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自遣

“承蒙六殿下不弃。我会一直记得的。”

“你！”

裴宴临气急，又拿面前趾高气扬的少女无可奈何，一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捉住少女光洁的下巴，温热鼻息喷洒在她脸上。

如今，她倒敢和他叫板了。

宋宛西不甘示弱地抽出双手，捏住他的脸颊，轻轻揉捏。

春桃挤眉弄眼，示意春玫道：“殿下摆明了要小辛娘子去侍奉，不喊她，难道你敢进去？”

春玫连连摇头，隔着门继续说道：“是殿下……殿下他晚间沐浴受了凉，有些不适，此刻宫禁更深，传御医一来一回也需要不少时间，奴婢听闻小辛娘子颇通医术，想请娘子去瞧一瞧殿下，该用什么药，娘子尽管吩咐奴婢去拿，宫里都是有的。”

门内一时寂静无声，就在两个丫头以为计划落空的时候，宋宛辛的房门突然打开，少女身穿藕荷色寝衣，披了一件大红色披风，清冷婉柔，拉住披风的手指尖微微泛粉。

“我知道了。”

推开裴宴临寝殿大门，金漆烛台上灯火葳蕤，少女瞧见青纱帐内，一个高挑的背影斜斜地依靠在软垫上。

裴宴临光着上身，背对着她正在看书。

听闻脚步声，少年不悦皱眉，声音一如初见时冷若冰霜：“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没人让我进来。”

宋宛辛声线柔柔，字字清甜，裴宴临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把书塞到枕头底下。再转过身，他的脸上带着一丝不自在，声音也变得矫情起来。

“你……你来做什么。”

“春玫说你病了。”

“多管闲事。”

“多谢夸奖。”

说话间，宋宛辛已经走到鸾床前，她掀开帘子，直接一条腿半爬上床榻，伸手去摸裴宴临额头。她身上淡淡的兰草香气和指尖墨砚的味道充斥在少年四周，他略一低头，宋宛辛藕荷色寝衣领口微张，软玉雪白好似剥了壳的荔枝肉，让人想一口含在嘴里。

少女手背微凉，贴在他额头上沁爽舒适，顺着额头的视线下滑，她瞧着裴宴临脸色泛红，终于有了一点点担心。

“确实有些发烫……时节快入秋了，池子里的水要么别久泡，要么吩咐下人把水换勤些，怎的就会着凉呢？我让春玫先去给你煮一碗姜汤，或者喝一碗参茶发发汗也使得。”

转身正欲去叫人，身后一双大手突然将她抱住，裴宴临埋在她后颈窝，贪婪地吮吸着少女沐浴后的体香。

再开口，他语调闷闷的，不自觉带上些许病恹恹的委屈。

“你今日有些不同。”

此话一出，宋宛辛感觉胸口被揉了一把，心底顿时软下来三分，她心虚地坐回床边，任由他抱着。

“哪里不同了？”

隔着衣服，他抬起头在宋宛辛颈窝里蹭来蹭去，一双手透过丝滑衣料，一点点揉捏，一点点宣泄他的不满。

“往常见我生气，你都会哄我。”

宋宛辛被他揉得有些不适，捉住他不安分的大手，转过身去看他。

“就因为我今日没哄你，你就把自己弄病了？”她随手抓起床上的薄被披在少年肩头，捧起他泛红的脸，轻声开口。

“我今日没哄你，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没错。”

她没错？她怎么会没错？一找到住处就开始收拾行装，如此无情！

那个吕怀一背地里坏事做尽，千方百计地接近她，她还乐得高兴，屁颠屁颠去跟他做了邻居，这叫没做错？

但瞧着她坦坦然清亮透彻的眸子，裴宴临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自从知道她要进提刑司开始，他就知道这宫中她待不久，再说那个吕怀一，所行所为她皆不知情，硬要说起来，她也确实没错。

少女眼前看着面前人雄赳赳的模样逐渐耷拉下去，又重新把她搂进怀里，埋着头不说话。

半晌，头顶传来裴宴临难得乖巧的声音。

“是我不好……你晚上吃饱了没？”

“吃饱了。”

“我还有些饿……”

“？”宋宛辛微微愣住，反应过来之后捧腹大笑。

“哈哈哈……也是，裴郎正在气头上，看我都看够了，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呢？”

“敢取笑我，我要好好收拾你。”

两人在床上闹了一阵，裴宴临开始发起烧来，他额头冒汗，脸色又比方才红了一些，宋宛辛赶紧求饶，哄着他先用了些易消化的餐食又喝姜汤，两人才合衣躺下。

他烧得迷迷糊糊，临睡前还搂着宋宛辛的脖子，在她耳边低语。

“等我好了，一定要好好收拾你……”

“好好好，快睡吧。”

**

搂着一个生病的人睡会怎么样呢？

当然是被传染。

宋宛辛第二天发着烧醒过来，与裴宴临同坐床榻，一个个喷嚏此起彼伏，春桃和春玫在一旁笑得促狭，看他俩流着鼻涕还不忘裹紧被子的模样笑得差点连盘子都没端稳。

阿律带了一堆公文和关于东宫党羽的名单，临到门口又被小顺子赶出来。

这病连着养了两日，宋宛辛收拾搬家的事也一应交给阿律找人去做。

第三日一早，少女直接穿戴一新，出宫当差去。

进了提刑司当差，她才知道平日里曹猛与吴道是见不到的，他们都有大案要案要办，或者与宫中重臣商议其他事务，只有在弹劾官员失职或者提审狱中重犯才会现身。

她与吕怀一只是从六品知事，每日帮着各大刑狱验尸、审犯人和勘查现场便已经忙得焦头烂额。

主簿看勾栏鹿棚傀儡戏杀人案的卷宗里有宋宛辛的名字，便直接将这个案子丢给她去跟。<

“你如此急着收拾行装，离开此处，想必吃住上一定是我多有怠慢，我可不敢再提什么厨子做的吃食，想来也没有外面的饭菜来得可口。”

又来这一套是吧？少女单眉微挑，干脆双手抄在胸前，仰起头和他对视。

第一次见到裴宴临时，时刚值三月，客栈后院的杏花开得正好，扑簌簌似雪一般，让她不禁开始怀疑，他如此爱雪，是否是因为杏花似雪，他来了兴致，才引得他那晚在柴房将她救下。

半年的时日不算长，于她而言，却比过去的六年都要来得辛苦。

原来这个吕怀一处心积虑将原本排名第二的陈家公子除掉，不为肃清朝纲，而是另有企图，少年眉眼下压，语气里满是疏离。

“我就要吃你宫里厨子做的饭，好吃，我也爱吃，如果殿下愿意，让他随我一起出宫也使得，到时候，欢迎殿下常来舍下小坐。”

宋宛辛就这样盘腿坐在冰凉的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思乱想，直到有人轻敲房门。

“小娘子，你睡了吗？”

是春玫的声音。

“忙了一天，裴郎也累了吧，我不急着现在收拾，现在就洗手更衣陪你进一些你喜欢的吃食可好？”

少年甩开那双抓住他的纤纤玉手，一开口又是夹枪带棒的语气。

从裴宴临嘴里听到吕怀一的名字，少女有些吃惊，她略一点头，小心翼翼地问道：“裴郎也知道此人？”

少年眼里快要蹿出火苗，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小冤家拆骨剥皮，吞入腹中。他轻哼一声，松开少女盈盈一握的腰肢，大跨步走出她房间。

从一同用膳到各自沐浴更衣，裴宴临冷面寡言，视少女为空气，宋宛辛懒得理他，回房后继续蹲坐在地上，将书卷一本本整理分类，放进箱子。

抬头偶一往窗外看去，夜色倒比以往来得更深些，想是时节快要入秋。

“没有，春玫姑娘，唤我何事？”

门外，春玫与春桃交换眼神：“真的要说吗？”

“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以前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

听这口气，宋宛辛自然知道他又生气了，原本她想赶在他回来之前把东西收拾好，免得惹他不悦，谁知他竟提前回来了，这才被抓个正着。少女上前一步，抓住眼前人的衣袖，柔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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