

“Lorsque j’avais six ans j’ai vu,une fois,une mqgnifique image,dans un livre sur la forêt vierge qui s’appelait Histoires vécues.”

“?a représentait un serpent boa qui avalait u la copie du dessin.”

“当我六岁的时候,有一次,我读了一本关于原始森林的书,名叫《真实的故事》。在书中,我看到一幅图,图上画的是一条蟒蛇正在吞噬一头野兽,我照着把它画了下来。”

他的声音确实想象中般低磁,而程寄从来都不是浑身滚烫的人,他身上温热,这对发烧的人来说刚刚好,景致在他怀里缩成一团。

但又觉得不太满足。

最后景致把手探进他的睡衣下摆,感受到腰侧匀称紧致的肌肉传上来的温度后,才有种舒心感。

听着他的声音渐渐入眠,景致心头忽然一动,好奇他在国外三年做了些什么,但自知有些冒犯,很纠结地皱起眉头。

程寄感受着怀里的人细微的动静,安抚地摸着她的后背。

景致沉沉睡去。

小王子为了保护玫瑰不受外界的伤害,给小玫瑰罩上了玻璃罩子,他算是如愿所偿吗?

程寄在很小的时候就看过这个故事,现在只记得“我在沙漠中遇难,遇见了小王子,听他讲述稀奇古怪的冒险之旅。”这个模糊的梗概。

他是在念到小王子在第二个星球上遇到他的崇拜者的时候,才发现景致已经睡着了。

很清浅的呼吸声,还有点烫。

程寄的手指在在她鼻尖逗留了一会儿,便停住了声音,他直接把故事翻到最后一页,似乎作者也不知道小王子如愿以偿没有。

但不管怎么说,程寄很满意现在和景致的生活。

他低下头,从脸颊一直亲吻到柔腻的脖子,景致下意识地回抱住他,即使睡着了,还是在问怎么了。

程寄把整张脸窝在他脖颈处,深呼吸,他们的气味彼此交融。

窗外呼啸的寒风,一点也不影响屋里一点微黄的灯光,他们两个人抱在一起。

过了两天,他们两个一起回了趟小区那房子,天气很冷,景致被程寄包裹得像个小粽子。

“这也太多了,完全不符合我审美。”景致抖了抖,但完全抖不动。

“你的审美是什么审美?大冬天还露着两条腿的审美?”

“程!寄!除了宴会,我冬天不这么穿,”就因为他回来的那天晚上,景致这么穿了,就被程寄念叨个不停,她戳着某人的后背,怨念地嘀咕,“难道你不喜欢我的腿?”

程寄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我喜欢你晚上穿那种衣服的时候,露出来的腿。”

他这人真是要命。

说这种下/流话也一本正经,偏偏还不是什么浮浪的人,好像是真的为了两人玩得开心,认真做过研究一样。

景致假装镇定,不能输给他,“想得美,有本事你买来再说。”

程寄微眯着眼,在他的目光中,穿成小企鹅的景致趾高气扬地坐上车。

谁怕谁啊!

但她这样的打扮还是被倩妹认了出来,抓着景致的手开心地欢呼:“你好可爱啊!你刚才走起路像动物园里的企鹅。”

景致虽然无语,但还是艰难地蹲下去:“我都带了帽子和口罩,你怎么认出来的。”

倩妹很爱笑,指了指旁边正在和她父母聊天的程寄说:“看他啊,他身边总是你!”

程寄身边怎么会总是她?

景致捏了捏她脸上肉:“我就当你瞎说。”

“才不是瞎说,”倩妹凑过来小声问,“你们和好了是不是?”

景致这回真的愣住了,被她说中了心事。

小小的倩妹得意洋洋:“你不要小看小孩哦,我什么都知道,你们之前住在这里,你总是不太开心,肯定是闹矛盾了,但是你今天好开心。我才没有瞎说呢。”

程寄若有所感地低下头看了景致一眼,景致讪讪的。

他们确实在这房子里闹过很多别扭。

也在夜里抵死缠绵,谁也不让谁。

本来还想在这儿住段时间,但有段时间没来打扫,没有人气,当初程寄选在这的时候有些仓促,很多保暖细节不到位,打开暖气半天也不见暖,冷的厉害。

当初程寄走的时候,把这个房子转让给了景致,景致只有在非常想他的时候,才会住在这里。

“你是不是故意的?”景致的声音骤然响起,低低的,触景生情。

他们进来之后,默契地不做响。

程寄转身看着她。

“你当初给我粉钻,又给我这套房子,还有杭州的别墅,都是你精心设计,对吧。”她眼里蓄着泪。

程寄揽过她,把她抱在窗台上,圈在怀里,大方地承认:“我确实有这样的想法。”

“当时你又不肯给我确信,我只能用这样龌龊的方式,让你不要忘了我。”程寄犹豫地说,“当初我大伯受贿,我送他进去受审查,就是闯了大祸,我也不知道爷爷要怎么处置我。”

“我在国外的那三年几乎没有和外界有联系,我的消息传不出去,你的消息也送不进来,我每天都在想,你会不会不想等我,真的在我走的时候说的那样,你会找个人结婚。”

其实如果不是他每天都在拼命收拾程临兴留下的烂摊子,或许他们之间不止三年。

他们已经不是初见时候的年纪,程寄在见不到景致的每一天都在担心。

他走的那天晚上,是景致最后悔的时候,每每想起来,都觉得自己该给他个确信,不该乱胡闹。

景致绕着他手指,舔着嘴唇:“怎么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

程寄苦涩地笑:“不是这个,只是如果时间不止三年呢,难道我要叫你每天苦等我?景致,我不能太自私,是不是?”

他期待景致会等他,但又明白她的人生不能只是等待,他明白地如此彻底,但当时还是毅然去做了。

只为了让景致看清他的心意,不再犹豫。

他这样的行为算得上一场豪赌,赢面不大。

景致心疼他,酸涩地吻上他的唇,用舌尖描摹他的唇型,诉说自己的爱意。

“想你的时候,会穿你的衬衫,毛衣。”

“里面什么都没有,会想我被你困在床上,累得什么也动不了的时候,会想你的香气,你的手指抚摸过我的肌肤”

以及那起伏山峦般身躯轮廓。

程寄微微震颤,喉咙紧涩地喊她名字:“景致”

“那你呢?是不是也这样?”她的眼睛充满深情。

程寄毫不犹豫地应声,滚了滚喉咙:“我也会这样想你,灯光下你很漂亮,忍着的声音也好听。”

“哦?”景致有些好奇,“这么想我?”

景致戏谑的目光移向他的手,程寄受不住,掰住她的下巴,与她舌吻,不让她继续看,景致也很乖巧地渡给他舌头。

吻到一半的时候,景致在他耳边说:“程寄,我感冒好了,你想不想试试我的?”

程寄的眸光黯沉了几分。

【作者有话说】

嘿嘿,接下来我会写两人订婚结婚这些甜蜜日常,没什么大事的!隔壁的郁老板很早就和攒攒幸福的同居生活,但这对前面太少了,所以会有点报复性地想要写他们甜!还有点想景致家没破产的if线,嘿嘿。

周六还会有更新!本来是能早点更的,但是我爸妈居然有事,我去帮忙了,所以晚了点~这章评论送红包哦,对了,你们想看他们的啥?感谢在2023-12-13 23:44:20~2023-12-16 01:36: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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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只想躺在温柔乡里(补全)◎

北京下第一场雪的时候, 正好迎来了那年第一波寒潮,气温骤降,大风呼啸从衣服缝里钻, 稍微在大街上走走就受不了。

景致也正好有了借口在家办公, 除了回去几趟看奶奶和爸爸,那段时间他们两就窝在别墅里,一起玩数独,念诗, 聊天, 看电影,带小兔子散步,偶尔打会游戏。

程寄早上醒来,去卫生间洗漱, 会在棉质睡衣上发现一两根长头发,乌黑的散发着淡香的长发,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

而洗手台上, 还有独属于景致的白色牙刷, 和他是一对, 他的是灰色的。

耳边慢慢飘进来景致慵懒的迷糊声音,她问程寄:“我放在枕头边的发绳怎么不在了?你有没有看到。”

程寄轻柔一笑,“等我洗漱完了过来帮你找。”

空荡荡的别墅重新被他的主人填满,到处都是景致的痕迹, 就连她随手扔在洗漱台上杂乱的黑色发夹都显得可爱。

他们以前没有如此坦诚地亲密无间过,这段时间也算是如常所愿,有时候说着说着就吻在一起。

这在二楼的卧房也就算了, 但在一楼的休息室, 总让景致有种“偷情”的紧张感, 谁让陈管家是个能力强的,半个月的时间已经招聘好了家里的工人。

他们在一楼每次做这种事情的时候,门外就是陆陆续续的脚步声,景致紧张得恨不得呼吸都屏住。

程寄的眼眸满是狡黠的笑意。

但他们终究是有工作要忙的,年底时间,一连串的总结报告,年终考评,景致忙不过来。她是在累了,偶尔发愣的时候,才忽然想起程寄这次回国也是有要紧事在身。

因为一直在国外,他在程氏集团被撤了职后,关于Greco的一些业务还没有完成交接,这两天送景致上班后,他才去Greco的总部。

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交接工作内容呢?

“是不是在想你家男朋友?”戴鸣霞直接戳穿。

嗯?

这么明显吗?

景致收回目光,摇头否认:“没有,我只是在想工作上的事情而已。”

那时候距离六点下班还有两个小时,景致已经尽可能快地赶工作进度,但由于有些项目是团队合作,下面的人还没有把最新调研数据给她,她连报告也出不了。

但其实她一点班也不想加。

冬天这样的阴沉天气,实在是适合早点回温暖窝。

“真的没有?”戴鸣霞皱眉苦恼地说,“其实分开这么久没见面,好不容易见到,想一下也是人之常情,我还想让你现在回去,既然你对工作如此鞠躬尽瘁,那我们今天再加个班?”

“想,非常想,怎么不想了?”景致立马从办公椅上跳起来,她开心地抱住戴鸣霞,“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的合伙人,等过了这段时间,我给你天天加班。”

她本来也想早点走,但一直在犹豫自己身为半个老板,这样做是不是没有以身作则。

不过戴鸣霞说了就是另外的意思。

她实在善解人意不过。

戴鸣霞嫌弃地推开她,说了她几句,在看过去的时候,只剩下景致欢快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

她不是没见过景致这三年勤奋工作的身影,可以说她旗下短剧事业的版图,大部分都是景致开拓的,就是因为她的艰苦奋斗,使得他们的公司在短剧频道占据半壁江山。

她是该好好休息,放个长假的。

她没道理在这个给她添堵,而且看小年轻正经谈恋爱也很有意思,看着景致的背影,戴鸣霞不自觉露出笑意。

去见程寄的心是十分高昂激动的,等景致到了Greco总部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和他说,那她该怎么去见他呢?

总裁办不能随便进去,前台让预约了再说,景致的工作少不了要和Greco打交道,倒是知道这个情况,是她太过高兴,一时忘了。

“景致?”

就在景致犹豫着是不是要给程寄打电话的时候,听到有人喊她,看过去,“胡欣?”

胡欣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穿着黑色的长款羽绒服,已经被她拉开拉链,露出里头的内搭,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时髦。

做时尚行业的公关,眼光和经济总不会差的。更何况她在Greco已经算老员工了。

她一边朝景致走来,一边脱羽绒外套,“你是来找程寄的吧?”

“你怎么看出来的?我好像也没在脸上写字吧。”景致笑说。

“快下班的时间点,你总不至于是来谈合作的,”胡欣说,“我带你去吧。”

景致没拒绝。

她们一起进了电梯,只有两个人,很安静,胡欣利用员工证按下总裁办的电梯按钮。

看来她升职了。

Greco只有一部分管理岗的员工才有权力去到总裁办,不然谁都能去,乌泱泱的一群人像什么样子。

景致的目光从员工证挪到胡欣脸上,胡欣确实长着一副“中产家庭出生,父母呵护宠着长大”的模样,前两年像只趾高气昂的孔雀,如今被打磨得沉稳了些。

景致说了声恭喜,胡欣明白她的意思,两人会心一笑。

胡欣说:“吴姐升总监了,我坐她的位子。”

她在Greco工作十年出头,总算熬出来了。

景致点头,“之前就听说了。”

胡欣沉默了几秒,又说:“她是程临岚的人。”

景致倏然抬头,看到她眼中澄然带笑,有些不可思议。

但也不能说完全超出她意料之外。

当初她建立短剧公司,要招募一批演员的时候,钟穗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爬起来,毛遂自荐。

自从被关舒文爆料后,钟穗小清新的玉女形象彻底被毁,沉寂一段时间后就接不到什么像样的角色,只能在配角的配角中打滚,星途暗淡。

她找到景致,让景致给个机会,为了增加自己被录用的概率,她说可以告诉景致一个秘密。

那个秘密就是当年,她拿到的程寄酒店房间的那把钥匙,是吴姐给的。

胡欣看了她的神色,“看来已经知道一些事情了。”

景致笑了笑,看上去很通透。似乎她们都是被卷入这场程氏遗产斗争中普通的一员罢了,为了加官晋爵,各自挑选阵营站队。

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之后两人便默认不语。

景致和胡欣的关系很难用一两句来概括。

刚进Greco公关部的时候,胡欣知道她只有国内本科学历,又和程寄纠缠不清,就挺看不上她的,后来她们两是竞争关系,很难不心生龃龉,相互排斥。

但不知怎么,大概在景致选择和程寄说分手的时候,胡欣对她态度就变了。

那时候身边的同事纷纷想看她笑话,对她的日常生活所有留意观察,胡欣也没参与,甚至听到过分的话,会皱着眉让他们聊点别的。

上回她想见姚助理的时候,也是被胡欣看到,带她去见的姚助理。

电梯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到了总裁办,景致和她道了声谢,下意识就出去了。

胡欣没有出去,她挡住即将合上的电梯门,对景致说:“也恭喜你。”

景致有些错愕。

胡欣粲然一笑:“得到该得到的东西,等到该等的人。”

景致想说什么,电梯门已经合上了。

胡欣在电梯里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把心里话说出来。

她之前确实自诩学历不错,家境不错,长得也不错,有着小白富美的傲气,所以看谁都是高人一等。

可到后来她在酒吧认识了一位高出她好几个层次的男人,她才明白景致经历了什么。

她也感同身受。

好像只要一沾上这样的男人,周围的人普遍都会觉得女方是傍大款,肯定是为了钱,但在恋爱的过程中注定是要男方在金钱上付出更多,当男方付出的金钱,女方回报不了的时候,这就像在浊水中洗白布,越洗越脏,洗不干净,也说不清了。

但当初明明是男方先追求的女方。

好在有些人能迷途知返,而另外一些人继续玩弄金钱和爱情的游戏。

程寄这样的人,总归是少的。

胡欣也钦佩景致离开的勇气,和这些年开拓公司的努力。

他们这段感情,都是双方的共同作用,少了一方就和落叶一样,在风中飘散了。

不是谁都有这样的运气。

胡欣走后,景致微微发了会儿呆,之后就不再想了。

她给程寄发了短信,然后坐在会客厅慢慢等他。

坐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闷,便打开了窗户,站在旁边远眺风景。

这时候有人开门进来,景致转身,来的并不是程寄,反而是姚助理给她倒了杯水。

遥想大半年前,景致厚着脸皮来问姚助理关于程寄的近况,但他那时候什么也没说。

景致好奇地追问:“姚助理,你之前到底知不知道程寄的情况?”

姚助理脸上露出一抹难言的笑:“我是真的不清楚。”

他只是按照通知去美国的时候,匆匆见过一面,那时候程寄状态像是熬了一个通宵后,处于很亢奋的状态,眼睛干涩微红,他本来想上前打个招呼,但程寄周围都是保镖,没有说话的机会。

程老爷子不愿意让外界知晓程寄的情况,这是在做给外界看:他人是老了,病了,但他的规矩就是规矩。

谁破了规矩都要受到处罚。

姚助理自然不敢触他的眉头。

景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见到姚助理给她递水,受宠若惊:“怎么敢麻烦你。”

“景小姐太客气了,我始终是程先生培养起来的,只是替程家掌管这个位置而已。”姚助理淡笑。

“姚助理实在是太客气了,你这个能力自己创业也没有问题。”

“创业有风险,什么都不好做。”姚助理还是对待景致和从前一样,“还要点其他的吗?”

景致摇摇头,“他呢?”

“程先生还有几个人要见,估计你要等一会儿。”

景致点点头,姚助理就下去了。

她以前为了避嫌,很少来办公室等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回家等。

景致不想玩手机,风景也看无聊了,就打开些许门缝,噼里啪啦,错落有致的敲键盘声很是动听。

她坐在沙发上,感受着冷风,时不时看到几个人影从程寄的办公室出来,轻渺中夹杂着一丝沉闷。

像是潮湿闷热的奖金。

她坐了一会儿,茶水也喝多了,不得已要去趟卫生间。

整层办公楼都属于总裁办,没什么人,很安静,景致对这不太熟悉,慢慢找卫生间的时候经过吸烟区,就听到几个中年男人苦大仇深的絮絮叨叨。

“怎么就不是他继任呢,我当时都以为是他,所以很多事对着另外两位留一手”

“你怎么做了?”

“没也没什么其实也就是小事,但估计对方会揪着不放。”

“程临岚也不是小气的人,做事大气,我们上面这位无心权势,估计只想躺在温柔乡里,不思进取。”

“当时还以为他最有魄力,看走眼了。”

“不止你,估计在美国的那位也这么想,哈哈哈,不过他刚上任的时候能力是不错。”

程寄给景致打电话的时候,景致正在卫生间洗手,沐浴液的泡泡糊满两只手,她一边看着泡泡相互交融,一边听着程寄问她在哪儿,他已经收拾好,准备回家了。

景致拧开水龙头,冲刷干净,随后便跑了出去。

总裁办的秘书们有姚助理领着,站在门口和程寄道别,甚至送到了电梯口。

程寄挥挥手:“好了,都回去吧,有缘会再见的。”

那是程寄交接工作的最后一天,之后就不会再来这里,很多秘书们都很舍不得,当时听到程氏集团的岗位调任,直到这一刻程寄要离开,他们才敢确信。

进电梯的时候,景致看到长廊那扇窗户透着外面阴沉的天。

比起许多人的依依不舍,程寄倒是要淡定许多,冷如玉的脸上看不到什么表情。

“你难道没什么想说的?”景致问。

“前十天该说的都说了,还要说什么?”

“说你也会想念大家,不要太牵挂。”

程寄还真的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最后摇摇头,说没有。

景致踮起脚尖,把手贴在他脸上:“真是无情,冰你一下,让你知道错。”

程寄轻笑,不介意她这样的人玩闹,反而把景致的手腕抓住,牢牢地裹住手掌,给她温热。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补觉,”大概是懒散过一段后,持续的高强度工作让程寄有些应接不暇,他贴近景致耳边,“正好卸任了就可以多陪陪你,白天要工作,晚上还要让你舒服,真的很难。”

景致:!

她羞愧难当,把脸埋进他怀里,“你别胡说。”

程寄很开心地轻笑两声,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在电梯停在地下车库,开门的时候说:“走吧,景致,我们回家。”

他的语气里对专权擅事毫不留恋,紧紧的拉着景致的手,奔向他们的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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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我的穷男友又有钱了◎

从Greco卸任后, 除了每天送景致上下班,程寄真的是闲赋在家,看上去什么也不做。

当然, 这都是景致猜测的, 因为她很忙,白天都待在公司,只有晚上回来,每次见到程寄的时候, 他都要比以往悠闲。

他们两个完全调换了位置, 以前多是景致在等程寄,现在是程寄等景致。

那天是个晴日的傍晚,虽然晚霞的光辉铺满天际,但干冷的风吹得人瑟瑟发抖, 程寄去接景致下班。

景致高兴地主动牵起他的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在影视园区的停车场碰到了陆义森。

也不知道他最近又盯上了哪个项目。

陆义森和他们打招呼, 又问程寄最近在哪儿高就。

景致仗着和他相熟, 抢先道:“陆义森, 你很烦,你还不允许人家休息时间长一些,一个家庭里,有一个人会赚钱不就行了。”

“所以现在是你在赚钱吗?景老板?”陆义森不着调地调侃, “他可真行,让女人养!”

景致:!好欠揍哦

要不是有程寄拦着,估计景致已经跑过去揍他了。

然而程寄的注意力完全被“一个家庭”所吸引。

陆义森只是开个玩笑, 程寄无伤大雅, 但景致似乎有些敏感, 不太喜欢这个玩笑。

他自然帮景致说话:“陆义森,你公司破产了吗?”

“没有啊?”

“那不然怎么这么闲。”程寄漫不经心地说,再配上他那张冷脸,陆义森原本还想趁机糗他一回,现在反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又听见程寄随意问:“你是不想让女人养,还是没有女人想养你。”

羞辱,简直是羞辱!这对距离上一段恋爱结束已经过去五六年的陆义森来说,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气得陆义森不想再认他们两个朋友,一脚油门踩到底,扬长而去。

程寄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景致似乎对他从Greco离职这件事很敏感,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提。

除此之外,程寄也感觉到她的忙碌是超负荷,不在她承受范围内。

那天临睡前,两人只玩闹了一两回,景致就没什么力气地瘫软在床上,闭着眼睛,嘴上说着口渴,想喝水。

程寄下床给她倒水喝,刚转身回来,就看到她嫌热地踢开被子,身上薄薄的蕾丝睡裙也许是在刚才的玩闹中褪到了腰部,只堪堪遮住了一些,优美的肩膀不见吊带的踪迹,雪花红梅飘,长长的发丝凌乱撒在胸口。

这个画面极具美感,也惹人遐想,特别是胸前的点点青紫瘀伤。

景致喝完水后,就要躺回去,被程寄一把捞起她,接吻,他在床外站立了一会儿,浮着冷意的双手扣住她柔软纤细的腰肢,景致起了鸡皮疙瘩,但刚好缓解了身上的热气,她甚至还主动地往他身上贴,想散热。

舌尖相缠,肌肤温热相贴,因为靠得极近,程寄的呼吸声让景致心中滚过热流,十分的欲念想要。

她一直在尽力地配合,但也许是最后一缕力气的缘故,到后来浑身发颤,脑中一片空白,她移开。

昏昧的流光在两人脸上涓涓流淌,景致的整张脸看上去要比白天发胀,有肉多了,白嫩的双颊绯红,嘴唇湿润晶亮,微张着唇喘息,憨态可爱。

当然,程寄的嘴唇也没好到哪里去,清润的眸光中含着某艳色。

略微迟钝的目光从程寄规整的睡衣再到自己身上,才发现早就被人扒干净吃光,那条睡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褪在脚踝,摇摇欲坠。

“程!寄!”她愠怒,但没什么力气,皱着眉把程寄压倒,“我要把你衣服扒了。”

程寄轻笑,任她宰割,“你来吧。”

景致哼了一声,真就动起手,小手在衣服上乱摸,找寻衣扣的踪迹,为了显示自己的气势,强弩之末的景致还换了个姿势,全须全尾地挪趴到他身上,但也不知道怎么了,程寄忽然皱眉闷哼。

“弄痛你了?”景致抬起头问。

程寄没有回答,但眼中沉如深海的底色已经昭然若揭,就连呼吸都开始发烫。

他定定看着她,微眯着眼,目光不动神色地询问。

他们没说什么话,但都明白程寄的意思。

景致心痒难耐,似乎在犹豫,程寄长手一伸,摸了一把给景致看,掌心湿润,带着浓重的冷杉香气,“景致,你今天比之前还要不一样。”

“几点了?”她问,一出声就知动情许久。

明天早上8点还有个早会要开,如果太晚了,景致打算拒绝,但程寄看了眼手机,时间正好卡在晚上11点半,不早不晚的,加重了景致的选择困难症。

程寄悄然把白色的被子把景致盖上,手伸进去按住她的腰,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就这样,你别动,就一会儿。”

她也很难动得了,极低地嗯了一声。

窗外凛风猎猎,顺畅丝滑,吹得落在庭院竹枝上的白雪轻微地移动,窸窣窸窣,像是见微知著,联想到什么,让人听得面红耳赤。

过了半个小时,果然停了下来,程寄让景致得到了身心愉悦,但他还没有完全,不过也只能这样,他也知道景致明天要早起,再晚了,就不够睡。

景致舒服地喟叹一声,闭着眼睛有些懒散地窝在他怀里。

程寄在昏暗中睁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景致的脊背,他问景致:“最近怎么有这么多加班?”

“嗯,年底嘛,就这样的。”

“但是我问过戴鸣霞,她说你同时启动了明年好几个影视项目,景致,你为什么要把自己逼这么紧?”

景致算是听出来了,程寄是有话要和自己说,她撑起脑袋,撞上他柔软而深沉的目光。

有些话她本不愿剖白,怕戳中程寄的伤心往事。

就像当初景家破产,从高位跌入泥底,不管再如何催眠自己,阶级的升落是常有的事,富贵只是云烟,但心里总归是不好受。

景致也是上了高中的时候,才慢慢接受事实。

而旁人不管是有意或者无意的讨论,奚落,感慨,惋惜,抑或是同情,都是雪上加霜。那天在他办公室外听到的话,或许人家也只是抱怨站错队,让他们升职加薪无望,但也够让景致不舒服。

她难以现象程寄听到这样的话,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明月本该高悬于雪山之巅,它光洁,神圣。

尽管后来发生的一切,让景致发现程寄的内心是明月照耀下的雪山背阴面,但也不容他人玷污。

“程寄,我想给你原来属于你的东西,好多好多钱,好多好多人的喜欢。”

她挣扎着要起来。

程寄有些震惊,按住她,沉声:“你要做什么?”

“我想给你看看我攒下的家底,虽然”她的指尖还没摸到手机,就被程寄重新拉回怀里,还好顺到了睡前放在桌上的戒指。

“如果还不够,可以把这枚戒指也卖掉。”她说的是那枚粉钻。

程寄听了之后,眼中的惊讶,转换成了生气,“你怎么可以随便就把我送你的戒指卖掉?”

“那不是随便。”

程寄急着打断她:“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能卖。这是我送给你的,也只属于你。”

箍在景致手臂上的手掌肌肉紧绷,一瞬不瞬地盯着景致看。

景致被他目光中的肯定躺了一下。

随后程寄松开手,拿过戒指,把粉钻套入她的无名指,侧脸柔和温暖。

“我不需要很多很多钱,而且我也我不想要很多人喜欢我,”雪山显现出柔和的一面,他拨了一下景致的耳边发,“我很爱你,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也不要用钱来打发我。”

“比起很多很多钱,我更希望你待在我身边。”

“从头到尾,我只想要你喜欢我,永远只爱我。”

一时之间,景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那只手也裹着她的心脏,紧紧地,窒息而发烫。

她嗯了一声,轻声嘀咕一句:“我的心不是早就被你拿去了。”

程寄眸光黑亮地看着她,只是看着她,景致羞愧的把头埋进他胸膛。

深吸一口气,真是好闻的冷杉香气,全都是属于她的。

景致温柔地蹭了蹭。

他们扣在一起睡觉,程寄一直在想这件事,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让景致觉得自己没钱了?

虽然景致愿意养他,让他可以在陆义森面前暗戳戳地得意,但这事吧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好像也没穷到这个份上吧。

半梦半醒间,程寄摸了摸盖在景致身上的被子,确定盖好时候,梦呓一般地说:“景致,我还是有钱的,可以养你。”

景致睡意朦胧地嗯嗯两声,颇为敷衍。

程寄睁开眼睛,有些茫然,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和她摊一下牌。

周五早上,程寄没有再穿毛衣,而且破天荒地又穿起了衬衫和西装,吃完早饭,陈管家从衣橱里给他找了件黑色大衣和相称的领带,西装革履得又回到了以前精英的模样。

他把领带给景致,“帮我打领带好吗?”

“不好。”

“真的不要?”他抬起眉看向景致。

倒也不是景致不想给他打领带,主要程寄穿西装的清冷锋利的模样很戳她,万一再磨磨蹭蹭她还要不要上班了?

所以她狠下心,果断拒绝。

“你不喜欢我穿这样?”程寄问。

景致装作淡定,“和穿毛衣,居家服也没什么区别。”

“嗯。”他轻声应下,自己给自己打领带,虽然嘴角微微勾起,但垂下的眼眸映着窗外的雪光,有些伤心。

景致和光最后一口牛奶,问:“今天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出门吗?”

“嗯,先送你上班。”

“哦,那快点走吧。”景致没想太多,就要转身走。

她觉得程寄多出门转转也不是坏事,反而整天闷在屋子里会坏事。

“等一下,”她忽然被程寄拉住手腕。

“怎么了?”在景致的不明所以中,程寄走近,帮她把嘴角没擦干净的牛奶揩去,欺身,在唇边印下一吻,“走吧。”

景致垂着脸,不愿让别人看出她的脸红,但心里开心得冒泡泡,就这样,被程寄包着手腕走出家门。

程寄有些神神秘秘。

景致问他要去哪里溜达,程寄只说还没有想好,他也有三年没回过北京,就打算让老郑带他随便转转。

倒也不是不行。

景致让他注意安全,拉过他的手,又给他塞了张银行卡,让他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别委屈了自己,才下车。

程寄看着掌心里多出来一张银行卡,忽然升腾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有多少年没有人以“零花钱”的形式给他钱了。

但还是怪怪的。

一时半会儿愣怔,郑师傅许久没有等到程寄的吩咐,转头,看着程寄一脸迷茫的样子,说了几句好听话:“先生,景小姐是关心你呢。现在社会上流行“女人千万不要给男人花钱”的观点,所以景小姐能给你钱,说明她对你真的好。”

是吗?

程寄微笑,把银行卡小心收进皮夹,随后报了个地址,让老郑开车。

景致忙了一上午,下午的时候刚把明年关于温以泽的规划表发了过去,就有底下小助理敲门进来。

“景致姐,网科的那份合同签不了。”小助理有些哀怨地说。

景致脑袋有些混乱,想了一会儿才把自己拨回正道,“网科的投资不是已经敲定了吗?今天只要把文件送过去,签字就行了。”

网科是四五年前,主做直播购物的线上平台,在直播购物这一行稳定了江山地位之后,就想趁着影视行业的热潮,再开拓领域,于是就以半投资,半制作的形式开始和景致、戴鸣霞合作,从而建立起自己的团队。

不过网科总归是“不愿意深耕,只想要赚快钱捞一笔”的模式,他投资了很多领域,不见得能在影视行业稳下脚跟。

所以景致和戴鸣霞也就同意和他们合作了。

他们之前就合作过一回,一部小成本的商业片,赚到了些钱,有了上次的合作,所以第二次的时候双方都有意向,只是这一回预算超出了预支。

本来景致已经谈妥了,只差个签字。

“怎么会这样?”她疑惑地出声。

小助理怕因为自己耽误这种大事,委屈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刚打电话过去约时间,他们说让负责人过去。”

显然她的分量不太够。

景致拿过她手里的合同,“明白了,你先下去。”

既然让她过去,那她就去一趟。

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件事落实,免得夜长梦多。

景致收拾了一下包包和文件,出门前,看了眼手机,程寄没给她发消息,也不知道他逛北京逛得怎么样。

为了确保小助理没有传达错误消息,景致先和网科影视的负责人打了电话,那边的人给了她一个新地址。

在导航上搜这个名字,直接跳出来的是AUN投资公司,景致在圈里对这个公司有所耳闻,但没接触过,国内一些大大小小的科技创业公司融资扩大规模的时候,都会先去AUN碰碰运气。

网科当初刚成立雏形的时候,就接受了AUN的融资,当初景致和几个制片人聊天的时候,谈起过网科,据说现在AUN占网科股份比例规模还不小,具体有多少,景致没记得。

现在网科靠直播购物平台抽成,收入颇丰,CEO直接从籍籍无名一下子跃升至国内胡润财富榜前三十,可见AUN赚的也不会少。

因为是谈生意,得要摆体面,让人家觉得你是有经济实力,两年前的时候,景致就购入了奔驰S级,低调稳重,比较符合她的身份。

不过如果不谈生意,在市区她一般不开车,北京的交通太堵了,不过下午三点多这个时间点到也还好,花了四十多分钟,景致到了AUN楼下。

不同于影视公司的随心所欲,投行公司要严谨许多,各个打扮得都是电视剧里的都市丽人。

前台看了一眼景致的预约信息后,看了她一眼,就给上面打电话,很快一个比姚助理还要年轻的男人出来,和景致介绍自己姓潘,让景致不要客气,喊自己潘助理就好。

随后便引导着她进了电梯,按了最高层。

随着电梯快速上升,潘助理还在给景致介绍AUN公司的发展历史,说最开始的时候是两个总裁在美国成立的,如何如何地辛苦,之后再转移到国内,他喊那两个总裁英文名。

景致时不时给予回应。

这个助理人还怪热情的,她多少也得捧个场,而且这两个外国人居然能在国内赚这么多钱,厉害!

一直走到办公室前,景致都没怀疑,她觉得网科影视部的副总喊她到AUN,多半是他们网科又和AUN有合作,她只是顺道被喊来签个名而已。

随着潘助理敲了敲门,里头清冷的声音响起,景致心里有些恍惚,随着门打开,看到早上和她一起出门的程寄,坐在办公椅上,对着她淡笑:“过来,景致。”

俨然主人姿态。

景致:?我的穷男友又有钱了?

【作者有话说】

哇!我没想到有几个读者想要看男主的事业线,我真的是事业线苦手,连夜查了些资料,所以更新迟到了,不好意思,顺便给景致也补充一下她的工作内容!我的女鹅通过努力,开上奔驰S系了,哈哈哈哈!当然了,因为是临时补充,专业人士一看肯定就觉得胡编乱造,请温柔指证。

其实程寄还和郁老板开投资公司的,前文有提到过,郁老板那本也说过,不过因为我不太会写事业,所以基本一笔带过。我滴错,至于之前程老板怎么就被程氏除名,我会在后面说,这本还是主要写感情的。

可能很多人会奇怪,男主被除名前和除名就没啥区别,其实是有的,程氏是有钱又有地位的old money,社交圈的核心,被除名后,程寄就没啥地位了,慢慢被边缘化,属于new money,接着有钱的是关舒文,戴鸣霞,没破产前的景家(刚刚够上圈子)然后就是胡欣,叶柠(算中产小康),之后就是温以泽他们,只不过温以泽后来阶级跃升了感谢在2023-12-16 23:56:27~2023-12-18 09:2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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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春节和我回家吧◎

也许是因为这是家金融机构, 比起在Greco通体白色明亮的装修,这间办公室要偏灰调,显得更加冷峻。

如同被景致全面了解后的程寄, 像是阴天下午四五点的雪山。

办公室还有四五个人, 他们面面相觑,但也会察言观色,听到程寄轻柔的嗓音,明白景致的特殊之处, 都对她露出和煦的笑。

景致倒也不是职场新人, 镇定地回以微笑。

但程寄毕竟是她的枕边人,看她捏紧的手指就明白她不自在。

程寄就让这些人先下去,顺便和景致介绍自己的助理。

潘助理轻拍脑袋,这才意识到刚才一路上来, 说了一大堆,还没有介绍自己是程寄新招的助理,他主动和景致握手:“景小姐, 以后就把我当作是以前的姚助理就好了。”

景致说好, 随后潘助理也退了出去。

只剩下他们两个。

“什么情况?”景致笑着质问。

他们两个其实都不太了解彼此的财产构成, 以至于景致以为程寄不在Greco工作以后,就成了无业游民。

程寄轻笑,推着她走:“参观一下,听我慢慢给你说。”

“本来我研究生的时候在Morgan Stanley实习, 差不多一年的时候,郁孟平就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干,那几年我重心还是放在Greco上, 而且我在AUN主管的是艺术人文投资, 所以一些活动都是郁孟平出席比较多, 他主要管科技方面。”

程寄的这间办公室要比以前大很多,不管是衣橱还是私人休息室,空气中飘荡着新鲜的实木香。

景致插嘴问:“这是刚装修的?”

“嗯,这是我以前的办公室,不太大,扩充了一部分。”

程寄本来想休息一段时间,年后再来上班,但他的女朋友似乎一直觉得他成了无业游民,即使他否认了,也说服不了她,那就只能带她来亲眼见证。

“我的兴趣本来就是金融,所以在程氏工作的时候,收购其它品牌方面的成绩也要比大伯和小姑姑亮眼。”

现在也算是求得其所。

说完,程寄停下来,安静地看着景致,没想到景致还不太高兴。

程寄问:“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看上去还挺失落的?”

“当然失落了,景致抿了抿唇,“你毁了我一个梦想。”

程寄不解地挑了下眉,“说说看,看我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景致有些难以启齿,说了句没什么,就想走。

程寄太了解她了,一看就有鬼。

他发现景致其实也是个很活泼的人,并不是一味地书卷气。

他牵住景致的手,不让她走。

“真要说啊?”景致犹豫。

程寄不明言喻地看着她。

时下无人,景致也所幸大着胆子,双手搭在他肩上,凑到他耳边:“找个小娇夫,放在家里养着。”

说完景致自己都有些不太好意思了,脸颊绯红,但还是强装镇定。

“小娇夫?找个?”程寄秀气的眉毛拧起。

景致无地自容地低下脑袋。

“你这个梦想,只有我能满足你,”程寄轻轻捏起她的下巴,“你还想找谁?”

景致:原来他不悦的是这个。

“也不是不行。”程寄说,“你养我,我当你的小娇夫。不过,“娇夫”这个词你哪里学来的?”

景致听着程寄这朵冷淡的高岭之花,说出“娇夫”这两字,有一种搞怪的奇异感,关键他还说得一本正经。

“短剧里多得是。”景致骄矜地说,“不过我还是不打算养你了。”

“为什么?”

“因为你很贵。”

程寄的脑袋抵上景致的脑袋,“我可以对你便宜,半价出售。”

景致唇边溢出笑容。

两人靠得越来越近,暧昧的氛围促使他们就要接吻的时候,潘助理忽然闯了进来:“程先生,你要的关于”

眼前是相互抱在一起的身体,又慌乱地分开。

潘助理连忙捂住眼睛,往后退:“对不起,对不起,我走错了,走错了”

自觉地退出去,把门关上。

心脏依旧慌忙得乱跳,懊悔地连拍脑门:“怎么就这么没眼力见呢!”

他这个助理刚上任不久,是之前姚助理挑选的,一直在培训。

才当了几天就碰到这种事情,不会被裁了吧!

他战战兢兢地拿出手机向姚助理求救。

休息室里,景致也没好多少。

她红着脸,双眼瞪向程寄:“你坏我名声!”

程寄破罐子破摔:“名声这种事,意义不大,只要行动得到结果就行。”

他在怨恨自己还没亲到景致,就被人撞见,实在是吃亏。

眼见着程寄的手指又要勾过来,景致才不和他玩,刚才也是她鬼迷心窍。

景致把手横在他胸口:“上班时间,别想了,我是来找人签字的。”

程寄:怨念。

不得不说,程寄是懂得抚慰景致的,知道程寄还有丰富的资产以及自己喜欢的事业外,景致也不焦虑了。

但她也没停止向上探索的步伐,她挺喜欢现在赚钱的感觉。

去了一趟公司,程寄稍微见了几个负责人,也没急着去上班,还是打算按部就班,先陪陪景致。毕竟郁孟平陪老婆去海外艰苦之地磨练了,距离太远,不能时时刻刻管着,之后程寄就是主力军,很难有清闲时间。

所以,春节前的这段时间,他很好地充当了“娇夫”角色,满足景致的恶趣味。

在家做一两道景致喜欢吃的菜,然后乖乖地等她下班,甚至家里圣诞节的装饰都亲力亲为。

除了一点,他还是对那天景致说他穿西装和穿毛衣没什么区别耿耿于怀。

那天,AUN的年会,他作为目前唯一在公司的总裁坐镇,迫不得已出了趟门。

景致在公司做完工作,去了他们年会吃晚饭,这样就不用麻烦陈管家了。

晚上十一点多,两人一起回来。

路边层层叠叠的积雪,夜里清寒,冻得露在外面的指头都要冻僵。

从停车库回房的三四分钟路程,程寄一直把景致裹在怀里。

关上门的瞬间,程寄反手就把景致按在门上,问:“你真的觉得我穿西装和毛衣一样?”

那时候景致喝了几杯酒,圆杏眼水润,含着几分微醺醉意,比往日里还要媚一些。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在床上穿着西装的时候,你会更愉悦。”

他们以前在这种事上很渴求,如同破了戒的僧侣,食之入髓。

特别是在巴黎的时候,往往程寄一下班回家,还没来得及脱衣服,两人就纠缠在一起。

景致脑海中闪过许多关于她和程寄不堪入目的画面:往往都是上半/身的穿着精致优雅,下半/身的布料不是失踪就是揉搓得皱成一团。

但心知肚明是一回事,挑开明说又是一回事。

他们两个对彼此再是熟悉不过,但景致还是硬着嘴说:“有什么真凭实据?一张嘴,只会瞎说。”

她那时候有些热,正背着手要去拉背后小礼服的拉链。

有程寄监督,她现在出席晚宴活动,都不太穿需要光裸着腿的仙女裙款式,基本上黑色的小礼服配保暖丝袜,更显成熟气质。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最近胖了不少,往日里刚刚好的丝袜今天穿上居然勒得她难受,她急于把这一切束缚脱掉。

但正好省了程寄的力气,景致难以抽出手对付他,他一下子顶了上去。

“那我们试试。”他沉着声音说。

气息中混杂的是和景致一样的甜果酒香,晃动间,景致的胸腔热得快要爆炸。

那是条宽肩带的Dior小黑裙,设计师为了显现这条裙子的高贵优雅以及立挺,上半身的布料特别紧压。

但如此一来,也显得非常有料,柔腻雪白,像煮熟膨大的汤年糕。

程寄看出来了她的难受,抱着她往后退了点:“给你五秒时间。”

她这是拉还是不拉呢。

不拉拉链,她自己难受,拉了拉链,前面的立挺的布料空空荡荡,反而便宜了程寄。

但实在太难受了,景致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拉链拉下,并催着他换个地方。

程寄那她抱去了床上,这样他更省力,景致也更舒服。

“还是觉得没差别吗?”在景致动情地时候,程寄又问。

景致咬着唇,偏头躲开这个让她羞耻的问题。她发现这个事实比dirty talk还让她愉悦。

她才不愿意说真话,只说差不多,让程寄再抓住她一个把柄,以后可有得被他磨。

两人无比地贴合,嵌在一起,但景致发现程寄慢了下来,像是干旱之地,久等一场甘霖般地让她心上焦灼。

但程寄慢悠悠地掰过她的脑袋,嘴唇水润,脸上挂着最是纯真的笑:“有时候,行动是比语言更加客观。”

她引导着景致朝着身下看去,景致连忙连忙捂着脸。

那是事实,她无法否认。

她确实特别愉悦。

水中的鱼儿打着圈。

程寄慢慢地磨她:“真的一样吗?景致。”

像是有蚂蚁在心上啃,麻痒得难受,小声呜咽:“不一样,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程寄俯身啄着她的唇问。

“喜欢你穿着西装。”

程寄爱怜地吻了吻她的唇:“小可怜,早点说不就行了。”

他坦诚相待:“我也喜欢你穿丝袜。”

景致的脸越来越红,又听到程寄说:“不过今天这条不太好发挥,我给你换一条。”

他长手一伸,拉开了床头柜,取出不一样的丝袜,给景致穿上。

程寄闲赋在家,没什么事,光研究怎么用奇奇怪怪的东西,填满两个床头柜。

有时候景致好奇地看一眼,感叹:这世界上还有这种东西!

景致觉得自己不能在这条路上越走越歪,临刑

前还是要奋力挣扎一下,为了景致舒服,程寄清润的眼眸明显也是忍了许久。

见景致不配合,便解开领带,用了点力,把景致的手绑起来,“乖一点!”

声音已经哑得不像样子。

景致那一晚沦陷了好几回,算是玩得畅快。

但她决定,以后还是要翻身做回主人!!

年底总是有大大小小不同的节日,他们一起度过了圣诞,元旦,终于在两个月后迎来了春节。

北京还是一点也没有开春的迹象,但他们都比较喜欢冬天。

按照往年的习惯,景致都会回家和家人团聚,程寄就一个人待在别墅。

景致总会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晚上,程寄抱着一盆绿色的蝴蝶兰在雪里等着她。

程寄在做饭,春节将近,家里的工人,甚至包括陈管家也都回了老家,准备农历新年。

他的身影氤氲在一片水雾中,灯光朦胧,景致觉得特别温暖。

她也进去厨房,从后背抱住他。

程寄身上穿着宽松的米色毛衣,抱起来很舒服,景致很贪心,手探进去,取暖。

冰冷手指一触上去,景致立马就能察觉他紧缩的肌肤。

但程寄继续让他捂着,问她:“去哪里了?手这么冷。”

“去玩了会儿雪,下的特别大。”

“嗯。”

“你是不是在煮黄鱼豆腐汤。”景致闻见饭菜的香气,问。

“嗯。”他的每一声应答都很温柔,不管景致的问题有多无聊,有多愚蠢,程寄都会回应。

景致的脑袋挪出去几分,就看到程寄正在煎鱼,飞溅起来很多油,好在都没蹦到身上。

景致忽然想起他们住在那普通的房子里,程寄为了学做饭,手背,手臂,总是不小心被油溅到,白白净净的手就有了难看的星星点点。

“今年年夜饭打算怎么弄?你想过了吗?”景致重新把脸贴在他后背,声音闷闷的。

程寄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平静地说:“还没想好,不过那天你要回去,我应该就随便煮个意大利面,或者其它。”

他和以前春节无异,虽然讲究营养均衡,但很多东西都是餐食都是冷冰冰的。

景致沉默了一会儿,听着滋滋的冒油声,她忽然说:“你几年和我一起回去吧。”

铛地一声,程寄手中的锅铲磕在了平底锅上。

他转过身,安静地看着景致,眸光闪动。

他们都明白,景致把他带回去意味着什么,程寄喉咙滚动,手有些颤抖。

他平息了一会儿情绪,才说:“知道了。”

之后又侧身,翻了翻小黄鱼,“都煎糊了。”

仿佛在傲娇地抱怨景致不该在这种关键时候说这种大事。

“我不介意。”景致眯起眼睛,笑说。

程寄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作者有话说】

那是在?七月底的一天,蝉鸣阵阵,两人刚从合作对象那儿谈完生?意, 一个搞电商平台的老板,口才很好,戴鸣霞想说动他, 让他参与新开发剧集的投资。

景致听?完她?的话后,有些茫然。

朗朗烈日?下,戴鸣霞打了个冷颤。

出现在?她?脑海中的是程寄那双冰雪之?色的寡情眼眸,在?看见?景致之?后,微微荡出潋滟春光。

他们在?那儿小屋里度过了四个月不到的时间, 细细捋顺之?后,发生?的事却比那五年?还要多。

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两人之?间的关系,说分手了呢, 但她?还给了程寄期望;说没有分手呢,这半个多月来她?没有联系过他。

她?忽然明?白,有些感情并不是努力就能改变,它需要一种恰到好处的命运指引,不走到最后,谁也看不清。

之?后,她?也就默不作声。

她?们回到戴鸣霞的奔驰车上,戴鸣霞问她?去哪儿,她?们一起从公司过来,她?也不确定景致要回到哪里去。

即使分开后, 她?应该也不算后悔了吧。

有一回戴鸣霞问她?和程寄算怎么回事, 之?前天天来公司接她?下班, 晚宴活动的时候两人也如影随形, 忽然之?间就不见?他的踪影,竟然还有点不习惯。

第七十一章

惋惜自己没有含着程家的金汤匙出生?的同时,又在?猜测花落哪个子女,众说纷纭,但大家都默认,如果程寄当初答应联姻,主家之?位必是他囊中之?物。

就连他最近为了女人,闹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程老爷子也没将他踢出列选席位。

可要真是他当了家,景致承接得住接下来的考验吗?或者说,他们还会在?一起吗?

景致伸出纤纤细指,朝着前面一指:“就那儿吧,有个地铁站,我?还要去找以泽呢。”

五六分钟的车程,连首歌的时间都不到,戴鸣霞却坐立难安,她?听?到身旁人假装镇定后,粗喘的呼吸声,以及微弱的鼻音。

但她?拿到手的是道语文?的开放题。

天天腻歪在?一起,尝尽爱情里的占有欲和酸甜, 即使在?分开半个多月, 还历历在?目。

景致有时候在?想, 这算不算弥补了那五年里的不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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