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同窗
正思索间,忽闻裴沉竹唤了声范兄。他神色激动地走上前,作势欲搂。
纪府?莫非是纪太傅的府院?一旁的裴沉榆也是颇为意外。
说起来,纪太傅好像是有个不成器的小儿子,早年间便已断绝关系。
他生前债台高筑,得罪不少人。听闻他妻子不堪受其牵累,带着一双儿女逃离了是非之地,下落不明。
以范雅昶的年纪,倒与纪家孙辈颇为相符,那他如今为何会为太子效力呢?
宋夫人温婉笑道:“老爷不必忧心,疏风院那边我已派了郁金和鎏银照料,断不会出差错。”
“夫人辛苦,榆儿也辛苦了,熏玉堂的事多亏你照料。”裴穆点了点头,目露感激神色。
“女儿不辛苦。”裴沉榆眉眼含笑,忽而话锋一转,“说起来,今日若非范公子在场证言,熏玉堂的罪名定不会这般轻易洗脱。”
“范兄,我敬你一杯!”裴沉竹率先端起酒盏,一饮而尽。故人相见,他倒是当真高兴。
裴穆和宋夫人也端起酒杯,口中连连道谢。他们不知其中细节,便也以为这是真相。
“多谢各位款待,范某愧不敢当。”范雅昶自觉受之有愧,接连饮了三杯,脸颊霎时泛起绯红。
“范兄别来无恙?近年忙碌何事,竟许久没有消息!”裴沉竹伸手为其斟酒,关切问道。
“我前年考中秀才,如今已投身太子麾下。”范雅昶眼底闪过一丝深沉,终是选择坦诚相告,只是掩去其中部分细节。
“你中了!”裴沉竹露出由衷喜色,朗声赞道,“我就说以你这般才华怎会不中!来年秋闱,范兄定能更进一步,金榜题名!”
范雅昶却无这般肯定,反倒摇摇头:“裴兄谬赞了,我只是侥幸得中秀才而已。倒是裴兄你,当年文采飞扬、辩才无碍,若非身份所限,如今定已是朝中栋梁之才。”
裴沉竹听闻此言,神色暗了一瞬。身旁几人也不觉间停下手中动作。
范雅昶自知失言,连忙安慰道:“裴兄,我绝无他意,只是心中为裴兄惋惜。”
裴沉竹略微摆手:“无妨,我早已接受自身命运。父母养育之恩如同山高水长,我若是因为出身而怨天尤人,岂不是不孝。”
“裴兄胸怀宽广,范某佩服之至。”范雅昶暗地思量,若他能拥有眼前这般和睦家庭,或许也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昔日烦忧不必多言,今日我们且共饮此杯。当年范兄不辞而别,让我心中牵挂良久。如今见你一切安好,我便心满意足了。”裴沉竹举杯相邀。
“好,不论烦忧,只谈风月。”范雅昶与其相视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觥筹交错间,两人共叙那时风华。忆起当年,他们曾共同研磨书卷、辩论经义,直至夜深仍苦读不辍,为的便是有朝一日报效朝廷。
月色如水,银辉洒落,将目光所及处披上层层虚影。桌上酒壶已空,又添新酒,气氛愈发浓烈。
裴沉榆颇为无奈,柔声劝道:“哥,少饮些吧。”
她原想趁范雅昶微醺之际,探听些太子的谋划。但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实在难以插话。
裴沉竹一拍桌案,引得众人侧目。他满目通红,兴奋道:“范兄,你如今可有婚配?看我家妹子如何?”
说着,他揽住裴沉榆的肩头,将她轻推向范雅昶。
范雅昶本就粉嫩的脸霎时变得通红欲滴,当即结结巴巴道:“不……不……”
裴沉竹并未察觉不恰当,继续追问道:“不好看?不喜欢?”
裴沉榆眉头微皱,她拾起竹筷敲打裴沉竹的手背,示意他放开自己。
随即她端正身姿,瞪了兄长一眼:“哥,你确实喝多了。”
“不……不是。”范雅昶心中五味杂陈,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这才将半句话说完。
“那你是何意?”裴沉竹只觉有些飘飘然,又接口道。
范雅昶抬起头,望向裴沉榆,目不转睛地道:“不敢耽误姑娘。”
裴沉竹刚要反驳,却被宋夫人厉声打断:“沉竹,你当真醉了。范公子也是,酒桌戏言,岂能当真?”
宋夫人正说着,不忘向裴穆使个眼色。
裴穆立即会意,招手唤来几个小厮,将二人扶起。
裴沉竹虽已脚步蹒跚,口中仍嘟囔着:“范兄,来日我们务必再相聚啊!”
范雅昶亦是醉意朦胧,闻言忙不迭点头应承。
“好妹妹,帮我把范兄送出去。”裴沉竹拍了拍裴沉榆的肩头,忽而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裴沉榆嘴角微翘,也不欲与兄长
“裴兄。”范雅昶站起身,恭敬一礼,“确实是我,我离开纪府后改随母姓,如今更名为范雅昶。”
裴沉竹顿时了悟,他曾四处打探纪元的消息,却始终一无所获,原来是改过名字。
“别站着了。”宋夫人见状,轻挥巾帕招呼道,“天色已晚,范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如留在府上用顿便饭。”
范雅昶瞥见裴沉竹那热切目光,原本想要推脱的话语硬是被咽回去,最终变成一个好字。
今日学堂休假,他得知有贵客临门,便赶到厅内作陪。
本以为再无相见之日,没想到竟在家中意外重逢!
侍女们应声忙碌起来,或是布置餐桌,或是端上菜肴。很快,琳琅满目的佳肴便摆满整个宴席。
在裴沉榆暗中示意下,还特意备了几坛陈年美酒。
“疏风院那边,可派人去请?”裴穆转向宋夫人,低声询问。
“哥哥,你方才说什么纪兄?这位是范公子。”裴沉榆在旁轻声提醒道。
裴沉竹闻言脚步一顿,难道是自己认错?可世间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厅内众人闻声望去,见得一位青年男子款步而来。他身姿挺拔,气质温雅,正是裴家长子裴沉竹。
范雅昶乍见故人,也是喜不自胜。但他并不习惯这般亲近,不经意间后退半步,慨叹道:“原来此处是裴兄府邸。”
“是呀!”裴沉竹并无介怀,转而拍了拍范雅昶的肩膀,关切问道,“范兄怎会来此处?”
范雅昶略显迟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已经问了,说是身子沉,不愿动弹。”宋夫人轻微摇头。
裴穆似是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责:“我这些时日卧病在床,府中大小事务皆由夫人操劳。如今舒小娘有孕在身,许是更娇贵了些。”
此人常年混迹黑白两道,前些年不知因何被人乱刀砍死,血溅街头,案件至今未能破获。
裴沉竹跨步而入,目光顺势落在眼前人身上,有瞬间的愣神,这位座上宾竟是自己昔日同窗的好友纪元。
二人曾在东合书苑共读数年,情谊深厚。后来纪元似是因家中意外变故被迫辍学,二人也自此失去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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