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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凰

【正文完】

带被搂进怀里?, 唇贴在她发上轻轻的磨,宽厚的手掌不老实的绕到她腹部,轻笑:“交了不少进去,吃饱了?”

楼凝低头看?看?身上的痕迹, 哼道:“你不是人。”

怎么喊都不肯停, 疯了一样进攻,把她啃得青一块紫一块的。现在都后悔答应他了, 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脑子一热,稀里?糊涂依了这浑人。

他连人

铱驊

她知道徐策对她很?好?,哪怕是父亲,见?她这样耍性子也要训斥几句,可徐策从来没有怪过?她,处处容忍。

他生的好?看?,地位权势无人出其左右,对她还宠爱有加,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不动心的吧。

可这究竟是喜欢,还只是依赖。

她弄不明白。

楼凝皱着眉头沉思的时?候,徐策就静静抱着她。

他不着急这一时?半会,等了这么久,还有什么等不得?

结果?怀里?的人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一晚上没给答案。

第二天,他早早起了,见?了楼珩,见?了群臣,告诉他们,打算把婚事?先?办了。

姑娘虽然不点头,事?他得安排。

娶她的消息很?快传遍朝野上下,风声?到鹭隐耳中?时?,祭酒把日子都挑好?了。

鹭隐这才想起爷爷的劝告,字字句句都扎在心里?。

强扭的瓜不甜,这瓜扭都扭不下来。

徐策对女人一向?清清冷冷的,鹭隐觉得这样的男人即使娶了夫人,也改变不了,他就是这性子。

直到见?到楼姑娘——

春寒料峭,楼姑娘在赏梅,他忙完了第一时?间去找她,为她披上狐裘。

楼姑娘推了推了他,他却一点也不在意,把人搂在怀里?,吻过?那张白皙的脸。

似乎什么都不用做,就拥有他所有的宠爱和珍惜。

他的温柔和偏爱都给了她。

他要娶她。

他应该很?喜欢楼姑娘吧。

红梅飘落树影,落在肩头,鹭隐笑着擦了擦泪,转身离开了这里?。

那天傍晚,她说要离开这里?找荇之,徐策很?快同意,安排了人送她。

马车悠悠驶出宫门,启程北上。

离开的那一刻,鹭隐拂了拂冰冷的衣袖,极是洒脱的挥了挥手。

这富丽辉煌的宫阙楼宇,再?也不来了.

当夜,徐策在梦中?被扰醒。

内侍通传了一声?,就有士兵趋步入殿,呈上前方战报。

徐策接过?,于灯下阅览后,眉头紧皱,不语。

身后熟睡的人也被惊醒,楼凝从被窝里?起身时?,徐策拢了幔帐,将她遮好?。

士兵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失礼,连忙跪地。

一夜春雨,他从前线快马加鞭的赶来,衣上还占着湿淋淋的水汽,正望着前方的男人,等待决策。

徐策脸色愈发阴沉,战报在手中?狠狠揉了两下,却只道:“先?去歇着。”

士兵不再?多言,领命退下。

高大的身影坐在床边,略显颓然,楼凝问?他:“是出了什么事??”

“嗯。”他只应了这一身,就捞起鞋子套上,起身穿衣裳。

楼凝急急掀开幔帐,“你上哪去?到底怎么了?”

徐策动作利索的穿戴好?,转身托着她的脑袋把人放平,语气是一贯的沉静:“梁胡联手,扼守两处的屏障,北方重镇江城即将失守。沈琮砚为护小九遭袭,身重数箭,前方无帅,我?要连夜前往。”

“琮砚受了伤?小九呢,小九没事?吧?”她心中?一抽,神色亦起担忧,竟对他生了埋怨,“小九才多大,你就总想着让他上战场,养个孩子又不是养不起,过?几年,他及冠了再?去不行吗,你……”

粗糙的手握住了她的,徐策安慰:“小九没那么娇气,男子汉大丈夫,吃点苦算不得什么。”

徐策在小九这个年纪时?已经立下了战功,楼凝无从反驳,默了默,抽出手,反握住他的,交代:“战场危险,千万保重。”

“知道。”

临别依依,大概是真的害怕,指尖扯着他的衣袖不松手,又凶又狠的威胁了两句。

“把小九带回来,自己也要好?好?的,不回来也没关系,转身我?就找个最优秀的俊杰嫁了,我?……”

话止于紧贴的唇齿间,男人捏住她的下巴吻了上来,低声?道:“为夫怎敢?”.

徐策走了,带着玄骊一起赶往江城。

他少时?得梁王赏识,做了几年的君臣。

梁王对他有知遇之恩,上次在环壁山,遭了那些毒打,彼此间恩情已尽,这次也是要给两人之间彻底做个了断.

自战败后,梁王休整数月,还未来得及卷土重来,徐策的兵马已经再?次进攻。

他对徐策的恨已经弥天盖地,不管是当年的事?,还是眼下战败,都耿耿于怀,不手刃此人誓不罢休。于是再?次联手匈奴,围剿他麾下小将军。

沈琮砚这个人杀敌勇猛,脑子却不怎么够用,面对敌军时?,尤其鲁莽冲动。梁王玄赢心思百转,是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别说区区沈琮砚,就是徐策和他对阵时?,都要无比小心。

不过?现在他的手中?捏着玄赢的命根子——玄骊。

梁王极宠这个小儿子,舍不得他肩负重任,就由着他经商胡闹。

君无欢知道徐策和梁王的过?节,晓得这两人迟早会走到那一步,从慕容家出来时?,特意把玄骊给他带来。

玄骊浑浑噩噩了几天,吃的好?,睡得好?,被养得又肥了两圈,正当他开始慢慢习惯了这种被投喂的日子,又被人捆起来塞到了马车里?。

短短几月,他已经辗转数地,从开始的惊吓惶恐,现如今已经很?淡定了。

骏马疾驰,连夜疾奔至江城,城外三十里?地的平野上,是乌泱泱的将士战马,营帐起伏连绵,旗帜随风飘扬。

军中?士兵见?到徐策,纷纷下跪。

他大步走向?中?军行辕,瞧见?榻上那个面色灰败的小将军时?,双膝一软,重重跪在了地上。

因怕楼凝担心,密报里?还有句话没告诉她——

上将军沈琮砚,战死城头。

小九早在一旁哭成?了泪人,见?到他来,眼泪更是凶猛:“大哥,都怪我?,都怪我?一心想立功,恋战追敌,沈哥是为了我?才……”

语出唇齿,话已不成?音。

徐策看?着沈琮砚,神思一晃,仿佛又回到从前,他跟在自己身后屁颠屁颠叫大哥。

八年,从十六岁到二十四岁,沈琮砚那声?大哥叫了整整八年。

他平时?嘴巴大,脑子直,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即使他不够机敏,行事?冲动,徐策也从没有嫌弃过?他。

委以重任,一路提携,让人从一个无名小卒,成?为了万民敬仰的沈将军。

如今,小将军躺在面前,再?叫不出一声?大哥。

他的里?衣已被换上了干净的,徐策掀开去看?他身上的伤疤只一眼,便迅速松手。

“你嫂子还在家里?等你,说有话要告诉你。”徐策的面容比以往更为清冷,跪了半天,只说了这一句。

楼凝从苍云山庄回来的时?候,沈琮砚已经领兵出征。

伏山临终前给的那枚青梅,他永远也看?不见?了。

小九听不得这些,哭着哭着又扑上去摇他:“沈哥,沈哥你醒来,我?再?也不会乱闯祸了,我?会好?好?听你的话!”

无人回答。

营中?两位士兵纷纷低头垂泪。

小九嚎啕大哭,徐策跪了许久,双拳紧握,直到双腿麻木。

连绵的雨下着,他腿疾又犯了,却感受不到一点疼痛。

最后还是副将把他扶了起来:“王上腿疾缠身,不宜久跪。梁军那边今夜怕是要再?进攻,沈将军的五万人马几乎全军覆没。”

徐策双手握拳,捏的青筋鼓起。

副将望着他冰冷的侧面,听他一字一句,凉声?道:“出城迎战,灭梁国。”

…… ……

三月辛卯,春色无常。

江城城门大开,北庸挥师迎敌。

将士扬鞭而下,铁骑驰骋迅如闪电,森寒的杀气席卷至整个平野。

战鼓雷鸣,号角连绵不绝。

徐策亲自领兵,手下将士士气昂扬,宛如铜墙铁壁坚不可破。

厮杀激烈,血洒漫天。

与此同时?,裴译、杨怀雩、霍绥分别攻破梁国三州六城。

梁军节节败退,士气大渐,卷尘而去。徐策紧追不舍,将士紧随其后,乌泱泱人马一路追赶梁王,最后涌入山岭中?。

此处地势险要,荒野绝壁凶险万分。越往前行,路口越浅,徐策环顾四下,察觉不对,当即勒马转身,神色戒备。

果?然不出片刻,风吹草动间,利箭飞出,紧接着是无数箭镞嗖嗖而出。

身后将士失神惊呼:“有埋伏!”

徐策侧头避开一支,挥剑抵挡,吩咐道:“撤退!”

正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数不清铠甲骑兵自山口外将梁军包围。梁王还未来得及欣喜,一支冷箭猛然射出,直奔他的心口,身侧将士挥剑挡下,对他说:“北庸军是有备而来,知道您要诱他们入山,在这等着咱们呢!”

梁王啐了口,失控大喊:“他知道个屁!”

不止梁军,这里?还有匈奴的援兵,徐策能手眼通天不成??什么都叫他算到,这王八羔子都成?神仙了!

“他的兵全他妈在攻老子的城!梁胡人马加起来还比不上他现有的人马了?”梁王眼中?怒火熊然,呵斥,“再?有自乱阵脚者,杀无赦!”

将士低头称是。

梁王举剑呐喊:“放箭!放箭!给孤射死他们!”

随着他声?音在山谷中?回荡,一声?声?士兵的惨嚎声?紧接而来,玄赢一回头,就见?后方将士被人包抄。

而那位驰马在众兵之首,白甲晃眼,面容隽秀,神情温柔又凛冽的,正是赫连秀。

她身前还坐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手中?的匕首正抵着那人的喉咙——

“骊儿!”梁王骤惊。

“赫连公主,”徐策马上揖手,弯唇,“多谢。”

“中?山王,”赫连秀转头微笑,“我?帮你解决这家伙,别忘记你的承诺。”

“决不食言。”

得了承诺,她一挥手,身后无数胡骑涌上前,弯刀出鞘,杀得梁军措手不及。

赫连秀一夹马腹,手中?长鞭破风,在将士厮杀激烈时?,卷住了玄赢的脖子,将他拉下马背,居高临下的望着:“中?山王已兵指漠北,我?哥哥自身都难保,梁国的王,去我?帐中?坐坐客,如何??”

玄赢腿脚一颤,直接滚下马背,张张嘴,想说什么,奈何?对方长鞭勒的紧,他憋红了脸,喘气都困难,早已不能成?音。

身边的副将见?状脸色大变,却不敢轻举妄动。

梁军手足无措的看?着自家主子被擒,面面相?觑。

四周的交锋逐渐薄弱,直到停止。

赫连公主生擒梁王.

营帐中?,徐策刚擦完沾满血迹的手,帕子直接甩到了梁王的脸上。

“多年不见?,你老了,身子骨也不行了。”

他从榻上起身,身后是沈琮砚冰冷的尸体。

梁王跪的不情不愿,徐策抬脚踩在了他背上,逼的他不得不匍匐在地。

“跪好?了!”

沦为俘虏,梁王依然不服,冷眼瞧他,“你骗孤,抓孤儿子,卑鄙!”

“兵不厌诈。”徐策脚上使了力,直踩得梁王惨嚎连连,“卑鄙的事?你干得少?”

面前躺着的是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当年那场鸿门宴,后来的环壁山偷袭,甚至这次,又想诓他入山。

花样不多,来来回回就这么一个招数。

沈琮砚或许会上当,徐策可不傻。交手多了,对他了如指掌,早就暗中?和赫连秀联手。

一个想做匈奴的王,一个想统率中?原。

权利面前,这位匈奴的公主舍弃了小情小爱,只想追求至高无上的地位。曾经仰慕徐策是一回事?,归根结底还是信任,这天下能给她那种承诺,并做到的,只有徐策。

至于两位哥哥,他们打的头破血流,身为妹妹,劝过?,阻止过?,既然都没什么用,那就把握住这个机会,坐收渔翁之利。

在漠北,谁强,谁就是王,绝不会因为骨肉亲情就放弃利益逐鹿。

等她成?了草原的王,一定爱护自己的子民,不在让他们因君主的贪念,一次次卷入无休止的战争中?。

梁王凌人的气焰终是在徐策的脚下一点点的灭了:“你抓了孤,却又不杀,想要孤手下的将士臣服,要梁国子民臣服?”

徐策抿了抿唇,没说话。

梁王到底是上了年纪,快五十的人,不服老不行,徐策的力道差点把他那把老骨头给碾碎。他痛得闷哼一声?:“你到底要做什么?折磨孤,要孤生不如死?那你会什么都得不到。”

徐策依然沉默,脚下踩得他背部发酸。

梁王皱了皱眉,妥协:“放了骊儿。”

他想回头看?一眼,奈何?动不了身,趴在地上咳嗽了两下,又说:“别让东梁的后宫成?为你的后花园。”

说完这两句,徐策终于开口了,冷然的目光就打在他身上,如芒在背:“这时?候还能惦记妻儿的安危,真是个好?父亲,好?夫君。那我?死去的兄弟们呢?”

梁王知道他一向?狠辣,自己落在他手里?,要活命只怕难,但是儿子和女人,是他的牵挂。他做君王不怎么样,做丈夫和父亲却是尽心尽力。

“成?王败寇,你也不必威胁我?。放了他们,我?签国书,让臣民归降。”

这些话放在刚夺下越国时?,或许对徐策还能起到作用,如今他根本不稀罕。北庸是他的,越国也是他的,梁王又被擒,谁是天下之主,大家有目共睹。

当初越国有个少陵在,那些臣民还有退路,梁国的臣民有什么?难不成?北撤投靠匈奴,做异族的奴隶?

徐策根本不担心这些问?题。

他要为那些死去的兄弟报仇,要为沈琮砚报仇,为他和凝凝吃的那些苦讨回应得的。

他扯着玄赢的衣襟,将人拉到琮砚跟前,按住他的头朝地重重磕了三下,梁王的脑袋瞬间就青紫一片。

“当年幸得你提携,我?才从一个无名小卒一跃成?为将军统率。”徐策抽出案上的剑,剑芒直指玄赢的喉间,“你让我?少年为将,履立战功,这份恩情,没忘。”

梁王紧绷的脸色并没有因这些话松缓,自己一手提拔的人是个什么货色,他清楚。

果?然,徐策一笑,又说:“可你听信小人谗言,干的那些事?也让我?彻底寒了心。”

“君上,”徐策像当年那样称呼他。www.youxs.org,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上累累伤痕,指着那一条条,一道道的疤告诉他,“这里?有多少是我?为梁国立下的汗马功劳。飞鸟尽,良弓藏,我?不是良弓,你说过?,我?是坏种,有人生没人养的坏种,是这世上最卑贱低微的奴,这样你也容不得?”

那些年,他跟在玄赢身边,朝中?上下谁见?了不要恭维一声?“徐将军。”可是又有几个人真正瞧得上他过?。

他是玄赢手里?的利刃,一把从贱民堆里?拾起来的利刃。

正因为没有好?的出生,没有强大的背景,所以即使战功辉煌,可吐风云,在别人眼里?也不过?就是个莽夫。

玄赢对他没有多少情义,只是在他身上见?到了坚韧的意志和极致的忍耐,想培养他做自己的利刃。

利刃么,过?刚便折。

“匈奴王射穿我?的腿,我?托着支离破碎的病体也要回来向?你复命,你又是如何?待我??”

那场鸿门宴,若不是君无欢及时?赶到,他早已命丧。

“对你,对梁国,我?问?心无愧。但义父病故,你是怎么收买江麟传谣言?玄赢,你心胸狭隘,为人不坦荡,容不得忠臣良将,也成?不了君王。”

地上的长剑晃了晃,铿然一声?又回到了他手中?,瞬间割破了他的喉咙。

血洒营帐,他不紧不慢的抹了把脸,双膝一弯,重重的跪在地上,给玄赢,和玄赢身后那位将军磕了个头。

君上,若有来生,愿你我?互换,让你也尝尝被君主背弃,被万民唾骂的滋味。

徐策伸出手,阖上了他那双因过?度惊慌、还睁着的眼睛。

“我?会留玄骊一命,算是还了你当年的提携之恩。”

话音落,营帐被挑开,士兵匆匆入内,跪地叩首:“王上,斥候探到前方二十里?有异动,周副将带兵追寻,发现梁国残兵七万,领兵者是,是……”

士兵说到这儿,支吾了起来

徐策没有没回头,嗓音低沉:“是谁?”

“前越国二王子,少陵。”.

自环壁山一战后,少陵损兵折将无数,现有人马已经不足以对抗徐策。他投靠梁王也不过?是利用对方,现在梁国完了,这泱泱人世间,再?也没有他的退路。

也是在得知赫连秀生擒梁王的那一刻,他看?着身后将士那一张张灰败的脸,才终于有了解甲归田的心思。

他们何?其无辜?

乱世之中?,大家所求的无非是一个能安居乐业的家园。

他们本可以投靠徐策换一个平安,却因忠义选择了跟他,辗转在烽火硝烟中?,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父母,甚至妻儿。

长久的杀戮,记不清已经多久没有回过?家了。

家中?的少年,已经成?家立业了吧?

隔壁的老叟,是否已经故去到下一场生命轮回?

村头的新嫁娘,现在膝下又有几个小儿郎?

他们快意的经营着属于自己的人生,是否会受到连绵战火的影响。

少陵抬头看?了看?远方,道路的尽头,是越国重重叠叠的宫落。

玄坤殿的侍女还在吗?

母后埋在院中?的那一壶清酒还有吗?

沉月是否还在为一朵花和凝凝争执?

凝凝还好?吗?

当初因一封降书放弃了她,后来又为了东山的兵马要她帮忙。

她一个姑娘家能怎么帮呢?

明知道她会牺牲什么,为了私心,为了仇恨,为了那可笑的复国归政,还是再?一次把她推向?别人的怀抱。

或许是太过?自信,他始终坚定的认为,无论怎样,凝凝都不会爱上那个莽夫。

直到她孤身闯入营帐中?,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从前她的眼中?明明只有自己,可那天她的眼里?、心里?,装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就算她嘴上再?不承认,可是眼睛骗不了人。

她在乎那个悍匪,为了他来求自己。

少陵忽然笑了一下,想起当初。

那时?候的凝凝,也曾为了自己卑微的求过?徐策吧。

不一样的是,她希望自己活着,却愿意陪他死。

同生共死。

也是,自己干了那么多蠢事?,还杀了伏山,亲手葬送了这份情意,凭什么要求她和自己同生共死呢?

少陵抬头看?了看?天,有那么一瞬间,泪水似乎就要从眼眸的深处翻涌而出。

可是……已经失去了这么多,再?多的泪水,也应该流光了吧。

徐策手下的副将周炎带兵将他们围住时?,他抬手制止了身后的将士,说出了这么久以来第一句心平气和的话:“带我?见?徐策。”

周炎愣了一下,见?他身后士兵并没有异动,挥手:“带走。”.

中?军行辕中?,满营寂静,玄赢的尸体已经被运走,徐策还坐在沈琮砚身边。

他的脸色看?起来很?疲惫,周炎入账时?,他甚至愣了一瞬,才慢慢抬起颓然低垂的头。

“王上,前越国二王子说要见?您,属下见?他愿孤身前来,擅做主张,将人引至帐外,还望王上示下。”

“让他进来。”

渐急的风吹得帐帘飞卷,没一会,少陵入账。

铠甲染血,眉目沧桑,他清俊的容颜此刻已不见?血色。

徐策看?了他一眼,墨玉般的眼眸冰凉,因沈琮砚之死增添的几分忧伤随着他的到来一点点散去,开始弥漫上嗜血的凶狠,看?得人心中?森然。

少陵这次来不是吵架的,开门见?山道:“徐策,我?想和你谈笔交易。”

徐策扯了扯唇,一脸讥嘲,并不接话。

谈交易?成?王败寇,他有什么资格和自己谈交易?

少陵站在他面前,不卑不亢的说:“我?知道你瞧不起我?,无论是权利还是感情,都是你赢了。我?不求别的,愿用这条命换手下将士余生的安宁。徐策——”

少陵双膝一弯,笔直的跪在了他面前。

“他们每一个都和你的北庸军一样,忠勇善战,只是没跟着一个好?君主。若你不嫌弃,请将他们收于麾下,若你嫌弃,请放他们解甲归田,不要赶尽杀绝。”

他这一生心高气傲,遇事?从不低头,哪怕那时?在牢中?日日被威逼利诱,也未曾动摇过?半分。可是现在,国没了,家也没了,连妻子都成?了别人的夫人,再?坚持下去,意义何?在?

想择都再?立新国,只会让更多人牺牲罢了。

就算坐上了那个孤寡之位,父王不会复活,凝凝也不会回来,从前的一切都已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他苦苦追寻那个位置,无非是被权欲和仇恨迷了眼,让一条一条无辜鲜活的生命垫脚铺路。

梁王被擒,他忽然就想明白了。

父亲一声?遭受骂名,他的胆怯,懦弱,刚愎自用,步步退让并不是真的害怕,而是不想更多的人死于战火之下。

只可惜,生在乱世,并不是隐忍就能得周全。

少陵在他跟前跪了许久,徐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忽起一阵暗风,悄无声?息的吹入帐中?,吹得人脑中?骤然清明。

徐策终于缓缓开口,剑眉微皱,目中?含霜,让人难以逼视:“我?确实看?不起你,新婚夜为了那点可笑的骨气和尊严,亲手放弃了她。”

少陵皱了皱眉,无言反驳。

“你大概不晓得她为你做过?什么。”或许是为那姑娘不平,或许是为自己为自己这么久的付出不甘,他字字句句都如利刃,在少陵的心上扎下一刀又一刀。

“为了让你活命,为了保你在东山的十万兵马,她想尽办法讨好?我?,www.youxs.org。”

“我?把她困在宫里?这么久,对她宠爱至极,能给的都给,她从来没有动过?心,念的想的都是你。”

…… ……

“她的方法不多,也很?笨,就是一遍遍委屈自己跟我?。”

“越国的二王子,你或许不知道,当初亲手放弃的人,有多在乎你。”

“可你没能好?好?珍惜。”

扎人心窝子的话徐策还有很?多,但他说到这儿,就没再?继续了。

并不是想扎他心窝子,只是为那姑娘不平。

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牵扯,到今天也该结束了。

少陵双拳紧握,双目赤红,却无恨无怨,只有悲伤和不舍。

如果?他当初签下那封降书,一切或许就会变得不一样?

不会有那么多无辜的人丧命,凝凝也不会被迫跟着一个不爱的男人。

可是舍不得又能怎样呢?

他是越国的王子,是下一任越王。

为君为王者,从来就不是以己为先?,理应保护自己的子民。先?有国,再?有家,他身份如此,使命如此,所以抉择也注定如此。

少陵目色空茫,盯着徐策俊挺的脸,忽然开始说往事?。

他和她的故事?,彼此一生的遗憾。

“我?在寺庙的那些年,她常常来看?我?,可是师父说我?和她有缘无分。我?不信啊,我?们一起长大,都是彼此的唯一,怎么会有缘无分。直到你的出现,我?开始试着相?信,这世上有些人,有些相?遇,注定只能成?为平生憾事?。”

“你知道吗,其实她胆子很?小,江沉月以前捉了只虫子吓她,她哭了一天。”

“可就是这样一个胆小的人,却孤身闯入军营,求我?放了你。”

“大概从那个时?候才开始真正害怕,意识到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她真的已经不属于我?了。”

“徐策,我?这一生,亏欠她太多东西?,也没什么机会再?弥补,好?好?待她吧。”

少陵给他磕了一个头,为那些将士,为那个姑娘。

…… ……

这年春末,梁国灭,群臣归降,越军编于中?山王麾下。

次月,赫连两兄弟联手,胡骑来犯,大战一触在即。

北庸军骁勇善战,横行漠北战场,一路收复胡族部落,逼退左右贤王。匈奴内部因战事?颓败、私利分图不公斗争不休。

七月,赫连公主与北庸军里?应外合,在阿姆河一战大获全胜,胡骑溃散逃亡。

八月,赫连公主率五万骑兵破匈奴二部,匈奴兵乱。

十月,赫连公主再?次引兵逼近,扩疆千里?,左右贤王节节败退,逃回龙城。

十二月,胡骑卷土重来,左右贤王怀恨在心,再?次联手,剑矛直指匈奴公主,与其战于蒙城山,公主不敌。

翌年元月,北庸援军赶到,战局转变。

二月,左右贤王请广纳天下贤士入麾下对抗中?原铁骑,建计布阵对抗,二者被困之。

三月,楼珩搁置前朝事?务,交由中?书省总领政务,前往战场,巧破敌军阵法。

五月,楼珩夜观星象,以火雾布阵,以风纵火,一时?,匈奴人马烧死惨厉。

六月,赫连公主收复阿姆河以南诸部。

八月,北庸军出兵漠北,倾兵数十万,助公主一统漠北。于此同时?,北国大将杨怀雩由豫州向?西?,半路截敌粮草,断其后路,匈奴兵败如山倒,无奈送来休战书,烽火稍熄。

十月,北庸军再?次出兵,联手赫连公主,围攻龙城,兴伐左右贤王。龙城之中?军疲将乏,辎重不再?充盈,北庸军却势如破竹,二王终不是不敌,战死城头,余兵皆降。

此战绵延近三年,烽火遍及梁国九州、匈奴十三部,终以左右贤王败北、赫连公主成?为新一任匈奴王告终。

…… ……

中?山王征伐四方,降诸夷,定四海,合并三国,一统天下,于次年春,在群臣众将共请之下立国称帝,定都朝都,广纳天下人杰。

建国初,大赦天下,论功欣赏。

四月初七,三十二岁的新帝在朝都登基。

旭日之下,祥云瑞瑞,鼓乐震天,新帝威严的薄唇微抿成?一线,在一浪接一浪的山呼声?中?挥袍坐上龙撵,睥睨苍生,受群臣万民朝拜,好?不风光。

朝都环山环水,不仅地势易守难攻,景色更是秀丽纷绕,气候温暖宜人,百余年来都是人杰地灵的宝地。

此处距离邺城有百里?之遥,但不妨碍风声?传来。

那夜徐策离宫,已经三年未归。

关于他作战时?的骁勇无畏,楼凝已经能倒背如流。

先?前几年还好?,说的都是他战功赫赫,如何?与国卿联手,屡战屡胜。

楼凝听着,悬着的心慢慢落下,也为他高兴。

可是距新帝在朝都登基至今已有六月有余,宫里?从遍披新绿到满宫飞黄,他也没有要回来的动静,更没有一封书信,像是早已忘了这座宫殿,和里?面那个等了他三年的人。

楼珩偶尔来信,也只是说一切都好?。

十月末,宫里?景致已有些些萧条的意味。

那些关于新帝的传言纷纷入耳,已不再?是谈论他的战功,他的治国之术。

风向?渐渐往一处刮,说的都是女人。

说新帝后宫美女如云,今天纳了哪位功臣之女为妃,明天又许了哪位将军之女为后。

朝都的事?传到越国的后宫,把这小姑娘惹得天天不开心,心里?又酸又赌。

她知道自己应该信他,可是拿什么去信呢?

三年了,他位极九鼎,成?了万民之主,却连一封信都没有。

得知他纳了新妃,又要立后的那天,她难过?了很?久,抱着被子哭到了晨光熹微,才疲乏的睡去。

迷迷糊糊中?,有人将她推醒,是焚海带着几个宫女进来伺候她洗漱更衣。

她一脸茫然的揉了揉眼睛,还未反应过?来,已被拾掇好?。

久别三年的新帝在这时?手捧凤冠跨入殿内,风姿潇洒不减当年。

他在姑娘愕然的注视下,将光彩熠熠的凤冠轻轻戴到她的头上,又弯腰为她穿鞋,随后蹲在她跟前,轻抚那两只通红的小眼睛,语气一如往昔般温柔:“生气了?”

姑娘咬咬唇,别开脸,只一刻,又转了回来,红着眼睛瞪他:“气。”

新帝没有起身,嘴边讨好?她的笑意不减当年:“傻瓜,哪里?能真把我?的祖宗忘了?”

“我?不是气这个。”她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没说。

“那气什么?”

她性子倔,在他面前示弱是万般不肯的,更别说在这从前嫌弃又讨厌的男人面前承认心里?的那些东西?。

新帝眉眼温柔的望着她,虽然黑了,憔悴了,但剑眉入鬓,姿容俊美,依然举世无人能及。

“凝凝,我?很?想你。”

仅此一句,姑娘眼眶一红,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委屈,揉了揉眼睛,哽咽着把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我?气你把我?丢在这里?不闻不问?,和别的女人一起,我?不喜欢,我?心里?会难受……我?就是自私,希望徐策是我?一个人的。我?守在这里?,就是等个答案,我?……”

她逐渐语无伦次,鼻腔里?的泡泡扑出来时?,一直手伸过?来,用袖子接住泡泡,如当年那般。

徐策起身,捏住她的下巴,旁若无人的吻了上去,从眉到眼,一路向?下,吻去了她的眼泪和所有的委屈。

“那凝凝喜欢徐策吗?”

她顺势搂着他的脖子,最后的倔强在他的吻中?瓦解。

“喜欢,很?喜欢。”

新帝的低低笑出声?,屈指在她鼻尖刮了一下,“别人说什么都信,哪有女人,傻瓜。”

…… ……

那年十一月,新帝在朝都立后。

册封大典的阵仗丝毫不亚于登基大典。

千倾宫阙威严雍容,内外焕然一新。

斗拱梁顶镂纹栩栩,楹柱朱红流彩,宫灯盏盏,入暮不暗。

连绵仪仗自宫墙外排开,百姓屈膝,禁军匍匐,众人盈盈叩首。

帝后同坐銮驾,一路驶向?宫内。

宣政殿外,群臣俯首,随着内侍一声?长呼,帝后从銮驾中?走出,缓步行上台阶。

皇帝一身明黄龙袍,威武如天神。

皇后凤袍拽地,仪态万千。

国色倾城的小皇后在众目瞻仰之下被皇帝牵着手,于礼乐声?中?一步步登上高台,从此母仪天下。

面对眼下黑压压的一片臣子,年轻的皇后有些紧张,手微微有些颤抖。

皇帝轻轻握紧她,旁若无人的附在她耳边,温柔的说:“别怕,朕在。”

(正文完)

“好?好?的?”楼凝忽然想起君无欢的话,板着脸问?他, “你说,你在北国宫中?养了多少女人?什么春夏秋冬……啊!”

话还没说完, 被中?就探入一只手, 惹得她娇喘连连, 往里?躲了又躲。

徐策失笑,故作诧异:“凝凝不喜欢我?,刚才是在干什么?”

“就……就瞧你可怜罢了。”

楼凝被折腾得不轻, 浑身像散了架,转头瞧见那一脸餍足的男人,立马往里?靠。

徐策懒洋洋的说:“还有精力胡思乱想, 看?来是我?没把祖宗伺候好?。”

她始终弄不明白对他究竟是不是喜欢,十八年来就喜欢过?少陵,两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和少陵一起,是知书达理的高门贵女,文雅矜持。

和徐策一起,生气起来简直就像个市井泼妇。

说着拿起枕头堆在两人中间。

徐策哭笑不得:“好好的, 又闹脾气?”

第 68 章

小姑娘现在是大姑娘了, 这些话能听懂,转过?头红着脸瞪他:“你不许说。”

结果?鼻尖擦到他唇上, 被含住吻了吻,“没拿一滴出去,都交给夫人有什么不能说的。东西?收了,嫁给我?好?不好??”

楼凝捂耳,不听:“我?不喜欢你。”

她骂他,羞辱他,掐他,拿刀捅他……做了许多足够死上一百次的事?,他都没有计较过?。

大约是习惯了,所以心安理得的对他发脾气,而他每次都轻描淡写的翻过?去。

徐策今天吃了个七分饱,粮也交了不少, 舒坦是舒坦,但没完全尽兴, 要不是这姑娘实在吃不消了,他能驰骋一夜。

“离我?远些。”

扯被子时?又补充了句:“以后不许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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