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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不枉

清平乐

他在心里默默补充。

“小的乃谢侍郎护卫,我们家侍郎恰好在惠民南局抓药,见这边喧闹,让小的过来看看所为何事。”长武恭敬行礼。

洛怀珠轻笑将事情大略讲了,顿了顿,才问:“谢侍郎可是身体不适?”

“没什么大问题。”长武一板一眼回道,“只是连续熬了几夜,审阅公文,有些疲累,偶感风寒,便发起热来。”

——且还在逞强。

花朵离别枝头,从窗缝往街巷飘下。

暮春的风轻轻一吹,飘飘摇摇落到循声抬眼的谢景明肩上。

紫衣、青丝、丁香花。

谢景明久久凝视那窗缝里,漆黑透亮的一双眼,像是春风拂过绿波,涟漪微微。

也或许,根本没多久,只是他失了神罢。

一只垂着墨绿镯子的手,轻轻把窗,一点点合上。

他垂下眸子,将肩头丁香摘下。

“侍郎——”长文小声喊他。

谢景明把丁香拢进掌心,哑着嗓子道:“回罢。”

沈昌的试探无功而返,唐匡民那边却已将钦天监算出来的好日子,遣内侍监陈德私下递给他。

他收到纸条的那一刻便知道,圣上心意已决,哪怕往后他查出洛怀珠便是林韫,对方也不会有所动摇。

顶多,是设法把洛怀珠杀了,再将祸推到他身上,一道铲除。

沈昌捏着纸条,垂眸之间便已知晓,自己总归还是成了唐匡民脸上的一粒扎眼痘疹,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昔日王昱年的下场,便是他将来的下场。

他遣人将纸条送给沈妄川。

沈妄川展开看完,靠坐在榻上,神色看不出喜悲。

私心里,他自然想要洛怀珠成为他的妻,哪怕只有短短一年,哪怕只是挂着虚名。

然,经东郊一事,他心底又浮上几丝焦灼,盼洛怀珠反悔,盼即墨兰反对。

翌日却闻,洛怀珠已劝服即墨兰,但提出了几个要求,希望沈昌答应。

齐光将即墨兰的约法三章递上,让沈昌过目。

沈昌展开纸张,信中洋洋洒洒便是一篇典故诸多,辞藻绮丽的骈文,可意思拢共不过三条——

其一,便是为人妇,沈家亦不得拘禁怀珠,不得非议其抛头露面做生意;

其二,怀珠身边一应用人,尽使娘家之人,沈家不得塞人入房,扰乱小夫妻感情;

其三,若怀珠厌倦沈府生活,沈家不得拘人,他们自由居自会前去接人,不劳沈家费神。

他看完都有些好笑。

世人说得不错,墨兰先生的确赤子心,够童真。

他遣人拿来印章与八宝印泥,盖在信上,交还齐光,且将钦天监测定的好日子,一并告知。

拿到信纸的即墨兰,交给洛怀珠比对沈妄川给的线索。

“这红印果然一模一样。”

即墨兰将茶置于鼻下,深深嗅了两口,才悠然开口:“虽说如此,然而沈昌其人狡猾,指不定还有后手。”

即便印章管制严,可这证据还是飘渺了些,只有边缘的红印,半个字都没有,不怪沈妄川给得这般轻易。

“舅舅所虑有理。”洛怀珠将两样东西全部装到一处。

齐光逮空将沈昌说的婚期讲出来。

“明年阳春三月……”即墨兰叹了一口气,“真是快啊。”

他明明未曾婚配,怎么就有一种嫁女儿的微妙感。

真是令人感伤到想要提刀砍女婿。

成亲礼节繁琐,一年并不算长,三书六礼耗费不少精力。

洛怀珠全数丢给即墨兰这个闲人来办,自己镇日坐在与正堂一墙之隔的书房里,利用惠民书坊暗中筹办的小报,建了一个舆情暗流网。

京中市井小道消息,基本通过小报需要买卖一手消息的金钱力量,彻底撬动,多数渠道拢入他们手下。

小报的版面,洛怀珠也耗费许多心思,插入话本连载与反映各阶层民声的“真言”两块。

洛怀珠还以南玠居士为名,连载了一篇《崔四郎传》,讲述一个乞丐如何蜕变成宰相的传奇经历。

话本每月才发行一回,初时看的人并不多,一直连载到第十回,才有人拼凑起来,看入了迷,开始推给同窗一道看,说什么里面涉及崔四郎往上爬时,媚上写过的一些文章。那崔四郎此举不妥,然文章着实精彩,令人叫绝。

这样好的文章,自然是洛怀珠磨着即墨兰所写。

她此举可谓“抛玉引砖”,引得即墨兰嘀咕她好长一段时间。

“真言”这一块,她也遣用了一些信得过的文人学子,走访市井、清苦人家、商户等各类人群,收集有用的消息,隐晦放出。

谢景明曾看过一份,此后便着长文每期都买,专门将这个版块裁剪下来,辑录成册,查访探明是否真有此事。

可以说,当朝之弊病,尽在此处。

这份东西,对每一个心系生民的为官者都很有用。

甚至有清流开始找办报的铺子,却发现这份小报好似每五日就凭空出现在各大书铺一般,谁也不清楚到底从哪里来。

他们找到这份小报,也是兜兜绕绕才有。

谢景明也有觉察到其中的不寻常,亦遣人查过,只是线索断在惠民书坊处。

据书坊东家所言,和他们谈印刷小报的是个高壮汉子,谈好以后,就没再出现过,但每隔五日,就会有一个木箱出现在书坊,里面有谈好的金额,以及要印刷的内容。

等东西印好,小

洛怀珠瞧清长武的脸后,下意识扫过街巷四周。

斜对面的惠民南局,窗扇一动,轻轻合上。

“请。”

洛怀珠看着长武大步跨进惠民南局,将视线转回,令伙计收拾收拾,继续做生意。

二人在门□□手几招,人群后突然跳出来一个窄袖圆袍衫的男子,一脚把人踹回铺子。

她眼睫颤了颤,垂眸敛去眼底神色,笑着看向长武:“不知阁下是?”

齐光将纨绔郎君绑了,赶去京兆府衙门,只剩既明和阿浮跟她上二楼。

洛怀珠坐到窗边,推开临街轩窗,仅开一线,垂眸瞧着药局门口。

不多时,人群散去,谢景明那道紫色身影,便从里走出来。

纨绔郎君直直撞到柜台上,撞得厚重柜台都发出哀叫声。

齐光快跑几步,抬脚把纨绔郎君胸口踩住,碾了两脚:“敢跑!不要命了!”

白尘弥散间,既明堵在门口,将意欲出逃的纨绔郎君拦住。

洛怀珠关切道:“谢侍郎一心为民,也要多多保重身体才是。”

他从前最是注重生活,没曾想,如今反倒潦草起来。

长武行礼:“多谢洛娘子关心,小的会转达侍郎。此地事情已止息,小的便先告辞了。”

咔——

她手上用力,将高脚桌案摆着的白净瓷瓶里,舒展花瓣的丁香摧折下。

他的身形,的确比从前要清瘦许多。

洛怀珠挥着袖子赶跑喧嚣的尘埃,被大步迈来的阿浮抓到一旁躲开。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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