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寻心

“那若是这女子也不算普通女子，这章家有没有可能接受？”灵玉将韩振平会收李小娘子当义女的事说出来。

母亲有些惊讶，随即点点头：“我要说的正是此事。先前与陈夫人闲谈时，她说最是担心这未来女婿结亲前有妾室，尤其是宠妾，说议亲时，有什么通房的，都得打发走。他大概是不能纳那个女子为妾的。”

“他之前承诺的是娶那女子为妻。”灵玉道。

“可若是他坚持，那又如何？”灵玉一脸平静地问。

母亲一下子敛起笑容，正色道：“这种事不多，但也算不得罕见，想直接娶通房丫头为妻的都不是没有过，但最终能有几人坚持？最后还不是拗不过父母之命？”

章绍很难说自己此时到底是什么心情。

他不能不顾及他恩师的情面，但他就算是没有心上人，也忍不了陈大人这种岳家。

而且，他也太了解自家爹娘了，急功近利，短视……

但他可以确定的是，他要做自己的主。

又想到琼林宴第二天他强撑着身体，早早到李家酒肆，看见她难看的脸色，他心里就有些委屈。

听到韩振平大人答应收她当义女，好让他家里人不会看不起她，他就更是复杂。

他们并不相信他能解决一切。

这让他内心深处有一种被冒犯、被轻视的感觉。

但当他得知自家爹娘、恩师已经给自己安排了亲事，还是陈家人时，他更是有种愤怒的感觉。

既然都已经想要让他当女婿了，那天的宴会上又为何不对他再客气些？

当然他理解那时候刚刚会试放榜，正是个以名次定一切的时候，风头被盖过也正常，更何况他也没打算娶陈大人的女儿。

不得不说，很多人心中对优越感的追逐，是无止境的。

但无论如何，他这次绝不妥协。

都已经中了进士，也即将吏部选官，成为家里唯一一个有官身的，那他就该在家里立起来，能有撑起一个家的样子。

灵玉久违地来到了李家酒肆，看着依旧忙碌的父女二人，心中对他们的那份担忧冲淡了许多。

他们看起来没那么弱。

待忙得差不多，李小娘子才坐到了灵玉对面。

“那天在街上看着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而我站在路边为他欢呼，但他甚至自始至终没有看见我。

“就算他能娶我，他的地位，他的荣耀，也与我无关。”

李小娘子说出了一番让灵玉有些震惊的话。

但灵玉想了想，还是摇头：

“没有你的支持，他肯定没办法突破心魔考上，这就是你的功劳。

“人和人不同，实现价值的路径也不同。这有先天差异，有后天差异，譬如我，若是那些读书人们想如我一般靠着修道来做官，那绝计不成。

“你做的事有价值，只是需要章绍认可，而章绍，又何尝不是如此，他读的书也要皇帝和朝中官员们认可。

“女子的路生来就窄一些，但不是无路可走……你并不是沉溺于情爱而对自己的人生无力掌控的女子，不是么？”

灵玉在鼓励着对方，她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消沉，比起现在这个患得患失的女子，她还是更喜欢之前那个积极上进有野心的姑娘。

她见对方还是有些萎靡不振，继续道：“既然往前走了，就不要退。不要过于心疼他，不要怕他为难，不要怕他因为你前途受阻，你不欠他什么。他若是没本事娶你，那他就是一辈子的软骨头，一辈子被家里人钳制，不

“这是已经定下来了的意思？还是尚在商议中？”她抱着一点也许还有转机的期待问道。

“六礼都还没开始走，但这种情况，估计不会有什么差池，不过么……”母亲说到这里，似乎忽然有些疑惑，“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之前陈大人有个弟子叫卢瑜的，一直资质一般，他自己也不太看得上，可没想到后来开窍了，一飞冲天，这次会试第三，殿试被点为榜眼，可这弟子早已经定亲，还是礼部尚书之女。

他是一直到礼部尚书愿意嫁女，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弟子真的是璞玉，再进行一次许久没有的考校，才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后悔不迭。

灵玉没有想到，当她又一次听到章绍的事，竟然是从母亲口中。

灵玉直接答道：“我从前也是见过这章绍，知晓他应该是有个心上人，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再者，别看一科进士那么多，但也多了是已经成婚或者定亲的，找到章绍这种女婿可并不容易，陈家不会轻易放手。”母亲补充。

灵玉又想到之前从李小娘子那里听说过的，章绍恩师的好友在他上一次落榜后对他不闻不问，这一次却是连忙赶上来。

不说别的，章绍能忍这种事？

灵玉听得并不意外，但心中依旧感到悲哀。

她不知道韩家那边是怎么安排的，也不知道章绍又是怎么和李小娘子还有李掌柜交代的，只觉得两个人的未来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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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思索片刻，还是道：“毕竟只是义女，韩副指挥能愿意帮到哪一步还不好说。何况此时也不止是章家和陈家的事，还有章绍的恩师，以及陈家女的名声，我能知道其他人就也能知道。

“且若陈家是那种完全爱女儿的人家，兴许还不会接受他这种心有所属的，可陈夫人是和善人，但陈大人可是好面子，且有些……”

母亲说了这位陈大人的一些事，灵玉总结起来就是：没有识人之明，没有耐心，捧高踩低。

读书人最是心高气傲，灵玉对此深有体会。普通百姓多少还会敬她的官府，读书人从来是用一种或皱眉或不屑或探寻的目光打量她。

像章绍这种正处在人生巅峰、春风得意、还没被官场毒打过的新晋进士，最是年轻气盛不过。

母亲听了捂嘴浅笑：“无知小子，哪里懂什么婚姻。”

这只是日常的请安与闲聊，母亲说她相识的陈夫人，打算把女儿嫁给一个名叫章绍的新科进士。

“听说是陈大人好友的弟子，二人也算相配，会试放榜后，陈夫人就派人去那章绍的恩师那里贺喜，顺便透露了一点结亲的意思，对方自然是有意，又亲自上门到了章绍家里说起这事，那章家人也是欣喜，已经连忙往京城里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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