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一个故事

李海宁举起右手做了个“OK”的手势，催促陈凌继续那个没说完的故事。

陈凌笑起来，正如最初时温暖的笑靥：“那是因为，我还没说到后面。”

【我很期待。】

【什么？】

“在故事说完之前，你的手稿不可以外泄，等到故事说完之后，我需要做一件事，你的故事能不能公布，取决于我要去见的那个人。”

是一个男人。

我一分神，刀削在左手食指，开始流血。

然后我的手就被那双满是老茧的粗糙的男人的手抓住了。

在一个满是艾滋病人的地方被刀割出血来，我想没有人能不为此惊恐，就连这个能淡定地在我身边半小时只说三句话，一路的公车竟然没再有多余的话的李成，如果没有猜错他应该是一直跟随着到了房间外面，也不知道待了多久，要不是手指被割到，也不知道他守在外面是想要做什么。

我当时听到了他很急促很慌乱的呼吸。

我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他抱起来要冲去医院了，所以我轻轻推开他，说了句没事。”

【他说了什么？】

陈凌眨巴着眼睛，做冥想状，“你猜猜看。”

【‘没事吧’？‘你怎么了’？‘去医院’？】李海宁两手一摊，表示想不出。

“他叫我‘闭嘴’。”

【啊，怎么能这样，太不好怜香惜玉了。】

“而且很大声，非常大声，突然这么大声让我觉得不舒服，但那种散漫的力量凝聚起来发出的声响竟带着这么强烈的掌控力带给我一种冲击感，他胸膛散发的热量像一双手环住我，他的关心模式很霸道。

可是我当时还不知道他是谁，跟着我做什么，对我有没有害，所以我还是要跟他划清界限，叫他松手。

他一开始不松，抓得更紧了，我只好告诉他，刀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没有感染。

很奇怪的是，他一松开手，那股力量骤然消失，就像电影里突然变身的怪物，瞬间成了魔，瞬间又恢复了肉身。

我想我应该是太久没有对别人产生过依赖感了，从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看不见而韩豫生死未明的那个时候起，我就不敢把信任这种攸关性命的珍贵的东西托付于他人。

可是看不见真的很让人慌张，如果能看得见，对方的一颦一笑、衣着举止多少都能看出端倪，既然现在无法判断，我只能选择摊牌了，我问他，‘你是谁，跟着我的目的是什么’。”

【他怎么说？】

“在他回答之前，我仔细听着，他气息平稳，并无异样，我设想过许多种可能性，如果他是友，也许他会自报家门，把上头的计划全盘托出，如果他是敌，他完全不需要回答，直接一块手帕往我嘴一捂，便可控制住我这个宝贵的筹码。”

【等等，友我明白，可这敌……从何说起？】

“这就要牵扯出蒋氏家族上一代结下的恩怨了，蒋家的仇人赵天明，关于他们的渊源我另外找个时间跟你说吧，那又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陈凌的思绪好像又飘远了，过了一会，才收回来，接着说下去：“在我跟他摊牌后，他没有回答，只是一声低笑，然后反问我。

‘你害怕了’？

那声笑出来的时候，我手臂上顿时起了鸡皮疙瘩，倒不是觉得阴险，纯粹是对于无法掌控的事情发展

【经过了这段时间，你觉得，把真相说出来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对吗？】

陈凌又摇头：“真相早已经揭露，其实你能从我这里知道的，不过是我个人的经历而已，也许你花了很多时间与精力，到最后才发现，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她说‘陈凌阿姨等你眼睛好了就能看得到了’。

我答应了她，到时候和她一起看。

这个设想一直到整个故事讲完，一次偶然的机会，才得以成为现实。

【不会的……就算是……就算是这样，我也受益很多。陈凌，原本这些话我打算整个采访结束才要说的，我觉得在这间茶室跟你聊天，是一种享受。】

吃完蛋糕，她要上厕所，医生过来带她，我闲着无事，便从袋子里掏出个苹果要削，不过我今天没带那把刨刀，摸了半天确实是没带，只好从包里掏出随身带着的一把小刀，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窗户大开着，风拂起窗帘，掠过我膝盖。

我想起斯坦星的三月，可是满地桃花，枝枝蔓蔓，艳得过分。

【到现在为止，你的故事里出现的人，相互之间都是有关系的。首先，周鹏与你是早就熟识，从你的描述来看，关系并不算友好；一个李成，你对他充满复杂的感情，一个韩豫，你心里一直怀念的人；接下来是孟安平、方莹、纪梵，孟安平喜欢你，纪晓梵喜欢孟安平，纪晓梵与方莹是朋友，而方莹在整件事情中，是一个清醒的旁观者呢，又或者是一个陷得更深的迷路的人？还有斯坦星的事，你还没开始说……陈凌，我真恨不得一下子把你的故事听完，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

“我不知道你怎么找到的我，那些事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报道过无数遍了，我原本已不想再旧事重提，只是经过这段时间……”

李海宁很想知道，如果此时此刻，或是将来的某时某刻，李成出现在陈凌面前，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后来在学校里面，李成对你做了什么？】

“纪梵把我带到苗苗的房间，我把蛋糕和几个苹果放下，拉了椅子坐在床边。

孩子那天情况好了很多，她坐在床上，把两条细细的腿悬在床边，跟我说着学校里老师和小朋友们对她关照有加，新画了一幅画，画里是她想象中的她长大的样子。

这时候房间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我以为是苗苗回来了，便让她把垃圾桶踢过来，我找不到地方。

可是我没听到苗苗回答我，等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才发现有些不太对，虽然很轻，却是很稳当的声音。我正要问是谁，对方已经把垃圾桶放在我脚边，低头瞬间我听到那重重的鼻息。

“我有个条件。”

真实的场景，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而现在，她需要继续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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