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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缘为何如此难断

30-40

他边说边比划,眼?睛瞪得溜圆,“快赶上海碗大小了。”

“猜我今儿去乐游听到什么了?”

岳芷林正在厨房做饭。

“听到什么啦?”

“师叔在外头找火精,火精没找到, 找到个不得了的山晶石。这么大……”

他悻悻地说,“照他这个速度修炼下去,没准儿你那一步地仙的捷径还没走成,他先正儿八经到地仙了。”

岳芷林拿起刀,瞪他:“你再埋汰我,我就不给你做鱼了。”

旭鹰:“好好好,我不说了。”赶紧闭嘴等在门口,守着?美味的红烧鱼出锅。

岳芷林切着?葱姜,心里头免不得泛起嘀咕。若她的灵力?没有被战神分走一半,那她和以观师弟比起来,到底谁优谁劣?

未必是以观强。

每晚子夜一到,战神就开始汲取她的灵力?,她因?此睡得深沉,哪来废寝忘食修炼的机会?。

岳芷林想到这里,不禁提问:“对?了,以观师弟每天修炼多?久?”

旭鹰:“这小子不招我喜欢,可单论勤奋,我非得给他竖根儿大拇指。听说他每天要做的事就几条——修炼、看书、斫琴、陪小顾——嗑点?儿丹药,一天睡一个时辰就够了。”

岳芷林:“……”她得睡够四个时辰才不犯困。

所以说,她落后以观的地方不仅仅在于灵力?被战神分,还在于少了两三个时辰的勤奋时长。

天赋好的人那么勤奋,她却天天懒觉,显得她十分无可救药。

幸亏她是唯一会?做饭的,不然真是要被比成一摊烂泥。

岳芷林怀着?复杂的心情,把这两条鱼超度了。

旭鹰对?今天的红烧鱼非常满意,表示她能?跟以观比的也就这点?本事了。

不过,是不是真如表面这样,岳芷林心头有数,就不伤那没有意义的心了。

以观在进步,她也在进步。初夏的某一天,蝎尾鞭打下去,再没能?划破她的皮。

一千多?次鞭打,皮好了又?裂,裂了又?好……多?少个夜晚,痛得在噩梦里徘徊。

终于,换来了锻体大成的好结果。

“其实?我偷偷抽过自己一鞭。”旭鹰慢饮茶水,说道?。

今日师妹锻体大成,他终于卸下担子,来半山的亭子里报个喜,顺便逗逗死王八。

山中清静。

松鹤一坐就是四个月,眉宇间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如何?”他淡淡地问。

旭鹰感慨道?:“连我都被抽破了一点?皮,师妹以人仙之躯完成锻体,却从来没喊过疼,厉害啊。”

松鹤慢饮清茶,笑?了:“哦?这难道?不够说明,你连师妹都不如。”

旭鹰:“……”

是,好像又?不是。他摇摇头,辩解道?,“我又?没专门锻体过。和她比起来,肉身?强度差一点?点?也说得通嘛。”

松鹤:“我早与?你说过,师妹悟性很高。她若真不是修仙的料,你就算抽死她,她也悟不出锻体的精髓。”

“锻体的精髓?是什么?”

“那你得问她啊。”

旭鹰立马放下茶盏就去找师妹。

“锻体的精髓?”

岳芷林刚想奖励自己和小柔出去散散步,就被师兄截住了。她摸着?下巴想了想,说,“大概是把身?体内部放空吧。”

“放空?”

“放得像你脑袋那么空。”

旭鹰瞪眼?:“去!不许欺负师兄!”

岳芷林哈哈笑?起来:“我开玩笑?的。不过就是把自己的皮肉与?灵力?盾相结合,铸成一道?贴合身?躯的盾。至于内部放空,只是因?为我修为有限,只顾得上外部罢了。”

旭鹰听皱了眉头:“倘若只是盾牌,那也不算你完成锻体了啊。这两种东西实?质上还是不一样的。”

岳芷林:“我先通过外部的刺激,打磨“盾”的厚度,然后把‘盾’和肉|体嵌合在一起,这不就是完成锻体了。”

呃……果然,他脑子空空。

他压根儿说不清如何调动?灵力?,但?如果说调一个“灵力?盾”出来,就很好理解了。

岳芷林:“若再加上一层幻生鳞,我这皮可就厚如铜墙铁壁了。如何,我可算得上聪明?”

旭鹰抽抽嘴角:“嗯,的确很厚的皮,属脸皮最厚了。”

岳芷林:“……”

他们美好的师兄妹关系,是什么时候崩坏的?

剩下的日子,都在等待师尊中度过。当这个夏天最后一声蝉鸣消失……

“师尊回来啦!”

大抵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完成锻体,故而仙翁回来得迟了。

出去这么久,还是没找到火精。凌虚仙翁回来的这天晚上恰是月圆夜,一师三徒月下饮佳酿,气氛却有些沉甸甸的。

一直没有好消息传来,大家心里都绷着?一根弦。

仙翁很愁,逼得都骂脏话了:“哪个王八羔子藏起来了不成!”

岳芷林自然也愁,可以她微薄之力?也毫无办法。

她捧起酒壶,为师尊满上一杯:“也许只是机缘未到,师尊消消气。”

这话若是从别人嘴里出来的,凌虚必定劈头盖脸一顿骂——什么狗|屁机缘!

可这话从她嘴里出来,就显得……也不是不可能?。

机缘这个东西当真是玄,玄到能?把她这么个凡人送上山来。

近段时日,他旁敲侧击地问过了,实?在问不出当初究竟是哪位大神仙给微与?托的梦,要她上崇吾拜师。

大胆设想,当初那所谓的托梦神仙,是天道?也未可知。

当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却始终不得进展,凡人尚可求神仙,那神仙求谁?

——神仙求天道?。

凌虚端着?酒杯,失神地看着?自己这个连修炼都费劲儿的徒弟。实?在……看不出“希望”二字啊。

岳芷林被盯得心里发毛:“师尊?”

凌虚仙翁放下酒杯,忽然正了脸色:“微与?啊,待你达成地仙,便速速下山碰碰运气。你若是能?找到火精……”

旭鹰听到这里,先哈哈大笑?起来:“就师妹?您也太高看她了。”

乐呵呵地拿胳膊捅捅松鹤,“你怎么不笑?,这还不好笑??”

松鹤慢条斯理饮着?酒:“我看未必没可能?。”

旭鹰黑着?脸,把筷子拍桌上:“什么意思?连师妹都能?出山去,凭什么不让我去!”

这倒是正和了岳芷林的意。她想习得本事后就去冥界闯一闯,若是运气好,还真叫她找到火精呢。

凌虚仙翁没有搭理旭鹰,只将广袖在桌面一扫,一个通体金色的小炉子便出现在了桌上。

那炉子里红光跳跃,好似燃烧着?一把火,金红的光芒十分晃眼?睛。

旭鹰好奇地伸过去脑袋:“这是何物?”

凌虚仙翁:“此炉乃是灵宝仙君所造的洗魂炉,原本是帮仙根不稳的弟子稳固根基与?魂魄之用。”

他说着?,拨开炉顶,对?岳芷林道?,“现这炉中被老?夫放进了涅槃之火。此火乃是凤凰的复生火焰,可为你重塑仙骨。此炉炼魂,此火塑魂,双管齐下,可助你一步地仙!”

原来,这就是一步地仙的法子啊。岳芷林望着?那炉子中跳跃的火焰,心也跟着?猛跳起来。

旭鹰脸色微变:“可这东西……”

凌虚仙翁:“虽可一步地仙,但?稍有不慎,你便会?被此火烧为灰烬。”

他郑重地对?岳芷林道?,“你须得明白,一旦进了这洗魂炉,你的生死便不是为师能?够左右的了。若是扛不住这火,便是尸骨无存,魂飞魄散的结果。”

岳芷林盯着?那小小的炉子,里头的火焰不住涌动?着?,迸发着?吞噬一切的力?量,叫人不觉心生胆寒。

这就是师尊要让她锻体的原因?吧。这火烧得猛烈,没有强健的躯体是万万应付不过去的。

至于练身?法,她一时还未明白。许是这火里还暗藏了什么凶险?

岳芷林还没吭声,旭鹰又?急忙抢了话头:“这怎么能?行!单说这洗魂炉,有些仙根不稳的想进去稳稳仙根,最后仙根没稳成,倒被劈散了魂。师妹就是一人仙,连这都很难抗住,更不要说还要加一道?涅槃火。就是我进去了,也要被燎掉一身?毛!”

凌虚仙翁抬手打住他的话,只对?岳芷林道?:“为师会?给你加一道?防身?符印,你需在这符印失效之前?,学会?应对?这炉中凶险。若符印消失后,你还不能?掌握要领,那此炉便是你的焚化炉。”

“焚化炉”这三个字,听起来怪渗人。

岳芷林正要答,仙翁却道?:“为师给你一个晚上考虑,明早你再答复。”

旭鹰绷着?脸,飞快地冲她摇着?头。别,不要!会?死那里头的!

岳芷林坐回去,没接旭鹰的眼?神。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痛快地一口饮尽。

天上月正圆,她拼了命地想和菁菁也再圆一次,一切艰难险阻都不能?令她退却。

这天晚上,岳芷林再一次来到自己的心海。

她的心海荡漾着?波涛,并不似从前?那般平静。风不知从何处刮来,片片绿叶经她眼?前?飘落湖中。

战神坐在树下,正合眼?纳气。许是感知到她的到来,很快,至羽便睁开了眼?。

“又?来见我了。你这心海不平,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她开口便是这样一问。

岳芷林踩着?湖面走过去:“也不算什么难题,我就是想问问,假如我魂飞魄散了,你会?跟着?消亡么?”

至羽:“那要看,怎么个魂飞魄散法。”

“洗魂炉,涅槃火。”

至羽眸光一闪,眼?底浮现几分惊讶:“你这是想……”

“一步地仙。”

战神愣了一愣,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会?。”

顿了一顿,“我不过是道?残魂,若你魂飞魄散了,我自然扛不住这两个东西。”

岳芷林:“可明天的试炼我是一定要去的。我来是想问问你,可有什么办法,能?让你暂时从我身?体里出去。”

战神起身?,走到她面前?,长眉微挑:“办法有,但?我不走。”

“为何?”

“我既受你滋养,自然要与?你有难同当。况我近来魂力?渐长,若你真在那炉中抗不过去,我还能?替你抗一阵。”

说到这里,她略有些惋惜,“只不过,近些日子来的积累,便付诸东流了。”

没想到战神竟愿与?自己一道?涉险。岳芷林咬了咬唇:“可是……”

战神抬手,打断她:“凡事当以你为先。这是作为一个寄生者,该有的觉悟。”

她轻轻地把手放在岳芷林的肩头,“再说了,咱们不是好兄弟嘛。”

这力?道?终于对?了,岳芷林看眼?搭在肩头的手,笑?:“不是好姐妹吗?”

至羽:“唔……也行。”

次日一大早,岳芷林就去了双霞洞。

洞中却只两个师兄等在那里。

桌上放着?洗魂炉,金光闪耀很是夺目,却照不亮两个师兄脸上的黯淡。

“师尊呢?”她走进来。

“师尊赶着?找火精去了,留下咱俩为你护法。”

松鹤如是说道?,指了指蒲团,“师妹坐。”

松鹤很淡然,旭鹰却是五官都愁到一起去了,他狠抽嘴角:“那老?头不想看着?你进焚化炉。”

岳芷林的嘴角也狠抽了下:“你就不怕咒死我。”

旭鹰:“老?头留下的符印只能?阻拦涅槃火往你体内烧,防不住它一直烧你的皮。师妹,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岳芷林坐下,嘴角上扬:“我不考虑。我的女儿还在冥界等我,她那么小,万一受了什么欺负……”

旭鹰:“你要是完蛋了,她不就更没娘了。”

“那便只能?说母女缘浅,我尽力?了。我相信自己,小柔也相信我。”

大猫乖乖坐在旁边,并没有阻拦,只是那漂亮的眸子里也满满的担忧。

它要是能?说话,未必不劝。

不跟旭鹰废话了,岳芷林问松鹤:“怎么进炉子?”

松鹤:“念口诀。”这就很干脆地将口诀告诉了她。

旭鹰惊愕:“喂!你们两个亡命之徒!”

此事没得商量,岳芷林立即念起口诀,感觉本就轻飘飘的身?体更加轻飘飘起来,很快便化作一道?光,往炉子里钻去。

“符印还没拿!”

旭鹰惊见她执意如此,慌忙将手中符印朝她甩出去。

一道?蓝光如星子闪烁了下,贴在师妹身?上。随后,她的身?影就彻底没入了洗魂炉。

旭鹰拍拍胸口,长吁口气:“还好赶上了。这倔驴!”

松鹤皱了眉头,口吻突然不平:“为何是蓝光?”

旭鹰:“什么蓝光?”

松鹤:“你丢出去的符印为何是蓝光?”

旭鹰愣住,倏尔两眼?发直:“糟了,甩成避水符了!”

说话间,但?见洗魂炉上一股白烟儿冒出来。

旭鹰如遭雷击,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完了,师妹直接火化了。”

第三十二章 一步地仙二

刚进洗魂炉, 浑身的衣裳就被烧成了烟儿。

岳芷林手提着斧子,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迎面?一只火鸟就猛然撞击在她的胸口。

“噗!”她登时感觉胸腔一痛, 一股腥甜从嘴里喷溅而出。

好猛的撞击, 好烈的火!倘若她未曾锻体,在这一撞之下必定已不省人事。

这口?血尚未落地,身后便有炙热的火风突袭而至,她匆忙侧身一躲……

分明已?经躲避很?快, 却还是未能?完全躲开。迅猛的火鸟擦着手臂而过,炙热的火焰在她小臂划破长长的口?子,迅速钻入血肉往里头烧去。

嘶——好痛!比蝎尾鞭造成的伤害还要痛上三倍有余!岳芷林的额头, 悄然布满一层汗。

这些火鸟速度极快, 即使她练过身法,也?无法完全躲过。还好她锻体大成,又有幻生鳞护体,伤口?很?浅, 否则刚才那两下?已?经要了她的命。

——不是说会给她符印,抵挡一阵伤害么?进来之前明明逼得旭鹰把符印丢出手了。

眼下?却感觉不到任何效果?。

她这师兄时靠谱时不靠谱的, 这回是要把她坑死在里头?!

外头。

小柔惊慌失措地凑到洗魂炉前,将鼻子贴使劲儿地嗅。发现主子的味道?仍在里面?,它那炸起来的毛才放松下?去。

见大猫在炉子旁蹲下?, 耐心地盯着洗魂炉,松鹤略松口?气:“还没火化,师妹还挺着呢。”

旭鹰胸口?一松,拍着大腿嚎了起来:“那也?快了啊……啊……啊!”

松鹤:“哭丧呢?师妹身怀天道?机缘, 岂会折在这里。”

有道?理!

旭鹰抬袖擦把脸,从地上爬起来, 看?了看?那洗魂炉,又看?了看?眼睛盯成了斗鸡眼的大猫。

嘴巴一瘪:“师妹要是没了,我也?不活了。”

松鹤嘴角一抽:“……怎么的,想殉情?”

“殉你个王八!”旭鹰吸吸鼻子,“我害了她,我难道?不该死!”

师妹啊……你可?千万别出事!旭鹰抱着脑袋,脑瓜子嗡嗡地疼。

松鹤笑了一笑:“不说别的,我就问?问?你,师尊给你的不是避火符么,你哪来的避水符?”

旭鹰:“我不谙水性嘛,师尊就顺手给了一个。”

松鹤揉了揉额角:“下?次这种事,还好交给我来稳妥些。”

旭鹰:“还好意思埋汰起我来!谁叫你最近脑子不对,师尊怕你又发疯。”

他说罢,双手合十,“天灵灵地灵灵,天上的神?仙千万要保佑我师妹平安出来。”

松鹤:“你不就是神?仙。”

旭鹰:“我是没用的神?仙!”

松鹤:“原来你知道?啊。”

炉中。

两波火鸟掠过之后,暂时没有后续袭击,但当她举目四望,便望见那火红的天空一片暗红越逼越近。似是……

一大群火鸟朝她飞来!

嘈杂鸟鸣与翅膀扇动的声音,潮水一般冲进她的耳朵。

两只她都受不了,更不要说这一群!

岳芷林顾不上被灼烧的痛,握紧了手中的斧头,屏气凝神?准备对敌。

她身上没能?贴到符咒。

可?肌肤上燃烧的火依旧是熄灭了,倒并未往血脉里烧。

难道?这涅槃火并非师尊说得那么厉害?

不——

她忽然想起来,师叔曾给过她一颗避火丹。这颗小小的丸子,似乎能?起到与避火符差不多的作用。

她顿时大松口?气。师叔他救苦救难救她小命!等她出去了,她要给师叔磕个响头!

万幸她服过避火丹,暂时还能?坚持下?去。

岳芷林稳下?心神?,做好应战的准备。可?正当她沉下?心去紧盯迎面?飞至的火鸟群,脚边突然炸响,竟有雷电闪过。

那雷电从她脚底钻入,一瞬间,从里到外把她劈了个遍。

她毫无防备,一时没能?耐住,膝盖一弯便跪下?地去。

这雷电,是洗魂炉本身的威力。

双重攻击,一个自天上来,一个自地下?起,根本不给她喘息之机,恨不得给她来个里焦外也?焦。

岳芷林咬咬牙,捏着斧头站起身,来不及喘口?气便往后迅速跳开。

好险,她方才站立之处,立即有一股雷电钻出,晃花了她的眼,以至于她没能?看?清扑至面?前的火鸟,再一次被撞得口?吐鲜血。

她咬紧牙关,强忍疼痛,甩出火梯向上攀登,这才勉强躲过雷电攻击。与此同?时,她用力地挥动斧头,劈向冲来的鸟群。

一面?躲避地下?的雷电,一面?应对铺天盖地的火鸟,她的手微微抖动起来,掌心汗湿斧柄,强迫勇敢的心在这一刻生出许多畏惧。

这才刚开始,她已?经有点儿吃不消了。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一而再再而三被火鸟击中,她的皮肤反复烧起火焰,虽那火焰没能?钻入血脉,可?灼烧的痛苦,反复折磨着她的意志。

“别怕,我在的。”忐忑之际,脑海里响起那道?铿锵有力的声音。

“我会帮你稳住心魂,不论受伤多重,只要我不灭你就不会死。”

是战神?!她出现了。

“好!”心头的那点不安,被战神?的声音即刻冲淡。

岳芷林稳住心神?,挥着斧头朝最前面?的火鸟砍了出去。火刃击打在火鸟喙上,那鸟被击偏了方位,从她身侧斜斜划过。

一只过去,还有一只,密密麻麻的,她怎么砍也?砍不完。

岳芷林被团团围住,鸟群中心的温度不断上升,炙烤着她的每一寸皮肤。

不能?一直被动下?去!若不想办法脱身,她早晚要被耗尽力气烧死在这里。

她踩在火砖上用力一点,施展御风术想要跳出包围。眼看?着就要脱身,鸟群却忽然散开,再次化作一股潮水朝她撞来。

岳芷林连忙往下?俯冲,惊险躲开撞击。还好她吃过影木果?,动作灵敏,不然必要被这群鸟连续不断的冲击撞死。

甩不掉,打不完……她每砍掉一只,很?快就会再形成一只。

这似乎是无解的局面?。

战神?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些鸟不是活鸟,本质还是火团。你修习的既然是火系,与其抵抗它们,不如掌控它们。”

岳芷林奋力躲过火鸟俯冲,立即就被雷电贯穿全身,她艰难笑了笑:“不愧是好姐妹,你我所想不谋而合!”

火焰从她面?前烧过,在她眼中倒映出熊熊火光。

岳芷林粗喘着气,断断续续地道?:“只不过,涅槃火……乃是神?仙火,我修为低下?,只怕……难以掌控。”

她上气不接下?气,持续交锋下?已?十足疲惫。

战神?不屑地一笑,道?:“没有哪匹烈马最终能?逃过驯服。掌控涅槃火,相信只要是你,就能?做到。”

炉外。

旭鹰和小柔都把眼睛瞪成了斗鸡眼,死盯着炉子不敢错过一点。

里头师妹的气息一直没有消亡,说明在缺了避火符的情况下?她还□□没倒。

松鹤坐在蒲团上,慢条斯理地烧水泡茶:“师妹这都不死,我看?你以后还敢说她废物?”

端起茶盏递过去,“来,喝杯茶,慢慢等。”

旭鹰揉了揉看?直的眼睛,终于坐回来,咕噜咕噜喝光茶水,又把松鹤那碗夺过来一饮而尽。

“要试炼多久?”

松鹤:“师尊不是说过么,三日。”

三日。

这才半天过去,旭鹰觉得已?经熬了一百年?。

两人一狰就这样在双霞洞中一坐两日,专心守着洗魂炉。

须知这试炼一经开启,便不能?停,更不能?随便乱动炉子。否则这炉子受到震荡,里头便可?能?叠加出更多的凶险。

他们不能?乱动,也?绝不能?让谁来乱动。

就这么坐立不安地捱到第三天,旭鹰掰着手指头数:“还有一个时辰吧。”

松鹤:“差不多。”

越到后头越令人不安,只怕师妹前头都熬过去了,却在这最后关头耗尽了精力。

实难想象,一个人仙要如何在这双重的试炼下?挺过来。

松鹤倒是泰然模样,与旭鹰的焦躁形成鲜明的对比,竟托着额角养起神?来。

“肯定就在里面?!”就在松鹤昏昏欲睡之际,一道?女声突然响起。

旭鹰一个激灵站起来,瞅了眼洗魂炉——那里头火焰正跳动得激烈。

不是师妹?

他愣了一愣,想起这声音是谁了——碧语仙子。

声音是从洞口?方向传来,伴随着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他回过头,见一妃色衣裙的女子走?进洞来。

果?然是碧语。

她甫一露面?,就气呼呼地指着旭鹰:“就是他!”

她身后跟着一位海棠色衣裳的女子,慢悠悠地进了洞中。

那女子锦衣华服,珠翠环绕,比碧语更显尊贵。那圆圆的脸蛋很?是娇憨可?爱,可?眼下?她两眉微皱着,便又显出几分严肃。

她冲旭鹰抬了抬下?巴,问?:“就是你踹我家碧语的?”

旭鹰挤着眉心,打量起这两个女子。

来者不善,今儿终于有架打了?可?今天他没空动手,他得等师妹平安出来。

松鹤惊醒瞌睡,倒是先他一步起身见礼:“竟不知玉芝公主大驾崇吾山,我等有失远迎。”

旭鹰“嘁”了声,敷衍地拱了拱手:“我踹的,怎么着,还真找我算账不成。”

显然,那玉芝公主是来兴师问?罪的。不巧,竟挑在这个时候。

公主不紧不慢上了前来,晲着眼睛打量了二人一番,抬头看?看?洞内,又瞧了瞧桌上的洗魂炉。

举止端庄高贵,却又实在掩盖不住骨子里那一抹娇俏。

她挑了挑眉:“我家碧语说,她不过是斥责了某个对她无礼的小仙,竟遭你踹了一脚。本公主自是容不得谁欺负她,故而特地过来,听听你们怎么说。”

旭鹰白了眼碧语:“呵,你倒是说清楚,我师妹怎么对你无礼了!”

碧语黑着脸:“她暗讽我表里不一!”

旭鹰:“嘁,说实话还不许啦?你难道?不是表里不一,打扮的跟个公主似的,说话咋没个公主样。”

指指玉芝,“看?看?人家真公主是啥样的。可?不是你那跋扈样!”

那玉芝公主眼睛微亮,勾起唇角。看?来,这话听得她颇感舒服。

她笑了笑,嘴角梨涡深深,回头看?向碧语:“你不是说他蠢货一个么,他怎的还知道?离间咱俩。”

旭鹰:“……”

碧语回了个白眼给旭鹰:“公主可?别被他几句马屁就糊弄过去。”

玉芝哈哈笑:“本公主听的夸赞还少么,像他这样的马屁,拍得委实低劣。果?然,还是个蠢的。”

她顿了顿,下?巴微抬,吩咐道?:“先不收拾你,把你们师妹叫出来,给我家碧语赔礼道?歉。”

松鹤上前,解释道?:“公主容禀,我师妹正在试炼中,一时无法出来。”

碧语:“试炼?”她瞥眼炉子,当即一脸不屑,“一个人仙还想试炼,找死的么!”

听听这叫什么话!旭鹰气不打一处来,很?是想上去抡她两拳。

松鹤忙对他使了个眼色,暗示别犯蠢,上前交手一礼:“公主……”

话音未落,被玉芝打断:“好了,你就别吭声了。当年?若非我父尊饶你一命,还能?叫你在这儿跟本公主理论?”

松鹤微颦眉心,闭了嘴。

碧语得意地哼了声,那小人得志的嘴脸实在是令人心头不爽得很?。

崇吾山几时受过这等气,欺他们师尊不在不成!旭鹰气得咬牙:“可?笑,当年?若非公主贪生怕死,也?没这机会在这里恃宠欺人!”

玉芝公主嘴角一僵,恼怒之下?杏眼微瞪:“放肆!”

松鹤瞥眼旭鹰:“你少说两句。”

旭鹰臭着张脸:“这都欺上门了,凭什么不让说!咱们给她面?子,是她自己不要面?子。”

当即撇开松鹤,抬头挺胸上前骂道?,“当年?十万恶鬼冲出冥界,你分明正跟冥王子在罗酆山附近谈情说爱,是第一个发现大乱的!玉芝公主,你可?是天生的不灭金身!若你当时祭出元神?便能?立即镇住恶鬼……呵,偏你贪生怕死,身为仙界公主竟然罔顾使命,溜之大吉!直到战神?赶到,不得不兵解金身,才将大乱平息。就因你这番耽搁,人间险些陷入不复,你妄为仙人,更妄为仙界公主!”

他这一通骂,令玉芝涨红了脸:“我没有,那是因为……”

她支吾着,没往下?说。

“因为什么?怎么不往下?说了?”

旭鹰冷笑,“出了这样的事,你还是天尊最宠爱的小公主,凭什么!你但凡有点自知之明,就该拿床被子蒙住头,这辈子别出来丢人现眼!”

玉芝涨得脸蛋通红:“我父尊要宠我,碍着你什么了!”

旭鹰:“当然碍着我了!天尊不公,必将引发三界大祸……不然你以为堕仙如何来的!”

他说得咬牙切齿,“东武帝君和南曜帝君就是因为你这件事,而认为天尊德性有亏,从此退居蓬莱,拒听天尊调令。而元捷仙君,为给自己师尊要个说法,更是纠集众仙跟随了蓬莱!”

玉芝捂住耳朵:“你闭嘴!”

旭鹰:“如今堕仙不断壮大,盖因天尊不配统领三界!呵,若哪一日天尊逼不得已?,要发罪己诏,第一步就是将你正法!”

他一脸讽刺,实在是看?她不起,“我要是你,这个时候就该想想怎么保命,而不是跑到崇吾山来颐指气使!”

玉芝被骂得嘴笨,半天吭不了一声。父尊最宠她,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这么骂。

碧语听得这些话,何尝不恼火,忙拍了拍她的肩:“这个混账分明是乱说一气!那时候不巧大公主急症,你是被天尊召回的,根本不是临阵脱逃。”

当时,根本没人知道?事态有多严重,天尊有召,她自然是赶回去。

玉芝低下?头,难过地咬着嘴皮子:“这些内情说出去又有几人信。你看?他们信么?”

旭鹰冷哼一声。信个屁,不过是托词罢了。

“今日我师妹试炼,我不跟你们耽搁时间。你们再这么咄咄相逼,难道?是想把我崇吾一门也?逼去蓬莱!”

玉芝还在沮丧中,碧语听得这话,倒率先怒了:“公主别被他牵着鼻子走?!这厮胆敢扬言叛变,您身为公主,还不快将他拿下?!”

玉芝吸吸鼻子,没动。

碧语急了:“公主愣着干什么,您今日若是认了他的话,日后你可?就难以抬起头了!”

玉芝眼睛红红的。尾巴叫人给踩了,她哪里还有初来时的气焰。

碧语却不肯作罢,她用力摇了摇公主的肩:“想想冥王子啊,若是你认了过错,可?就再也?没机会和他在一起了!”

玉芝低垂的眼眸闪动了下?,片刻后,缓缓抬起头来:“我没错……对,我没错……”

她咬了咬牙,深吸口?气,“来人,给我拿下?!全都给我绑上天去!”

她竟听了碧语的话,下?令拿人。

松鹤狠皱眉头,睇眼旭鹰:“叫你别拱火,这事低个头认个错也?就过去了。”

旭鹰一脸不服:“呸!我要是低头认错,那师妹也?得跟着低头认错,日后她还怎么混!”

松鹤:“……”也?不是没道?理。

接下?来怎么办?

打呗。

这玉芝公主出门,向来要带天兵随行。天尊疼这小女儿得紧,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走?到哪儿都跟着一堆尾巴。

且她手上这些兵,少说五千年?修为,无一不是精锐。

双霞洞里立即打成一团,只有小柔一动不动地守着洗魂炉。

炉中火势渐小,这场试炼似乎就要结束了。

两边打得不可?开交,混乱中,碧语忽然喝道?:“还不快掀了那炉子!”

正对峙不下?的天兵,立即调转枪头,直攻向洗魂炉。

旭鹰眼底一惊,飞身阻挡:“我看?谁敢!”

这碧语不可?谓不恶毒。

若炉子倒下?,炉中必有动荡,微与眼看?着就要出来,万万不能?遭逢意外。

旭鹰二话没说竖起高燃的火墙,阻拦下?对面?攻势。

玉芝公主惊见局面?不对,急得大喊:“回来!勿伤性命!勿碰炉子!”

兵将听得公主命令,连忙又撤退回来,只与旭鹰松鹤继续缠斗。

碧语却似没听见这话,直扑向那洗魂炉。敢嘲讽她,等死吧!

她和公主一起修炼,师从北宸帝君,早将水系仙法炼得高妙。

旭鹰并不比她厉害多少,分神?甩出的这第二道?火墙并不足以拦下?她的攻击。

碧语一出手就将火墙熄灭,手中一道?冰刀飞射而出,直击洗魂炉。

糟了!

旭鹰来不及阻挡。

千钧一发间,一声兽吼响彻山洞,狰一跃而起,正面?与冰刀对冲,冰刀击在额前角上,霎时碎裂飞溅。

异兽护主,当仁不让挡在炉前。

只是这攻击未免太猛,大猫四脚着地后,紧接着晃了晃犯晕的脑袋。竟有血从它鼻子里缓缓流出,滴在了地上。

冰刀攻势迅猛,方才挡的这一下?,差点便将他头骨震碎。

玉芝大惊失色。碧语居然不放过炉子!忙又大喝起来:“碧语回来!我说了,勿伤性命!”

那人仙还在炉中,若此时动手岂不要了她的性命。若再添一桩罪过,她玉芝才真的是无颜出门了。

碧语却哪里听得进去。

那个微与拜师崇吾山,便是她的耻辱!这也?就罢了,这女人还胆敢暗讽她,今日不死难消她心头之恨!

公主的喝止她恍若未闻,立即取出兵器,朝洗魂炉飞甩过去。

玉芝吓得花容失色,冲上去拦她:“你在干什么!住手!”

却来不及拦下?,那匕首已?如箭矢刺出。

大猫飞身抵挡……

旭鹰连忙再加火墙……

松鹤使冰盾抵挡……

然碧语这兵器却是冰蝉匕首,堪称神?兵宝器,眨眼间破开火墙,穿透大猫抵挡的身躯,扎透松鹤冰盾,直击洗魂炉……

第三十三章 一步地仙三

“叮当——”

一声清脆的空响, 炉子掉落在地。炉顶被颠开,燃烧热烈的炉中之火霎时熄灭,露出焦黑的内壁。

试炼结束。

旭鹰怛然失色, 拔腿飞奔上去:“师妹!”

他跑至炉边, 伸出手,却颤抖着没敢碰它一下。

炉子摔落,在这?撞击之下,炉中会发生怎样天崩地裂的动荡, 他想?象不出。

师妹……还能活着么。

白光闪过,冰蝉匕首飞回碧语手中。

她得意地抬了抬下巴:“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你们几个这?般废物。这?么多人, 连一把匕首都拦不住。”

她抚摸着漂亮清透的冰晶匕首, 开心地笑弯了眼睛,“前两日师尊刚赐给我这?宝贝,今儿第一次用就帮了大忙。”

玉芝瞪大了眼,望着那摔坏了的洗魂炉, 嘴唇止不住颤抖:“谁准你动手的!你把她杀了,你倒是痛快了!回头?人家只会说是本公主嚣张跋扈!”

碧语耸耸肩:“怕什么, 就算是天大的错,天尊不都会帮你摆平么。再说了,今日分?明?是崇吾山这?两只鸟起了反心, 咱们缉拿之时误伤了无辜而已。”

这?儿没有第三方人在,是非曲直还不是她们说了算。

旭鹰盯着那死寂沉沉的洗魂炉,眼中的血色逐渐蔓延开来。

误伤?

好一个误伤!

“我杀了你!”他骤然暴喝一声,掌中抓起一团熊熊烈焰, 就朝碧语杀去。

松鹤:“旭鹰!”连忙伸手去拦。

蚍蜉如何撼动大树,况且对方手里还握了神兵利器。

他这?分?明?是找死!

可旭鹰不管!他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去。

碧语不慌不忙地挑了下眉, 哪里将对面那只疯狗看在眼里。她捏着冰蝉匕首,嘴里吐出一句:“胆敢袭击公主,反贼受死吧!”

松鹤脸色一变。糟了!

玉芝连忙去拽碧语的手:“你不要再闹了!”

说话间,那冰蝉匕首却已飞刺出去,与旭鹰的猛火相?击在一起,洞中登时气浪迸发,震得头?顶尘土簌簌飞落。

整座崇吾山,似乎都晃动了起来。

那冰蝉匕首势如破竹,旭鹰用尽全力却难以抵挡攻击。双脚摩擦出“咔咔”的声音,在地上留下长?长?一条后退的划痕。

他紧咬着牙,怒火滔天:“还我师妹……还我师妹!”

碧语:“不自量力的东西。”

轻轻打了个响指,那匕首再加一股力道,瞬间便?将旭鹰的火团攻破,随即穿透旭鹰前胸……

血从旭鹰口中喷溅出来,洒得满地鲜红。

那匕首自旭鹰背后飞绕回去,落到碧语手中,依然干干净净,仿佛不曾沾过血。

松鹤脸色大变,跨步挡在旭鹰前面。

他倒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奈何对方欺人太?甚!

于是他的脸忽然不受控制地抽动起来……实在是,欺人太?甚……

曾耗费千年才压制下去的对杀戮的渴望,又一点点爬上他的心头?。

碧语看乐了:“呀,真是精彩啊,崇吾山果然是要反。哈哈哈……”

松鹤若敢发疯,对玉芝公主动了手,就是就地正法了他也不为过。

碧语痛快地大笑起来。

乍然,风起!

笑声戛然而止。

碧语脸色突变!不知何处而来的一股力量,竟扯着她的衣裙,将她往后猛地一带。

“砰”一声闷响,将她重重砸在石壁之上。

这?猛击之下,浑身骨头?撞得好似碎裂了一般。碧语心房大震,惊愕又愤怒地低下头?瞧。

谁!胆敢偷袭她!

——一把斧头?扎在她的裙子上,深深没入石壁,将她钉在了墙上。

与此同时,洗魂炉里一抹红光飞出,落于地上,竟幻化出一个……女子?

那女子一袭赤色长?裙,如将熊熊烈焰披在身上。海废h男男文言情文都在裙寺二耳儿雾九依似柒只消看她一眼,便?仿佛有一股烈火烧入眼底,继而燃进心底,令人屏息不敢言。

女子那双明?亮的眼睛直视着前方,扫了眼玉芝公主、碧语仙子,还有拿着长?|枪的一众天兵。

竟很?是有不怒而威的气质。

玉芝心头?发麻,感受到了一份威压压在自己的头?顶。

这?……就是那个微与?

一个人仙……不,刚出炉的地仙而已,怎来的如此强的气势。

“不自量力。”

微与唇角轻勾,将这?四个字原样奉还。轻飘飘的口吻,带着明?晃晃的轻蔑与嘲讽,却如千斤重锤砸在对方脸面上。

碧语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看到的这?一幕。怎么可能!

“师妹!?”旭鹰呆坐在地上,一脸傻样。

岳芷林抬起手,掌中把玩着一把赤红的火:“我这?个卑微的地仙,很?想?试试用这?涅槃火和你对对招,看看,究竟是谁不自量力。”

碧语脸色微变,慌慌张张地撕扯起裙子,撕破了好大一块才终于从石壁脱身。

对方手中是涅槃火,有焚烧魂魄的力量。先不论?区区地仙是如何掌控它的,她只知道自己单修水系,会被这?火压制住的!

“反贼!你们……你们还不快给我拿下!”她慌了神,尖锐的嗓子大喝道。

七八个天兵听得吩咐,立即手持长?|枪上前拿人。

“站住!”

玉芝公主厉声喝道。她的胸口上下起伏着,俨然是一副气坏了的样子,“你们是她的兵还是本公主的兵!”

几个天兵立即止步,往后退回原位。

碧语素日对天兵呼来喝去惯了,哪料当即就被打了脸面,先前高涨的气焰霎时缩了下去。

她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公主,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位置。

玉芝公主看着对面那个红衣女子,心头?好生诧异。对方确实不过是地仙的境界,可手中那团火,却是真真切切的涅槃火。

哪怕是上仙,都未必能掌控的涅槃火。

简直不可思议!

那日,碧语回来哭着说,凌虚仙翁羞辱她,当初拒绝收她为徒,如今却收了一个凡人做徒弟。

说她明?明?帮了崇吾山的忙,那个微与却骂她,旭鹰还踹她,哭得梨花带雨好生委屈。

她惯来与碧语要好,自然信了好姐妹。

她此来是为碧语出气,未料到这?个叫微与的不仅一步地仙,还掌控了凤凰涅槃之火。

这?样看来,此女子确实仙根卓绝,不怪乎凌虚仙翁会选择她。怪她被碧语误导,还真以为凌虚仙翁有羞辱碧语之嫌呢。

今日这?出争斗皆源于误解,为泄一时之气,竟险些酿下大祸。此事必须到此为止,否则祸害无穷,谁也讨不着好。

可玉芝既是公主,自不可能低头?认错。她只稍稍软了语气,对那红衣女子说道:“今日我们也出够了气,没必要再打一场。但你要知道,本公主可不是怕了你。”

她摊开手,亮出一个小?玉瓶。

“这?是特供本公主的仙药,拿去给你师兄和你的小?宠疗伤。瓶中定还有剩余,自己留着吧。”

说着,就朝岳芷林抛去。

“铛!”瓶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声响。

“你!”玉芝没料到对方竟接都不接,任凭瓶子掉在地上。

摆明?了是不给她面子咯。

岳芷林召回斧子,轻有一笑:“公主若想?赔药,就请好好放到桌上。我们不是讨饭的乞丐,人家丢什么过来都接着。”

玉芝心头?顿时憋得好不难受。

她带着这?么多人,不是打不过对方,她本人都还没出手呢。可若非要争这?一时之快,事情闹大,到时候亏的是自己。

她深吸口气,竟当真走了过去,纡尊降贵地拾起地上的玉瓶,轻轻放到桌上。

“这?下你可满意?”

岳芷林微微一颔首,回以一笑:“谢公主赐药。”

玉芝公主气呼呼地转了身,片刻也不想?留:“还不快走!”

说完大步出了洞去。

碧语却显然不甘心。她狠狠地瞪了眼岳芷林,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公主离开了崇吾山。

天兵一窝蜂跟着走了,一时间双霞洞又恢复了宁静。

岳芷林拾起药瓶子,打开,倒出两粒丹药,将其中一粒递给旭鹰。

“师妹!”

旭鹰直愣愣地看着她,伸出手抓住师妹的袖子。他嘴角还挂着血,很?是虚弱的模样,可眼睛却是晶亮亮的。

岳芷林瞪他一眼:“看我干什么,把药吃了。”

拍开他的手,过去把另外一粒喂进小?柔嘴里。

旭鹰:“哦。”

又开心,又有一点失望,又觉得眼前的师妹莫名?的有一丝陌生。

岳芷林检查了下大猫的伤口。

它被冰蝉匕首扎穿了身体,伤口距离心脏不足两寸。差一点,这?只温柔的大家伙就要为她而死。

岳芷林揉了揉大猫的毛,那血淋淋的伤口令她好生不痛快。

方才真是便?宜了那碧语仙子。可对方毕竟身份金贵,而她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只能见?好就收。

松鹤抽动的脸逐渐恢复了平静,他深做了几次呼吸,才上前来。

“恭喜师妹晋升地仙。”

岳芷林眼尾一弯,回笑道:“那得感谢两位师兄为我护法。”

松鹤:“师妹大勇,竟敢让玉芝公主亲自奉上药瓶。这?话说得我是胆战心惊。”

岳芷林:“嗐,那么小?的瓶子我哪看得清,接不住,索性不接呗。”

松鹤:“……”

不过话又说回来——

师妹还是那个师妹,只不过晋升了地仙,可眼眸之中却突然有了烈火般的味道,不再似从前温泉的水一般。

也许,是受这?一身红裙衬托?

也许,是掌控了涅槃火的缘故?

说不出的怪异。

岳芷林轻轻地为小?柔顺着毛,大猫难受地呜咽着。

旭鹰觍着脸朝她挪过来一点点:“师妹呀,我也很?难受啊……”

岳芷林回头?一笑:“多谢师兄为我暴怒一场,回头?多做几条鱼犒劳师兄。”

旭鹰:“不是啊,我……”

在他真挚的感情面前,鱼算老几啊!这?个时候都不配被提起!

松鹤:“对了,没有避火符,师妹是如何过的试炼?”

岳芷林:“哦,师叔曾给过我一枚避火丹,凑巧派上用场了。”

松鹤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这?涅槃火……”

洗魂炉中的涅槃火恐怕不是熄灭的,而是跑进了师妹体内。

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岳芷林还没不及回答,旭鹰捂着胸口,在旁边儿一个劲儿地喊:“好难受啊……好难受啊……”

专供公主的仙药药效显著,他的脸色分?明?已好多了。岳芷林哭笑不得,只好摸了摸他的头?顶。

旭鹰:“?”

“给你呼呼?”

旭鹰:“滚!把你这?种看儿子的慈爱眼神收起来!”

摆平了嗷嗷叫的旭鹰,岳芷林这?才回答松鹤道:“说来也简单。我在那炉中实在抵挡不了烈火攻势,索性将火焰吞了几口下肚。它们在我体内灼烧,我呢,就在体内驯服它们。”

松鹤愣怔住了。

她管这?叫“简单”?她对“简单”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我一点点地吞,一点点地驯服。直到体内的涅槃火比外界的多,攻守之势转变,便?换我追着那些火鸟揍。”

听起来就不可思议,不愧是师妹,这?种办法都能悟出来。

敢想?是一回事,敢干又是一回事。就算是一点点涅槃火,没能压制住的话,也会把人从内到外地烧死。

这?种魄力,并不常见?。

驯服了涅槃火,然后以火为裳。师妹真是不得了,可谓是从内到外都燃烧着火呢。

松鹤岂能不感慨:“佩服!恭喜师妹晋升地仙,接下来,就能修五行感应之术了。”

岳芷林回答了他的困惑,瞥眼一瞧,见?地上遗留着一截儿碎布。

她走过去,将之拾起。

这?一块布触手丝滑,流光溢彩,正是方才从碧语仙子身上撕裂下来的。

“呵——”

她冷哼一声,松开捻布的手指,掌中点起一把涅槃火。瞬间,那布便?被烧为灰烬。洞中弥漫起烧焦的味道,令人不由?眉心皱起。

“玉芝公主还有所顾忌,可那碧语仙子……常言道小?人难防,日后只怕她少不得在背后使花招。”

松鹤:“师妹所言甚是。”

岳芷林:“希望下次再见?,我已有能力揍她一顿。”

松鹤:“……”

一天很?快过去了。

晚上,岳芷林坐在床上,小?柔蜷缩在她的身旁,因药效作用而呼呼睡着。

她很?疲惫,但无睡意,只呆呆望着窗外那团模糊的月。

她刚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如何能平静下心呢。

如何掌控涅槃火,说起来也不过几句话。可事实上,却是她承受了整整三日生不如死的折磨。

烈火在她体内燃烧,她在试图驯服烈焰,烈焰也在试图烧死她。

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渐渐热比烈焰,压制烈焰,成为比烈火更加热烈的存在,才最终做到与火合一。

“我可真是不容易啊……”她自言自语,回想?炉中情形仍然心有余悸。

纤细白皙的手轻抚过赤红的裙子。

红裙由?火编织而成,触手温热,时不时跳跃起小?小?的火焰。

火成为了她,她成为了火,在这?样一场痛苦的折磨之下,一丝的退让和犹豫都是致命的。

她只能奋不顾身地勇往直前,也许,就连性情也被炼得炙热起来。

当然——

如果没有战神护住她的心魂,她就不会赢得这?样的结果。

轻抚红裙的手停顿下来,她想?去心海看看战神还好吗。

可也知道,去见?一次面便?耗一点灵力。似乎,去见?一面也不过是无意义的事。

战神这?些日子以来积累的灵力,已在那炉中被消耗殆尽。好不容易拼凑紧密的元神,又再一次变得松散。

好在,晋升地仙以后,吸纳灵气的速度比人仙时快得多。她再努力一点,想?来战神很?快就能恢复到先前。

岳芷林想?着这?些,躺下床去。好好休息吧,明?天还得修炼呢。

这?座高山终于迈过去了,她希望山后是一片坦途。

次日,修炼之前,她去河里抓了两条鱼。炖汤,帮旭鹰和小?柔补补身体。

被炉中火鸟逼着又练了回身法,她现在抓鱼可谓是手到擒来。洗魂炉可真是个锻炼人的地方,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岳芷林如今使出的火变成了涅槃火,除造成的伤害更高以外,还能伤敌魂魄。

涅槃火很?好用,但也不是没缺点——太?猛了。刚掌握这?火还没熟悉火力,一不小?心就煎糊了两锅鱼,烧爆了一个锅。

鱼汤喝舒服了,没两天旭鹰又活蹦乱跳了,在她耳边叽叽呱呱。

“我去报个喜。咱家师妹先到地仙,嘿!”伤口刚好完,他就急不可耐地要去乐游显摆。

这?么久以来,被以观那小?子弄得很?没面子。如今师妹捷径走通,必得好好地去那小?子面前扬眉吐气一番。

旭鹰这?趟去乐游,兴高采烈地去,兴高采烈地回。

“一步地仙,还掌握了涅槃火,这?多厉害!乐游那几个小?子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哈哈哈哈……”

岳芷林在双霞洞中修炼,刚运完一周气,就听见?旭鹰在耳边聒噪。

她睁开眼,看见?眼前递过来一封信:“?”

旭鹰的大脸凑到眼前,嘿嘿笑道:“喏,这?是以观给你的贺信。快看看,可有酸酸的啊!”

第三十四章 离开崇吾

听闻以观写得?一手好字, 先前没能见?识到,如今他倒是单独写了一封贺信过来。

岳芷林将信接过?,展开, 眉心便是微微一皱。那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些歪歪扭扭的文字。

她?困惑地看着旭鹰:“?”

旭鹰:“哦, 那小子不知打哪儿弄到了扶桑蚕丝,用来给他那琴做弦,上弦的时候把手划拉伤了——这信是他口述,小顾写的。”

原来如此。岳芷林细细读了读这信, 笑道:“那孩子也不大?,都会写这么?多?字了。”

旭鹰:“听说以观每天都要抽时间教他。”

岳芷林:“确定不是他亲生子?”

旭鹰:“这我就不知道了。”

嘿嘿笑两?声,话锋一转, “你看你都刀砍不动了, 他还被几根儿弦划破皮,啧啧啧啧啧……”

言语之中一股浓浓的优越自豪之感。

岳芷林把信收好,问:“都到上弦这步了,他的琴做完了?”

旭鹰:“差不多?吧。”

岳芷林也是爱琴之人, 打心眼儿里对那琴好奇。凤凰木所?制,扶桑蚕丝做弦, 不知会奏出何种仙乐。

可惜,这琴承载了以观的尘缘,却是她?不该接触之物?。

她?沉默了两?息, 问:“对了,师尊可有回复?说了几时能回么??”

旭鹰耸了耸肩:“嗐,老头正在哪个火山口探查,过?个两?天就能回了。”

好, 她?静候师尊回来,教她?五行感应之术。

两?天之后, 凌虚仙翁如约回了崇吾山。

一落地,仙翁就将手掌往她?天灵盖一扣,半晌过?后惊叹了声:“竟真有这等?奇事!”

能活着从炉子里出来已是奇迹,竟还能将涅槃火收为己用。如今再看这个徒弟,凌虚已然没了当初那一抹敷衍。

想他活了数万年,还从未见?过?如此天纵奇才。

这是他徒弟,亲徒弟!修炼速度慢一点也无妨,瑕不掩瑜嘛。

那五行感应之术并不难学。待学成之后,便能感天地间金木水火土,细到微尘的漂移,叶子的落地,能最?大?限度地减少眼睛给她?拖的后腿。

凌虚仙翁教了她?两?天,见?她?悟性超群,很快就掌握了要领,便欣慰地又去钻火山口了。

这五行感应之术,岳芷林只用了半个月就顺利掌握。

她?站在山边,能感受到风中的水雾与?微粒,能感觉到蒲草的种子飘往的方位,能感受到光洒落在花朵上。

她?闭上眼睛,却能“看透”这世界更具体的样子。

岳芷林拿旭鹰试了试效果。

可效果却不尽如人意。

旭鹰修为太高,会隐藏自己的存在,五行感应之术的效果便只发挥得?出四?五成。

但这已经很好,若遇上的是跟她?差不多?修为的对手,她?能很好地拿捏住对方的动向和意图。

晋升地仙的好处不仅仅是能修五行感应之术,火梯也能随心而动了。如今她?的脚放在何处,火砖便能移动到何处,她?可以再无顾虑地登高了。

“已经很不错了!”

一轮切磋过?后,旭鹰一改往日的“废物?”言论,对她?大?加赞赏。

岳芷林微喘口气?,说:“还不够——我想赶紧下山,师兄必要多?教我些?招数才行。”

一提这个,旭鹰那满脸的笑就猛缩了回去。他哼道:“你师兄我都没能下山,你下山干啥!”

“这是师尊的意思,不是说让我去找找火精。”

旭鹰:“我不教!你找松鹤教去!”

松鹤又去半山腰的亭子修身养性去了,这些?日子压根儿就不见?人。

岳芷林看旭鹰那臭脸,就知道他极不愿意。她?勾唇一笑:“我记得?,当初咱们打赌,你还输我一件事。”

便是蝎尾鞭那次。

旭鹰瞪眼过?来:“我不认,你那次是故意给我挖坑的。”

岳芷林:“哎呀呀,原来师兄的信用也就这么?一丁点儿啊。”

她?用两?指比划比划出一小截儿,“往后啊,我可不敢信师兄了。”

旭鹰见?她?脸上笑盈盈,眼里多?算计,狠狠咬牙:“……你除了我还能信谁!”

岳芷林:“我师兄可多?了,容我数数——”

她?掰起手指,“松鹤虽不是有求必应,但定会帮我出主意。陌渊师兄是个热心肠,还有丹衡师兄、流风师兄……再不济,和以观师弟探讨探讨也是可行的。”

“停!你打住!”一提以观旭鹰就不高兴。

岳芷林想学的有很多?,除了火系法术,还包括御器术、开天眼,开福地……所?有地仙能学的她?都要学。

因她?下山之后就要去冥界,会遇到什么?危险还未可知,自然是技多?不压身。

后来的几个月里,旭鹰一直在骂骂咧咧地向她?传授仙术。

她?悟性不错,填补了修为不足的亏,学起来速度倒也不是太慢。

很快,岳芷林就将该掌握的掌握了,唯独御器飞行的本事还稍欠些?火候。她?天生怕高,这一点尚未完全?克服,因而飞不大?稳,经常发晕想吐。

这天晚上满月当空,大?地山川如蒙了一层霜,清亮亮的。

岳芷林趁着绝妙夜色,再一次踩上斧柄,披着银白月光穿梭在群山之间。她?想尽快下山,近来便修炼得?很勤,子夜之前是绝不会停下休息的。

轻风拂过?脸颊,裹着一股畅快,山川河流在她?脚下,人间烟火也在她?的脚下,她?渐觉天地渺小,人也渺小。

俯视着脚下的山河,她?忽然懂得?,最?初在心海里,战神劝她?放弃菁菁的话。

她?抬起头,望向星罗棋布的宇宙深渊,越发清晰地感觉自己与?一粒沙并无区别。

但即使是一粒沙,也有沙的追求不是么?。堆积成山,汇聚成漠……她?的追求,就是团圆。

旭鹰给她?护航,一再挑刺:“不对,你运气?的方式还是差点儿意思。”

一开腔,就把岳芷林拉回现实。

旭鹰在她?前面示范,岳芷林按他说的,调整了内息,脚下斧头飞起来果然更平稳了。

她?飞的速度很快,比当初清宁清安御器的速度还要快,一日三?百里不成问题。对了,下山以后,不知能否遇见?这两?姐妹。短短几日相处,还怪喜欢她?们的。

岳芷林正想着事儿,“砰”,鼻子一痛,竟好似撞上了墙。

“师妹?”头顶传来旭鹰的声音,“嘿嘿,可不兴往我怀里钻的呀。”

她?捂着鼻子抬起头,对上旭鹰弯成月牙的眼睛。

方才是旭鹰突然悬停,以至于她?来不及停下,一头撞到他的胸口。

“不可以么??”

岳芷林扬起笑,并没有推开他,“……师兄。”

啊?好甜的笑……旭鹰浑身一抖,如饮了杯酒三?千,霎时醉了。

他舌头打了结:“师、师妹?”

师妹甜甜地笑着:“我,不可以往你怀里钻么??”

“可、可以。师妹,我……”他说到一半,舌头立即就是一顿。

师妹竟忽然伸出手,将他的脸颊轻轻捧在了手心。这柔软、细腻、温柔的手……

岳芷林捧着他的脸,眼中笑意如春水涟漪层层荡开:“你嘴最?臭,却是帮我最?多?,师妹我好生感动,师兄……你说,我要怎么?做才能——”

啊,这温柔的语气?……

旭鹰浑身紧绷,感觉一股热流冲刷过?心头,胸腔一时如鼓擂动。柔软的手捧着他的脸,将他的脸一点点往下带。

师妹的脸一点点贴近、放大?……

这是要?

喉结上下滚动着,他的嘴巴更加不利索:“师、师妹……”

不好吧,太快了!

岳芷林倏尔将笑容一收,牙关微咬:“——回报你的龌鹾心思呢!”

“咚!”

脑门儿像是被铁锤抡圆了砸下来,旭鹰霎时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啊啊啊……”他晃悠了几下,径直从高空栽落下来。

岳芷林摸摸自己脑门儿,垂下眼眸,目送旭鹰消失在了夜色里。

呵,就算一时不慎撞上了,她?也该撞到旭鹰的背,而不是他的胸口。

师兄他本来就不聪明,却还在她?面前耍小聪明,啧。

锻过?体就是不一样,铁头功还挺好使的。她?望着脚下幽深的山涧,勾唇笑起来。

又过?小半个月,岳芷林把地仙能学成的都掌握了七七八八。

旭鹰被她?砸了那一下头后,从此规矩了,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一股伤感。据闻,他某一日跑到松鹤的亭子里哭诉,说师妹越来越像村头泼妇。

哪有?

她?不过?就是砸了他的头,骂过?他一句秃毛鹰,烧过?他的头发,把他从树上踹下来,放狰咬过?他一次……

也不能全?怪她?,旭鹰故意教教停停,存心拖着不让她?下山。

“小柔,我变泼辣了吗?”她?揉着大?猫的脑袋,如是问。

大?猫坚定地摇摇头,并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来年开春,岳芷林准备下山了。

山中岁月漫长,不知不觉她?竟已在崇吾山上呆了两?年。

临走?的时候,松鹤与?旭鹰都来送她?。因晓得?她?要去冥界,还给她?准备了许多?冥界用得?上的东西。

冥界通行的钱,一些?应急的符咒,不管用得?上用不上的小玩意儿,甚至还有一张冥界地图。

她?开了福地,便全?存在了福地里,倒也不嫌多?。

“乖,你这么?大?块头太惹眼了,就不要跟着我出去了。”

大?猫沮丧地趴在地上,发出呜咽的声音,哀怨地看着她?。

她?去冥界办的事不简单,或许还得?偷偷摸摸做,一只异兽入了冥界却必定会吸引目光。

届时,她?还如何偷偷摸摸。

旭鹰臭着张脸:“快去快回,太久没鱼吃我可受不了。”

岳芷林:“知道了。”

最?后揉了揉大?猫的毛,“你俩好好的,不要打架,嗯?”

旭鹰:“嘁。谁跟个畜生一般见?识。”

岳芷林凝眉:“师兄?”

旭鹰:“行行行,我嘴臭,我改。它是你的大?宝贝!”

她?满意地拍拍旭鹰的头,笑:“嗯,你也是我的宝贝师兄。”

旭鹰:“快滚吧!”

她?叮嘱完这些?,向两?位师兄作了揖,便将斧子甩在地上,一脚踏上去:“我走?了!”

说完,便往罗酆山去了。

目送那一抹艳红消失在天际,一鹰一狰对视一眼。

“哼!”双双把头撇开。

和平相处?只能说尽量吧。

岳芷林踩着斧头,回头看了眼崇吾,山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越来越模糊。

在这里一住两?年,怪有些?不舍的。

她?就这样飞过?山川河海,飞过?永州,飞过?宁州……中途未多?瞧一眼,也并未有片刻停留。

不过?大?半日,她?便到了冥界入口——罗酆山。

才刚刚靠近,便觉一股阴气?扑面而来,冷飕飕的,令她?没忍住打了个寒噤。

这种冷不同于冰雪的冷,这是种能穿透心魂的冷。还好她?有涅槃火护体,适应了片刻后,便没再觉得?不舒服。

四?周都阴森森的,这片山好似连天光都要晦暗一些?。

岳芷林落下地来,收好斧头,朝冥界之门过?去。初来此地,小心行事,她?走?得?不太近,先远远的观察着。

“通行令!”

冥界大?门由两?个丈高的阴兵把守着,皆是青面獠牙,凶悍威武的模样。

两?个阴兵一人握着一把长柄巨斧,硕大?的斧刃上布满干涸的血迹,散发出腥臭味道。

此情此景,乍一看,十分吓人。

再一看,还是十分吓人。

这是她?开了天眼后,第一次活见?鬼,少不得?有点儿紧张。

岳芷林站在远处,足足深呼吸了三?次。

一队又一队的鬼差抓了魂魄,正陆续从门口经过?,无不亮出通行令才得?通过?。

还要通行令?

俩师兄也没给她?准备啊。

岳芷林在身上找了一圈,翻到个勉强能用的东西。

唉,也不知能不能行,只能试试了。

她?往前走?,排到一队鬼差后面。

前头的鬼差似乎感觉到身后气?息不对劲,诧异地回头看她?一眼,接着便是一愣。

“仙、仙子你也排队啊?”他说,口吻激动。

岳芷林愣了下:“不用排队么??”

鬼差堆笑谄媚:“您是上头来的,来冥界还排个劳什子队。”

岳芷林笑了笑:“我尚未飞升,并非上头来的。”

鬼差那一脸谄媚顿时收住:“地仙啊……那还是排队吧。”

这么?区别对待么??

队伍一点点往前挪,终于轮到她?了。

“通行令!”

两?把巨斧横在眼前,腥臭的味道顷刻钻进鼻腔,令她?险些?当场呕出来。

岳芷林忍着那气?味,将手中的东西朝上递去:“这个行吗?”

左边那阴兵看也不看一眼:“没有通行令什么?都不成!”

粗瞄了她?一眼,“看你修为不高,不过?区区地仙,跑这儿是来找死的不成!”

右边那个弯下腰来,倒是接了:“给我看看。”

刚将她?手中的小东西接到过?去,那阴兵两?只鼓囊囊的眼珠子登时更鼓了。

“崇吾山!”

“啥?崇吾山!真的假的。”

左边那个忙把名刺夺过?去,仔细一瞧:“哎哟神嘞,仙门儿几时这般任性了!啥人儿都往里收啊!”

第三十五章 进入冥界

这三界, 向来以仙界为尊。

仙人来到?冥界,即便没有通行令那也照样通行无阻。

当然,仅限上仙。

所谓人仙、地仙, 冥界并不会高看一眼。

岳芷林是个地仙, 没有通行令门都进不去。

但,她居然拿着崇吾山的名刺,说是凌虚仙翁的徒弟。区区一地仙,再怎么敢造假, 也不敢造到?凌虚仙翁头上吧。

倒是怪了,崇吾山这么不得了又?了不得的地方,竟然会?收凡人入仙门?

两个守门将商量了一番, 放开了挡路的巨斧。

“那得登、登记……一个……”话没说完, 那仙子已经?一头穿过大门。

“呃……算了?”

“算了吧,让她进去?,一个地仙能闯出啥祸。没死?里头就不错了。”

两个守门阴兵也就作罢,接着问后头的鬼差要通行?令。

岳芷林径直进了罗酆山大门。

可?不敢登记!

她是来办私事的, 没的连累了崇吾山名声。嘴上报一个就罢了,可?不好意思白纸黑字签字画押。

跨过阴云一般的雾障, 耳边渐渐传来喧闹声,眼前的光线陡然间阴暗下去?。

岳芷林站在门口,呆了一呆。

外头是白天, 这冥界里面却是黑夜。她抬起头,见天空深蓝,泛着神秘的紫光,一条银河横天而过, 那万里高空中群星闪耀。

四处燃着幽蓝的冥火,飞舞着青绿的萤虫, 照亮一隅。此?处虽黑暗,却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

“阿嚏——”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味道,还好,也不算特别难闻。鼻子一时没有适应,令她打了个喷嚏。

岳芷林站在这门口,心中一股激流荡漾起来。终于,来了这里!母女?团圆,似乎就在眼前。

她在此?短暂地停留了片刻,排在她后面的鬼差也通过了冥界之?门。

“让让,让让。”

她忙往旁边让出道路。那队鬼差押着新魂,便打她旁边经?过。

“唉,最近人界闹邪祟,好多人不明不白地死?了,枉死?城都快鬼满为患了。”

“可?不,一连三天往枉死?城送新魂,多走十里路呢。明儿我可?不想排到?这苦差了。”

听他们的意思,这批新魂是要送往枉死?城的?

记得松鹤说过,人死?之?后入冥界,若是罪孽深重,则直接押去?受审、入狱。

若是好人,寿终正寝的则入酆都城,等阴寿耗尽便可?入轮回。

若此?人阳寿未尽,则先?进枉死?城。待在城中阳寿耗尽,再入住酆都城,同样的耗尽阴寿后便可?入轮回。

他们要去?枉死?城,和?岳芷林要去?的地方一致。她便念了隐身咒,跟在鬼差后头走。一边走,一边听这些鬼差和?新魂你一句我一句地掰扯。

那新魂是个壮男子,苦苦哀求着:“求求两位大哥了,放我回去?吧,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刚满百日的小儿……”

鬼差掏着耳朵:“能换个词儿不,这种话老子听了几千年,耳朵都起茧子了。”

男子怕得浑身发?抖:“我不想死?啊,家里就我一根儿顶梁柱。我才刚娶的媳妇儿,还没一年呐。”

鬼差甲:“啥?你媳妇儿娶来还没一年,娃都满百日啦?”

鬼差乙:“兄弟,确定帽子不是绿的?”

男子:“……”愣了。

鬼差甲笑道:“有点?儿赶,但也不是没可?能。”

说着,推了那男子一把?,“走吧,几十年后你还能跟你媳妇儿在冥界再见,到?时候记得问问清楚。”

鬼差乙:“哈哈哈哈……看开点?,兄弟。”

男子:“不行?!我要马上回去?问清楚!”说着就往回冲。

两个鬼差一把?将他拽回。

鬼差甲:“这都不重要,兄弟。你看,你现在死?了,将来投胎又?去?做别人的儿子、丈夫、老子……死?了又?回来冥界投胎,周而复始……肉身重要吗?血脉重要吗?只有永恒的魂魄才是最重要的嘛。”

那男子哭得更大声了。

岳芷林往前走了许久,渐渐适应了这里的光线与温度,也慢慢地平复下激越的心情。

这群鬼差一直没有注意到?她,押着新来的魂魄进了枉死?城。

她也跟着进了城。

枉死?城里来来往往很多人,不,很多鬼魂。放眼望去?还挺热闹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嬉笑声嘈嘈杂杂,街头巷尾都挂着灯笼。

好大的一座城!

城中除了看起来阴森了一点?,和?人间竟无区别。有推着小车做买卖的,有杂耍喷冥火的,还有飘来飘去?追逐打闹的。

岳芷林站在鬼来鬼往的街道上,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因是枉死?,街上来来往往的鬼魂看着都很年轻,甚至还有七八岁,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的小鬼。

岳芷林显露了身形,一袭红裙立在大街上。

有小鬼好奇地看着她,但也仅仅是好奇,也许,是因觉出她身上的气息跟他们不一样。

她蹲下,微笑着冲那小鬼招招手:“小弟弟你过来。”

那小男童怯生生地靠近她几步,便不走了,隔着三步的距离打量着她。

“你可?认识一个叫菁菁的孩子,和?你差不多大,嗯……比你小一些。你若能带我找到?她,我就给你买好多好多糖吃。”

小鬼吃着手指摇摇头,口水沿着下巴往下滴,可?他呆了会?儿,却马上转身就跑了。

岳芷林皱皱眉。罢了,接着再问就是。

可?她在城中逛了许久,问了许多小孩,他们却都如那小鬼一般胆怯而木讷,一问三不知。

岳芷林发?现——这些小鬼似乎都失去?了童真,可?能在这枉死?城中过得并不快乐,故而显出几分呆傻。

也是,小小年纪离开爹娘,独自下了冥界,如何还能无忧无虑。

岳芷林站在街头倍感无力,鼻头一股酸涩冒起来。她的菁菁,也是这般在冥界生活的么,哭过没有?想娘了没有?

两年过去?了,菁菁应该是六岁多的孩子了。

枉死?城光是大街就有五条,各种小街小巷更是数不胜数。如今枉死?的人多,各处都挤满了大鬼小鬼,要找个小孩子实在是太?难了。

她在街上看到?了不少?孩子,就是没有看到?菁菁。

后来,她也问过年纪大些的鬼,依然一无所获。

岳芷林停下来想了想,觉得还是去?衙门里查查档可?能比较容易找到?。

就是不知那些冥界官差肯不肯帮她行?这个方便。

她在冥界呆了几个时辰,渐渐的,遍布四处的冥火阴暗下去?,街上的灯笼也撤下来了一些,周围光线便越发?黯淡了。

似乎,比黑夜更黑的冥界的夜,就要到?了呢。

本?以为来了冥界,很快就能找到?菁菁,可?到?现在她不仅没找到?菁菁,连落脚的地方也没找到?。

还是找一家客栈先?住下吧。待定下了住宿,她就立即去?官衙一趟,官衙能不能帮她查,也得问过了才知道。

岳芷林刚迈出脚步,就身后一声大喝。

“站住!”

她忙将脚步收回,转过身去?。

却见在自己?身后,有两个鬼差正扣住一个女?子,准备搜身呢。

吓她一跳,还以为这声“站住”是叫她的呢。

“我没有,我没有偷东西!”那女?子十七八岁模样,一身破烂,被鬼差拉扯几下,袖口竟被撕开了条口子。

两个鬼差哪里听她辩解,立即将她浑身搜了一遍。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女?子用力挣脱了手,愤怒地骂道:“我说了不是我!看看,还把?我衣裳扯破了,赔!你们必须赔我!”

鬼差满不在乎地嘁了声:“少?撒泼耍赖,回回丢东西你都在附近,抓到?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算你走运,小心下次人赃并获!”

那女?子掸掸身上的灰:“呸!”

那两个鬼差却懒得跟她计较,飞快地打岳芷林面前离开了。

她耳朵微动,听得那二鬼边走边抱怨着——

“最近城里多了好多鬼,一天增加好多案子,忙都忙不过来。这丫头还老添乱,烦人得很!”

“应付应付得了。不然咱俩早晚累死?!”

“咋的,你还能再死?一遍?”

“我倒想再死?一遍,总好过没日没夜连轴转好。”

“这不是抽派人手出去?找火精了么,咱一个衙门少?了三成人手,咱不累就怪了。先?熬嘛,熬到?天补好,咱就轻松了。”

“那要是补不好呢?”

“那不更好,全完!这破班儿也不必轮了!”

两个鬼差抱怨着渐行?渐远。

方才被搜身的那女?子,眨眼就消失在了原地。

女?子转身走进巷子,见四下无人,翻身进了院墙。动作一气呵成,十分的麻利。

还好她藏得快。

亦雯嘿嘿笑着,从树洞抽出一个布包。打开,里头满满的都是冥钱。

“嘻,这下可?以买新衣裳了。”

话音刚落,脖子好像有个什么贴过来,冷冰冰的。

斧、斧头?

“想要买新衣裳?那得看我给不给你机会?。”背后一个女?声响起。

“你谁、谁啊!”亦雯吓了一跳,僵成石头一动没敢动。

“给你机会?猜猜。”

这怎么猜?

她僵着脖子,眼珠子一转,嗅到?了空气中特殊的气味。那种清新的,干净的,带着一点?温度,与冥界大不相同的味道。

亦雯那圆溜溜的脸飞快堆起笑:“哟,不得了,是位仙子呢!您把?斧头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

斧头并没有挪开一点?的意思,背后的女?声夹着一抹轻笑:“看你挺机灵,给你个机会?做我的向导。”

亦雯眼睛一亮,脸上堆起了谄媚的笑:“荣幸之?至,能帮仙子办事那是小鬼我修了八辈子的福。就是嘛,嘿嘿……这个报酬能不能……”

“我不把?你连同赃物一起扭送官府就不错了,你还敢提报酬?”

亦雯:“咱还得跑生计嘛,我上有八十岁……”

“打住——”话没说完,背后传来一声轻笑,“同样的话我刚刚才在哪儿听过。”

亦雯尴尬地抽了抽嘴角:“不是的!仙子,我没诓你,我真的要照顾干娘,不过我干娘也没那么老就是了。还有一群赖皮孩子天天追着我要糖吃,怪可?怜的,我又?不忍心不给……你看,我很缺钱的。”

背后女?声冷哼:“是么,你最好别耍花招。”说着,将她手里的布包抽走。

然后,那把?斧头才终于从她脖子上挪开了。

亦雯小心翼翼地扭转脖子,被一抹红光惊得眼睛发?直。她痴痴地望着眼前这个女?人,下巴慢慢往下掉。

——一袭红裙似火焰燃烧,在黑夜里自带着一圈温暖的光亮。

她在冥界生活好多年,好久没见过这么明亮的红了,心头不由地浮起一丝震惊与向往。

岳芷林晃晃手里的布包:“这些东西,事成之?后双倍还你。”

亦雯心头一喜,眨巴眨巴眼:“不是我不信,仙子手上真的有冥钱?”

岳芷林:“冥钱没有。”

亦雯:“啊?”

岳芷林:“但有灵石。”她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

幽蓝晶莹的灵石倒映在亦雯眼中,照亮她那两眼兴奋。

这何止双倍,三倍也有余了!

冥钱是人间给死?去?亲人烧下来的纸币,属于小钱。而灵石是冥界权贵之?间流通的银钱,属于大钱。

一颗灵石,够她全家老小吃穿不愁整整三年。这玩意儿她只见过,还从未摸过呢。

亦雯兴奋得苍蝇搓手:“好!为了这颗宝贝,我上刀山下火海,什么事儿都给仙子办得妥妥的!对了,仙子如何称呼?我叫亦雯!”

这丫头见钱眼开,热情极了。

岳芷林正了脸色,道:“叫我微与吧——你刚才说,很多小孩儿问你要糖吃,你认识很多孩子?”

亦雯拍拍胸口:“那可?太?多了!整座枉死?城,十几个婴童所,泰半的孩子我都见过。”

岳芷林忙问:“婴童所?”

还有这种地方么。那地图上并没有标注,若早知道,她直接便往这些地方找。

亦雯:“哦,婴童所是近些年新办的收容所。仙子不知道也不怪。”

新办的?难怪地图上没有。

“未满六岁就枉死?的小孩,会?先?在婴童所受照料到?六岁。”

亦雯撇了撇嘴,叨叨起来,“虽说,鬼是不会?饿死?的,可?谁肚子里没几条馋虫呢。所以还得吃,除了吃还得穿,还得有房子住,条件好的得有车马,得有仆人伺候……小孩连个坟头都没有,亲人也不会?给烧纸,所以进了枉死?城就注定是穷鬼。我也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嘛,每回被这些小鬼要糖吃,就狠不下心不给。反正那些有钱人的钱也不是自己?辛苦挣的,我劫富济贫,但我是个好鬼,嘿。”

她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冥界的这些规矩,也顺便说了说自己?的经?历。

岳芷林想起养母坟旁那小小的土堆,便是心尖儿一痛。她从未给孩子烧过纸钱,菁菁在这里应该过得很艰难吧。

“那满六岁了呢?”她问。

亦雯:“那就要自食其力咯。”

这么小的孩子,自食其力?岳芷林有些惊了。

不过,刚才这丫头也说了,鬼又?饿不死?,只要饿不死?,马马虎虎也能过下去?。

亦雯:“仙子要往何处去??天色也不早了,我干娘还等着我呢。仙子若没去?处,要不跟我先?回家一趟?”

岳芷林:“也好。”

亦雯便在前面带路,两人翻过墙回到?巷子,左拐右拐穿梭在小道里。

走了一段路,岳芷林问:“你认识那么多孩子,可?认识一个叫菁菁的?”

“菁菁?!”亦雯脚步一顿,“哪个菁菁?我认识不下十个菁菁。”

第三十六章 寻找菁菁

不下十个“菁菁”?

心脏咚地一跳, 岳芷林索性直接报了菁菁的生辰八字。

亦雯摸着下巴想了一想,却说道:“具体的生?辰八字我也分不清楚。不过你说六七岁……倒也巧了,确实有一个叫菁菁的小孩差不多是这岁数。她跟我干娘还挺投缘, 经常来找我干娘说话。那孩子脸圆乎乎的, 头?发特别黑,别人都要糖吃,她每次都问我要小风车。”

小风车?

岳芷林呼吸一颤……竟有如此巧合!

她激动起来,一把拽住对方的手腕:“她如今何处?!”

“疼疼疼疼疼!”亦雯被她捏得脸都变色了。

岳芷林忙放了手。

亦雯揉着自己遭罪的手腕, 叹了口气,说:“之前她养在婴童所的时候,的确常溜出?来找我干娘玩儿?。后来她满了六岁, 就?被婴童所卖到?不知哪家去当小奴隶了。那之后, 我就?再没见过她了。”

心头?一凉,岳芷林皱了眉头?:“婴童所卖孩子?”

亦雯:“不然呢,你以为他们哪来的好心照顾小孩。显然嘛,办婴童所肯定是有利可图的。”

她一边说着, 一边带着岳芷林往前走,“咱们冥界如今是王后主政, 没出?大?乱子就?不错了,哪管得了这些乌七八糟的。”

岳芷林:“王后主政?冥王呢?”

亦雯:“嗐,这不是五百年?前恶鬼窟破了么。冥王为镇压恶鬼受了重伤, 至今还在疗养中。冥王子又?是个撑不起的,只好由王后出?来稳住局面咯。”

岳芷林了然了。此事她略有耳闻,还听说这冥公子和仙界的玉芝公主情?投意合来着。

但天尊一直没有同意婚事。

亦雯顿了一顿:“不过,话又?说回来, 要是没有婴童院,那些小孩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不定一到?枉死城就?被抓走,任人摆布了呢。”

七拐八拐,夜色渐深,穿过不知多少?条巷子,终于到?了亦雯的家。

那是个巴掌大?的小院落,一个堂屋,两间房,屋檐下搭了个灶。简简陋陋,每个窗纸都破了窟窿。

“干娘!我回来啦!”一进门,亦雯就?挂起笑,大?喊一声。

没一会儿?,屋里传出?道中年?女子的声音:“今儿?怎回得这么晚?”

声音由远到?近,一团光亮也渐渐靠过来。一个半白了头?发的女人,端着盏油灯走出?屋子。

岳芷林粗看了她一眼。

见这女子腰背挺拔,不算很老,那白头?发却比寻常上了年?纪的女人多。

亦雯笑嘻嘻地接过干娘手里的油灯,说:“遇上一位仙子,要我做她的向导,便耽搁了。喏,就?是这位。”

那女人注意到?岳芷林,上下打?量了几眼,脸上浮起一抹笑:“仙子登门,真是令寒舍生?辉!快请里边儿?坐。”

岳芷林点了点头?,随母女俩进了堂屋,在破旧却干净的板凳上坐下。

亦雯一改在外的刁蛮,回了家连眉眼都变得乖巧起来:“微与仙子稍等,我帮我干娘铺好床就?帮你找客栈去。”

岳芷林:“不必找了,我看,不如就?住你们这里。”

亦雯:“啊?家里简陋,只怕仙子住不惯。”

岳芷林:“我看挺好的。”

她环顾四?周,见这屋子虽破旧简陋,可莫名的很有一股亲切感。

对面坐着亦雯干娘,她虽瞧不清楚五官,但感觉也很面善。

她干娘笑眯眯地满上茶,搁到?她面前来:“仙子若不嫌弃,就?尽管住吧。我姓陈,他们都叫我陈姑,你也这么叫吧。”

岳芷林接过茶碗:“多谢陈姑,今晚就?叨扰了。”

亦雯已钻进房间铺床了。

陈姑在她旁边坐下,笑了一声:“这孩子啊,七八岁的时候被我捡到?,算没白养,懂事。”

岳芷林看出?来了。

她不免想起自己的养母——做过杀手的养母罪孽深重,是不是刚入冥界便被押去受审了。

如今她这个养女来了,却恐怕难与养母再见一面。不像亦雯,还有尽孝的机会。

这么想着,岳芷林这心里头?少?不得黯然下去。

她这次来,一为菁菁,二为马三娘夫妇。于是她这就?问起来:“听亦雯说,有个叫菁菁的孩子,常过来与您闲聊?”

说起这个,陈姑的脸色就?黯淡下去:“是啊,先前常来的。许是满六岁了,就?被婴童所卖到?哪里去了,一直没能脱身。”

岳芷林莫名地笃定,这个菁菁就?是她的菁菁,越听得这样的话,便越是揪心。

“您这儿?可有笔墨?”

陈姑:“穷苦之家,哪里来的这些东西。”

说到?这里,亦雯铺好床出?来,问:“仙子要吃饭么,我做一点?”

岳芷林:“不必了。”

随即掏了颗灵石出?来给她,“烦请你去买套笔墨纸砚回来,我需要画像。”

她不知这枉死城里鬼满为患,冥界里寻人这么难,不然早准备好画像了。

亦雯再次被灵石闪瞎了眼:“这么多!用不了啊!”

岳芷林:“没零的。”

听听,这话多气人。

亦雯捧着那灵石,忽然担忧起来:“这不会是之后要给我的那颗吧,那我……”

岳芷林:“放心,灵石很多,少?不了你的。”说着,掌中摊出?一大?把,照得屋子亮堂堂。

亦雯眼睛都直了:“!”哎呀呀,指缝里咋没漏下来一颗!

岳芷林:“你去买些笔墨纸砚,买点吃的用的。这屋里陈设旧了,缺东少?西的,你想添什么便添什么,只是别耽搁太久了。”

亦雯生?怕她反悔似的:“好嘞!您请坐等!”捏着灵石就?冲出?了门,摔得门扉哐当响。

陈姑望着门口叹了口气:“唉,这孩子……仙子何必破费,灵石给了她,还能有剩的不成。”

岳芷林:“菁菁是我女儿?,这段时间给您添麻烦了,这些不过是一点心意。”

陈姑摆摆手:“这个菁菁未必就?是你要找的菁菁。若是错了,我们……”

岳芷林轻有一笑:“无妨,那就?算交个朋友。”

反正她也不缺钱。临走的时候,旭鹰一个劲儿?往她手里塞灵石,说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

现在看来,不仅能推磨,还能跑腿呢。

再说了,也许是修过五行感应之术的缘故,她的感觉特别强烈,很是肯定那就?是女儿?。

陈姑:“那就?多谢仙子的馈赠了。”

她说着,慢慢叹了口气,“跟孩子散了,做父母的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找到?孩子。唉……可惜啊,我却没有仙子这样的本事,一旦阴阳相隔,便再难见到?我的女儿?。”

岳芷林:“您的孩子?”

这枉死城里全是枉死的鬼,生?前多半死得突然,连后事都来不及交代。自然,对人界还有许多的挂念吧。

陈姑:“我们一家路遇劫匪,我和丈夫被歹人杀害……临死之前我们奋力将孩子推下山坡,躲过一劫……后来,我们两口子一起下了这枉死城,相依为命,日?子倒也过得顺当,唯独放心不下孩子,不知她过得可还好……两年?前,我丈夫阳寿耗尽,去了酆都城,这房子便只剩我和亦雯丫头?住。”

她断断续续说道,“虽养女乖巧,我还是时不时会想起亲生?的女儿?……她如今该二十多了……也不知我投胎之前,还能否与她见上一面。”

陈姑说完这些,抬袖抹了抹眼泪。

岳芷林依稀记得,自己和亲生?父母大?概也是遇上劫匪分散的。

那时候她已经五六岁,记得些许片段。许是受了惊吓,便将小时候的事忘得差不多了。

许是同病相怜,岳芷林想帮陈姑一把:“待我上去,可以帮您打?听一二。只是,我身上事多,未必能马上答复您。”

陈姑脸上一喜,忙起身作揖:“那可太好了!实在是感谢仙子!”

连忙向她报了生?辰八字、姓名、籍贯,大?致的长相。

岳芷林一一记下,只是略觉得那乳名“蛮蛮”似乎在哪里听过,谁家孩子也叫这名儿?来着?

她正若有所思,门外,亦雯抱着一堆东西回来了。

“笔墨纸砚!烤鸭!烤鸡!烤鹅!”她边报着,边咽口水。

还有半麻袋糖果,一只小风车。

岳芷林笑了:“哟,你就?买了这么点儿??”

亦雯叉腰喘气,兴奋地说:“我还定了一整套家具,赶明?儿?送来!喏,还剩这些,还你。”

她摊着手,掌心躺着两三张圆圆的纸冥币。

岳芷林笑笑:“你收着吧。”

她这就?研墨铺纸,一丝不苟地在纸上勾勒起菁菁的模样。

大?眼睛,小鼻子,眉毛浓浓的。

刚把上半截儿?脸画完,陈姑便点着头?说:“像!很像!”

待她画完,亦雯:“是她没错了!”

可算找到?线索了!岳芷林半悬着的心,稍稍往下放了放。

亦雯啃着鸡架子,感叹道:“很乖巧的一个孩子,经常钻到?我干娘怀里睡觉,好几次赖到?大?晚上的不走,最后被婴童所那帮混蛋抓回去。”

抓回去?岳芷林的脸阴沉下去。

婴童所最好别把菁菁怎么了,否则她就?是把冥界掀了,也要出?口恶气。

亦雯:“干娘,你吃鸡腿。”撕下来一只,递给陈姑。

岳芷林:“明?天,请你的朋友一起帮忙,每个婴童所都去打?听打?听。”

她又?掏了枚灵石出?来,“告诉婴童所,菁菁是多少?钱卖出?去的,我双倍买回来,不会亏了他们。倘若他们不配合……”

亦雯擦擦手上的油,把那灵石接过:“会怎样?”

岳芷林:“我就?荡平婴童所。”

亦雯:“啊?!”

岳芷林:“你务必将此话带到?。”

亦雯点头?如捣蒜:“嗯嗯!”

不愧是上头?来的,霸气纵横啊。

就?是……不知一个地仙的威胁,婴童所那帮势力放不放在眼里。

要知道,若没有上头?的包庇,婴童所这种?卖孩子的行径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进行下去的。

聊了几句,吃了几口,不知不觉便入了子夜。岳芷林满心琢磨着菁菁的事,却架不住开始犯困,于是催着亦雯帮她铺床。

亦雯一边抖着被子,一边嘟哝着:“怪了,神仙也要睡觉么?”

岳芷林不住打?着哈欠,眼泪水都出?来了:“你们鬼魂都死了,不也还睡觉。”

亦雯:“睡觉可以养魂力嘛,精神一点,干活有劲儿?。”

岳芷林心头?一乐:“是偷东西有劲儿?吧。”

亦雯:“……”

郁闷道,“我也干活的!我在大?酒楼当跑腿,送外食。我不常偷东西,就?算偷,也偷的是那些为富不仁的家伙。”

顿了一顿,“我干娘绣工好,平常绣些东西放绣庄卖,堂堂正正赚的钱。我偷东西她可不知道,你别跟她说。”

岳芷林:“那倒怪了,家里没闲人,这屋子怎的还这么破烂。”

床上那被子一看便知是元老级的了,床腿垫着瓦片,坐下去嘎吱嘎吱地响。

“枉死城的房子也是要钱买的嘛,头?些年?攒的钱用来买了这破房子。”

亦雯解释道,“听说这房子还不便宜,因特别像我干爹干娘生?前的故居,他们便咬牙买下来了。”

哦。

亦雯铺好床,伸了伸腰,“两年?前,我干爹阳寿将尽,要迁往酆都城住了,便赶在离开前,拿着剩下的钱和我干娘去官府查活人档。”

“活人档?”

“就?是想要打?听亲生?女儿?的消息嘛。走这后门可得花不少?钱呢。”

钱花了,也查了档案……

可方才陈姑明?明?说,自己对阳间的女儿?一无所知。

亦雯说到?这个就?来气:“结果钱花了个精光,可你猜怎么着——这个档被封存了!不让看!就?只告诉我干爹干娘,他们女儿?的命数已不归天上司命管,也不归下头?冥界管。你听听这说的什么话!难不成,好好一个人,她还能灰飞烟灭了?”

岳芷林听得愣了一下。

除了灰飞烟灭,还有一个可能——跳出?了人、鬼两界。

她答应陈姑帮她寻找阳间的女儿?,原以为不过是跑跑腿,可听亦雯这么一说,才知找人这事得费些工夫了。

亦雯:“我干爹抱憾去了酆都城,我干娘阳寿未尽只能继续留在枉死城,还有十年?老两口才能再团聚。他们商量好,到?时候再在酆都城那边攒钱查一次档。”

岳芷林哈欠越打?越大?,听着听着实在抬不起眼皮,往床上一躺,在亦雯的叨叨声中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亦雯已出?门打?听消息去了。

岳芷林在家里等,闲着也是闲着,便将她的斧子磨了又?磨。

晌午时分,亦雯终于回了来,看起来却有些沮丧。

“我找了好多朋友帮忙找,一个上午跑完了所有婴童所。听说你要加价把孩子买回去,那些婴童所倒乐意帮你查,都给看了登记册。可惜,没找到?菁菁的登记信息。”

她停下喘口气,“但有一处婴童所,一开始态度挺好,后来突然改口说登记册莫名丢失,找不到?了。我猜其中定有猫腻,就?赶紧回来找你了。”

岳芷林皱眉:“菁菁多半就?是经这家卖出?去的。”

亦雯苦着张脸:“对!我也觉得!”

岳芷林:“你可将我的话带到?了?”

亦雯点点头?:“带到?了!我说是位仙子要找孩子,若不配合小心惹上麻烦。他们问是什么仙子,我实话说是位地仙……他们便只是大?声嘲笑,还警告我,再敢去惹他们,就?把我送去蹲牢狱。”

好事多磨。

其实,倘若岳芷林报上崇吾山的名号,对方必定乖乖退让。但她可以借崇吾山的名号进门,却并不能借崇吾山的名号横行霸道,一切还是按冥界的规矩来办为好。

昨天进来的时候,她连登记都溜掉了,这件事上就?更不会把崇吾山抬出?来。

她不想惹什么祸。别人卖她的孩子,她压下怒火选择花钱消灾,可对方给脸不要脸!

岳芷林提上斧头?:“带路,我说过的,荡平婴童所。”

第三十七章 解救菁菁

“笑话, 小?小?地仙扬言荡平婴童所?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为个地仙得罪了土伯大?人,我们才?是吃不了兜着走。”

“可怨不得我们——那孩子是个美人坯子,小?小?年纪被霜花楼看?中, 将来兴许能养成个头牌。霜花楼又是土伯名?下的, 咱们哪儿惹得起。”

再?说了,一个孩子才?六岁大?的仙,能多大?岁数,修为又能高到哪里去。还说什么“地仙”?人仙都费劲儿, 吹牛也不打个草稿。

婴童所的这俩看?护,一边封好?登记册,一边吆喝起乱跑的小?鬼们。

“再?敢踩了爷的鞋, 小?心挨爷的鞭子!”

“烦死人了, 吵吵嚷嚷片刻不得安宁。”那看?护说着,朝地啐了口。

孩子总是精力旺盛,即便做了鬼,也还是不消停。这些小?鬼不光吵, 还丢得满地破玩意?儿,连下脚地都快没了。

俩鬼骂骂咧咧地到院子里坐下, 又招呼了两个闲鬼来,围坐在一起打起长?牌。

婴童院的日子很无?聊,也就是守着这帮小?鬼别往外?跑。

要是溜了就抓回来。

抓回来以后, 要么揍一顿,要么给颗糖骗骗。

今儿被找的菁菁就是老往外?跑,换了几个婴童所都管不住,给糖这招不好?使, 便每次抓回来都揍一顿。

好?在满六岁以后终于脱手?了,还卖了个好?价钱, 不枉这一两年来的辛苦。

几个看?护打着牌,聊着天儿,没一会儿就把那什么地仙撇在脑后。

“哈哈哈……看?老子这把剿了你们!”

话音刚落,门口“砰”的一声巨响传来,婴童所的大?门竟然被人从外?头砸开,惊得众鬼牌掉一地。

“他大?爷的!谁——”

“咚!”一把斧子横空飞来,精准地将桌上厚厚一叠牌钉死在桌上。

众鬼吓得铁青了鬼脸。

这婴童所里,一时只闻得天真懵懂的小?鬼们还在追逐打闹摔东西。

打门口进来一个女人,红裙拂过门槛,朝这边过来。

她周身团着火,掌心也团着火,眼?里更?是团着火。

但她的语气,却冷得好?像冰:“我亲自来问一遍,我的孩子被卖到哪里去了?”

几个看?护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结结巴巴:“这个……我们……”

只不过犹豫了须臾,那女子手?腕一动,竟扔出掌中火焰。眼?前飞快闪了下红光,再?看?,桌子带牌一起被焚作了灰烬。

一瞬间,而已。

这是地仙么……这是!地!仙!么!

几个看?护顿时感觉自己的腿有一点撑不住,脑子也不知是烧糊了还是冻住了,反正是转不动了。

“此乃凤凰涅槃火,能把你们烧得再?死一遍。告诉我,我的女儿在哪里?”

“霜花楼!”四只鬼,异口同声。

“好?,”女子大?发慈悲地熄灭了掌中火,斜睨了他们一眼?,“来个带路的。”

方才?还嘻嘻哈哈嘲笑“区区地仙”的几只鬼,忙将其中一个同伴推出来。

“他,是他经手?的!”

被推出的倒霉鬼:“???”

还以为有多难办,不过是吓唬吓唬便认怂了,枉她磨了这么久斧头。

岳芷林抬了抬下巴,示意?立即动身。

那只倒霉鬼片刻不敢耽搁,生怕惹恼了她,这就带着她穿到街上,左拐右拐,最后停在一座三层高的楼前。

“就是这儿!当时我亲自送过来的。”他小?心翼翼地问,“我都已经带到了,可,可以走了吗?”

见红衣仙子没有搭理自己,他往后退了两步,赶紧一溜烟儿跑了。

岳芷林抬头看?,见那匾额上写着“霜花楼”三个字。

楼外?绑着粉|嫩的绸子,鲜花遍地,楼里飘出浓重的脂粉香味,还有隐隐约约的丝竹声传出。

这不是什么干净地方。

她皱起眉头。

菁菁怎么能被卖到这里!

“哟,姑娘也想来我们霜花楼看?看?呀,快进来吧。”

她正皱眉,便打楼里出来个中年女子,轻摇扇子噙着笑,朝她翩跹而来。

岳芷林眯了眯眼?。

这中年女子许就是这儿的妈妈了,转着眼?珠子打量岳芷林:“哎哟,姑娘美得好?生动人,把咱们这儿的美人儿都比下去了呢。”

那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就好?似厨娘挑到了一块好?肉,左看?右看?都满意?极了。

岳芷林阴冷一笑:“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那老鸨一愣,又仔细看?了看?她,很快脸上的笑便凝固了,随即尴尬地笑了笑:“……原来是位仙子啊。敢问仙子到咱们这霜花楼来有何贵干啊?”

“菁菁呢?”

“菁菁?什么菁菁,我没听说过啊。”

岳芷林提步,径直往里去:“她是你们最近买入的。我找女心切,给你两个选择——一,我来冥界并不想惹事,你多少钱买了她,我多少钱买回来;二,要么你就尝尝这涅槃火的滋味。”

眼?前红光一闪,照亮老鸨徐娘半老的脸。

那老鸨见得她掌中那一团赤色火焰,鬼脸霎时吓白,忙点头如捣蒜:“仙子息怒!我这就给你找菁菁。”

继而又苦笑一下,“不过,送过来的丫头全都改过名?字了,我也记不住哪个是哪个,还请仙子稍候。

说着,连忙大?声招呼人手?,让赶快把新?买的那批丫头都叫出来。

岳芷林眉心一皱,却暗觉不妙:“慢着。”

老鸨:“仙子?”

岳芷林:“你们都别动了。我自己找。”

老鸨笑容僵硬:“这多麻烦,我们帮您喊出来就是。”

她未搭理,只是叮嘱道:“你们都呆在原地,哪个敢动,我便烧死哪个。”

在场的鬼个个脸色发僵,都杵在原地没一个敢挪动半步。

岳芷林一个人往里走去。

也许是母女连心,也许得益于五行感应之术,她能感觉到菁菁就在附近,在某个模糊的方向。

她不要人带着,她要亲自去看?看?菁菁的实际处境。

后堂杂物房。

“我叫你偷懒!琴不好?好?学也就罢了,竟敢把琴给我砸咯!我抽死你个死丫头!”

小?姑娘蜷缩在角落,身上鞭痕累累,新?旧交错。她抱头躲避着,咬着牙并不求饶。

求饶有什么用呢,挨打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了,反正又不能再?将她打死一回。

琴,是雅物,不是拿来卖笑的东西。若要用来卖笑,那她情愿把它?砸个稀巴烂。

她还依稀记得,娘抚琴的样子。

娘抚琴的时候,爹就会站在旁边,静静地听。

鼻子微微发酸,不是因为鞭子抽得疼,是因为她想娘亲,想爹爹了。

“混账东西,打不服是吧!”

那婆子怎么抽都不见她求饶,彻底被激怒了,干脆换了根儿带刺的棍子来。

“这可是个狠东西,若抽得猛了,管叫你魂飞魄散你信不信!”

菁菁依然一声不吭,也一眼?未瞧。

魂飞魄散就魂飞魄散呗,她才?不怕呢,反正这么活着也没意?思,见不到爹爹娘亲。

棍子狠狠抽在她身上,带下来一层皮肉,她终于因为剧痛而抽泣了声。

“我当你多能抗,这就受不了啦?”

婆子尖锐的声音叫嚷着,见她终于哭起来,满意?地叉起腰,“来,告诉老娘,还砸不砸琴了,要不要好?好?学,要不要听话,嗯?!”

菁菁嘴巴颤抖着,动了动。

婆子:“啊,你说什么?”听不清,只好?将耳朵凑了过去。

“嘶!啊啊啊啊……”

菁菁一口咬住那婆子的耳朵。

那婆子痛得龇牙咧嘴,五官扭曲。万万没想到,这小?丫头竟敢咬掉她半只耳朵!

好?不容易挣脱,婆子捂着撕裂的耳朵,怒火滔天,老脸都气得变了形。

“死丫头,我打死你!”她举起棍子抡圆了,抽下去。

菁菁抱着脑袋,缩在墙角,等待着又一顿乱棍。

半晌,预想的剧痛却并没有传来,只听得那婆子“哎哟”一声痛呼,紧接着便是东西落地的闷响。

她感觉到身下的地板微微震动,这短暂的闷响,似乎是那婆子摔下去的动静。

菁菁睁开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瞧——眼?前赤红一片,竟有一个红衣女子站在她面前。

女子朝她转过脸来。

一张陌生的脸。

“菁菁!”对方飞快蹲下来,一把将她抱住!

她吓得浑身紧绷,连忙用力推开这个女人,往墙角缩了缩。

“你是谁!?”

对方愣了下:“我是你娘啊。”

菁菁呆了一呆:“……你们耍什么花招,我又不是傻子!你再?敢冒充我娘,我、我就咬死你!”

孩子不认识她?

岳芷林愣了愣才?想起来,自己脸上还罩着一层虚面呢。她忙从身上取出洞冥丹:“快把这丹药吃下。”

菁菁又往后缩了缩,把嘴巴闭得紧紧的,飞快摇着头。

孩子就在眼?前,伸手?却抱不进怀里,她心里是既高兴又难过。四岁时候的菁菁还天真懵懂,六岁的菁菁竟这般小?心谨慎,必定吃了好?多的苦。

菁菁害怕,她便更?不能吓唬她,只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看?看?这是什么?”

她掏出那块小?银锁,递到孩子面前。

菁菁看?着银锁,小?脸儿呆愣了须臾:“这、这是我的!怎么跑到你这里来了!”她一把将银锁抓了过去,诧异地将它?和自己胸前的银锁比对起来。

人死之后,贴身之物也会形成“影子”,一起下冥界去。

两块银锁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一个是实的,一个是虚的。

岳芷林温柔地对孩子笑着:“有了这银锁,你还不相信是娘来找你了么。”

她再?次将洞冥丹递过去,“乖,吃了它?,你就能看?见娘的脸了。”

菁菁捏着那银锁,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的脸,缓缓伸出小?手?将丹药接了过去。

这个女人的眼?睛好?像娘的眼?睛,声音也像娘的声音……最重要的是,她帮自己打了刚才?的坏婆子。

要不……她估计信一信,反正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糟。

岳芷林看?着孩子把丹药放入口中,咬了几下,吞进肚中。

片刻的安静后——

“……娘?娘!”菁菁擦了擦眼?睛,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可不就真是她娘么!

她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娘!你怎么也死了呀!”

孩子突然扑到怀里,两只小?胳膊紧紧地抱着她,怕放跑了她似的。

岳芷林垂下眼?眸,赫然见孩子衣裳破烂,细小?的手?臂上竟全是鞭痕。

她心头尚来不及伤感,便登时熊熊燃烧起怒火。

今儿这霜花楼,非得有几个死上加死的,才?能泄了她这口恶气。

方才?打人的婆子正畏畏缩缩地往外?溜,岳芷林捂住菁菁的眼?睛,伸出手?——

房间里红光闪过,很快又阴暗下去,地板上残留下魂魄焚烧后的焦黑痕迹。

菁菁什么也没瞧见,她开心地伸出小?手?,摸摸娘亲的鼻子,捏捏娘亲的脸蛋,咯咯咯地笑起来:“居然是真的娘亲!”

岳芷林笑着:“娘亲现在可厉害了。有娘亲在,谁也不许欺负我们菁菁。”

她把孩子抱起来,准备离开这恶臭之地。

怀中只是一片魂魄而已,几乎没有重量。以前,抱孩子累腰,如今,倒想着腰再?累一点也没关系。

菁菁高高兴兴地搂着她的脖子,问:“对了,爹呢,爹有没来?”

……

乐游山。

“小?顾最近运气也太好?了,出门儿捡到仙芝,摸鱼摸到灵石!让他往灵镜里头一照,竟然照出浑身福泽。”

“不知哪路神仙给他添的福泽,倒是怪了。”

两个弟子闲聊着。

今儿更?是奇了,这孩子跑后山玩儿,竟捡到只毛茸茸的小?灵兽,回来兴冲冲地要给以观看?。

两个弟子连忙拉住他。

“别去,你以观叔叔正闭关修炼,马上就要突破地仙了。这几日最是关键,你可千万别打扰他。”

小?顾嘟哝着嘴:“哦。”只好?在门外?坐下,逗着他的小?灵兽,没一会儿自己又玩高兴了。

炎晖和流风相视一笑。

近来以观师弟要突破地仙,没空照料小?顾,炎晖时不时又要炼丹,只好?让流风回山顶一段时间。

听闻崇吾山那位微与师妹竟然早在四个月前就突破了地仙,流风那下巴差点砸在地上。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

资质那么差,竟然靠着洗魂炉和涅槃火强行突破,不得不说是个狠人。

流风不禁感慨:“全山上下十?来个爷们儿,都不如师妹一个爷们儿。”

炎晖笑道:“那是。前两日师妹又下冥界去了呢,也不知去干什么。”

流风忙伸手?接住下巴:“她好?忙啊。赶天赶地,到底在赶什么?”

炎晖:“不清楚啊。昨儿旭鹰师兄来取丹药的时候说的。许是与尘缘有关,不便与旁人多言吧,个中细则也就没有多提。”

他顿了一顿,“对了,师弟说,待他成功突破地仙,也要入冥界一趟。”

流风:“他去凑啥热闹?”

“去了断他的尘缘呗。”炎晖叹口气,说道,“这琴已经做完了。待他到冥界去找到自己的执念,把琴送出去,也许就算断了尘缘吧。”

“啧,尘缘这东西,哪那么容易断啊。不过去试试也行。”

流风说道,“他俩最好?别撞上,不然有得搅和。”

第三十八章 告别三娘

岳芷林不知该如?何告诉菁菁, 她的爹爹没有那么在乎她了,便含糊其辞,没几句就将话?题扯到陈姑身上去了。

“因为陈姑身上有家的味道?呀, 我就忍不住老爱去她家。”

菁菁是这样回答她的。但小丫头也说不清楚, 什么算是家的味道?。

母女俩说着话,离开了霜花楼。

岳芷林本想?好好教训教训这帮混蛋,可是怕吓着孩子,也就作罢。

依照承诺, 她丢下四颗灵石把菁菁“买”回来。但一码归一码,她也放火烧了霜花楼的门面。

火熊熊烧着,没一会儿从门面烧到大厅, 又从大厅烧到二楼, 把整个霜花楼一起吞进火海。

“走水啦——走水啦——”大街上锅碗瓢盆敲得叮叮咚咚响。

可待靠近了,救火的街坊却一个个望火兴叹,甚至不救返逃。

对了,这涅槃火可灼烧魂魄, 一般的鬼魂根本不敢靠近。若没有她亲自收手,只怕这火要把整条街都烧完。

岳芷林走出老远才想?起来, 忙出手收回火焰,那惊慌不断的大街才得以又安静下去。

这涅槃火乃是向死而生的火,能伤鬼魂, 自然也能治鬼魂,取哪种作用,凭她意念而定。

岳芷林用指尖点了一点火苗,为菁菁抚平身上的伤口。

菁菁看?着自己身上的伤一点点好了, 开心得蹦蹦跳跳:“不痛啦,娘亲好厉害!”然后在她脸上亲了一滩口水印。

夜就要降临。母女?俩有说有笑?, 脚步轻快地一起回了陈姑家。

“陈婆婆,我来找你啦!”菁菁推开门,一溜烟儿跑进去。

“哎哟,看?看?是哪个小可爱回来啦!”

陈姑喜得合不拢嘴,一把将菁菁搂进怀里?,接着,又把备下已久的糖果?玩具统统摆出来。

“瞧瞧都瘦了呢。好孩子,以后跟着神仙娘可有好日子过嘞。”

陈姑笑?出一脸褶子,很替孩子高兴。

菁菁嘴里?吃着糖,手里?玩着风车,自豪地点头:“嗯!我娘可厉害呢!”

岳芷林轻笑?着,揉揉她的小脑袋,心头无限满足。

菁菁却是精神不大好,兴奋了没一会儿便要找床睡。毕竟她受了很长时间?的虐待,魂力严重不足。

一屋子人?也就不再逗她,由她去休息。

只是,这孩子说睡又睡不着,小手抓着娘的衣裳不松。只恐睡醒了,发现这不过是场梦罢了。

小手冰冰凉凉的。菁菁已是鬼魂,这手便是再也捂不热的了。

岳芷林侧身躺着,眼珠子都快落在孩子小小的脸蛋上了。

手儿比先前长大了一些,脸蛋却比先前瘦小了好多,身量也只长了一丝。可见这两年里?,孩子在枉死城里?过得一点都不好。

菁菁睡不着,岳芷林便陪她说话?。说着如?何进的婴童所,婴童所的日子怎么过的,都有谁打过她……

说着说着,岳芷林忽然想?起来——

“对了,这两年,你可在城中遇见过顾叔叔?”

要是菁菁能遇上马三娘夫妇,兴许就不必遭这些欺负了。

菁菁把脸埋在她胸口,瓮声瓮气地说:“唔……顾叔叔和马姨姨来找过我,婴童所说他们不是我的亲爹娘,就不肯放我走……他们来了好多次,那些坏人?就打他们,我就……我就不让他们来找我了。”

岳芷林:“那,你顾叔住哪里?你知道?么?”

菁菁迷迷糊糊:“知道?……”

岳芷林:“赶明儿你带娘去找他们,好不好。”

菁菁含糊不清地回答:“找不到啦……叔叔最后一次来找我的时候,说他们要……他们要入轮回了。”

岳芷林诧异:“入轮回?在枉死城耗尽阳寿以后,还要迁往酆都城暂住,怎会直接就入轮回?”

菁菁大有睡着的架势,说话?声越来越小:“顾叔叔说的我听不懂……”

没一会儿,小家伙就一动不动睡沉了,小手依然紧拽着她的衣裳。

孩子懵懵懂懂,说话?难有靠谱的,把白?的说成黑的,惹出许多误会也是常有。她也实在想?不通,这夫妻俩怎会直接入轮回去。

岳芷林想?下床找亦雯解惑,却是脱不得身,只好等明天再说。

次日一早。

菁菁坐在高板凳上,晃着两条小细腿,一口一口地吃陈姑撕的肉肉。

一老一小乐呵呵的,跟亲婆孙似的。

“从枉死城直接轮回?”听得岳芷林这样问,亦雯也愣了下,歪着脑袋想?了想?,“啊,有这么回事,我想?起来了——”

岳芷林:“快说!”

亦雯:“听说人?界闹邪祟,好多人?阳寿未尽就死了,最近咱们枉死城鬼满为患。衙门只好想?办法解决……先是押送了一部分阳寿所剩不多的提前去了酆都城,结果?酆都那边也挤得不了,只好开放了轮回台,让想?要早点投胎的去投胎。”

顿了一顿,喝了口粥,往下道?,“只不过,人?间?哪来那么多新?生婴儿,便少不得有一部分只能投畜生道?。所以,这轮回台开了之后收效甚微,毕竟谁也不想?下辈子做牛做马。后来,枉死城这边便也开了轮回台……你说的马三娘夫妇,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直接入轮回了吧。”

已经入轮回了么?这夫妻俩何以如?此着急。

岳芷林来枉死城还有一件事办,那就是问清楚害他们的是谁,好为他们报仇雪恨。

若他们已经入了轮回,于?她,便只剩深深的遗憾了。

“不过,”

亦雯放下粥碗,擦擦嘴,准备上工去了,“我记得公告上说,是最近几天才开放的。你那两位朋友,兴许只是登记了,还没轮上他们呢。”

岳芷林抬起眼皮,眸子陡然一亮,伸手拉住了她:“轮回台在哪里?,带我去!”

亦雯吓一跳,挤出为难的笑?:“我要挣工钱的。昨天就没去,再不去要被辞退的。”

岳芷林:“钱我付你。”

亦雯:“好嘞!”等的就是这句话?。

片刻不能耽搁,若是运气不好,只恐这会儿马三娘夫妇已经去了轮回台。

“菁菁,先不吃了,跟娘走一趟!”

“哦!”菁菁乖乖从板凳跳下来,牵住娘的手,“陈婆婆,我等会儿再回来哦。”

陈姑慈爱地帮孩子擦擦嘴:“好,等菁菁回来,婆婆给你熬鲜汤喝。”

三人?这就出了门。

“先去登记处吧。”亦雯说,“看?看?他们排的几号,免得跑空。”

“不,先去轮回台。”

岳芷林有些担心,“万一这会儿已经上了轮回台,我们若先查再去,岂不迟了。”

亦雯点头:“说的也是。不怕跑空趟,就怕错过了。”

三人?不再废话?,飞快往轮回台方向去了。

现在是清晨,第一批轮回应该快开始了。若三娘他们的轮回就排在今天,时间?已经有点来不及。

岳芷林有不好的预感,心头着急,拉着菁菁闷头赶路。

菁菁一只魂被拖得在后头飘:“娘,我飞起来啦!哈哈哈……我变成风筝啦!”

大人?的焦虑小孩子总是不大懂的,这样挺好,她希望菁菁一辈子就这么快乐下去。

亦雯没去过轮回台,只是知道?大致的方位,七绕八绕赶到的时候,已临近晌午了。

高台之上——

“顾守中,马秀英,该你们了。”

轮回台上风微风徐来,吹得裙尾乱飞,心情也跟着乱飞。

前方是一团熊熊燃烧的幽蓝冥火。一旦走进火里?,便将割断前尘往事,开启未知的新?生。

站上这里?,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三娘牵住丈夫的手,嘴角略微僵硬,却又微微上扬着:“咱们一起进去,来世一定还要在一起。”

鬼差催促着:“快点儿快点儿,后面还排着队嘞。”

顾守中坚定地望着妻子,嘴角含笑?:“一定会的。”

两人?握紧彼此的手,往轮回冥火迈出脚步。

“慢着——”

刚迈出一步,却听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夫妻二人?齐齐回头,赫然见一道?赤红身影踏焰而来,身后好似拖着一小丫头。

“我好像听到阿月在喊我。”马三娘顿住脚步。

可,那踏焰而来的女?子却并?不是阿月呀。

有人?突袭轮回台?!不同于?马三娘夫妇的困惑,守卫秩序的鬼差立即立起长戟,严阵以待。

“三娘!”

下方数十把长戟对准了自己,岳芷林不欲生事,立即停在半空,“各位大哥,我是仙门中人?,此番特地赶来冥界,想?与旧友说几句话?。”

鬼差头领听得这话?,扶风而上,近前确认一番,见她确系仙门中人?,又是副客气态度,自是愿给她几分薄面。

“仙子请来,不过时间?紧迫,若延误了时辰只怕引得母体难产。投胎失败不说,白?白?害了人?间?性命。”

对方愿行方便,岳芷林忙再三谢过,落下轮回台。

“三娘!”

马三娘夫妇二脸茫然地看?着她。

菁菁开心地喊:“顾叔叔好,马姨姨好。”

岳芷林拿出一颗洞冥丹,掐住三娘下颌便往她嘴里?一塞。惊得顾守中上前欲拦,却已是迟了。

三娘囫囵吞下丹药,眨了两下眼睛,眼中倏尔蔓延喜色:“阿月!真是你啊!”

顾守中还一头雾水:“阿月?”

岳芷林言简意赅道?:“机缘巧合,我入了仙门。师尊为我造了虚面以断尘缘,故而你们才认不出我。”

顾守中还是听得一脸懵。

马三娘抓住她的手,高兴得声音都颤了:“入仙门了!真的吗!太好了,你可真是长本事了呢!我在这里?一直很担心你来着。”

摸摸菁菁的头,“这下母女?团聚,我真替你高兴。”

顿了一顿,“唉,先前没能把她从婴童所接出来,我和守中心中一直很愧疚。”

岳芷林:“我知道?,你们一定是努力过了的。”

一旁的鬼差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少寒暄几句,你们时间?不多。”

时不待人?,岳芷林只好赶紧讲正?事。她捏紧了马三娘的手,说:“我去仙门的路上,在密林里?发现了你二人?的尸首——告诉我,是谁害了你们,我必定为你们报仇!”

马三娘:“我们的尸首?”看?看?丈夫,低头哀叹了声。

顾守中终于?缓过来,飞快道?:“你既入了仙门,想?来对付那恶人?应不会有什么危险,那我便与你简单说说——害我们的是陈方廉!他当年官居二品时,便与地方贪官沆瀣一气,豫川的父亲被害,就是他底下的人?谋划。后来,他衣锦还乡,看?似离了官场,实则变本加厉与地方豪强联手搜刮民脂民膏。”

陈方廉么,好,她记下了。

顾守中继续道?:“永州堤坝出现裂缝,正?是因修建时存在贪墨。豫川因在县学做夫子,无意间?掌握了贪墨的证据,他一面将证据转交给我,一面上书官府请求在雨季之前加固堤坝。结果?……结果?你也看?到了,我们被杀人?灭口。豫川兄也……”

马三娘打断顾守中:“时间?不多,此事阿月若想?知道?,要么自己去问宋豫川,要么去查他活人?档就是——”

她拉着岳芷林的手,只想?抓紧时间?讲点关?键的,“阿月啊,你知道?的,我俩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孩子。他先天心疾,只恐活不大。这不,枉死城开了轮回台,衙门说只要肯提前入轮回,便能适当满足一些遗愿——我和守中一商量,便将剩余阳寿化成福泽添在成玉档上。”

之前亦雯说过,枉死城鬼满为患,却少有愿意提前投胎的。为了引导鬼魂投胎,难免弄出这些非常之法。

岳芷林点了点头,心头倍感沉重:“成玉有父母这样疼爱,一定会福泽绵长,长命百岁的。”

马三娘抹了抹眼泪:“嗯!可惜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孩子了。”

岳芷林捏着她的手,安慰道?:“待我料理了手头事的,便替你去看?看?他。”

马三娘:“好!”

顾守中退后半步,对她躬身一拜:“那就拜托你了。”

鬼差再一次催促:“快点快点,时辰要误了!”

马三娘的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掉:“阿月,你都成仙了,说不定能找到我的下一世吧。”

岳芷林点头:“一定会的!”

鬼差再不容一点耽搁,推着两人?往轮回冥火去。

马三娘三步一回头,和她一次次道?着别。

也就一眨眼的工夫,冥火将夫妻俩吞没,然后,便再无一点残影,也再无一点声音。

鬼差擦擦头上的汗,赶紧又喊了下一个:“董小严,该你啦!”

菁菁挥着小手,也从中感觉到一丝悲伤:“再见了顾叔叔、马姨姨……”

抬头,问,“娘,咱们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么?”

岳芷林呆呆地望着前方,感觉心头空空的。她吸了吸鼻子:“会的。”

可她知道?,再见已不是三娘。

她往鬼差的册子上瞥了眼:“敢问大哥,他夫妻二人?投胎去了何处?”

鬼差粗略扫了眼:“封州陆县二牛村一户人?家……嗯……的猫出了一窝崽。他俩做姐弟去了。”

为了儿子,下辈子终究还是入了畜生道?。做猫也还好吧……毛茸茸挺可爱的,没有被宰的风险。

岳芷林:“大哥这册子能看?到两只猫的命途吗?”

鬼差:“暂时还看?不到,仙子难道?不知么——所有活物命数都由天上司命殿掌握,我们这里?只有副本记录。像你们刚才说的,把阳寿化为福泽添给活人?,我们这儿还需要先递交到司命殿,司命殿通过了才行。”

这样啊,还挺麻烦。

鬼差:“嗐,也就最近枉死城鬼满为患,为了减轻压力才行了这个非常之法,要是换了以前,嘿,想?都别想?。”

鬼差说着,又喊了“下一个——”

岳芷林最后看?了眼那轮回冥火,带着菁菁下了轮回台。

心里?始终空落落的。

菁菁捏捏她的手,好奇的问:“娘,刚才马姨姨说,查爹的活人?档是什么意思呀?”

这倒是提醒她了。

岳芷林深吸一口气:“那我们就去一趟官衙,查查档案。”

第三十九章

忆樺

她的生母

既然话说?到了这里, 那就马上去查宋豫川的活人档。

岳芷林请亦雯带路。

亦雯将母女俩带到衙门口,也就回去了。

——中午酒楼最忙了,她再?不?去上工就真的要被辞退了。

查档要花钱, 要花很多?很多?钱。

不?过对岳芷林而言, 钱根本不?是问题,她捏着三颗灵石进了衙门,一路畅通无阻。

什么时候看?守档案这种闲活,竟也能成肥差?

“仙子您请!”鬼差哈着腰, 一路将她带入档案房,还给她上了热茶。

菁菁放松地?坐在她旁边,晃着脚, 好奇地?打量周围。

“娘, 这里好多?书啊。”

四面墙上都堆满了命簿,几个鬼差正在空中飘来飘去,把一本本命簿放归原位。

“敢问仙子想查什么档啊?一份档案一颗灵石,这是行价。”

岳芷林眉尖微挑:“这么贵?”

“仙子说?笑了, ”鬼差瞟眼她手里的灵石,“对您而言, 还不?都是小钱。”

岳芷林笑笑:“我要是提一袋子灵石来,你怕是还得涨价吧。”

听说?上次陈姑来查,花了许多?钱却只?得了个“封档”的回复, 钱也没?退,这儿未免也太黑了。

鬼差谄媚笑道:“仙子见谅。衙门削减俸禄,咱们还得糊口,实?在逼得没?办法, 只?好涨价了嘛。你这一颗灵石可不?是咱们档案房的私吞,是要入衙门公账的。”

嗯, 听亦雯提过,冥王后主?政,有些镇不?住场子。冥界的权贵开始胡作非为,他们倒越来越富,底下小民却越来越穷。

岳芷林:“那行,先查,查到了再?付钱,没?查到可是不?付的。”

鬼差:“仙子真?是干脆!您说?您要查谁的,我马上让人翻找。”

岳芷林:“一定要生辰八字才能查么?”

鬼差:“也不?一定。提供具体?住址、性别、名字,也能查的,就是还得筛选一阵儿,怪费事儿的。总之,自然是越详细越好。”

岳芷林:“那我查三份。”

鬼差喜出望外。豁哟!这可是大生意啊。

……

守卫司。

“一个小小的地?仙……”

土伯撒了手里的鱼食,气笑了:“火烧霜花楼,就为了捞一个叫‘菁菁’的小鬼出来。”

顿了一顿,“那个地?仙现身之前,还有一个叫亦雯的惯偷也去婴童所查过‘菁菁’。这惯偷连着两日出手阔绰,不?是这地?仙给的钱,还能是谁。”

婴童所是他罩着的,霜花楼是他名下的,就是冥王殿也得给他土伯面子,对此睁只?眼闭只?眼。

一个小小的地?仙,却在一日之内拳打婴童所,火烧霜花楼,简直是脱了裤子在他头上拉屎!

眼下那地?仙底细不?清,啧……

“先把与那地?仙相关的娘俩抓起来!”

土伯捏着一颗小小鱼食,两指轻轻一弹,便弹在抢食的乌龟脑袋上。

那乌龟脑袋一缩,沉了底。

敢跟他作对,活腻了吧。

……

档案房里。

岳芷林刚查完一份档,就听见亦雯火急火燎从外头跑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

着急忙慌冲进来的样子,惊得菁菁瞪圆了大眼睛。

岳芷林捧着命簿失神了许久,听得亦雯着急的声音,才回过神来:“什么不?好了,慢慢说?。”

亦雯神色慌张,大喘着气:“我刚去酒楼送外食……路过我家附近,就、就看?见守卫司的把我干娘抓走了!”

“抓你干娘做什么?”岳芷林搁下命簿,问。

亦雯:“我不?知道,我干娘连门儿都很少出,绝不?可能犯事,我想来想去,可能……”

岳芷林站起身:“可能与我有关。”

“嗯!”亦雯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岳芷林皱起眉头。

她不?想生事,可为了找菁菁还是生了不?少事。现在连累了旁人,她责无旁贷。

她想了一想:“若是那个原因,你也危险。你赶快找个地?方躲躲,我去那什么守卫司看?看?。”

“我要去!”

“你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万一再?被抓了,我可不?好办。”

亦雯咬咬嘴皮子,只?好点头应了。

岳芷林从怀里取出小银锁,对孩子道:“外头危险,菁菁快到锁了来。”

“哦。”小丫头听话地?化?作一缕烟,立即钻了进去。

这小银锁是菁菁生前的贴身之物,是小丫头唯一可以?依附的东西。等?出了冥界,菁菁也只?能暂且依附在这上头。

岳芷林朝鬼差抛去一颗灵石:“今天先查到这里。”

拍了拍亦雯的肩,急匆匆地?出了门。

鬼差:“喂!仙子!”看?着手里亮晶晶的灵石,倍感可惜。

说?好的查三份,这才刚查了一份,少赚两颗灵石呢。

守卫司在城东,修建得雄伟高大,岳芷林稍微问问路便找到了。

对方想来已等?她许久,岳芷林刚到守卫司门口,便出来一鬼差将她领了进去。

“仙子?!”

陈姑正跪在大堂中央,见她进来,便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向安分守己的她,实?在是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押进守卫司。

岳芷林冲她点了点头,看?了眼上首的守卫司统领。这位大人正捏着小棍子,逗鱼玩儿呢。

她笑笑:“大人要抓我,我这不?就来了。无辜之人,还是赶紧放了吧。”

土伯转了身,嘴角斜斜地?一勾,眼睛里头多?有不?屑:“这儿是冥界,除了冥王殿,还没?有人敢教?我做事。”

他放下棍子,漫不?经心朝这边走来几步,“你是主?犯,她是从犯,她能算什么无辜。”

岳芷林:“亦雯是我花钱雇来打探消息的,至于陈姑,也不?过收容我在她家住了两日。”

微微一笑,“威逼婴童所,火烧霜花楼,她们一件都不?曾参与,如?何?算得上从犯。这里是冥界,我知道,在你们的地?盘上,我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大人想要我赔多?少,我照数赔偿,但求大人消消气。”

土伯一笑:“照数赔上?小小地?仙,好大的口气!”

岳芷林:“是啊,我一小小的地?仙,怎么敢与土伯大人作对。那日在霜花楼,我也是一时气急,忘了自己出手乃是涅槃火,本想烧个门面出出气,却把霜花楼都给烧了。”

土伯听到“涅槃火”这三字,立即皱了皱眉。他斜眼瞅了瞅那红衣女子,眼中的不?屑被困惑所取代。

这的确只?是个地?仙,可身上却有涅槃火。上界仙人能掌握涅槃火的要么是凤凰一族,要么是修为高深的金仙,她一个地?仙却有这本事,实?属奇怪。

他查过入口登记册,并未查到此女记载。门口两个蠢笨守卫,一口咬定这女子自曝了“崇吾山”的名号。

笑话,若真?是崇吾山来的,岂会连登记都不?敢就直接溜进来了。

这地?仙,定是想借崇吾山的势进来而已,随便报了个来头。犯了事也不?敢闹大,唯恐吃不?了兜着走。

若他将此女抓住,扭送崇吾山,她这假冒玩意儿的下场必定十分叫他解气。

可,除了解气,于他而言能有什么好处么?还是来钱更实?在,不?是么。

对方态度尚好,勉强消了他些许怒气,土伯摆摆手:“你若诚心要赔,五十颗灵石,一颗也不?能少。”

岳芷林眉头微紧。

狮子大开口。五十颗灵石,够他重建两个霜花楼了。

土伯:“若是给不?起,霜花楼修好之日,你亲自来……”

“好。”虽然大出血,但岳芷林答应得很爽快。

感谢旭鹰师兄,老妈子似的给她装了一麻袋灵石。五十颗灵石,还没?花到一半呢。

土伯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的豪迈镇住了舌头。

他本想说?,若是钱不?够,等?霜花楼建成之日,她亲自来霜花楼做几天招牌。毕竟此女长得很漂亮,又是个女仙,肯定能给霜花楼招揽不?少生意。

可未料她竟答应得这么干脆,五十颗灵石,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顿时后悔喊价太低,心头很是不?痛快。

“这桩事了了,还有一桩事。”

他突然冷下脸色,说?道,“你带走的那丫头在哪里?据闻她是你女儿——我戍守冥界,务必提醒你一句,她既已入了冥界便哪儿也不?能去。你若想和女儿团聚,只?怕得在我冥界长住了。”

岳芷林没?有马上应话,她转过身,将陈姑从地?上扶起。

“这是你和亦雯的报酬,这两日麻烦你们了。”

她取出一块灵石,塞在陈姑手中。

“仙子……”陈姑尚有一些惶恐,捏着那灵石一脸的不?踏实?。

不?是给过灵石了么,怎么又给一次。

岳芷林微笑着:“别推辞,我给你们惹了灾祸,这是一点补偿。”说?话间捏住陈姑的手,紧紧的,半晌没?有松开。

她这般说?着,又往前半步,声音放低,“我如?今能力低微,自己的孩子被欺负,反倒只?能赔钱了事……”

陈姑有些茫然,但还是配合地?将耳朵朝她贴近了些许。

“且我心中有顾虑——”

岳芷林的声音小得只?有她二人能听见,“菁菁我尚且能搏一搏,带她出冥界,可你和亦雯我却带不?走。若我不?低这个头,等?我一走,他们不?知要如?何?对待我的生母和干姐妹。”

生母?陈姑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她。

岳芷林注视着她:“我方才去查了你的档,见‘儿女’这一支写着‘沈晴’‘蛮蛮’‘岳芷林’三个名字,皆指的是同一人。”

陈姑的眼睛瞬间红了,她抓紧对方的手想要说?什么,被岳芷林打断:“我就是‘沈晴’,您的女儿。可现在不?是相认的时候,我要做的事,恐怕会牵连到你们。”

前两日没?看?清陈姑的长相,这会儿贴近了,她才发觉祖孙三代的眉眼好生的像。

陈姑紧拽住她的手,声音止不?住有些颤抖:“没?关系,没?关系……我只?要知道她过得很好,就了了心愿。”

原来,活人档被封存,是因蛮蛮已入了仙籍!

真?是无巧不?成书,老天有眼啊。

见生母忍下眼泪,岳芷林放了心。

方才土伯问起菁菁,她便知道,这趟来守卫司,只?能把陈姑和亦雯摘出去,菁菁的事情却没?那么容易了结。

若她违背冥界的规矩,将菁菁硬带出去,冥界必定会拿与她相关的人开刀。她便只?能将与陈姑的关系往雇佣关系上绑,一点距离都不?敢跨越。

希望这表面功夫做够了,土伯不?会深查她们之间的关系。

这么突然地?找到了生母,岳芷林心头暗暗高兴,也暗暗兴奋,可什么也不?能表现出来。

陈姑明白她的意思,收了她的灵石便没?多?说?什么,只?是深看?了她两眼,飞快地?退出守卫司。

岳芷林收回眼神,没?有多?看?陈姑一眼。

方才,她去档案房,本准备查三份档。一份宋豫川的,一份顾成玉的,还有一份就是陈姑的。

打进了陈姑家,便有一股亲切熟悉感围绕着她,令她不?得不?怀疑自己就是那个“蛮蛮”。

可惜,只?来得及查到陈姑这一份命簿,便匆忙离开了档案房。

听马三娘的意思,宋豫川那边还有什么隐情是她不?知道的。她虽不?愿与这人再?有牵扯,却不?想稀里糊涂地?活着。

且,师尊说?她还有一段姻缘将断未断,她和宋豫川的事可能还没?完。

此刻,抛开别的不?想,岳芷林把目光落回土伯身上。

对方正一脸玩味地?盯着她。

“仙子出手可真?阔绰。”

岳芷林和煦一笑:“准确地?说?,是师门阔绰。”

土伯:“你真?是崇吾山弟子?”

岳芷林:“你猜。”

土伯:“据我所知,凌虚仙翁连碧语仙子都没?收,绝无可能收你。”

岳芷林:“是啊。若我不?是崇吾山的弟子,就不?许带走菁菁么?”

土伯哈哈大笑:“就算你是,你也不?能带走。除非凌虚仙翁亲自来冥界,冥王殿倒乐意给他老人家面子,开这个后门儿。”

她尘缘未断便入师门,师尊收下她已是格外开恩。她自个儿的尘缘,自是要她自个儿来解决,万没?有要师尊来卖脸的道理。

况师尊还在满世界寻找火精,她的私事又岂能在这时候拿出来劳烦师尊。

小银锁就在她怀里,她是绝不?会把菁菁交出去的。她也不?会在这冥界里头,陪菁菁度过余下的人生,然后像送走三娘一样,眼睁睁看?着菁菁走入轮回。

这母女情缘,她绝不?想断。这生老病死?的宿命痛苦,她也不?想菁菁遵循!

眼下,该怎么办?

当然是逃!

土伯还等?着岳芷林回话,突然眼前红光乍现,涅槃火照他脸面袭来。

他下意识朝后躲闪,火光过后,那地?仙竟已原地?消失。

“给我追!”他怒不?可遏,咬牙大喝一声。

这地?仙究竟什么来头,胆敢在冥界胡作非为,今日非宰了不?可!

为了追一个地?仙,守卫司几乎全体?出动。士兵无一例外,全部着重甲,就差眼睛没?有武装起来。

因那涅槃火不?是好惹的,谁碰一下都得被烧个半死?,没?有层层铠甲万不?敢追。

情况特殊,土伯亲自带兵出动,指挥捉拿。

“往大门继续增兵,我看?她往哪儿逃!”

岳芷林溜得很快,径直便往冥界大门去。不?料前方守卫早已接到消息,黑压压的一片披甲精锐等?候在此。

糟了。

她慢了一步,不?,应该说?对方快了一步。土伯毕竟是守卫冥界几千年的统领,恐怕早在逼她去守卫司之前,就已在大门口部署。

岳芷林只?得掉转斧头,往漫漫荒野中飞去,与此同时,忙不?迭将隐身符取出,贴在身上。

看?来,只?能先在冥界里避避风头,等?大门看?守松懈,再?冲出去。

追兵追到半路,相继停下脚步,一个个都迷茫了。刚才那道赤红的身影,竟追着追着就不?见了。

土伯张望四周,不?屑一笑:“必是用了隐身——牵狗来——一个地?仙而已,藏得了身形,还能把味儿藏住不?成。”

冥界的山林阴森森的,此处未有冥火,一切都看?不?清楚。岳芷林收了斧头,落下地?来,寻了一处山洞躲着。

呵,她无声地?笑了下,摸索着手里的小银锁。

这趟冥界之行,真?值。

可惜还没?见到生父。

等?她了结完手里的事,再?来冥界一趟吧。届时撤下虚面,她要正儿八经地?与生身父母相认。

天光越来越暗,冥界快要入夜了。岳芷林躲在洞里,数着自己身上还有多?少能用的符咒,打发打发时间。

隐身符还剩好几张,还有还有避水符、安魂符、追踪符、传音符……

除了传音符能用来搬搬救兵,好像都没?什么用。

不?过这救兵她还一时半会儿不?想搬。

岳芷林躲到山中歇了片刻,刚数完符咒,忽听得四面八方都是犬吠。

此起彼伏的狗叫声令她头皮一紧。

糟了,对方竟然放狗咬她!

第四十章 造化神斧

想躲没那么容易, 岳芷林见势不妙,赶紧从山洞里出来。

外头土伯正?怒喊着:“小小地仙还?敢挑衅!莫要等我亲自将你抓到?,且有你好?果子吃!”

身?上?的隐身?符尚未失效, 岳芷林抓紧时间转移了地方。

这冥界里头乌漆麻黑的, 她人生地不熟,不知该往哪里躲。

“嘶——”飞得太?急,撞树上?有点儿疼。

旭鹰给的地图只标了酆都、枉死两座城,城外则只描了大致的山川地貌。不过, 即便描绘详细,凭她这?双眼睛恐怕也?得走错路。

岳芷林很快转移了方位。

可那幽冥猎犬的鼻子却极其的灵,在她身?后穷追不舍。

带狗就算了, 对?方还?已兵分三路, 其中两股兵力在她两侧追赶。其目的,只怕是要形成口袋,将她包围其中。

岳芷林只能卯足了劲儿往前冲。还?好?她出山之前把御器术练了个扎实,脚底抹油溜得很快。

先前就听鬼差闲聊过, 说这?冥界抽调了一部分人手出去寻找火精,阴兵力量捉襟见肘。她就不信了, 土伯能带着人马一直跟她耗,别的事情都不管了。

再坚持坚持,看?谁耗得过谁。

岳芷林只管闷头往前冲。前方是未知的黑暗, 阴冷的风刮在脸上?,她的心脏狂跳着。

晦暗的地平线上?,似乎有什么金红的光泽若隐若现。

那是什么地方?

岳芷林眨了两下眼,确认自己没看?过。她回?想着冥界地图, 却一时半会儿没有找到?答案。

身?后的追兵似乎在刻意放慢速度,企图诱导她大意放松, 与此同时,两边的追兵却加快速度,试图形成包围。

土伯在抓人这?件事上?,大约是经验丰富的。

只不过,岳芷林既打算开溜,就掂量得明白——想抓她没那么容易。

她早已感?应到?了两侧的危险,哪里会被对?方蒙骗。

她脚下的斧子是一点速度都没有减,反倒加速往前猛冲。

“大人,两边合围根本封不了口!”

土伯一路追赶,越追越觉得那地仙古怪。

她居然能溜那么快!

他很不爽:“老?子没瞎!看?得见!”

“大人!再追就冲入禁地了!”

从?禁地里漏出的光越来越显眼,几乎要压过那抹红衣的光亮。

土伯先是眉心猛皱,随即勾唇冷笑:“那就逼入禁地,让她死在里头,倒省事了!”

就是那五十颗灵石还?没到?手,怪可惜的。

土伯当机立断,下令加快速度逼那地仙冲入禁地。

背后追兵穷追不舍,岳芷林飞快地往前冲着。两旁山峰越来越多,逐渐形成峡谷地势,等她反应过来时已被夹在当中。

这?些山竟都比崇吾山还?高,斧凿刀削一般峻峭嶙峋。

地仙飞不了太?高,无法向上?突围,若此峡谷尽头无路,那她岂不逃无可逃。对?方熟悉地形,看?来是想将她逼到?这?里来的。

岳芷林心头一凉,暗道不好?,若真被追上?,便只能动手打一场了。

奇怪的是,身?后的追兵却似乎越吊越远,两边未再感?应到?包围。

此时,土伯带兵停在峡谷半途。

他得意一笑:“兄弟们,就在此处守个一夜,管叫这?地仙出来是死,不出来也?是死!”

便有一小兵问道:“大人,这?禁地里到?底是什么啊?”

土伯哈哈大笑,指着那峡谷尽头红光耀眼之处:“小子,告诉你——这?里头有个神器,每夜子时必要朝四方八极释放一道混沌神力,莫说是修为低下的仙人,就是天尊到?了这?神器面前也?未必敢说不受一点伤。”

小兵惊讶地问:“那这?么说,她定要被这?混沌神力击碎当场?”

土伯:“必然死得干干净净,省得老?子还?要处理她的尸首。”

他说罢,命众守卫兵士守候在此,自己寻个舒服地儿,坐下逗狗玩儿。

岳芷林发觉身?后追兵撤了,慢慢放慢速度悬停在半空,觉出不大对?劲。

她朝四周看?了看?。

自己正?身?处在一条笔直的峡谷,身?后是来的方向,身?前是红光散发的地方。

要么前进,要么后退,只有这?两个选择。

她掏出地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终于找到?这?块地方。

那上?头就标着两个字——“禁地”。

至于对?禁地里头是什么,却并无任何描述。

原来是禁地,怪不得那些阴兵不追了。

是在这?儿发呆,还?是进去看?看??

岳芷林皱了皱眉,自嘲一笑:“还?是准备不够充分啊。”

争取下次来的时候,再不被狗撵。

脚下的斧头继续往前飞着,前面的金红光泽越来越亮,渐渐有些刺眼。

火精会不会在这?里?

她好?奇地往前去。当通过这?段蜿蜒绵长的峡谷,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一片无垠大地竟映入眼帘。

她终于看?清楚了,发出那金红光泽的是什么——

是一把巨斧!

它劈砍在大地之上?,斧头高如山,斧柄长如河,如此之巨大,若非她站在高处隔得老?远,必然瞧不清其全貌。

金红的光在斧身?上?游走着,勾勒出充满力量的轮廓。

惊叹须臾,岳芷林慢慢落下地来,收起?自己这?相形见绌的破斧头,朝那巨斧走了过去。

一股来自远古的力量从?前方传来,恢弘而神秘。

不知为何,仅仅是看?了这?斧头几眼,她心底便掀起?了滔天巨浪。浪潮推着她脚步不停地往去,她伸出手,迫切地想去摸一摸那巨大的斧头。

峡谷外。

守卫司的阴兵们空守在这?里,渐渐有些百无聊赖。

小兵问:“那神器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讨好?地帮老?兵擦擦盔甲上?的灰,对?此实在是感?兴趣。

老?兵:“想知道啊?”

小兵:“嗯!”

老?兵也?是无聊,笑嘻嘻道:“好?好?擦哈,擦干净了哥们儿肯定告诉你。”

小兵卖力地把那盔甲擦得锃光瓦亮,都能当镜子使了。

老?兵四下摸了一摸,满意地说:“嗯,不错。”

小兵:“大哥快给讲讲!”

老?兵便指着峡谷方向,那冒出的一点红光,说:“你可知,盘古大神开天辟地的传说。”

小兵:“知道啊!”

老?兵:“里头的神器,据闻便是当年盘古开天辟地时用?的那把巨斧,名曰——‘造化?斧’!”

小兵张大了嘴:“哇!”

老?兵:“盘古大神陨落之后,这?把斧头便降落到?了冥界,一直便在咱们这?儿。可惜啊,迄今为止没有哪个大神仙能把它取来用?,就是靠近都难以靠近啊……”

小兵:“谁要是能拿来用?,那肯定威震三界,老?威风了!”

老?兵拍着小兵的肩膀,笑道:“那可不!你要是能拿来用?,天尊都抢着跟你拜把子,哈哈哈……不过话又说回?来,天尊都拿不下它,又有谁能拿下这?造化?斧。”

禁地之中。

岳芷林将手贴在斧身?,立即便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震退。

“噗……”

血从?口中喷出,星星点点地喷溅出去。

在那漫长岁月里,包裹着巨斧的厚厚泥土,在这?震动之下往下片片剥落。

于是,被埋藏在泥土下的光芒随即迸发,勾勒出斧身?古朴的纹路。

在这?片刻间,天地灵力仿佛盘踞在了此处,引得她一袭红裙乱舞起?来。

一股强大的力量似乎正?在苏醒。

岳芷林擦去嘴角的血,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眼前似乎要动荡起?来的巨斧……

她不确定,还?要不要碰一碰它。

时间一点点流逝,漆黑的天渐渐变得深蓝,冥界的夜在守卫兵将们的瞌睡中,悄然过去了。

那地仙一头钻进禁地,一夜都没出来,必定已被混沌之力震碎在了里面吧。

土伯伸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都起?来,随本将进去瞅瞅。”

从?来没有见过造化?斧的小兵,精神抖擞地第一个站好?。

“大白天进去,是安全的吧?”

“放心,神斧只在子时释放一次混沌之力,其他时候就是一座斧头山。”

“我可以摸吗?”

“那是神物,只兴看?,你要是敢摸,小心砍了你的手!”

小兵老?兵正?说着话,忽听得谁见了邪魔恶鬼似的,扯着嗓门儿大呼起?来。

“哇!哇!快看?那是什么!”

土伯转过身?,脸上?不屑的笑容霎那间凝固成冰。

但见长长的谷道里,一道耀眼的金红光芒朝这?边滚滚而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小兵眼睛瞪得像铜铃:“哥,这?造化?斧会、会自个儿飞出来玩儿吗?”

老?兵:“玩你个鬼!快跑!”

话音刚落,猛烈的气浪呼啸袭来,险些将在场兵将冲个人仰马翻。

大家匆忙散开,一个个甚是狼狈。

但见谷道之中,一把巨斧穿插而过,长长的斧柄如巨龙之尾,震撼得众兵将傻愣在原地。

那斧头上?似乎站着一个红衣女人,她微勾着笑,往土伯的方向晲了一眼。

然后,那巨斧便如一艘飞天的大船,载着她往前方去了。

谷道狭窄,斧刃划过挡路的山壁,如切过柔嫩的豆腐。碎石落地,轰隆隆的,扬起?朦胧的尘土。

土伯使劲儿揉揉眼睛:“……你们看?见没有!”

“看?、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

“看?见造化?斧‘嗖’一下从?咱旁边儿飞过去。”

“还?看?见什么了!”

“看?、看?见那个地仙站在上?头。”

果然,他没眼花!他也?没疯!那个地仙没死!还?把造化?斧踩在了脚下!

“愣着干什么,速速禀报冥王殿!”

这?他娘是地仙?这?-他-娘-是-地-仙!?天尊见了都要扶下巴!

“啪——”土伯给了自己狠狠一耳光,然后悲哀地发现——

这?不是梦。

明明修为不高,却先是涅槃火,再是造化?斧,事态的走向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

对?了,邪祟!这?所谓的地仙莫不是那邪祟本尊!

此时,冥王殿中。

冥王后沉甸甸地叹了口气,眼中不乏失望之色:“你这?孩子,怎的如此怯懦,底下这?些人,你竟一个都约束不住?”

王子禹诺跪在下首,低埋着个头:“孩儿年纪小,怎镇得住他们这?些元老?。”

年轻的脸庞白嫩细腻,满满的少年气。

当年冥王重伤之时,禹诺才刚成年,冥界事务一概不懂。冥王突然倒下,这?么多年里只偶尔出来理政,并无精力教他。

让他挑这?副重担,他如何挑得起?来。

那些魑魅魍魉欺他母子势弱,竟常常越过冥王殿行事。

云姬叹着气,揉揉胀痛的额角:“当初若能把玉芝公?主娶到?手就好?了,咱们也?算有了天界做倚仗。”

奈何冥界都如此不容易了,天尊就是不肯同意婚事。

当然,天尊也?有顾虑。

一则,当年恶鬼窟破,玉芝公?主身?在罗酆山却并没有履行天责,已引发议论,若事后再嫁到?冥界来,恐怕更引得骂声四起?。

二则,天尊素来将玉芝公?主视作掌上?明珠,哪里舍得她下嫁到?冥界。

后来,眼见他们母子实在难撑,天尊便另指了一位贵女给禹诺。

可禹诺对?玉芝却是真心实意,说什么都不肯娶别的女子。玉芝公?主也?一直反对?赐婚,这?婚事便一直搁置,前些日,那位贵女已另择良婿,嫁了。

冥王后日理万机,头痛病是越来越严重,每每与儿子说话必是叹了又叹:“你若能早日立起?来,说不准天尊看?你不错,就松了口呢。”

禹诺紧皱眉头,点了点头:“请母后宽心,儿子会更努力的。”

晨训说到?此处,眼前一闪,一道急令符突然传至跟前。云姬连忙将之捏住,展开……

倏忽间,她疲惫的眼神如被震醒。

“造化?斧被一地仙夺取?!”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又将传信再看?一遍,却是确认无误。

“快,你立威的机会到?了,速速点兵,务必拦那地仙出界!”

……

御器术,多御兵器。岳芷林也?是没想到?,有一天她能把这?把一看?就不简单的大斧头踩在脚下。

也?不知它是什么来头,竟跟小柔似的,随随便便就认了她为主。

打禁地里头出来,她一路飞过茫茫山峦,飞跃枉死城,飞过酆都城,在大地投下巨大阴影,引得下方鬼喊鬼叫,争先恐后出来看?稀奇。

真有意思。

她脚下的这?把斧头威力巨大,若踩着它径直往门口去,恐怕无人敢拦吧。

想出冥界,这?不就能出了么。岳芷林松快一笑,就这?么往大门去了。

土伯的追兵在后头追得快要口吐白沫了,却是半点也?拦不住她。

冥界之门就在前方。岳芷林抬起?手,看?了看?掌心的小银锁。

快了,菁菁马上?就能自由了。

“仙子且慢!”

眼瞅着还?有百来步便要出界,却听一声厉喝,竟有一男子,不怕死似的冲出来,以身?拦在她巨斧之前。

岳芷林匆忙停下。

隔着一段距离,她眯了眯眼睛,见那拦路人披甲持戟。虽厉声拦她,但其身?上?并不见戾气,年纪轻轻,有一股干净的感?觉。

她心中暗暗计较,此人盔甲华丽,定在这?冥界中身?份不低,还?当小心应对?。

“我今日是走定了,请阁下莫要拦我去路。”岳芷林如是说道,语气很是客气。

禹诺面色不改,直愣愣地挡在前头:“我乃冥王之子,有守卫冥界之责!仙子可知,你脚下的乃是我冥界神器造化?斧,属我冥界之物。”

造化?斧,很厉害么?放在禁地里的东西,嗯……应该很厉害吧。

冥界王子亲自拦她,看?来她拿下这?斧头,是闯了大祸吧。

可怎么办,祸已经闯了。

岳芷林笑了笑:“是么,它先前不曾认主,也?算你冥界的东西?”

禹诺脸上?一僵:“这?……”

岳芷林:“它已认我为主,现在它的主子要带着他出冥界,你们出于何种立场拦着不让?”

禹诺急道:“自天地诞生起?,造化?斧便在我冥界内,自然是我冥界之物!不知仙子是以何种手段将之催动,声称它已认你为主!还?请仙子先下了神斧,咱们坐下好?生谈谈,具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还?得谈过才能分明,不是么。”

这?话说得很是客气。但……

笑话!

对?方不认为是斧头认主,而认为她是用?了什么手段将之窃取,她若敢下这?斧头,恐怕就没那么容易离开冥界了。

且看?这?冥王子面上?好?言好?语,这?周围可是有不下五百阴兵等着出击。且这?些都是重甲的精锐,她的涅槃火未必发挥得出优势。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她不走她就是蠢货。

岳芷林冲对?方抱拳,含笑道:“抱歉,请恕我无暇在此停留。此事,咱们以后再议吧。”

当即催动巨斧,向冥界大门而去。

巨斧逼近,拦停在前的禹诺,不得不急忙躲避。

造化?斧如一艘巨舰,驶向大门。

禹诺心下大急,把牙一咬:“土伯!立即整合兵力,不惜一切代价将这?地仙拦下!”

土伯追了一路,才刚赶到?这?里:“是!”当即吹响调兵哨子。

土伯心头很是没底。

是他逼这?地仙入的禁地,起?因?也?是他造下的孽,不知这?地仙会不会把自己玩儿死,但他觉得……他自己快把自己玩儿死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她的伤渐渐不再狰狞,旭鹰挥鞭的时候也不再那般抗拒。

再后来, 她把毒虫丸彻底停了,逐渐也不再使用幻生鳞,仅靠自己来面对?蝎尾鞭。

旭鹰抱臂,一副欠揍嘴脸:“这么个好东西,哪还能?给你啊。上次那块晶石给你吃了,你吸收到一半了么?”

岳芷林:“差不多?吧。”

松鹤虽然回来了, 可鞭打师妹的重任还是在旭鹰身上没变。

因?她得多?补些灵力?, 伤口才能?好得快些, 旭鹰便时不时跑乐游山要灵力?丸子。

她和战神平分了,实?际并无浪费。

旭鹰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给你就是暴殄天物了!师叔那么疼你,都舍不得把它给你糟蹋。”

两条鱼刮干净了,无法瞑目的鱼眼?里满满都是怨气。

可架不住效果拔群。

待到山上雪化的时节,蝎尾鞭已只能?在她身?上留下很浅的外伤。

第三十一章 一步地仙一

岳芷林想起瀑布后找到的那块, 也就比拳头大一圈。听描述,师叔找到的这个,竟抵得上三个那么大的了。

“这回炼了给以观用,你猜怎么着?, 那小子竟然全给吸收了,一丝没浪费!”

岳芷林刮鱼鳞的手一顿, 干笑?两声:“你是专门说来气我这个废物的么?”

岳芷林:“知道?了知道?了,别骂了。”

两山同时期收的弟子,一个天一个地,旭鹰感觉脸上没光也是人之常情。

河里冰化,她去抓了两条鱼,打算一条红烧,一条清炖, 旭鹰和小柔一人一条。

他一直很抗拒,奈何丢不开手。

事实?证明,岳芷林拒绝治疗的决定是对?的。虽最初那段时间十分难熬, 挨一顿打就得瘫在床上少说两日, 痛得她夜里噩梦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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