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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软美人与护卫

30-40

“王姑娘还是?同别人一样唤我顾教头吧!”顾陵收敛起了笑,泾渭分?明地道。

明明她有这么?姣好的面貌,又是?个?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别的男人都被她迷得晕头转向,为何顾陵就偏不待见她。

他是?第一个?让她心动的男人,又让她日思夜想?了好几年。老天爷把他送到她身边,让他们住在同一座宅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就是?要成全她的痴念吗?

“谁在那?”顾陵察觉出了廊柱后躲着人,机警地问道。

王书月擦了擦泪痕未干的脸,离了廊柱,弱柳扶风般地走道顾陵面前道:“顾家哥哥,是?我。”

顾陵着实是?没有办法了。

余光一瞥,见阿昌正往这边走来,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把阿昌拎了过来道:“阿昌,送王姑娘回去。”

阿昌见到王书月也是?头疼,无奈顾陵溜得极快,他还没反应过来,顾陵就消失了。

王书月见顾陵跑了,哭得愈发伤心。

阿昌哭笑不得地劝道:“王姑娘,你这是?何必呢!想?娶你的人多着,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要你多嘴。”王书月恨恨地白了他一眼。

想?着这个?阿昌,嘴上没毛,做事却鸡贼着。她每回煮了汤,做了点?心,想?端给顾陵尝尝,都是?被阿昌拦下的。

也不知他是?受了谁的指使,吃了什么?药,这么?针对她。

顾陵不喜欢她,八成是?这个?阿昌在顾陵面前说她的坏话,暗地里使了绊子?。

“王姑娘,你怎么?这么?看着我。”阿昌见王书月睁着一双哭红的眼直直地瞪着自己,只觉汗毛直竖。

“哼。”王书月没有说话,擦了擦眼泪,甩着帕子?回屋了。

顾陵好不容易躲开了王书月,到了练武场,却又碰见了王燕。

王燕仍是?一身黑衣,青丝高束,肩扛着一把大刀,一看见他,就放下大刀跪地叫“师父”。

“王姑娘,你不要折煞我了。”顾陵真?不明白,王总镖头看着好端端的,怎么?生出来的女儿?一个?比一个?难缠。

“我王燕竟已把你当作是?我的师父,便?终生只认你一个?师父。”王燕跪得笔直,指天立誓。

这两姐妹虽然性格形式作风不同,但在说不通,又执拗上倒是?如出一辙。

王燕见顾陵不说话,站起身,笑嘻嘻地看着顾陵道:“师父,不瞒你说,我已经去见过师兄了,师兄他对我很满意。”

“你师兄?”顾陵挑眉。

“对呀!姜师兄。”王燕拍了拍胸脯道,“师兄对我这个?小师妹非常满意。”

顾陵:……

姜启恒懂什么?,不过就是?个?八岁的小屁孩,王燕足足大了他一轮,也好意思认别人当小师妹。

不对,王燕是?怎么?知道姜启恒的。

这镖局里,知道这事的,除了林俊就是?阿昌。

林俊不太?可能,难不成是?阿昌说漏了嘴?

“师父,你仔细想?想?,你收我为徒,你不吃亏的,我还可以替你保护姜家大小姐。”王燕一边说着,一边向顾陵挑眉暗示。

顾陵见状,不禁冷汗:也不知道姜启恒究竟是?跟王燕说了什么?。王燕居然知道拿姜嬛跟他提条件。

不过这几年,他确实考虑过要给姜嬛找个?女护卫。

他有时不能在她身边,换别的男护卫保护她,他到底心里不舒服,更何况还出了林俊这个?前车之鉴。

王燕虽然功夫不到家,但也受了他爹王总镖头的指点?,底子?是?不错的。

“师傅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吗?”王燕喜出望外,赶紧又跪地朝他磕了一个?响头,“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徒儿?一定会好好练武,孝敬师父,保护好姜大小姐的。”

“嗯。”顾陵点?了一头,算是?收下了王燕。

想?来也是?感慨,他从来没想?过要收徒,却莫名其妙地收了两个?。

王燕见他答应了,高兴得一蹦三跳,语无伦次地说着:“太?好了,我这就给师兄报喜去……我给他买糖,我带他逃课……”

“逃课?”

顾陵好像终于知道姜启恒为什么?对王燕这个?“小师妹”十分?满意了。

“不……不是?逃课,是?督促师兄好好做功课呀,师父,我走了啊……我走了。”王燕悻悻地笑着,扛着大刀跑得贼快。

书塾那边,下了课,姜启恒正和一群年纪与他差不多的小男孩站在水塘边扔石子?玩。

王燕扛着一把大刀,从墙外飞入,直接来到姜启恒面前,向姜启恒抱拳行了一礼,有模有样地叫了一声“师兄”。

别的小男孩见状,眼睛都直了。

“哇!启恒,你好厉害,都当师兄了。”

“那当然。”姜启恒一下子?觉得自己的形象格外高大。

他摆足了架势,扬起头来,对高他一倍的王燕道:“小师妹,你来了。”

王燕内心狂喜,实在忍不住了,抱起姜启恒便?在他圆嘟嘟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师父收我了。”

姜启恒嘴角一抽,只觉自己身为师兄的高大形象破碎了。

那些围观的小伙伴见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王燕见姜启恒不高兴,立马放下了姜启恒,抽出背后的大刀,对着那群小屁孩做出了凶神?恶煞的模样:“敢对我师兄不敬,我砍死?你们。”

小屁孩见状,都快吓哭了,一溜烟全跑了。

姜启恒感觉自己也算是?挽回了一点?颜面,擦了擦被王燕亲过的脸颊,装作老成地道:“小师妹,你入门晚,有些规矩,你不懂,师兄是?有责任教你的。”

“师兄,你说。”王燕洗耳恭听。

“不可以抱我,不可以亲我。我是?你师兄。”姜启恒拽起小拳头,认真?地道。

“好好好,我下次一定注意,我刚才只是?太?激动了。”王燕摸了摸姜启恒的脑袋道。

姜启恒不乐意了,又板着脸道:“也不可以摸头,你不听话,我会跟师父打小报告的,师父很疼我的。”

“是?,师兄。”王燕老实地点?了点?头。

她一直想?拜顾陵为师,求了很久都没用,如果不是?姜启恒指点?她,顾陵是?绝不会收她的。

所以这一句师兄,她叫得倒真?心实意。

“师父最在意我姐姐,你只要对我姐姐好,就算有旁的事做得不好,师父也是?可以原谅你的。”姜启恒道。

王燕蹲下身,一脸八婆地对姜启恒道:“师父是?不是?喜欢姜大小姐呀?”

“那还用得着说,那是?非常非常的喜欢,所以你一定不能欺负我姐姐,如果你让我姐姐不高兴,师父一定会把你赶出师门的。”

“嗯。”王燕想?了一会,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因为顾陵不许,王燕也不敢再偷偷带着姜启恒到外边玩,夫子?一喊,便?又跳墙离开了。

她想?着自己头一天拜师,总该送些“束脩”给顾陵,聊表寸心的。

离了书塾后,王燕便?去了街市,买了红豆,桂圆、肉干,芹菜、莲子?,枣子?,都用红纸包着,十分?隆重喜庆。

拎着这六礼往回走,又觉这些委实配不上她师父的气质,便?又买了一只活公鸡,色彩尤其斑斓,冠子?尤其大的,挂在刀梢上,一并带回了镖局。

进?了院子?,却见阿昌惨兮兮地躺在担架上,被一群人抬进?了镖局里的医药房。

王燕不明所以,拦住了一位镖师道:“这怎么?了?”

“摔了,腿都摔断了,顾教头不在镖局里,总镖头让我们先把他抬给李大夫瞧瞧。”

“怎么?会摔成这样?”

“走路不长眼呗,早上还好好的。”

王燕觉得这位镖师说的甚有道理,不过顾陵竟然不在镖局里,她这些礼物?只能先带回自己房间了。

王书月坐在屋子?里,一边哼歌,一边绣花,眼瞅着王燕挑了个?大公鸡从窗前走过,好奇地放下了手中的帕子?,走到隔壁王燕房间道:“你怎买了这么?多东西?”

“顾教头终于收我为徒了,我这是?拜师礼。”王燕放下了手中的“束脩”和那只大公鸡,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连忙倒了一杯茶喝了起来。

出门老半天,她一口水都没喝,都快渴死?了。

那公鸡虽被绑住了手脚,动弹不得,鸡鸣的时间到了,仍歪在地上,扯着脖子?大声地“喔喔”提着。

王书月皱了皱眉:“我不信,他才不会收你为徒。”

“你这是?看不起你姐姐吗?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师父正是?被我的诚意打动,才收了我的。”王燕道。

王书月听了她这话,神?情一动,倒没反驳了,反而笑了笑道:“姐姐说的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不信日久天长的,他会不喜欢我。”

王燕素来是?个?直肠子?,不会弯弯绕绕,想?着顾陵都喜欢上了姜家大小姐,自不会接受王书月,不如早点?告诉她,好让她死?心,便?道:“没用的,师父他喜欢的是?姜家大小姐,那姜家大小姐长得比你美,比你有钱,你根本比不过人家……”

王燕话还没说完,王书月便?站起来,激动地道:“你胡说,不可能的。”

“我说的是?真?的。骗你我挨千刀。”王燕直截了当道。

王书月怎会不知王燕是?一根筋的性子?,如果不是?真?有这回事,王燕绝不会胡说,可她倒希望王燕是?个?会胡说的。

原来顾陵告诉她,他已心有所属,并不是?故意找借口推诿她,而是?真?的。

可为什么?偏偏是?姜嬛!

她去姜府时,也见过姜嬛两回,每一回她心里都是?艳羡和妒嫉。她原以为上天已经偏爱她,给了她非比寻常的美貌,岂知与姜嬛一比,上天待她实属吝啬。更何况,姜嬛还有个?家财万贯的爹,是?高高在上的姜家大小姐。

如果顾陵喜欢的是?姜嬛,那她还怎么?跟别人争。难怪顾陵从不正眼瞧她,原来是?因为觉得她丑。

可她为了接近他,在台阶上抹油,都害得阿昌摔断了一条腿。

她原以为只要阿昌没法再在顾陵身边伺候了,她便?能代替阿昌,到他屋里给他端茶倒水,叠被铺床,相处的时间久了,顾陵自然会看到她的温柔贤惠,喜欢上她。

如今如意算盘落空了,她还害了别人。

她这么?坏这么?蠢,喜欢了好几年的男人心又不在自己身上,这辈子?也没有机会和自己心爱的男人在一起了,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王书月嘴唇发抖,脸色发白,像根发蔫地稻草一般缓缓地转过了身。

若是?换个?心细的人,早察觉到了王书月的不对劲,可王燕偏是?看不出,见王书月不说话,只当她是?知道了顾陵有了喜欢的人,一时间接受不了,过两日便?也看开了,便?随她去了。

姜府。

姜嬛在陈氏的安排下,已住进?了藕香水榭。

水榭四周遍植荷藕,如今莲叶田田,莲花满湖,空气里都漾着一股雅而不俗的荷香,被莲叶莲花包拢的水榭,便?似蓬莱仙岛一般,带着超凡脱俗的意境。

更兼水风夕夕,吹来满屋子?的凉快,白日里,便?是?连冰块也无需用上了。

布庄新送了几匹新花样的绸纱过来,姜嬛无事,便?坐在屋内看绸纱。

茶樱站在一旁给她摇着扇子?,李嬷嬷则和她低声商量着,该用这布料做身什么?样的裙子?。

锦葵忽挥着帕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道:“哎呦!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平日里怎么?教你的。”李嬷嬷看着她不规矩的样子?,板起脸道。

“嬷嬷,你让她说。”姜嬛笑了笑,自榻上坐了下来。

锦葵瞅了瞅李嬷嬷,犹豫了一会,方?才道:“就是?,王总镖头的小女儿?跳塘了。”

“哎呦!这怎么?一回事?”李嬷嬷听到“跳塘”两个?字,也“哎呦”了起来。

姜嬛和茶樱想?笑又不好笑,只好紧紧地盯着锦葵,希望她赶紧把话说下去。

“还好被路过的林俊救下了,但听说去了大半条命,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好好的,她为什么?要跳塘?”姜嬛不明白地道。

王书月论年龄,还小她一岁,今年刚及?,如此年纪,又花容月貌,委实没有寻死?的必要。

锦葵又先看了眼李嬷嬷,方?才仔细地斟酌着话语道:“好像是?……因为顾护卫。”

“跟顾陵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是?顾陵让她去跳塘的?”姜嬛一下子?急了。

“没有,没有,顾护卫哪里做得出这种?事。”锦葵赶紧解释道,“是?我听人说,她因为想?嫁给顾护卫,顾护卫不愿意娶她,她才跳塘的。”

姜嬛听了锦葵的话,沉着脸不说话。

锦葵不知道她是?不是?怪罪起了顾陵,又道:“不过我又听人说,她是?因为阿昌,才跳塘的。”

“这怎么?一回事,又跟阿昌什么?关系?”茶樱也急了起来,催道:“锦葵,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不是?我不说,是?这事情很复杂,一下子?讲不完呀!”锦葵委屈地道,“阿昌的腿突然间摔断了,有人说看见王二姑娘在他路过的台阶上抹了油。”

“你是?说王二姑娘故意害阿昌。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茶樱道。

不仅她无法理解,姜嬛和李嬷嬷也无法理解。

“谁知道呢!听说她人现?在是?醒了,可一句话都不说。有人说她是?因为害了阿昌,心里愧疚,才去跳塘的。我看她八成是?因为阿昌是?顾护卫身边的人,才去害阿昌。”

“这又怎么?说?”茶樱道。

“因爱生恨呀!没准她是?想?害顾护卫,毕竟那条路顾护卫也会走,谁曾想?阿昌先走了。”锦葵道。

“不对,她如果那么?坏,为什么?又要去跳塘,坏人才不会跳塘。”茶樱道。

“没准不是?她自己要跳的,是?别人推的。”

“谁推她?”

“那个?林俊不是?在那吗?”

“林俊做什么?要推她?”

“因为林俊是?坏人,她也是?个?坏人。”

“那推了为什么?又要救?”

……

姜嬛听着锦葵和茶樱二人越扯越远,越扯越离谱,用力地咳了一声。

茶樱和锦葵立即噤了声,垂下头来。

姜嬛又是?一声轻咳,痛心疾首地道:“你们说,这人才出去住了几日,就惹了这么?多事,真?是?一天天的,让人不安心。”

“小姐这说的是?……顾……顾护卫。”锦葵原本以为姜嬛会说王二姑娘的不是?的,谁知道她居然怨起了顾陵。

“不是?他,还有谁,镖局在他没去之前,风平浪静的,偏是?他去了后,生了这么?多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年他在我身边,我这个?做主子?的,没好好管教他。”姜嬛幽幽地叹了一气,对李嬷嬷道,“嬷嬷,我说的对不对?”

李嬷嬷也不知道姜嬛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敢随便?接,只笑着点?了点?头。

姜嬛便?当她同意了她的说法,对锦葵道:“你找人把阿昌接回姜府养伤,顺便?把顾陵叫回来,本小姐要把他带在身边严加管教。”

“小姐,你这……”李嬷嬷有点?慌了,顾陵可是?姜老夫人暗地里赶出去的人,怎么?能说回来就回来。

姜嬛却道:“嬷嬷适才不是?还点?头,觉得我说的对吗?”

李嬷嬷这才知道,姜嬛是?挖了个?坑给自己跳。

锦葵到底机灵,赶紧点?头道:“小的这就去。”

看着锦葵撒腿出去的模样,李嬷嬷担忧地道:“小姐,你这时候让顾护卫回来,怕是?老夫人会不高兴?”

“嬷嬷,我只是?让他回来住,又没有让他不再当教头,不算违了娘的好意。再说,经王二姑娘这么?一闹,他若继续住在镖局,王总镖头不是?很难做人。王总镖头为姜家效力这么?多年,总不能让他带着女儿?搬出镖局吧!”

李嬷嬷一时语塞,无力反驳。

姜嬛又乖巧地对李嬷嬷道:“还请嬷嬷把我的顾虑转达给我娘,娘最是?通情达理,一定不会反对的。”

“好。”李嬷嬷想?了想?,反正这事说到底也是?主子?们的事,她又拍不了板,顶多做个?传声筒,姜老夫人哪怕有气,也怪不到她头上。

姜嬛见李嬷嬷走了,一下子?从榻上跳了下来,激动地对茶樱道:“快,派人把竹斋打扫打扫,顾陵今天就能回来了。”

第32章

“算了,就让他回来吧!”姜老夫人听了李嬷嬷的话,不过只是微微垂了下眼。

李嬷嬷不得不惊讶于她的反应,讪讪道:“小姐这性子,总得慢慢教的。”

姜老夫人不置可否,只道:“那王二姑娘亲娘去的早,如今又出?了这种事,也是个可怜人。”

为了个男人跳了塘,又被另一个男人救了,传出?去?,名声便算坏了,稍微讲究的人家是不要这样的媳妇的。

仔细一想?,顾陵这人,简直跟个祸水一般,走哪便祸害哪里的姑娘。确实也只有留在姜府,有姜嬛管着?,才能减少悲剧。

“茶梅,你去?库房里挑些上好的人参阿胶,送到镖局去?,顺便叮嘱王二姑娘,我记挂着?她,让她好生?养着?身子,以后?路还长着?。”

“是。”茶梅一边应着?,一边觉得姜老夫人忒心善。

她是打从心底里瞧不起王二姑娘的行迹的,她也喜欢顾陵,知道顾陵不喜欢她,不过也只是暗暗哭了两个月,从没想?过要寻死觅活。

命只有一条的,难不成?她死了,顾陵就和她好了吗?她一个丫鬟都知道这个道理,王二姑娘也算是有点身份的,竟是痴愚到这种地步。

“林俊这回下水救了王二姑娘,若那?王二姑娘想?得开,嫁给林俊,倒也是一桩好事。”李嬷嬷又道。

“他们也算是有缘分吧!”姜老夫人道。

林俊和王书月皆是痴愚之人,二人又都吃了痴愚的苦,经历了这么?一番,王书月若能醒悟,嫁给林俊好好过日?子,也算是郎才女貌,十分登对。

不过她差茶梅去?送礼,大抵是因为心里过意?不去?。她怕顾陵害了自己女儿,打发?他去?镖局,不料却害了别人的女儿。

王总镖头是个情深的人,独自拉扯两个女儿长大不容易,若王书月一命呜呼了,她罪孽就重了。

以姜嬛的性子,迟早会想?办法让顾陵回来?,她何不顺水推舟,让姜嬛念着?她的好,这样姜嬛才会更容易听她的话。

“李嬷嬷,咱们去?看看嬛嬛又在做些什么?。”姜老夫人道。

去?了藕香水榭,姜嬛不在。问了丫鬟,说?是去?了绿竹斋。

姜老夫人只得让人把她唤回来?。

姜嬛本想?在绿竹斋里等顾陵回来?的,听丫鬟说?她娘找她,心里有些忐忑,见了陈氏后?,乖觉得很。

“娘。”

“你干什么?去?了?”姜老夫人道。

“我看丫鬟们给顾陵收拾屋子。”姜嬛抿了抿嘴说?。

姜老夫人向左右使了个眼色,待左右退下后?,拉住姜嬛的手,语重心长道:“娘不反对顾陵回来?住,但有两件事,你得先答应娘。”

“一是不准再到顾陵屋里去?,他是个成?年男子,你是个大姑娘了,要时时懂得避嫌。”

“二是不许再和顾陵拉拉扯扯的,也不能再闹着?他,让他陪你玩。”

姜嬛想?把顾陵叫回来?,就是为了让顾陵时时刻刻待在她身边,陪她玩的。听到姜老夫人这么?说?,嘴巴一撇,就想?反驳。

姜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道:“若是被娘发?现你和他还像从前那?样,总是单独待在一块,又每日?腻在一块的,娘是绝对要把顾陵赶出?去?的。”

姜嬛嘟着?嘴,不反对也不答应。

姜老夫人见她不服气,笑了下道:“你看你,娘是怕你吃亏,你还小,不知道这世间的男子就没一个真?正老实的,多的是表面看着?像正人君子,内里实则坏透的。”

姜嬛被她这么?一说?,想?起顾陵也曾对她使过坏。心里一动,忽觉她娘的话有些道理,点头道:“好,我听娘的,从今以后?,我少理他就是。”

这日?未及黄昏,顾陵便回来?了。

他思归心切,一路马不停蹄,本以为姜嬛已在绿竹斋等着?他。谁知回了绿竹斋,只有个小厮来?迎他,那?小厮说?他叫“阿福”,因阿昌受了伤,小姐便派他来?绿竹斋帮衬打理。

屋里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说?是给他接风。

阿福见顾陵发?怔,又问热水已烧好了,要不要先洗个澡。

顾陵瞧不见姜嬛,失落地道:“小姐是出?去?了吗?”

“没有,小姐今日?一直都在府中。”阿福道。

顾陵心里是早知道答案的。这种时候,天都快黑了,姜嬛就算出?去?了,也该回来?了,但他心里多多少少还存在着?期待。

他原以为姜嬛叫他回来?,是盼着?见到他的,一定会第一时间来?见他,站在他面前,拉着?他的袖子,欢快地笑着?和他说?话,可是没有。

她让他回来?,却不见他。派人来?服侍他,摆了一桌子好菜又什么?用!

顾陵随便吃了几口饭菜,又洗了澡,换了身衣服。

此时天已经黑了。一轮满月孤零零地挂在林梢,四处是寂寥的虫鸣,顾陵盯着?那?月看了许久,不过倍感?无?聊寂寞。

又反省起了自己近日?的行为,是不是他又做错了什么?,惹得姜嬛又与他置气,才不来?看他。

思来?想?去?,他也没做错什么?。王二姑娘跳塘这事,完全是她自己的主张,他从未逼过她,被她缠得烦了,也没说?过太重的话,委实不该怪到他头上。

不过女儿心,海底针,姜嬛若听了些风言风语,怀疑起他跟王二姑娘有些什么?,那?么?生?他的气,不来?看他,也是说?得过去?了。

顾陵想?到这,愈发?认定姜嬛现在一定因着?王二姑娘的事,在屋里生?他的气,没准她还盼着?他早点滚到她面前给她解释道歉,他若稍微去?晚了,姜嬛一定更生?气,更不会原谅他,从此以后?都不理他了。

他越想?越慌张,不禁恨自己今日?第一脚踏入姜府时,竟没有想?到这么?一层。他若早想?到这一点,合该进了姜府就跑到姜嬛面前给她解释,万万不可吃了饭,还洗了澡,延误了许多时间。

一轮圆月倒映在塘面,白日?里碧绿的荷叶,在夜色的晕染下皆成?了片片墨绿。

顾陵沿着?长长的白石桥走来?,远远见水榭轩窗大敞处,有个纤细的倩影临窗而?坐。

她身上穿着?轻薄飘逸的纱裙,裙摆随着?风轻轻曳动,手中摇着?一柄折扇,许是也刚沐浴完,满头青丝散在胸前背后?,小巧精致的侧颜,在朦胧的烛光与月色下,美如梦幻。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他停下了脚步,细细凝望了一会,好似天地间的所有美好都集中在了那?一方剪影中。

出?神间,姜嬛却已消失在了窗下。

他茫然若失,快步地往水榭处走去?,看守水榭大门的是个眼生?的婆子,见他来?,伸出?又短又壮的手拦道:“顾教头怎这时候来?了?”

“顾陵求见小姐。”

“这可使不得,天都黑了,小姐得休息了。”婆子一边说?一边推着?他道,“而?且你如今在外当差,虽是小姐开恩,让你回来?住,可怎能像从前想?见就见。”

顾陵听到这婆子的话,心里只觉一阵寒。

他如今却是连见她都不可以了吗?这到底是姜老夫人的主意?,还是姜嬛的主意?。

“麻烦你通报一声,见与不见,小姐自有主意?。”顾陵客客气气地向婆子道。

这婆子说?话做事素来?粗俗,之前又受了姜老夫人的吩咐,只一心想?赶走顾陵,没好气地道:“还通报什么?,不能见就是不能见,没脸没皮的,小姐素日?里不过拿你当消遣的玩意?,你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肖想?起做姜家的姑爷了。”

婆子讥诮的神情,刻薄的语气,犹如柄柄利刃刮在了顾陵的脸上,剜在他的心里。

他少时游荡,听过许多讥讽之语,却从未像这一刻觉得如此诛心。顿时生?了许多可怜可叹之想?,有那?么?一刻,甚至觉得自己卑贱到了极点。

他为了那?个人,舍弃了一身骄傲,做小伏低,战战兢兢,可她总让他患得患失。如今却是连她身旁的一个婆子,都可如此讥讽轻贱他。

底下的人,大多是看主子的脸色行事的,况且如这般粗鄙的婆子,都能说?出?“小姐素日?里不过拿你当消遣的玩意?”,难不成?他一直以为的“两情相悦”,不过只是笑话。

婆子见他走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又在他背后?啐了一口。

受辱至此,顾陵更觉偌大的姜府,实无?他的容身之所。

恍惚之间,却已是离了姜家,来?到了东边热闹的夜市上。

城里入夜后?按规矩是需要戒严,但因昌平街一带向来?繁华,商贾云集,百姓生?活又富裕,因此官府对于这一带夜市的开放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夜幕已全然拉下,四处酒坊灯火亮起,远远的,还有笙瑟调笑之声传来?,那?是近处青楼的歌姬舞姬在给客人助兴。

顾陵挑了个街角处不起眼的小酒店坐下了。

“客官,要些什么??”小二见他气质不凡,殷勤地过来?问道。

“酒。”顾陵道,想?起上回他因为喝了酒,和姜嬛闹别扭的事,又有些迟疑。可如今,她都不肯见他,怕是他喝死了,姜嬛也不过只同当年死了只鹦鹉那?般难过。

反正他与那?只鹦鹉又有何不同?不过只是个供人消遣的玩意?。

想?到这,顾陵自嘲地冷笑了一声,提高了音量道:“酒,有多少上多少。”

“好咧!”

店小二见来?了个阔气的主顾,高兴得笑不拢嘴,一边上酒一边道:“咱这虽是新?开的店,酿酒的师傅手艺却是一等一的好,这三壶酒,皆是师傅的拿手绝艺,保管客官满意?。”

顾陵也不管他说?什么?,从兜里掏出?了一枚银子,直接扔给了店小二,拨出?酒塞,也不用杯,直接就着?壶喝了起来?。

店小二见他出?手如此阔气,笑得更加殷勤:“客官要不要再吃点小菜。”

顾陵吞下了一口烈酒,又丢了一个银子给他:“只给我上酒,不要烦我。”

店小二更加高兴了,没想?到还有人给“闭口费”的,把两枚银子揣到了兜里,端着?盘子笑嘻嘻地走了。

他的笑,却让顾陵觉得自己格外可悲。

两壶酒下肚,腹中一团热,人却有些飘忽了。

他上一回喝的是姜府里的酒,倒不会这么?容易醉,可见这家店虽小,酒却烈。

顾陵以手撑额,脑海里如走马观花般闪现出?了许许多多他与姜嬛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哪怕她总让他伤心,但他此生?的欢乐却全系于她一人身上。

他想?起了在山上那?段岁月,他总喜欢躺在山头看漫天云卷云舒,直至风消云散。

老人站在他身后?,对他道:“人生?际遇,就同这云,散散聚聚,本是无?常。”

他于许多事上,都看得轻淡,豁达。唯独在“情”上,却时常觉得自己偏执得像变了另一个人,姜嬛无?意?间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便能决定他的悲喜生?死。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或许他该学着?如何去?放下,如何不那?么?在乎她。

“辚辚辚。”

有马车缓缓地自酒店门外驶过。微风袭来?,自马车上流淌出?来?的香味混着?酒香似有似无?地扑入了鼻中。

酒店里的顾客闻到这香气,全都停下了酒杯,好奇地往店外望去?,唯有顾陵,只自顾自地饮酒。

马车停下。

不一会,自马车上走下了一位衣着?打扮十分讲究,杏脸桃腮的姑娘。

就在大家以为这气质不俗的姑娘就是马车的主人时,那?姑娘却径直走到了顾陵身旁,彬彬有礼道:“公子独饮,未免寂寥,我家主子想?请公子到府上喝一杯。”

第33章

众人听她这么说,才知?这姑娘竟是个丫鬟,丫鬟都如此清丽不?俗,马车里的主子想必更是不凡。

顾陵正想着姜嬛,忽而?被人打断,心里十分窝火。抬起朦胧的醉眼,往外?瞥去,只见店外?停了辆装饰十分华丽的大马车,车头和车尾皆伫着两名骑马佩刀的侍卫。

微风轻拂,掀起薄粉色的帘幔,隐隐可见吹弹可破的肌肤和半抹娇艳的红唇。

虽见不?到整张脸,但只凭着那半抹红唇,也能让人猜想到,坐在马车里的女子是何等高贵明艳。

只是那微微勾起的唇角,带着几分志在必得的傲气,着实令人不?悦。

临城还从未有过如此大胆的女子,看?这群人的装束,倒似是从京城里来的。

顾陵闯荡江湖时?,曾听人说过,京城中有几位守寡的贵妇很是风流,养面首收男宠是常有的事。

有些男子,为攀附上?这条高枝,便?会精心打扮,在贵人经过的街道上?,做出等等风流姿势,好博得贵人青睐,成为入幕之?宾。

莫不?是,他因为情伤在此醉酒,反倒令人觉得他有意卖弄什么风情,想做什么入幕之?宾。

可笑?!可笑?至极!!!

丫鬟见顾陵迟迟不?动,脸上?还带了些嘲讽的意味,又做了个手势,正色道:“公子请吧!”

“本公子若不?去呢?”

若是平日,他处于清醒的状态,隐隐猜测到对方的来头,是能避就避,绝不?会选择与对方发生正面冲突的。

可如今酒劲上?来,他又怪这些人千不?该万不?该打扰了他想姜嬛,便?有些任性了。

那丫鬟想必不?是第一回 ?遇见这种事,稍稍退后了一步,便?朝立在马车前的护卫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护卫见状,立即飞身上?来,左右挟持住了他的肩膀。

有趣,原来他们?明邀不?得,便?会变成明抢。

这天底下竟还有如此霸道蛮横的女子,他非得教训教训她,教教她怎么做人才是。

因顾陵没有带剑,又因饮了酒,手脚乏力,那两名护卫见他没有抵抗,只当他是没有武功的,便?放心地携着他飞身上?了马车,又把他推进了马车内。

马车内的香气自是比外?边更?加浓郁。顾陵就势倒在地上?,发觉这马车车底铺了细密柔软的羊毛毡,车内十分宽阔,便?是坐上?十个人也绰绰有余。

马车又慢慢行驶了起来。

绣着大幅度牡丹花的裙摆随着马车的行驶摇曳飘动,原本坐在车上?的红衣女子站了起来,缓步朝他走来,而?后停在了他面前。

顾陵微微抬头,见那女子秀眉飞扬,眸光璀璨,气质冷艳,实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可惜这美人不?正经,蹲身下来,伸出了纤纤玉指,竟勾起他的下巴,很轻佻地对他道:“我美吗?”

“丑死了,本公子看?你一眼都倒胃口!”顾陵说完,见那美人双目圆睁,已是石化。十分快意地朝她一笑?,飞身一纵,跳出马车,逃之?夭夭了。

马车头的两位护卫,本想把顾陵抓回?来,但见他身法如鬼,怕是不?仅轻功十分了得,连武功也出奇高强,霎时?间?都不?敢轻举妄动,反捏了一把冷汗。

若顾陵是个刺客,伤了他们?的主子,那他们?的人头定然难保。

这红衣美人正是当朝长公主的女儿宁乐郡主萧彤。

萧彤同她娘一样早早嫁人,又早早守寡。丈夫死后,也没有再嫁的念头,只管同她娘一样养着一班男宠,每日花天酒地,寻欢作乐。

这次到临城来,一是因为她早死的爹是临城人,她娘风流快活了多年,如今想是年纪大了,忽然念起了他爹的好,便?带着她回?她爹的老家住上?一段时?间?,好睹物思人,二?是想打听太子萧昱的下落。

今日是她到临城的第二?日,入夜后出门,一方面是想瞅瞅临城的夜市,另一方面则是因她寻芳猎艳惯了,想看?看?临城是否也有像京城那样的绝色美男。

结果?好不?容易见着了一个,还是个姿色十分上?等的,却偏是个龇牙咧嘴,说话还特别难听的。

笑?死人,她萧彤,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不?知?有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跪着舔着只为见她一面。

这个醉醺醺的男人居然敢说她丑,还说看?她一眼就倒胃口。

从小到大,从未有人把她和“丑”字放在一起,她堂堂一国郡主,一个金尊玉贵的郡主,竟被一个在街边卖醉的男人如此嘲笑?侮辱,真真是她活了二?十多年以来最大的耻辱。

可他临去时?的那一笑?,却又那般魅惑迷人。

她竟不?知?把他抓住后,是要把他扔进暗牢狠狠折磨,还是扔在床上?狠狠折磨。

丫鬟怕她气坏了身子,宽慰道:“郡主别气,不?过是个不?识抬举的乡野村夫。”

“哼!本郡主要的男人还没有能逃出本郡主手掌心的。”萧彤微咬红唇,一拍桌子,命令道,“给我找,三?天之?内我一定要再见到他。”

姜嬛对于顾陵被婆子赶走的事一无所知?。

想着顾陵昨日没有来见她,明早必定是会来见她的。

第二?日便?起了个早,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上?了新裁的裙子。

这裙子做工颇是繁琐,光是上?边的绣花便?忙活了绣娘们?两个月余。纱质的料子薄如蝉翼,层层叠叠,却不?显得累赘,清新的嫩绿色更?是飘逸灵动。

姜嬛让茶樱给她梳了双髻,髻上?以嫩黄的山茶绢花和蝴蝶流苏点缀,唇上?又点抹上?了淡淡蜜脂。

“小姐今日这身装扮,便?是天上?的仙子下凡也要被比下去。”锦葵目不?转睛,惊羡地道。

哪怕伺候了姜嬛这么多年,日日看?着她的脸,她仍是日日被惊艳着。这便?是实打实的美人,怎么看?都看?不?厌,怎么看?都是美的。

姜嬛笑?了笑?,看?着镜中的自己,脸却渐渐红了。

她从前听戏,知?道这世间?的女子有一种行为叫“女为悦己者容”,她那时?总不?明白,姑娘家每日里不?都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嘛!哪有为了让男人觉得自己漂亮,才打扮的道理。

眼下,她如此费心的打扮,却是真真只为让顾陵瞧见。

只是她都准备好了,等了良久,始终不?见顾陵来。

姜嬛表面不?在意,心里却是有些急了,装作不?经意地道:“顾陵是不?是昨日便?回?来了?”

“是呀,昨天下午便?回?来了,阿昌也让人抬回?来了。”锦葵道。

“是吗?愈发放肆了,眼里竟是没有我这个小姐了。昨儿不?来见我,如今也不?来。”

锦葵听她的语气,明显是十分埋怨的,讪讪笑?道:“可能是因为小姐没传唤他,他不?敢来。”

“是吗?”姜嬛倒不?知?顾陵何时?如此守规矩了,但又想着或许真是因为自己没有传唤的缘故,不?然顾陵有什么理由到现在不?来见她。

他之?前可是连偷,都要偷偷地翻墙跑进她屋里去看?她。

姜嬛心里不?那么生气了,对锦葵道:“那你去传唤他,让他来见我。”

转念一想,又觉她去见他,可以给他一个惊喜,便?道:“算了,本小姐还是到他那去好了。”

李嬷嬷从门外?走来,听到她这话,紧张地提醒:“小姐昨日不?是才答应夫人,要少理顾教头的吗?”

姜嬛点头道:“对,可那是昨日答应的,又不?是今日答应的。”

面对姜嬛的强词夺理,李嬷嬷一时?语塞,只好拿手拍了拍心脏,给自己顺气。

姜嬛笑?盈盈地带着锦葵茶樱出了闺房。

到了水榭大门,昨夜的婆子仍在那守着,见了姜嬛,殷勤地笑?道:“小姐早呀!这是要到哪去?”

“你这婆子也太多事了,小姐去哪,难不?成还要经过你的同意。”锦葵性子比较急,抢白道。

那婆子被锦葵这么一说,着实有些没脸,姜嬛知?道她是她娘派来守在这的,虽然讨人嫌,但也是她娘那边的人,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对锦葵道:“不?可以对花大娘无礼。”

那婆子听姜嬛唤她一声?“花大娘”,脸色才好转起来。

“花大娘,你一直守在这,可曾看?见了顾陵?”姜嬛道。

“不?曾,他怎会到这来呢?”婆子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她不?会放顾陵进水榭,不?如直接说他没来过。

姜嬛眼里闪过了一丝失落,不?再多言,带着锦葵和茶樱径直走向了绿竹斋。

阿福正在绿竹斋前扫着竹叶,姜嬛往他身后望去,顾陵寝室的门是关着的。

“小姐。”阿福见姜嬛来了,忙放下了扫把,过来行礼。

姜嬛压低了声?音道:“顾陵是不?是还没起床?”

阿福往身后看?了一眼,笑?道:“顾教头昨夜月出时?出去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你说什么,顾陵昨晚出去了,没有回?来过夜?”姜嬛见他门关着,还以为他昨天回?来太累了,睡到现在,没想到他压根没在绿竹斋过夜。

“是的,小的怕顾教头一早要回?来,还准备了粥,可是粥都凉了,也没见着顾教头的人影。”阿福道。

“你知?不?知?道他去哪了?”姜嬛满腹狐疑,她还是头一回?碰到这种情况。

阿福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知?道。”姜子承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听到他们?的谈话,应声?接道。

第34章

“哥哥。”姜嬛回头唤了姜子承一声。

姜子?承目光落在?她身上,登时一亮:“嬛嬛今日格外漂亮。”

“哥哥别说笑?了?,你知?道顾陵去哪了吗?”。

“你这么关心他去了哪!”

姜嬛见?姜子?承提起顾陵便语气疏冷,知?道姜子?承仍不?待见?顾陵,便道:“不?说就不?说,等他回来了?,他自然会告诉我。”

“他才不?会告诉你。”姜子?承冷冷一笑?,“昨夜有人见?他在?街边的小酒店里买醉,后来……”

不?曾想?顾陵竟背着她跑出去?喝酒了?,姜嬛心里已有些生气。

姜子?承见?姜嬛拉下?了?脸,火上添油地道:“后来,他便上了?一个女人的马车,听说那女人派头很大,又十分美丽风骚,点?明要顾陵陪她共度春宵。”

姜嬛不?太清楚“共度春宵”是怎么个度法,但顾陵一夜未归,看姜子?承的表情,八成是指顾陵和那个女人昨晚睡一块了?。

“不?可能。”姜嬛蹙起双眉,激动得直跺脚,“你们都胡说,顾陵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

姜子?承不?喜欢看见?姜嬛如此信任顾陵的样子?,阴阳怪气道:“我也是觉得有些奇怪,还以为是旁人酒喝多了?,看花了?眼,才特意过来瞧瞧。结果怎么样,他果然到现在?都没回来,如果不?是有地方快活,他能连屋都不?回。”

姜嬛又气又急,眼睛都红了?起来:“阿福,你多找几个人,无?论如何?,一定要把顾陵给我找回来。”

“是。”阿福头一回见?姜嬛如此气急,有些害怕,竹叶也不?扫了?,急忙下?去?寻人。

姜子?承希望姜嬛生顾陵的气,见?她真生气了?,又心疼了?起来,温声安慰道:“你何?故生这么大的气,哥哥早跟你说过了?,顾陵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根本不?值得你对他好,如今你也算认清了?他的为人。”

“顾陵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不?许你胡说,他不?是那样的人。”姜嬛鼻子?一酸,差点?就要哭出来。

她特意打扮得漂漂亮亮地来见?他,结果见?不?到他就算了?,他还有可能跟别的女人一起过夜。

他以前从不?会这样惹她生气,让她受这样的委屈的。

“大少?爷,京城那边来信了?,老爷让你到书房去?。”一名小厮走过来道。

听到京城二字,姜子?承脸色微微一变。

之前他爹写信给远在?京城的姑父打探神秘男子?的真实身份,一直未有消息,如今京城那边来了?信,莫不?是与这事有关。

“嬛嬛,别难过,京城那边来消息了?,你陪哥哥一起去?。”姜子?承拉住了?姜嬛的手道。

姜嬛心情十分失落,任由姜子?承拉着她到了?书房。

不?料到了?书房,不?仅姜济在?,连陈映月和没去?学堂的姜启恒也在?。

姜启恒正抱着陈映月的大腿撒娇,见?姜嬛和姜子?承来了?,先是甜甜地叫了?声“姐姐”,然后才唤了?声“哥哥”。

姜嬛看着弟弟可爱的模样,又见?爹和娘都在?,实在?不?好意思再耷拉着脸去?面对他们,便平复了?一下?心情,微微一笑?。

陈映月早瞧出姜嬛有心事,不?过有这么多人在?,她也不?好直接问,招手对姜嬛道:“坐到娘身边来。”

姜嬛乖巧地走了?过去?,在?陈映月身边坐下?了?,陈映月下?意识地拉住了?她的手,有些凉凉的。

“子?承,你也坐下?吧!”姜济笑?道。

姜子?承心里有些着急,坐下?后,便道:“姑父可是打听到了?什么可靠消息?”

“不?是。”姜济摇了?摇头,“这么长时间了?,或许爹爹寄出的那封信,根本没送到你姑父手里。”

“那爹叫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你姑父五十岁的生辰快到了?,他给爹寄了?请帖。近来生意忙,爹实在?抽不?开身,便想?着让你上京给你姑父贺寿去?。”姜济道。

姜嬛的姑父,在?京城里当着五品官,品阶虽不?高,但也是个人人称羡的京官。

姜家虽富裕,但“士农工商”,“商”垫底,纵使富,却算不?上贵。因此姜济对于这位姐夫是十分看重的,也早就有意让姜子?承去?他那走动走动。

毕竟亲戚嘛!老不?走动,就会生疏。

姜子?承长这么大,还从未离开过临城,姜济让他上京贺寿,也是盼着他能长长世面,增加些阅历。

姜启恒一听他哥可以去?京城,兴奋地离了?陈映月的膝盖,转去?抱姜济的大腿:“爹,我也要去?。”

“你还小,凑什么热闹。”姜济无?奈地笑?道。

“我不?小了?,我八岁了?,跟我同窗的刘员外家的公子?才七岁,已经去?过京城了?,他说京城非常大,那里的书院也非常大。”姜启恒眼巴巴地道。

“这……”姜济犹豫了?。

姜家这般有钱,完全可以请夫子?到家里教姜启恒读书,姜济没有这么做,而是把姜启恒送进临城最?大的书院,便是因为那所书院里在?读的学生多的是官宦人家的子?弟。

姜家世代为商,到了?姜济这一代,姜济觉得已是把“商”这条路走到了?极点?,他迫切地想?改变姜家的阶级地位,所以一心盼着两个儿子?能读书,考取功名,在?下?一代完成从“商”到“士”的转变。

可惜姜子?承不?是读书的料,姜启恒还小,倒还有些希望。

那书院学子?多,不?免攀比,姜济怕姜启恒委屈,素来是别人有的,他家启恒也得有。

姜启恒见?他爹动摇了?,保证地说:“孩儿就去?见?见?世面,回来一定更?加努力读书。”

姜济叹了?一气,摸了?摸他的头道:“那行吧!到时跟你哥哥一块去?,一路上可得听你哥的话,不?要闯祸。”

“好,谢谢爹爹。”姜启恒高兴得一蹦三跳。

姜嬛见?哥哥和弟弟都能去?京城,一下?子?不?依了?:“那我也要去?,我也没去?过京城,我也要去?见?世面。”

姜济好言哄道:“京城离这好远,你是个姑娘家,不?适合出远门。咱就乖乖留在?家里呀!”

“爹爹偏心。我都好久没见?到姑父姑母了?,爹和娘生了?三个孩子?,姑父过寿,哥哥和弟弟都去?了?,我没去?,姑父姑母还以为我没有孝心呢!”姜嬛一边撒娇一边抱怨。

姜济怎招架得了?爱女这模样,忙给陈映月使眼色。

陈映月想?着姜嬛若留在?姜府,心总会不?自觉地在?顾陵身上。京城人杰地灵,多的是优秀的青年才俊,没准她见?多了?,有了?比较,便不?会再那么在?乎一个小护卫了?!

便对姜济道:“夫君,让嬛嬛也一起去?吧!”

又玩笑?似地说:“没准去?了?京城,她姑母还能给她在?京城寻个好人家。”

姜嬛一下?子?脸红了?,低下?头道:“娘最?讨人厌了?,我才不?想?嫁到京城去?。”

姜启恒看着姐姐害羞的模样,捂嘴笑?了?起来,又跑到陈映月身边道:“娘和爹也去?过京城吗?”

陈映月笑?道:“我和你爹曾在?京城里住了?三年呢!”

“三年?”姜启恒瞪大了?眼睛,这还是他头一次听他娘说起这事。

姜济不?由得回忆起了?往事,缓缓道:“京城富庶繁华,是任何?一个地方都比不?了?的。爹与你娘成亲后,与你伯伯不?太和睦,便想?着带你娘去?京城里闯闯,毕竟你姑父姑姑也在?京城,也能有个照应。”

“那后来呢?”姜嬛好奇地问。

“后来便是你伯伯突发疟疾,病逝了?,你爷爷便把爹叫回来了?。”姜济说到这,沉思了?一会,方又看着姜嬛,淡淡笑?道:“那时你还不?满一岁。”

“也就是说,我是在?京城里出生的,爹和娘去?了?京城,第二年便生下?了?我。”姜嬛道。

姜济点?头:“是呀!你出生时可折磨死你娘了?。”

“什么折磨死,不?要当女儿的面讲这种话。”陈映月瞪了?姜济一眼,姜济讪讪地笑?了?下?,不?敢说话了?。

姜嬛却觉这事不?简单,拉住陈映月的手,心疼地道:“娘,女儿让你受折磨了?吗?”

陈映月笑?着安慰道:“没有,嬛嬛一直很乖的。”

陈映月看着一晃眼就已十六岁的女儿,触动了?心事,缓缓道:“也是娘不?好,当时怀着你都快七个月了?,夜里总睡不?着。那里有座观音庙,听说灵验得很,便让你爹带我去?拜观音。唉!你爹当时见?我身子?不?便,不?让我去?,可是娘那时脾气大得很,偏要去?,你爹拗不?过我,就和我一块去?了?。谁知?我们拜完观音,还没来得及下?山,便下?起了?雨。”

姜济听着陈映月的话,也回忆了?起来:“那场雨,直到今天,爹还记得清清楚楚。真的是好大的一场雨,天一下?子?暗了?下?来,四?周白茫茫的一片,而且又打雷又闪电的,爹怕你娘吓到,就紧紧地抱着她。”

陈映月觉得姜济真是不?知?避讳,怎么可以当着儿女的面说出“搂搂抱抱”的话,便打趣道:“定是你爹当时抱得太用力了?,娘慢慢觉得喘不?过气来,肚子?也越来越不?舒服。”

姜启恒咋咋呼呼地道:“我知?道了?,姐姐一定是快出生了?,原来姐姐才七个月就出生了?。”

“就你知?道。”姜嬛白了?姜启恒一眼,心里却也是有些后怕。她虽是个姑娘家,也听人说过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那时她在?她娘肚子?里才七个月,又是在?下?着暴雨的观音庙上,可想?而知?,陈映月生她时情况有多凶险。

姜济有些委屈地道:“这怎么会是我抱出来的,大夫说,是因为惊吓所致,当时庙里的那一位夫人,不?也是受了?惊吓,也早产了?。”

“啊……庙里还有位怀了?孕的夫人呀?”姜启恒愈发好奇了?。

陈映月点?点?头道:“是,应是权贵家的夫人,不?过她肚子?里的那个倒有八个月了?。说来也巧,她也是因为心神不?宁到庙里上香,碰到雨天回不?去?,又恰好被雷电惊动了?胎气。”

姜嬛没想?到这世间还有这么凑巧的事,急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是庙里的住持师太给我们安排了?一间产房。那时也是万幸,那么大的雨,根本没法到山下?请稳婆,幸好那位夫人身边有个婆子?,替人接过生,便在?庙里尼姑和丫鬟们的帮助下?替我们接了?生。”

“哦!那是姐姐先出生,还是那位夫人的孩子?先出生?”

“那位夫人孩子?月份大些,倒是她的女儿先出生,不?过也就快了?一盏茶的时间。”

姜启恒莫名兴奋了?起来:“她生的也是女儿!”

陈映月点?头笑?道:“是,这就是缘分呀!那位夫人一高兴,便送了?只金镯子?给我。这镯子?原本一对,是那位夫人打算送她女儿的,见?这般有缘,便留给她女儿一只,另一只给我。”

姜嬛换忽然大悟道:“原来我小时候戴的金镯子?是这么来的。”

一直未开口的姜子?承,终于说话了?:“那后来呢?爹和娘有没有再见?到那位夫人和她的女儿。”

陈映月摇了?摇头:“没有了?,第二天放了?晴,我们便都乘轿下?了?山。观音庙毕竟是清净之所,生产是污秽之事,住持师太给我们腾房间已是大慈大悲,我们怎敢再多留。”

姜启恒挠了?挠头道:“娘收了?人家的金镯子?,难道不?问问人家住哪?好礼尚往来。”

“娘怎么没问,但人家不?愿意明说,娘难不?成还要追着她问。不?过见?她衣着气度不?凡,身旁带了?好多随从,庙里的住持师太又对她毕恭毕敬的,身份定然不?低。”陈映月一边说着,一边回忆着那位夫人的音容相貌,虽然时间过去?了?太久,已记不?太清,但总觉那夫人亲切得很。

“姐姐,我们这次到京城去?,说不?定又能遇见?那位夫人和她那位和你同个房间出生的女儿。”姜启恒笑?嘻嘻地对姜嬛道,“如果遇见?她以后,我一定要好好瞧个仔细。

姜嬛不?解地道:“你瞧她做什么?”

“看她是不?是也跟姐姐一样凶,只会欺负弟弟。”

“你再说一遍。”姜嬛作势要打他。

姜启恒立马躲在?了?陈映月椅子?后,嘟囔道:“你就是凶,凶巴巴的姐姐。”

又玩笑?地对陈映月道:“娘,你们当初会不?会抱错了?孩子?……”

“你才是抱错了?。”姜嬛气鼓鼓地道。

“哈哈哈……你跟他计较什么……”陈映月被自己的一双儿女逗笑?了?,一边笑?着一边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姜嬛。

然后,又那么一瞬间,她忽记起了?什么,脸上的笑?蓦地僵硬,可她很快又恢复了?过来,揽过姜嬛,抱在?怀里揉着。

待几个孩子?都离开书房后,姜济终于察觉到了?陈映月有心事,拉过她的手道:“映月,你怎么了??”

陈映月一下?子?扑到了?姜济怀里,脸色有些煞白地道:“我……我有些害怕。”

“怎么了?,你别吓我!”姜济轻抚着她的背安慰道。

这十多年来,他第一次见?自己的妻子?如此慌张。

“恒儿说我们抱错孩子?了?。”

“哎呀!小孩子?家的玩笑?话,怎么可以当真!”姜济觉得自己的娘子?可真是孩子?气得很,难怪给她生了?个更?孩子?气的女儿。

“我……我不?知?道……”陈映月有些语无?伦次地道,“我……我忽然记起,兴许我记错了?,孩子?出生时,我看过她的小手,她的手背处有个小红痣……是个小红痣,小小的,红红的。”

姜济听到这话,脸色微微一变——姜嬛两只手的手背上都没有小红痣。

第35章

陈映月沉浸在抱错孩子的恐惧中,越想?越慌张。

“我一定是记错了是吧!十六年?了,我一定是记错了。可我忽然又想起了那位夫人,我想?起了她的眼睛,真是好奇怪,我本来应该记不起来的,都怪你不好,好端端的提什么女儿出生时的事,我忽然又想?起来了,她的眼睛长得跟嬛嬛一模一样。”陈映月越说越觉得自己当年?是真抱错了孩子,四肢逐渐冰冷,差点就要哭出来。

姜济见她慌成这样,紧握住她的手道:“你记错了,你这是胡思乱想。嬛嬛长得像你,从小?到大都像你,一直都很美。”

“她真的像我吗?”陈映月似是在问姜济,又似是在问自己。

姜济被她这么一问,也有些懵了,因为姜嬛是他的女儿,女儿肖母,他一直是默认姜嬛长得像妻子的,可?是真的像吗?

眼睛鼻子嘴巴,他的夫人的长得很好看,姜嬛长得也很好看,但?若说像,似乎又不像。

可?也没人规定女儿一定得长得像母亲。

姜嬛怎么会不是他们的女儿,这……简直是古往今来最大的笑?话。

姜济拍了拍陈映月的肩膀,肯定地道:“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嬛嬛就是我们的女儿。她那么乖,那么好,我们那么疼她,她怎么会不是我们的女儿。”

陈映月看着丈夫坚定的眼神,心慢慢平复了下来,喃喃自语道:“是,嬛嬛一定是我们的女儿,唯一的女儿,我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疼她爱她,我是她的娘亲,她是从来肚子里出来的。”

“这就对了,别胡思乱想?了,以后千万不能在孩子面前提这种事,免得吓坏了孩子,你这样,我都快被你吓坏了。”

“嗯。”陈映月用力地点了点头。

姜嬛离开了书房,回了水榭,得知顾陵依旧没有回来,派出去的人又找不到他,又气又担心,直接伏在桌上哭了起来。

这一哭可?急坏了茶樱和锦葵两个,两人想?尽办法?哄着,可?姜嬛的眼泪却像雨珠似的,只顾着啪啪地往下掉。

“这可?怎么办?再这样哭下去,眼睛哭坏了可?怎么好?”茶樱六神无主地对锦葵道。

锦葵也没有办法?,想?着这事皆因顾陵而起,恨铁不成钢地道:“都是顾护卫不好,好端端的,去陪什么女人过夜,连家都不回。”

姜嬛的哭声原本弱了,听到锦葵说顾陵陪别的女人过夜,又哭得更?厉害了。

“你快别说了,多叫些人去把顾护卫找回来。”茶樱推了推锦葵的手,又跑出去喊李嬷嬷。

李嬷嬷是姜嬛的乳娘,或许有办法?哄一哄姜嬛。

这事跟李嬷嬷一说,陈映月自然很快也就知道了,便找了看门的婆子问起了昨夜的情?况。

看门的婆子不曾想?这事会闹成这样,不敢跟陈映月撒谎,把顾陵来水榭找姜嬛,又被她打发走的事说了一遍。

婆子虽然遮遮掩掩的,但?陈映月只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婆子定然说了十分难听的话。

顾陵年?纪轻,脸皮薄,心气又傲,定是觉得受了羞辱,一气之下才离开姜府,一夜未回。

陈映月只是不想?顾陵到水榭上去幽会姜嬛,怕他们血气方刚的做出了什么丑事,又没让婆子去羞辱他。想?着这婆子也是个不会办事的,便把她打发到了别处。

陈映月走进?水榭时,姜嬛仍伏在桌子上嘤嘤地哭泣着。

陈映月最是见不得她受委屈,把姜嬛抱在了怀里道:“这个顾陵不懂事,等他回来了,娘打他一顿,给你消气。”

姜嬛听到她娘说要打顾陵,害怕她再哭下去,她娘怪罪起了顾陵,真要打他,连忙止住了泪道:“娘,我不哭了,你不要打他。”

陈映月原本以为姜嬛对顾陵不过只是小?孩心性,远不到男女之情?上,如今见她这模样,倒是情?根深种了。

“娘可?怜的女儿。”陈映月揉了揉姜嬛的脑袋,一时间?满是心疼。

此时此刻,众人四处都找不着的顾陵,却躺在一棵树上,睡眼惺忪。

昨夜他跳出马车离开后,本想?回姜府,想?起姜嬛,又不敢回去,便跑进?了附近的林子里,找了棵大树,躺上去睡了一夜。

如今酒醒后,回想?起自己昨夜的行?为,着实冲动了

忆樺

些。骂他的是婆子,又不是姜嬛,他不该因为婆子不好,就怨起姜嬛的。

便是姜嬛真的讨厌他,不愿意?理他,他难受得要死,也该死在姜嬛面前,让她永远都忘不了他。

顾陵翻身跃下了树,就想?赶回姜府去见姜嬛,又闻到自己一身酒味,怕是姜嬛闻了会生气,便又先寻了个客栈,把一身的酒味洗去了,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他换好衣服正准备下楼,却见楼下来了两个官府打扮的人,拿着一张画像,逮人就问:“你们认不认识这个人?”

顾陵正好奇最近是不是又出了什么大案,逃了什么要犯,却见那被官兵拎住的掌柜,把头一抬,哆哆嗦嗦地指向?了正站在楼上栏杆处的他。

那两个官兵,像见到银子似的,丟下了掌柜,便飞身上来要擒他。

顾陵这才想?起,他昨晚喝醉时曾见过这般衣着打扮的人,想?是那女子被他骂了不甘心,特意?来找他晦气。

只是这两个官兵怎会是他的对手,他们前脚刚跳上楼,顾陵后脚便逃出了客栈。

那官兵拿人不到,又揪住了掌柜问:“说,此人是谁?”

“姜富人家的护卫,叫……顾……顾陵。”

顾陵离了客栈,见没有人跟踪,便直接翻进?了姜府的院墙。

却见府内丫鬟和小?厮形色匆匆,似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他伏在树上,侧耳一听,隐隐听到远处路过的丫鬟们说道:“小?姐哭得特别的伤心,她一哭,全府上下哪个能得安宁。”

“那个顾护卫,素日里也是我们看错了他,原以为他跟别的男人不一样,没想?到也是个不守男德的,竟背着小?姐勾搭上了别的野女人。”

“你们别胡说,顾护卫不是那样的人。”

“他不是那样的人,小?姐怎么会生气?怎么会伤心?”

“就是,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一定是被那个狐狸精勾住了。”

……

顾陵万没想?到,他不过就是出了趟门,回来后就已经成了大伙口中“不守男德”的男人了。

别人误会他也就算了,怎么听她们所说,姜嬛也误会他,还被他气哭了。

他怎么可?以让她哭!早知如此,任凭那婆子怎么辱骂他,他都不该离开姜府的。

顾陵又是后悔,又是慌乱,急急往藕香水榭去了。

姜嬛在陈映月的安抚下,已经停止了啼哭。只是刚哭了一大场,她全身的力气都快哭没了,两只眼睛又红又肿,此时不过是有气无力地躺在椅上,神情?凄戚,堪堪我见犹怜。

顾陵偷偷地来到了窗外?,张望了许久,只看见了姜嬛躺在椅上的纤弱背影,以及垂在身侧的一缕青丝。

他犹豫了良久,方才轻轻推开了窗子,跳了进?去。

姜嬛丝毫没有反应,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没有察觉到有人来。

顾陵走到前边去看她,果见她闭着眼睛,眼底下还一片红,觉得自己真正是罪该万死。

他哪里也不想?去了,只想?守在她身旁,待她醒后,跟她解释,哄她高兴。

他屈身自她身旁蹲了下来,静默地凝视着她。

姜嬛早知道他来了,假装睡觉,不过是想?看他会做些什么。

如今,感受到他的目光直直地久久地落在她身上,她是再装不下去了,气鼓鼓地张开眼道:“你在干嘛!想?看我是不是死了,好让你跟那个女人夜夜春宵去吗?”

顾陵见她睁开了眼,才知道她是在装睡,又见她蹙着眉,气恼地质问他,心里竟是生了许多甜蜜的意?头。

他的小?嬛儿这是吃醋了吗?她终于会因为他吃醋了。

“小?姐,你真的知道夜夜春宵是什么意?思吗?”

她……她当然不太知道,不过是别人这么说,她也这么说,难道她还说错了!

该死的顾陵,不好好的承认自己的错就算了,还敢捏她的错。

顾陵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想?着只要她高兴,他给她咬上几口也是甘之如饴的。

便自觉地挽起袖子,把手臂伸到了姜嬛嘴边。

姜嬛见他如此玩火,端起了他的手,作势便要咬他,可?唇都碰到他臂上了,又停住了。

顾陵见她又不咬了,轻声道:“我知道我惹你生了气,你若能高兴,不管是咬我还是打我,我都是心甘情?愿受着的。”

“哼!你说得轻松,你的肉这么硬,我咬你伤嘴,打你伤手。”姜嬛恨恨地丟开了他的手,别过脸不去看他。

顾陵便走到了另一边,蹲在她前面,向?她可?怜兮兮地眨巴着眼。

姜嬛觉得他这样子,像极了一只做错的小?狼狗,白了他一眼,又翻了个身。

顾陵随及又绕到了姜嬛面前。

姜嬛不想?再与他这般僵持,坐了起来,没好气地道:“你自己说,你昨晚干什么去了?你若敢骗我,有一句假话,我绝不饶你。”

第36章

顾陵蹲在了她手?边,微仰起头?,看着她道:“我昨晚来找你,看门的婆子不让我见我,还说了些难听的话,我以为是你不想见我,心里难过便出府了。”

姜嬛此时才知道?婆子对她撒了谎,如果不是有这层原因,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顾陵为何会突然离府。

想是婆子说了很难听的话,让他觉得受了很大委屈吧!

“所以你就去喝酒了!”

“是。”

姜嬛想起他上一次喝酒也是因为她,两?个人?还闹了一场,抿了抿嘴道?:“如果我不想见你,我会让你回来吗?会让人?给你打扫屋子吧!”

“是我不好。”顾陵微微叹了一气,“我以为你叫我回来自然是想我的,一定会来看我。可是我一直等,等到天都黑了,你都没有来。”

姜嬛急忙解释道?:“我不是不想去,是娘说我们都大了,我不可以再到你屋里去,这样不合规矩。”

顾陵听她这般说,眼前一亮,想是心里已经释然。

如此,便只剩最紧要的一件事?了。姜嬛微嘟起嘴,怪怨道?:“那你上了那个女?人?的马车又是怎么一回事??你昨夜是不是一直跟她在一起。”

“没有,我怎么会跟她在一起。我那时正想着你,他们偏要来吵我,我气不过?,就到马车上骂了那女?人?两?句,然后我就离开了。”

“就这样吗?”姜嬛半信半疑。

顾陵坐到了她身边,认真地点了点头?:“就这样。我怕我喝了酒,惹你不高?兴,不敢回来,就到林子里睡了一夜。”

“那你身上怎么没酒味,你这身衣裳又是哪来的?”

“我不是怕你生气嘛!就去客栈洗了个澡,又换了这身衣服。你如果不信,就去问?云来客栈的掌柜和店小二。”

姜嬛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心里已有八九分信他,可她还是不能原谅,他居然上了别的女?人?的马车。

而且还是个又美丽又风骚的女?人?。

“谁让你坐上来的,你下去,我要再审你。”姜嬛撇了撇嘴,把?顾陵推了出去。

“小姐请问?。”顾陵规规矩矩地站在了她面前。

“你说你骂她,你骂她什?么了?”

“长得丑。”顾陵不好意?思地道?。

姜嬛只手?撑腮,眨了眨眼道?:“哦!她很丑吗?”

顾陵回想起那女?子的长相?,虽不及姜嬛,但也是个美人?。但他若实话实说,姜嬛指不定会多想,又和他置气,于是便道?:“很丑。”

“是吗?可别人?都说她长得美,说你是被她的美色迷惑,才上了她的马车。”

“绝对没有这种事?,在我眼里,这世上除了你,再无美人?了。”顾陵真心实意?地道?。

“哼!”姜嬛嘴上轻哼着,心里对他这回答却很满意?。

“你若想让我原谅你,也不是没有办法。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原谅你。”姜嬛微扬起头?,娇蛮地道?。

顾陵这辈子从没有给人?下跪磕过?头?,哪怕是当年在杂耍班子,有位客人?欺他年幼,要他下跪,他也是咬着牙,任凭那人?如何打他的脊梁,也绝不下跪。

可眼下,只要她能原谅他,他是心甘情愿地为她折腰的。

姜嬛说这话,不过?是想逗逗他,见他撩了衣服,真要跪,赶紧起身制止道?:“爹爹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不许跪。”

“那你还生我的气了吗?”

姜嬛看着他在乎的模样,微微地摇了摇头?,拽住他的衣角,踮起脚尖,温柔地看着他的双眸道?,“顾陵,其实别人?说的我是不信的,我只相?信你。”

听到她这般说,他眸光晶亮,双眼微润,唇角也微微颤动了起来。

“小嬛儿,你真好。”他低低地唤着她,把?她紧紧地拥入了怀里。

姜嬛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一边轻抚着他的背,一边低声道?:“可你以后不能再偷偷跑出去了,也不能不告诉我你去了哪,找不到你,我会很担心的。”

“好。那你会不会不要我?赶我走??”

“不会。”姜嬛觉得他竟问?出了这样的问?题,真是傻得很,踮起脚尖,在他耳旁道?,“顾陵,我永远要你。”

话音刚落,他的耳朵登时红了起来,连扶在她腰后的手?都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把?她整个人?往前一推,紧贴在了他的身上。

“顾陵。”如此没有分寸的距离让姜嬛有些慌乱,他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头?顶,呼吸亦渐渐重了,可他身体却紧绷着,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姜嬛想起了上一回被他抱在怀里的情景,含羞带怯地抬起水雾朦胧的眼去看他。

他俯身下来,在她的眼睛上慢慢亲吻,像想吻去她眼睛上的红肿。

而后又沿着眼泪滑落的痕迹,细细吻拭。

姜嬛从未想过?,有一日她会与一个男子的关系亲密到这种地步,他的人?于她而言很熟悉,可他的吻于她而言却很陌生。

因为紧张和不适应,她的身子也紧绷了起来,连呼吸在这一刻似乎都停滞了。

顾陵想是感觉到了她的僵硬,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然后坐到了窗旁的罗汉榻上,如此一来,她便成?了依偎在他怀里,坐在他大腿上的姿势。

这样的姿势,让她只稍稍一抬头?,便能把?她的唇送到他嘴边。她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格外羞涩,又扭拧,下意?识地想要逃开,离他远点。

他却紧揽住了她的腰,还张着那两?片惑人?的唇瓣,低低地问?她:“小嬛儿,我可以亲你吗?”

她羞极,又觉他问?的无赖,含羞敛眉道?:“你刚才不是亲过?了吗?”

“那不一样,刚才亲的是眼睛。”他低磁的声音似浸染上了一层欲,魅惑又勾人?。

姜嬛芳心大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被她娘知道?她跟他做了什?么,她娘会很生气,会打死顾陵的。

顾陵怎知她内心的纠结,见她许久不应,便当她是默认了。微倾下头?,一口便噙住了她的唇。

她紧闭,抗拒,他便温柔缱绻,一点一点地击溃她的防备,直至让她彻底沦陷,主动去迎合他……

锦葵和茶樱一直守在门外,适才顾陵进去不久后,隐隐听到他和姜嬛的谈话声,她们便知顾陵已经回来了,还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姜嬛的房间。

二人?怕他们再度争吵,耳朵一直紧贴着大门,听着屋内的动静。如今,里边突然安静了下来,没有任何声响,锦葵和茶樱皆面面相?觑了起来。

二人?互相?使了会眼色,决意?到里面好好查看,便一同推开了门,又轻手?轻脚地往里边走?去。

姜嬛这卧室十分宽阔,外边有茶室可待客,里边有塌有床,才是正式休息的地方。外室与内室用?座月洞门式的博古架隔开,门上挂着两?层帘子,一为鲛绡碧,一为慕纱白。

因姜嬛适才在休息,挽了鲛绡碧,慕纱白仍垂着。

虽有纱帘遮挡,里间瞧得并不真确,可越往这处靠近,口唇相?交的水啧声越是明晰,更别提窗下那对上下相?叠的暧昧身影了。

锦葵和茶樱皆是姑娘家,哪见过?这种场面,羞得不能自已,心里又有几分怕,慌慌张张地跑出去时,不小心踢到了凳子,这才把?已被顾陵吻得迷迷糊糊的姜嬛惊醒了。

“这是什?么声音?”姜嬛声音软糯,可怜得像只小猫咪。

“别怕,是猫,已经走?了。”顾陵一边吻她,一边低声安慰着。

“水榭这边是没有猫的。”姜嬛说着,下意?识地想起身查看,却发现她现在整个人?被顾陵平放在了榻上,他的左手?枕在她的脑后,握住了她的右手?,他的右手?则扶在了她的腰处,而她的左手?也没闲着,正缠在他的颈后。

这个姿势比坐在他大腿上还要暧昧几分,而他压在她身上居高?临下地欣赏着她神情的变化,还露出了几分满意?的坏笑。

姜嬛羞得直皱眉:“你走?开……”

顾陵偏不走?,反在她唇上轻轻一啄,无赖地笑道?:“没用?的,已经被人?瞧见了,小嬛儿与我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除非你让我杀了锦葵和茶樱两?个。”

“哼!”姜嬛又羞又恼,嘟起嘴冷哼了一声,如果不是顾陵使坏,她怎么会在丫环面前出丑。

万一锦葵和茶樱嘴巴不牢,把?这事?说了出去,那不是羞死人?,她以后又怎么出门见人?。

顾陵看着她为难的神情,觉得甚是有趣又甚是可爱,忍不住在她红扑扑的脸颊上吻了又吻。

姜嬛想要躲开,却躲不过?,脸一转,反把?唇又送到了他的嘴上,他轻笑着,用?力地含住了,厮磨了许久,又蜻蜓点水般吻着。

良久后,顾陵终于松开了她,气息尤自紊乱地躺在了她身旁,姜嬛只觉身上一片腻热,脸上又十分滚烫,又觉大白天的,与他一同挨着躺在榻上很羞人?,便起身坐了起来。

顾陵紧张地拉住了她的手?,有些哀怨地道?:“小嬛儿,你不要我了吗?”

她不过?就是觉得很热,起来坐坐,就成?不要他了吗?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

姜嬛回头?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很是无奈,只好任他把?她揽在怀里。

顾陵把?下巴搁在了她的颈窝处,轻轻地蹭着,蹭得她又酥又痒。

须臾,顾陵又满怀心事?地道?:“如今我让小嬛儿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这些事?若传出去,大家都会说我是你的男人?,小嬛儿若不给我个名分,以后也不会再有姑娘要我了。”

姜嬛听他这话说得怪怪的,但一时间也不知道?哪里怪。她转过?身,摸了摸他的脸,安慰道?:“我说了我永远都会要你,我既要你,别的姑娘自不会有机会再要你。”

“你从前说想嫁个门当户对的夫君,等你有了门当户对的夫君,你就不会要我了,就算你要我,你夫君也不同意?。”

姜嬛听他的语气怪可怜的,一时间也忘了追究他如何知道?她从前说的那些话,思忖了一会道?:“那我不要别的人?做我的夫君,我只要你做我的夫君。”

顾陵见姜嬛终于上道?了,内心一阵狂喜,脸上却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可你爹娘不会同意?的,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个下人?,我配不上你。”

姜老爷态度如何尚看不清,姜老夫人?是真的不喜欢他,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思地把?他弄到镖局。

姜嬛也知他的顾虑,想了一会又道?:“顾陵,你入赘吧!换我娶你,爹娘那边,我会好好跟他们说。”

第37章

“你……娶我?”顾陵瞪大了眼,看不?出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姜嬛想着入赘这事是比较伤男子自尊的,更何况顾陵的心性一向?比较高傲,有些忐忑地道:“如果你入赘,自然是我娶你,以后的孩子也是要跟着我姓的,继承姜家的香火和产业,呃……你是不?是觉得委屈?”

他没了记忆,记不?得家乡,也记不?得父母,在心里是早已把自己当孤儿一个,就连如今的姓,也并非是自己的本姓。姜嬛小时候还想过让他改姓姜,叫姜陵,后来嫌弃改姓后,听着像“将离,将离”,很不?吉利,才做罢的。

他们的孩子若能跟姜嬛姓是再好不过的了。

他之所以没有立即答应,是欢喜得懵了,他没想到姜嬛会这么快就允诺让他入赘,让他做她的夫君。

明明昨夜,他还因为她不?理他,伤心得快吐血的,今日,他却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他真怕这一切都是梦,是他宿醉未醒的幻觉,悄悄地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疼得很,并不?是梦境。

他笑了笑,激动地抱起姜嬛道:“你真的要我做你的夫君吗?”

她说得还不?够清楚嘛!这个男人怎么跟个傻子一样。

她可?是个姑娘家,明明该由他提亲,说要娶她的,现?在倒似她巴不?得想嫁他一样。

姜嬛嘟了嘟嘴道:“你不?愿意就算了。”

“我愿意,我怎么会不?愿意,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

顾陵急切地说着,又?怕姜嬛小孩子心性,一时兴起说要与他成亲,到时又?改变了主意,捧起她的脸,认真地道,“你竟说了这样的话,那我便?是你这辈子的夫。你以后若改了主意,不?要我了,我也不?依你,还要日日缠着你。倘若有别的男人想娶你,我便?把他打残。”

姜嬛被他的话逗笑了,本想再与他玩笑几句,但看他双眉微凝,神?情?很是严肃,眼神?期待又?紧张,心里一柔,抬头?在他微抿的唇上轻轻一吻道:“不?会有那么一日的,如果有,随你处置。”

顾陵满足了,只觉得他那颗漂泊了二十多年的心,终于找到了停靠的点。

从今以后,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他有姜嬛,姜嬛会陪着他,给他一个家。

姜嬛决意要把招顾陵为夫的事?告诉父母,是在第?二日的早上。

许是因为太过激动,她昨夜睡得有些迟,醒来时精神?却是异常得好,想起自己很快就可?以和顾陵成亲的,她的脸便?一直热得红扑扑的,眉角眉梢也一直含着笑。

锦葵拿了件鹅黄的裙子出来,她看着总不?大满意,便?换成了浅粉的,裙身上绣着大大小小的桃花,衣襟上也以花瓣点缀。

她从前?嫌这裙子花哨了些,并不?爱穿,如今穿上这裙子,看着镜中?自己那张粉面含春,堪比花娇的脸,却十分满意。

“小姐今儿这么高兴,可?是有什么好事??”

“不?告诉你们。”姜嬛撇了撇嘴,想起昨日她与顾陵亲热时,被这两个坏丫头?看见了,待顾陵走后,这两个坏丫头?看着她的眼神?都变了,就觉心里羞得很。

现?在只要她们稍一笑,她便?觉得她们拿她和顾陵昨日的事?打趣。

梳妆打扮完毕后,姜嬛便?风风火火地跑去了她爹娘的住处。她怕她稍微去得晚了,她爹去了商行,那她就得等到晚上才能和她爹说她和顾陵的终身大事?。

她等不?了了,她现?在就要跟她爹娘说,她要和顾陵成亲,这样他们就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谁也不?能把他从她身边赶走。

“爹,娘。”姜嬛提起裙摆,欢欢喜喜地迈进了姜济的房间。

此时,姜济与陈氏刚用完早饭,正坐在窗下喝着清茶说体己话。

见姜嬛来了,陈氏立即向?她招了招手:“今儿怎起得这么早,喝粥了吗?”

“已经喝了。”姜嬛道。

陈氏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姜嬛,发觉她今日的打扮格外娇艳,心情?也格外好,笑道:“有什么好事?,要跟爹娘说的。”

姜嬛在来之前?,早已想好了措辞,练习了许多遍,可?真到了要说的时候,看着爹和娘直齐齐的眼神?,她又?紧张了起来。

她绕了绕手指,害羞地咬了下唇,过了半晌,才低声道:“女儿想招顾陵为夫。”

姜济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想是怕自己太过震惊,会摔坏了他价值一千两的杯子,又?缓缓地把茶杯放下了。

“你说什么?”陈氏怀疑自己耳背了。

姜嬛不?喜欢她爹和她娘这样的反应,娇惯地跺了一下脚道:“哪有什么,我就是想招顾陵为夫。我都十六岁了,可?以成亲了,顾陵你们又?不?是不?认识。”

姜济和陈氏心里登时五味杂陈,他们一点一点拉扯到的女儿,终于大到想嫁人的地步了,还这么毫不?掩饰地跑到他们面前?,告诉他们她想跟什么人成亲。

且不?说对方如何,他们心里怎有种莫名的失落感,就像好不?容易养大的好白菜,被猪拱了一般。

“爹和娘一定?不?会反对的对吧!顾陵能文能武,人品好,长得英俊,又?能干,爹和娘能招到这样的女婿,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姜嬛恨不?得把顾陵夸个天花乱坠。

姜济夫妻俩还没来得及表态,门口却传来了姜子承快气炸的声音:“我反对,我反对……”

姜子承本来是给二老?请早安的,忽听见姜嬛说要招顾陵为夫,犹如晴天被炸了个响雷。

他一边说着,一边快步地走进屋里,几近歇斯底里地掐住了姜嬛的双臂道:“你为什么突然想招他为夫,是不?是他对你做了什么?你告诉哥哥,哥哥替你杀了他。”

姜嬛被姜子承吓到了,从前?,姜子承也会在她面前?毫不?掩饰地表达出对顾陵的厌恶,可?从没像如今这般失态。

姜济见自己的长子好似得了失心疯一般掐着自己的女儿,连忙上前?去把他扯开了。

“爹,娘,你们不?会同意的对吗?顾陵……不?过只是个被捡回来的小乞丐,他凭什么做嬛嬛的夫君,他配吗?他哪里配?”姜子承急迫地看着姜济和陈氏道,恨不?得姜济和陈氏立马说个“不?”字。

姜济早有想招顾陵为婿的想法,姜嬛如今主动提出要招顾陵为夫,他并没有反对的意思。

至于陈氏,虽还芥蒂顾陵来历不?明,但她是心疼女儿的,若姜嬛真爱他,执意要跟他做夫妻,她也狠不?下心来棒打鸳鸯。

“你们……你们都被他灌了迷魂汤了是吗?”姜子承见二老?没有与他一样出言反对,顿时失望至极。

“好,好,好。”姜子承连说了三声好后,奋力地扭头?跑了出去。

姜嬛原本欢欢喜喜的,被姜子承这么一闹,什么好心情?都没了,眼泪都开始在泪眶里打转。

她觉得适才的姜子承非常可?怕,非常陌生,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而且他还说他要杀了顾陵。

他第?一回在她面前?说他想杀人。

陈氏把发抖的姜嬛抱在怀里,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嬛嬛,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总要弄得大家都欢欢喜喜的,不?着急的。”

“我跟顾陵说好了,会与他成亲,我绝不?食言。”姜嬛咬了咬唇,想起姜子承扭头?出屋时,眼中?的戾气,害怕地道,“娘,哥哥不?会真的杀了顾陵吧!”

说完,她推开了陈氏,三步并做两步地追了上去。

绿竹斋这边,顾陵因姜嬛允诺要招他为夫,高兴得一夜都睡不?着。

今早起来后,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姜嬛,又?怕姜嬛还没起床,扰了她的好梦,便?耐着性子在绿竹斋等。

但等待的过程实在难熬,他只好拿了扫帚,把院子里的竹叶扫得干干净净的,眼看着时间还早,又?打了水,把屋子里的桌椅都擦了一遍。

阿福起床后,还寻思着过来清扫,谁知道顾陵已把这些活干了,而且还干得比他还要好。

他愁眉苦脸地对顾陵道:“顾教头?,我没用,我就只会干这些,你把我的活都干了,要是被别人发现?了,我以后在姜府还怎么待。”

“该怎么待还是怎么待。”顾陵温和地安慰道。

阿福或许不?知他从前?屋里并没有人伺候,所有洒扫洗舆类的杂活都是自己干的。

因为姜嬛有洁癖,他怕她嫌弃,每天都要洗头?沐浴,换洗衣服,就连屋子,想着她会来,每日也擦得一尘不?染的。

“大少?爷。”阿福抬起头?,忽瞅见姜子承怒气冲天地往这边走来,心里大感不?妙。

顾陵自院子里的石凳上站了起来。

姜子承二话不?说,一拳便?挥向?了他的脸。

顾陵下意识地躲过,姜子承明知他不?是顾陵的对手,盛怒之下,却是毫无理智,粗蛮地掐住了顾陵的脖子,怒吼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你为什么要跟我抢?为什么?为什么?”

他问的声嘶力竭,好似失去了这世上最珍爱的宝物?。

顾陵有些怔住了。

姜嬛已跟了上来,见姜子承掐着顾陵的脖子,连忙跑了上去,一边捶打着姜子承的手,一边去推他。

姜子承怎愿放手,恨不?得立马将顾陵掐死。

只是他不?知道,他的这种做法很难伤到顾陵,顾陵不?过只是抬手在他肋下轻点了两下,他的两只手便?似被折断了一般,无力地垂了下来。

姜子承没有掐死他,反让顾陵借这个机会在姜嬛面前?装起了可?怜。

他不?过轻咳了几声,姜嬛眼泪立即便?掉下来了,扶着他的手臂,忧心忡忡道:“顾陵,你怎么了?”

“我没事?。”顾陵拭了拭她脸上的泪,低声安慰。

姜子承再次被他们这副郎情?妾意的模样刺激到了,一把扯过了姜嬛,发疯似地问:“你真要嫁给他吗?”

姜嬛被吓得一怔,半晌才道:“我喜欢他。”

“我不?许你喜欢他,这个姜府,有他没有我,有我没有他。”姜子承决绝地说完这一句后,又?缓了缓语气对姜嬛道:“嬛嬛,你看看我,我是你哥哥,我是你的骨肉至亲,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只有我才是你的亲人,他不?过就是个外人,你难道要为了个外人,不?要哥哥吗?”

作为姜家长子,姜子承以前?就算再愤怒,也会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保持大家族嫡长子的风度。

如今这毫不?顾及自己身份的模样,在姜嬛的印象里,确确实实是第?一次。

姜嬛已经完全被吓懵了,站在那,连话都不?会说。

顾陵看着姜子承抓狂的模样,终于明白,姜子承是因为听说了姜嬛想与她成亲才疯成这样的。

一个当哥哥,因为妹妹想要嫁人,失态到这种地步,实在是超出了情?理。

他拉开了姜子承的手,把姜嬛护在了怀里。

姜子承碰不?到姜嬛,像条吃不?到肉的猎狗一样,龇牙咧嘴地喊道:“你把妹妹还给我,把我妹妹还给我。”

三个人拉拉扯扯间,还理不?出个头?绪。

姜府的管家却急急忙忙地冲上前?来,也不?管眼前?是什么局面,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快快快,都到大厅去,来了,都来了。”

这管家素日里也是个会办事?的,鲜有说话如此不?利索的时候。姜子承意识到事?情?不?简单,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端起了姜家大少?爷的架子,怒道:“何事??说清楚。”

管家被他这一吼,说话倒顺畅了。

“刘县令带着宁乐郡主来了,老?爷命全府上下到前?厅迎接。”

第38章

“宁乐郡主?郡主为何要到咱们家来?”姜子承一头雾水地道。

管家却是猛摇头。

他们姜家虽是临城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家,但与皇室中人素来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任何往来。

这宁乐郡主乃是当朝长公主的独女,皇帝的侄女,身份高贵非常,为何会屈尊就卑,到他姜家来。

姜家再有钱,也不过是满屋平民,在?天?潢贵胄面前,连挺直腰杆子的份都没有。

来了这样一个人物,姜子?承的疯病一下子?便缓解了,姜嬛也清醒了过来。

顾陵心里却是有了不好的预感。

“草民拜见郡主。”

“民女拜见郡主。”

姜子?承和?姜嬛进了大厅后,分别向坐在?堂上的萧彤行礼。

姜济和?陈氏两人早已先他们二人进了大厅,此时垂着首立在?堂下并不敢多言。

那?刘县令却是殷勤得很,一脸谄媚地指着姜子?承和?姜嬛介绍道:“这二位是姜济的大儿子?与女儿。”

顾陵因是下人,并没有资格进入大厅,与主子?们站在?一块,于是自?觉地立在?了门口。

但他视力极佳,一下子?便认出?了那?坐在?堂上,身旁簇拥着一众侍卫仆人的女子?,正是那?夜在?大街上所遇的。

他的心里有了几分忐忑。

萧彤听了刘县令的话,自?堂上走了下来,她穿的红色霓裳,绣着大幅大幅的牡丹花,行走间,百花绽放,华贵异常。

“你叫什么名字?”她停在?姜嬛面前,目光落在?了姜嬛脸上,用涂满红色蔻丹的指甲,掐起了姜嬛楚楚可怜的下巴问道。

“我叫姜嬛。”姜嬛看着箫彤,如实相告。

心想着这郡主美则美矣,却凶得很,指上力气又?大,掐得她下巴都有些疼。

刘县令见姜嬛不懂事,责怪道:“怎可在?郡主面前直呼“我”,又?直视郡主玉颜。”

姜嬛被刘县令这么一说,只好垂下了双睫,不敢再去看萧彤。

萧彤看着她浓密纤细的长睫,感受着她下巴处光滑细腻的肌肤,似笑非笑道:“真是没想到,小小临城竟还有这样的美人,难怪……”

难怪那?个男人敢嫌她丑,她虽一直自?负美貌,但在?姜嬛面前,却觉自?己着实有些黯然失色。

“几岁了?”萧彤放下手道。

“我……民女十?六岁。”姜嬛答。

足足比她小了十?一岁,又?是个未经人事的,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惹人怜爱的纯情,难怪那?个男人如此喜欢。

萧彤嗤笑了一声,挥袖坐回?了堂上,轻启红唇道:“本郡主与母亲此番到临城来小住,因路途较远,所带的人手不多。听闻你们姜家乃是临城数一数二的大户,里间更是人才济济,因此想向你们姜家借几名得力的护卫,不知姜老爷,可愿卖本郡主这个人情。”

姜济诚惶诚恐地道:“郡主折煞小人了,郡主乃千金之驱,能够屈尊降临,使小人这寒舍生辉,乃是小人之福。莫说借,便是要小人送几个护卫去保护郡主,小人也乐意之至。”

萧彤一下子?笑了起来:“姜老爷不愧是会做生意的,难怪可以给姜家挣下这么大的产业。”

“郡主过奖了。”姜济垂首道。

姜嬛听了他们二人的谈话,心里却极不舒服,因为顾陵仍属于姜府的护卫,若萧彤挑中了顾陵,偏要顾陵保护她,还不把顾陵还回?来,那?她怎么办!

“姜老爷,还不快让你府中的护卫集合,让郡主挑上一挑。”刘县令道。

姜济点了点头,便示意姜子?承去传达命令。

姜子?承略一思忖,计上心头,直接站出?来道:“郡主,草民是姜家长子?,一直帮着父亲打理家中事物,对?姜府的五十?名护卫了如指掌,草民欲向郡主举荐人才。”

萧彤饶有兴趣地笑道:“姜大公子?请讲。”

“哥哥慎言。”姜嬛心知姜子?承会举荐顾陵,忍不住在?一旁出?言提醒。

姜子?承见她着急,有些迟疑了。可一想到,顾陵若留在?姜府,姜嬛便会一心想着要和?顾陵在?一起,到时他们会成亲,会有孩子?,一家子?其乐融融,和?和?美美,他便难受得无法呼吸。

他不能让顾陵抢走他最心爱的妹妹,姜嬛只能是他的,没有了顾陵,姜嬛一定会继续像小时候那?样依赖他,亲近他。

他们是骨肉至亲,本应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

姜子?承想到这,嘴角上扬起了一丝自?得又?残忍的笑。

“启禀郡主,草民要举荐的人叫顾陵。”

“顾陵年富力强,仪表堂堂,论武功,姜府无人能出?其左右,一定会让郡主满意的。”姜子?承道。

这些年来,他第?一次如此不留余地地夸赞顾陵,目的却是为了把他赶出?姜家,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讽刺。

萧彤摆这么一出?,就是想把顾陵带走,姜子?承的举荐,倒让她这事进行得格外?顺利。

她心情大好,笑道:“本郡主自?是相信姜大公子?的眼光,那?便让顾陵进来吧!”

姜嬛此时却似被推入了冰窟。宁乐郡主突然来访,她一开始也是摸不着头脑,可凭着女人的直觉,和?萧彤开口要护卫的种种迹象,她几乎可以肯定:萧彤是冲着顾陵来的,她就是那?夜想把顾陵抢走,又?被顾陵骂了的女人。

顾陵是她的,六岁那?年,她把他从大街上带回?姜府,从未想过要舍弃他。如今她喜欢上了他,想招他为夫,她绝不允许让旁人把他抢走。

可那?个人是郡主,连她一直崇拜的爹爹,在?她面前,都只能卑躬屈膝的,她又?该怎么办?

她第?一次发觉财富在?绝对?的权势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她爹不是无所不能的,姜家护不住她,并不能让她事事顺心,甚至无法帮她护住她的顾陵。

姜嬛眼睁睁地看着顾陵被人叫进了大厅,脸色发白?,几欲哭出?来。

顾陵进了大厅后,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身上,发觉她泪光闪烁,眼中满是害怕和?不舍,很想立即把她抱在?怀里,把她带出?去。

但不能。

“小人见过郡主。”顾陵微微收回?目光,拱手朝坐在?堂上的萧彤行了一礼。

萧彤自?他进来后,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很快便发现了顾陵与姜嬛之间有私情。

真是有趣,姜家的小姐和?护卫搞在?了一块。那?夜顾陵拒绝了她,他还以为他是个什么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种,不曾想,也是个不守本分的,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姜家小姐眉目传情。

棒打鸳鸯这事,她从前也不是没有做过,任凭那?些男人起初如何坚定,做出?要为心爱的姑娘守身如玉的架势,只要她许以财势地位,再略一勾弄,没有不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像条狗一样臣服于她的。

萧彤心里已有些按纳不住了,她要看看眼前这个说她丑的男人,是如何在?她面前溃不成军的。

“抬起头来,让本郡主瞧瞧。”萧彤做出?不认识顾陵的模样,缓声道。

顾陵无法拒绝,只能扬起头来。

那?夜在?酒馆外?,他坐在?角落里,临风饮酒,神情颇是落寞,周身气质却是风清月朗,堪比谪仙。

她阅男无数,虽未瞧见他的正脸,但只见了他在?朦胧烛光中的侧颜,也只他绝非凡品,待侍卫把他扔到马车后,她方才见到了他的正脸,确确实实是可令女人心动的俊朗非凡。

但凡他长得丑一点,她也不会这般费劲心思地找他,想牢牢地把他占有。

竟被她找到了,她便没有再放过他的道理。

“确实不错。”萧彤凤眼微晲,点头笑道,“本郡主很满意。”

刘县令对?顾陵也很满意,但仍多问了一句:“郡主不试试他的身手吗?”

“不必了,姜大公子?举荐的人怎会有错。”萧彤笑了笑,轻轻把手一挥,站在?她身后的两个侍卫,端了两个沉甸甸的箱子?,便出?了列。

萧彤看着姜济道:“本郡主是个不愿意欠人情的,竟要了你的护卫,便不会白?要,这里有黄金百两,还请姜老爷收下,自?此以后,这顾陵便是我宁乐郡主府的人,与你姜家再无任何关系。”

那?两名侍卫,一并打开了箱子?,屋内登时闪现两道金光。

姜家小小一个护卫,竟值黄金百两,在?场的人,都觉姜济赚大了,又?觉顾陵何德何能,能让郡主如此破费。

姜济额上止不住流出?了两滴冷汗,他聪明一世,竟是糊涂一时,没有料到宁乐郡主是冲着顾陵来的。

他想着顾陵已去镖局做了教头,不属于姜府的护卫,却没想到姜子?承会站出?来举荐顾陵。

顾陵可是他宝贝女儿姜嬛选中的夫婿,怎么可以给别人!可事情都到这份上了,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听闻长公主很受圣上器重?,年少嫁人,生了好几个孩子?,都夭折,只有宁乐郡主活了下来,因此对?宁乐郡主百般疼爱纵容。

宁乐郡主已经是他姜家得罪不起的了,更别说她背后的长公主和?皇上。

他们随随便便一个人,一声令下,都可以灭了姜家满门。

他不能因为顾陵一个人,致使姜家陷入困境中。

那?便只能对?不起姜嬛了。

“姜老爷,郡主赏了你金子?,还不赶紧谢恩。”刘县令提醒道。

“草民惶恐,不敢收受郡主的赏赐,恳请郡主收回?。”姜济知事已如此,没有转圜的余地,可若收了钱,就同?他把顾陵卖了一般,姜嬛定会怨他,他不想女儿从今以后埋怨上他。

“姜老爷恐怕不知,本郡主要送的东西,从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萧彤如此大张旗鼓地来到姜府,又?不需花费重?金,便是想绝了顾陵回?姜府的念头,并且给顾陵精神上的打压。

他是她花了大价钱买来的,那?他便是她的私有物,她对?他做任何事情都是天?经地义的。

姜济踌躇了一会,咬了下牙,正要收了那?两箱金子?。

姜嬛此时却站了出?来,声音娇脆又?颤抖地发出?了一声:“你……你不能带走顾陵。”

第39章

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姜嬛一个弱小女子,敢公然阻止郡主行事,目光刹那间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姜嬛不顾爹娘和哥哥向她举目示意,鼓足勇气地站到了顾陵身边,目光盈盈又?满含深情地看着顾陵道:“他不是?下人,不是?护卫,他是?我的未婚夫,是?我衷情?的人,我们很快就要?成亲了。”

姜子承听到这话,只觉头脑轰然,差点站立不稳。

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姜嬛身为闺阁少女,在人前素来害羞,鲜少言语,如今竟抛下羞耻惊怯之心,冒着得罪宁乐郡主的风险,在这么多人面前公然承认她与顾陵之间的私情?。

她不是?疯了,就是?爱到了极点。

顾陵听到她这么说,内心也登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终于承认他了!虽然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可?越是?到了危难关头,说出来的话便越真,情?也越深。

她为了他,可?以不顾及旁人的目光和指摘,那他又?有何顾忌。

顾陵旁若无?人地牵起姜嬛的手放在了心口?处,温柔地笑?道:“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和你在一起的。”

萧彤没想到眼看着事都要?成了,姜嬛会?出来搅局,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儿,怎就有这么大的胆子拂逆她。

难道为了一个男人,她竟连自己的父母兄弟都不顾了吗?

萧彤看着眼前浓情?蜜意的两人,只觉扎眼得很,但她很快便缓过了心神,冷冷一笑?道:“姜姑娘,你可?知欺骗本郡主会?有什么下场?”

姜嬛觉得自己适才所言,并没有任何欺骗,无?辜地看着萧彤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说他是?你未婚夫,那你们可?有聘书?”

聘书是?男女订立婚约时?的文书。姜嬛今早才与父母提及要?招顾陵为夫,姜济夫妻俩甚至没有明确答应,她自然拿不出与顾陵的聘书。

萧彤早料到她拿不出,一拍桌子,声色俱厉地道:“竟无?聘书,他怎会?是?你的未婚夫?姜家也是?临城的大户,姜小姐如此不知廉耻,与下人私定终身,还堂而皇之地宣之于口?,简直是?伤风败俗。”

姜嬛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因为喜欢顾陵,被人指着鼻子骂不知廉耻,伤风败俗。

更何况,从小到大,从未有人如此声色俱厉地责骂过她。

顾陵见她被萧彤吓到了,顺势把身子微颤的她拥在了怀里,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抚:“别怕,咱们不理那个疯女人。”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萧彤坐在堂上?听不见,但凭着感觉,她觉得顾陵又?在骂她。

如果不是?她素来人前比较沉得住气,她怕是?会?忍不住上?前去,把他和姜嬛拉开,然后給顾陵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护卫一巴掌。

见姜嬛渐渐平静了,顾陵方才抬起头对萧彤道:“郡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嬛儿喜欢我,便是?寡廉鲜耻,伤风败俗的话,那夫君一死,不为夫君守节,反而花天酒地,四处寻欢作乐的女人又?是?什么?”

这话可?谓直戳萧彤的心窝,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守寡,这些年来,还从未有人敢在她面前提守寡的事。

即使她不在意自己死了丈夫,但并不代表别人可?以在她面前提及,更何况那人这般阴阳怪气,还是?为了替另一个女人出头。

姜济眼瞅着屋内的气氛越来越僵,郡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抹了抹额上?的汗,跪到地上?道:“草民教女不严,请郡主念在小女年幼无?知的份上?,宽恕小女。”

姜嬛见她爹为了她跪在了那个可?恶的女人面前,心里极不好?受,可?隐隐也觉自己闯下了大祸,一时?间又?是?害怕又?是?无?奈。

她往顾陵怀里缩了缩,如今只有顾陵的怀抱和安抚,可?以让她不那么惶恐。

“本郡主今日诚心而来,令千金与这名护卫,却屡次忤逆羞辱本郡主,姜老爷竟还想以年幼无?知搪塞过去。”萧彤疾言厉色地道,“刘县令,你说,他们该当何罪?”

姜济是?临城的大富商,刘县令素日里也受了他不少好?处。今日带着宁乐郡主前往姜府,只一心想着和姜济一同巴结好?郡主,好?使他官运亨通,姜济财源广广。

可?谁知,明明只是?要?个护卫这样的小事,会?弄成这般局面。

宁乐郡主不是?他能得罪的,上?一个得罪皇室中人的杨县令,可?是?弄得家破人亡。

而且姜家的小姐与下人确实太?不像话了,这怨不得他。

刘县令向前一拜道:“回郡主,藐视皇室中人,轻则杖刑,重则杀无?赦。”

陈映月听到“杀无?赦”三个字,直接晕了过去,幸好?姜子承站在一旁扶住了她,又?给她掐了人中,才又?醒了过来。

萧彤满意地勾起红唇道:“本郡主素来仁慈,杀无?赦倒也算啦,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姜济怕萧彤折磨姜嬛,爱女心切之下,也顾不得尊严,忙向萧彤磕头求饶:“求郡主从轻发落,草民教女不严,愿代女受过。”

“爹爹,不要?。”姜嬛听到姜济这么说,彻底慌了,眼泪簌簌而落。

萧彤微微颔首:“如此,本郡主便成全姜老爷护犊之心。来人,把姜济拉下去,去衣受杖八十?,姜府上?下一同观看受刑,以儆效尤。”

姜济年已过四十?,这些年养尊处优的,如何受得住八十?大板,而且所谓的去衣受杖,是?要?脱下犯人的裤子,直接用板子打?臀部,这不仅是?刑罚,更是?一种侮辱。萧彤还下令让整个姜府上?下围观姜济受刑,不亚于把姜济剥光了示众,那他姜家从今以后还有何颜面在临城立足。

姜嬛挣开了顾陵的怀抱,跪在了姜济身边,愧疚可?怜地道:“爹爹,是?我不好?。”

又?扭过头,愤恨地看着萧彤道:“要?打?打?我,不要?打?我爹。”

萧彤觉得这出戏真是?越来越有意思,手指轻敲着桌面道:“好?,你虽是?个□□无?耻的女子,但到底还算有孝心,那本郡主便放过你爹,只打?你。”

萧彤下巴一抬,一直候在旁边的两名官差便要?上?前来押姜嬛去受刑。

顾陵当即挡在了姜嬛面前。

那两名官差虽听姜子承夸他武艺高强,但到底没亲眼所见,又?见他赤手空拳,并不怎么放在眼里。

正要?推开他去拉姜嬛,手触碰到顾陵的臂时?,却觉他臂上?生出了一股强大的劲,他人没有动,仅凭着这股劲,就把他们的手推开了。

两位官差心里皆是?一惊,不免露了怯,但因萧彤还在上?边瞧着,完成不了差使,自己也要?受罚,便又?齐齐上?去,想再次推开顾陵。

这一回却是?还没碰到他的手,脚下便被他一踢,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你好?大的胆子。”不等萧彤发火,刘县令便下令其余的官兵擒住顾陵。

一时?间,三十?名官兵都冲进了宽敞的大厅里,把顾陵,姜嬛,姜济,陈氏,姜子承团团围住了。

萧彤坐在堂上?,好?整以暇地咽了一口?香茶。

那一夜顾陵能从她马车上?逃脱,便可?见他本领不小,但他赤手空拳的,一边要?护住姜家老小,一边还要?对付三十?位拿着刀剑的官差,谅也无?法两全。

等他被打?晕了,她便叫人把他拖回去,绑起来,一边给他上?药一边上?他,看他还倔个什么。

“别把他的脸打?坏了。”萧彤幽幽地道。

那三十?名官差得了命令,便要?动手,顾陵看准了时?机,迅疾地夺过了近旁官差手中的剑,然后凌空横扫,便劈掉了站在面前十?位官兵手中的武器。

那十?位官兵,下意识地抬起手来,腕上?皆被划出了一道血口?子。心里不禁大骇,只要?顾陵再割深一些,切到了筋脉,他们的右手便再拿不起刀剑,相当于废了。

“你们还要?动手吗?”顾陵持剑,傲然挡在了姜嬛面前,冷声道。

剩下的那二?十?名护卫,一时?间皆是?大气都不敢喘,更别说上?前去捉拿他。

萧彤也被适才那一幕吓到了,短短须臾,他便打?掉了十?名护卫手中的兵器,这样的功夫,这样的速度,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如此一来,她更舍不得放了他,且在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得到这个男人。

“顾陵,你想害死我们吗?”姜子承看着跪在地上?的姜济,吓得面如死灰的陈映月,还有泪眼汪汪的姜嬛,厉声责问道。

纵他神功盖世,护得了他们一时?,难道能护他们一世,而且姜府上?下一百六十?口?人,他能一一保全吗?萧彤要?的是?他,只要?他还留在姜府,姜府便永无?宁日。

顾陵脸色微微一变,握着剑的手因为用力,指节“咯咯”作响。

他目光深深地看向了姜嬛,四目相对中,姜嬛知道他急需她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边。

可?经历了适才一事,她着实有些怕了,她爱他,可?她也爱自己的爹娘。

她不能再让生她养她的父母因为她而遭受侮辱,担惊受怕。

姜嬛避开了他渴求的目光,微垂下了睫,脸色发白,双唇发抖地道:“顾陵,你随郡主去吧!”

明明她昨日才对他说“顾陵,我永远要?你”,可?为了她的家人,她还是?选择了妥协,把他推了出去。

即使知道她是?迫不得已,是?被逼无?奈之下的选择,但在这一刻,他觉得他被姜嬛抛弃了。这个世界,又?独剩下了他一个人。

但他早已习惯听命于她,稍一踟蹰,便收回了剑,向萧彤抱拳道:“郡主竟看上?了小人,想让小人保护你,那郡主在临城的这段时?间,小人自会?不留余力地保护郡主,还请郡主不要?为难姜府上?下。”

萧彤到这来的目的,不过就是?想带走顾陵,眼下他竟然肯向她低头,旁的一切便不打?紧了。

至于顾陵所说,在临城这段时?间才保护她,呵!只要?落到了她手上?,要?在她身边待多久,可?不是?他能决定的。

况且,他还抓到了他的软肋。

萧彤这般想着,志得意满地瞥了眼姜嬛。

只要?姜嬛还活着,她知道她便可?一直拿她要?挟顾陵,让顾陵受制于她。

“走吧!”萧彤站了起来。

这一句话,是?决意放过姜府上?下了。

姜济和姜子承皆松了一口?气。

唯有姜嬛心如刀割,心怀愧疚,又?缠绵悱恻地看着顾陵。

她没用,在最后关头,为了家人,还是?放弃了他,他心底里可?会?怨她,从今以后不愿意再见她!

哪怕他愿意再见她,宁乐郡主会?让他来吗?去了郡主行宫,他又?会?遭受什么。

姜嬛不敢想,也不愿意想下去,任凭两行清泪簌簌而落。

“嬛儿。”顾陵看着她难过的模样,心里一动,就想走上?前去抱住她,告诉她:郡主的行宫困不住他,他一定会?想办法摆脱郡主,早日回到她身边的。

萧彤却在此时?伸出了一只纤纤玉臂,对顾陵道:“你,过来。”

姜嬛怕她再望着顾陵,会?让顾陵忍不住拂逆郡主,使家人遭殃,咬了咬唇,别过了头。

“嬛儿,不必为我担心。”顾陵犹豫了片刻后,收回了迈出去的脚,亦没有去扶萧彤。

生离死别的画面,萧彤见多了,倒也不恼顾陵公然违抗她的命令,自顾自地放下手来,对他道:“小小一个姜府算得了什么,乖乖跟着本郡主,本郡主定会?让你飞黄腾达,成为人上?人。”

第40章

长?公主的行宫,是由驸马的故居改造的,虽规模不及京城里的公主府,但也是亭台楼阁,假山池沼应有尽有,里间的装饰更是富丽堂皇。

顾陵进了行宫后,便被人带进了东边的一个屋子里。

一路走来,他甚少?见到丫鬟,基本都是些清秀的小厮,甚至还有太监。

进了屋后,不到一会?,便有两名小厮打了热水,拿了衣服过来,要伺候他沐浴更衣。

顾陵见那衣服做工精致,但又十分?轻薄,穿上去后几乎相?当于没有穿,深感屈辱,拒绝沐浴,也拒绝更衣。

那两位小厮见他态度十分?强硬,不是好伺候的主,低首交流了一会?,便出去了。

不一会?儿,屋里又来了两个人,衣着?气质与那两位小厮截然不同。

较高?的一位,年纪大约二?十上下,身着?一袭飘逸的白梅阔袖蓝衫,头发用银簪半束,剑眉秀目,唇不点而红。

另一位瞧着?年纪较小的,则穿着?一身粉衣,可衣带系得松松垮垮的,似是有意要露出胸前的那几块肌肉,论模样,说?是英俊,更似女子的俏丽,眉眼间也带着?几分?骄矜之色,再加上他眼睛较圆,脸上的轮廓柔和无骨,便是扮成女子,怕也不会?引人怀疑。

顾陵见了他们的装扮,便猜出了他们就是萧彤养在身边的男宠,心里生了几分?蔑视,转过头去,并不看他们。

那身着?粉衣的少?年见状,十二?分?不满,轻蔑地撅起粉唇道:“哦!脾气这么大,你从?前不过只是商人家里的小小护卫,而我爹是知府,跟我比,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还敢在爷面前摆谱。”

顾陵原本以为给萧彤当男宠的,都是些没身没份的人,不曾想?这粉衣少?年,还是知府家的公子。

可见他爹为了自己的官位,多么丧心病狂,连儿子都能送给萧彤蹂躏,亦可见萧彤这个女人,有多么浪荡。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哑巴了吗?”粉衣少?年见顾陵仍坐着?不搭理他们,怒从?心上来,走到顾陵面前,一指扼在他的肩膀上,咄咄逼人地道,“你不过就是长?得比我们稍微好看一点,就以为可以占尽郡主的宠幸,藐视我们吗?我可是长?公主亲自指派给郡主的,郡主如今最宠我,不然此番到临城,也不会?让我随身伺候。”

顾陵听到这,终于有了反应,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那粉衣少?年年纪小,身量也小,顾陵长?得又比寻常男子高?大,这样一站,极具压迫感,粉衣少?年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你几岁了?”顾陵开口?道。

“十五岁,怎么了?”粉衣少?年扯了扯胸口?的衣服给自己壮胆。

顾陵不禁在心里骂了句“禽兽”,连十五岁的都不放过。

“你说?郡主眼下最宠你?”顾陵道。

粉衣少?年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扬起头来,有恃无恐地道:“当然,所?以劝你识相?点,你要敢招惹爷,爷就让郡主把你赶出去。”

“当真?”顾陵眼前一亮。

“爷说?话自然作数。”粉衣少?年话音刚落,脸上便挨了顾陵一拳。

他对自己这张脸格外爱惜,随兜带着?小镜子,被顾陵这么一揍,“哎呦”了一声后,竟是没立马跟顾陵计较,而是掏出了小镜子,先看自己脸上的妆容有没有花。

镜子一照,发现自己的一张俊脸都被顾陵打?肿了,这才丢了镜子,“嘤嘤嘤”地哭着?,抡起小粉拳,冲过去要与顾陵拼命。

顾陵从?未见过如此娘唧唧的男人,只觉打?他都有裙裙四耳儿咡勿九一寺弃搜集本文上传失自己的英名,但他这么会?哭,一定是很会?闹腾的,因此便又给了他一拳,还把他一脚踢翻在了地上。

那蓝衣男子见状,花容失色,一溜烟地逃了。

粉衣男子趴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好半天,才起了身,撇嘴跺脚地对顾陵道:“你等着?,你等着?,你敢打?老子,老子一定要让郡主把你赶出去。”

“谢谢。”顾陵发自肺腑地感激道。

那粉衣男子见他如此,却似撞见鬼一般,呜呜啊啊地跑了。

萧彤回了卧室,正想?着?该如何驯服顾陵,不料前脚小厮刚来禀告说?顾陵不肯沐浴,也不肯换衣服,后脚她的男宠中?,长?得最可爱最会?撒娇的苏慕怜,便鼻青脸肿地来向他告状。

“郡主,你看看,我好可怜。”苏慕怜见了萧彤,便趴在了她膝上诉苦。

萧彤看着?他好端端的一张脸,被弄成这样,委实也是心疼,怒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谁把你打?成这样。”

“是那个新来的顾陵。”苏慕怜撇着?嘴,痛心疾首地道,“顾陵出身低,脾气不好,又野蛮粗鲁,根本不配伺候郡主。”

萧彤听了他的话,并没有表示要惩罚或者赶走顾陵。

苏慕怜着?急了,红着?眼道:“郡主素日里说?最疼我,难不成都是假的。如今我被人欺负了,郡主都不为我报仇吗?”

苏慕怜三个月前才被她娘长?公主送到她身边,是她的男宠中?,年龄最小,最会?争宠的。

萧彤见他长?得可爱,又会?哄人,走哪都带着?他,眼下见他被顾陵打?得鼻青脸肿,又可怜兮兮地来求她做主,心里并非是一点都不动?容的。

只是顾陵,她刚带回来的!哪有就赶出去的道理。

萧彤只好摸了摸苏慕怜的脸,轻声哄道:“小慕慕,郡主自然是疼你的,只是那顾陵初来乍到,本郡主还想?驯服驯服他,等本郡主玩腻了他,再把他赶出去好不好?”

“郡主说?话要算数。”苏慕怜见她如此打?算,也不好再忤逆他,只是受了这种屈辱,他并不甘心就这么放了顾陵,又朝着?萧彤撒娇道,“我心里难受,郡主把他绑了,让我打?回去,我才会?好受一些。”

萧彤忍不住笑了:“你都说?他是个粗人的,打?他,本郡主怕你的手会?疼。”

萧彤说?着?,命丫鬟去取了颗鸡蛋大的夜明珠,放到苏慕怜手里道,“这是本郡主赏你的,旁人都没有,你好好养着?伤,待脸好了,本郡主日日只叫你伺候。”

苏慕怜到底年纪还小,拿了夜明珠,被萧彤这么一哄,便笑嘻嘻地顶着?红肿的脸出去了。

萧彤见他离开了,微微沉下了脸。

自苏慕怜出去了,顾陵便待在屋里等着?萧彤把他赶出去,不曾想?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赶他。

沉思了片刻,料是苏慕怜说?了大话,他在萧彤心里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有分?量。

他敲了敲桌子,起身往门口?走去,那两个小厮立马上前来拦他:“公子,没有郡主的命令,你不能出去。”

“我到这来是保护郡主的,你们不让我出去,万一郡主有个闪失,你们负责得起吗?”顾陵冷声呵斥。

那两个小厮知道他是郡主的新宠,脾气又不好,还会?揍人,灰溜溜地退下了。

苏慕怜虽被打?伤了脸,但得了郡主赏赐,有意显摆,便带着?他那颗鸡蛋大的夜明珠,准备四?处去串门。

然后,非常不巧的,在半路上,他又遇见了顾陵。

他在心里叫了一声“娘呀”,正要跑,又觉这样跑了,十分?没面子,便立在了原处。

顾陵正不知要去哪里,见了苏慕怜,径直走上前去道:“你不是说?郡主宠你,一定会?把我赶出去吗?”

“是呀!郡主说?等她把你玩腻了,就把你赶出去。”苏慕怜说?着?,拿出了他那颗鸡蛋大的夜明珠,在顾陵眼前晃悠道,“这是郡主赏赐给我的,像你这样的贱人一辈子也得不到,连摸都摸不着?。”

顾陵虽然觉得只逮着?一个人欺负,十分?不厚道,但谁让他总是碰见苏慕怜,苏慕怜看起来又那么欠揍。

“是吗?可你很快就要失去它了。”顾陵说?着?,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夜明珠,手一挥,直接丢进了近处的荷花池里。

池子不深,但能养荷,池中?定然满是淤泥,苏慕怜素来爱干净,不许自己的脸上和衣上沾上一点点污渍,如今为了那颗夜明珠,却失心疯一般一脚迈入了莲池中?。

“我的夜明珠,我的夜明珠。”他一边哭一边叫,直至小腿没进了污泥里,使劲才能拔出,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是泥点,脏得没眼看。

而被搅浑的池水,发出了一股十分?酸爽的泥腥味,直扑鼻而来。

“顾陵,老子要弄死你,老子要弄死你。”苏慕怜崩溃地看着?站在岸上的顾陵,愤恨地道。

“行,我等着?!”顾陵无所?谓地道。

此时,闻讯赶来看热闹的男宠们全都聚集到了荷花池边,一眼望去,莺莺燕燕,十分?热闹。

顾陵瞧着?那一张张各有各的俊法,又年轻的脸,忽觉得萧彤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于是,他昧着?良心,把一众美男都踢下了荷花池,其中?几个虽也会?武功,但无奈打?不过顾陵,也被顾陵送进了荷花池。

一时间,荷花池里泡着?各种各样的美男,怨声载道,可谓十分?壮观。

到萧彤面前告状的人也从?苏慕怜一个,发展成了十个。

萧彤看着?一屋子美男跪在她面前,同仇敌忾地势要把顾陵赶出去,脸更黑了。

顾陵听闻萧彤传唤他,做出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进了大厅。

进了大厅后,他也不向萧彤行李,而是非常随意地把背靠在了柱子上,抱拳曲腿地站着?。

那一众美男见他进来,个个眼里都仇光四?射,恨不得上前去把他痛揍一顿,又见他如此玩世不恭,丝毫不把旁人放在眼里,更是气得牙根痒痒。

荷香虽雅,但莲出淤泥,那莲池的淤泥更因日积月累,气味腥重,十分?难以洗掉。

美男们虽在洗浴上花费了许多时间,但也难以洗掉泥腥,又因急着?赶来见萧彤,因此皆用香粉香囊掩饰身上的泥腥味。

如今他们齐聚一堂,烘得整个大厅香喷馥郁,顾陵闻不惯这股浓香,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离他最近的一名黄衣男宠,只觉顾陵打?喷嚏时,把鼻水溅到了他身上,露出了又嫌弃又恶心的表情?。

他狠狠地指向顾陵,义愤填膺地对萧彤道:“郡主,你看他,事到如今,态度如此狂妄,见了郡主不仅不行礼,还如此粗鲁失仪,郡主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简直是有损郡主芳名。”

“李公子说?的对,恳请郡主把顾陵赶出去。”

“郡主若不把他赶出去,小人们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小人从?未受过如此欺辱,请郡主为小人做主。”

……

“好了,别吵了。”萧彤被他们吵得头晕,捂了捂额,大声斥道。

大厅里瞬间鸦雀无声。

萧彤倒还沉得住气,幽幽地看着?顾陵道:“是你把他们推入荷花池?”

“对。”

“为何?”

顾陵方直起身,一本正经地抱拳回道:“郡主让小人保护你的安風雨文学?过定会?竭心尽力。他们这一群人,长?得贼眉鼠眼,獐头鼠目,又行迹猥琐,小人觉得他们都不是好人,怕他们包藏祸心,害了郡主,因此给他们一点教训。”

那群美男素日里听惯了别人说?他们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忽被顾陵扣上“猥琐”“贼眉鼠眼”的词,气得脸上青筋暴起,或是浑身发抖,其中?几个不顾萧彤还在,抡起拳头就要与顾陵拼命。

一见有人带头,其余人也都壮起了胆子,苏慕怜更是首当其冲。于是顾陵再次被人围攻,又再次把他们揍了一顿。

萧彤虽然风流,但能带在身边的男宠,都是她在意喜欢的,见顾陵如此不留情?面,把他们一个个打?得鼻青脸肿的,那叫一个心疼。

更可恨的是,顾陵功夫之高?,深不可测,行宫里没一人是他的对手,她想?找人制止他的行为,都没有办法。

只能睁着?眼等着?顾陵自己停手,而此时,她心爱的美男们都被他打?趴在了地上,个个哭天喊地的,叫得她的心都要碎了。

“顾陵,你够了。”萧彤见他停了手,方才横目怒斥道。

顾陵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手:“郡主适才也看见了,他们以多欺少?,围攻小人,小人是为了自保才出手,实属无奈呀!”

说?完,顾陵还叹了一口?气,一副很委屈的模样。

他这段说?辞很快又引发了众怒。

“简直是厚颜无耻。”

“无耻至极。”

“郡主,你不管管他吗?

“郡主,你再不管他,他就要一个个地把我们打?死。”

“求郡主为我们讨回公道。”

“郡主如果不为我们做主,我们不如死了。”

……

美男们一个个爬到了萧彤面前,叫苦连天。

萧彤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只觉这是她蓄养男宠的生涯里,面临的最大的劫。

她这是带回了一个男宠吗?她这是带回了一个活爹呀!

王书月默默地站在廊柱后,一时间思绪万千,差点?就要把手中的帕子?绞断了。

前日顾陵拒收了她的香囊,闹了几桩不愉快的事后,她一宿未睡,就连饭菜也咽不下口。

在姜府时,也有丫鬟们整日里眼巴巴地盯着他,可她们究竟没那个?胆子?来拉扯他,跑他面前哭哭啼啼,不依不挠。

像王书月这种?又会哭又爱缠人,还说不通的,他还是?头一回碰见,实在是?让人非常头痛。

顾陵偷偷摸摸地离开姜府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镖局。

思来想?后,她也不明白,她到底是?哪点?做得不好,顾陵为什么?要拒她于千里之外。

“顾家哥哥就如此讨厌书月。”王书月看着被顾陵收回去的袖子?,眼泪簌簌滑落,好似梨花带着暴雨。

顾陵愈发无奈,只得道:“我没有讨厌你,你不要哭了。”

“那顾家哥哥为何不收书月的手帕,也不理书月?”王书月抽抽搭搭地问。

她从不知道原来他也有如此轻松愉悦,温情脉脉的时候。

只是?他是?因为什么?事才如此高兴呢!为什么?面对她时,他总是?不笑。

第31章

王书月听到他这么?说,一双眼很快又红了起来。

顾陵见她这样,颇觉头疼,折身想?回屋里,岂知王书月却赶上来,拽住了他的袖子?,可怜兮兮地道:“顾家哥哥就这么?讨厌我吗?书月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错了什么??若我做得不好,哥哥告诉我,我改就是?。”

“我没有讨厌王姑娘,对王姑娘亦没有别的想?法,还请姑娘自重,不要纠缠我。”顾陵一边说着,一边拉回了自己的袖子?。

“我说了我已经有意中人了,除了她,我不会再喜欢别人。”

“我不信,你骗我。”王书月摇着头,咬着唇道。

她岂能放弃,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她死?了都不甘。

虽然因为姜老夫人的到来,坏了他和姜嬛的幽会,但好歹也是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还亲热了一番。他心里高兴过了头,回到镖局后,嘴角边仍噙着一抹甜蜜的笑意。

这是?自顾陵来了镖局后,王书月第一回 在他脸上看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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