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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做妾

番外2·if线

这时候守在门口的奴仆只能不情不愿地开了大门,这样严寒的天气,当然是能不动就不动,虽然满心怨言,可是便是裴钰再不受重视也是世子爷,他们身为奴仆便是有所怨言也不敢多说。

在他打量她的同时,秦明殊也在打量他,此少年的容貌生得极好,可是偏偏衣着材质却是普普通通,约莫是十四、五左右的年纪,她猜不出他的身份,若是侯府中的公子,岂会在冰天雪地之中独自一人行走。

心中百转千回,她面上分毫不显,只是一眼过后,便匆匆低下了头,低声道:“回公子,妾身母亲病重,家中没有钱银了,所以跪在此地希望能够卖身为奴,换取钱银为母亲治病,还请公子发发善心,买了奴婢吧。”

见此,秦明殊虽然觉得有些失望,却也明白她并没有资格要求旁人出手相助,低落过后很快就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继续跪着等老夫人的到来,若真是等不到那也没什么,阿娘病重原本就是无药可医,药材也只能减轻阿娘的痛苦。

可若真是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是陪在阿娘身边。

她应该落泪的,可是却并没有,这个时候她早就流不出眼泪了。

隔壁柳家哥哥知道了这件事情,原本是想要帮她一些事情,只是最苦最难的时候都已经熬过去了,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求助于人了,于是秦明殊就十分平静地拒绝了柳望月的帮助,转身继续到房中去收拾行李了。

徒留柳望月站在原地注视着她逐渐远走的身影,他怅然若失,只觉得冥冥中似乎永远失去了一些东西。

可是归根结底,既然从未拥有,又怎么能算是失去呢?

其实也没什么行李可以收拾的,过段时间她就要到侯府去为奴为婢了,大户人家的规矩自然要多一些,她的衣服也都用不上了。

等到了院子中的时候,她回首看了眼院中枝繁叶茂的青梅树,觉得有些遗憾,阿娘之前说过要给她酿青梅酒的,可惜她以后都喝不上了。

或许她以后也不想喝青梅酒了。

最后深深看了青梅树一眼,秦明殊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她要一直朝前走,永远不回头。

在侯府中的日子很顺利,她刚入府不久也只是做一些洒扫的活计,唯一的一点是厢房中住的人有些多,她的睡眠并不好,时常因为一些风吹草动就从睡梦中惊醒,而惊醒以后她若是再要入睡就会困难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春夜比较闷热的缘故,她躺在床上无路如何也睡不着,索性披上外衣偷偷出门透透气,便是孤身一人在黑夜中行走,她也不觉得害怕,只是考虑到这是侯府的缘故,她并没有走远,只是在院子附近转了转。

因为这里是府中下人居住的地方,院子本就有些偏僻,是以倒也不用担心会碰见旁人的缘故。

今夜的月亮似乎是格外明亮,她静静地站在小路上,仰头望着那一轮明月,不知为何,她只是觉得那一轮明月格外的明亮,让她想到了旧时的月光,也让她想到了阿娘。

就在她望着月亮出神的时候,她默默又想起了阿娘。

可惜,可惜,这么多久她都没有梦见阿娘。

月明星稀,忽然耳边传来了一阵灌木丛的树叶摩擦发出的声响,秦明殊顿时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她仓惶回首就看见了一位白衣少年站在了一旁,她顾不得多想,匆匆就转身跑开了,依照这公子的身份,无论如何都是她这样的下人不应该多见的,若是传出去就不好了。

两手拢着外衣,秦明殊就急匆匆跑开了,一路小跑到厢房中关上门以后,她才靠着木门停下来喘着气,慢慢等自己的呼吸平复下来,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想起来了那位公子的身份,正是那日她跪在侯府前碰见的公子。

回忆起那日看门的奴仆们说的话,她垂眸思索片刻,很快就想到了这位公子的身份,这边是下人的偏房,偏僻的很,听闻只有府中的一位公子住着,明明是裴安世子的嫡子,却不知为何,并不得宠,住的也偏僻,听说是同世子夫人有些关系。

无论如何,这些事情都不是她一个奴仆应该操心的事情。

沉眸敛下思索,她转身将房门阖上重新回到了床榻间睡着,心不在焉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侍女,那侍女正是睡眼惺忪,睁开了眼眸见她穿着外衣,便随口嘟囔了一句,“这么晚了,你去哪了?”

听闻此话,秦明殊才算是回过了神来,伸手替那侍女扯了扯被子,道:“没什么,出门方便了,路上太黑了我有些害怕。”

闻言,那侍女便转了个身继续入睡了,倒也没仔细想她说的话。

厢房内静悄悄的,秦明殊脱下了外衣躺下,用两团棉花堵住了耳朵,侧身躺在床榻上,莫名又想到了那周身冷若寒霜的少年,默默叹了口气,但愿以后还是不要遇见的好,但愿方才他未曾认出来她的好。

以前听见些许风吹草动就会睡不着,现在倒也是慢慢适应了。

人活着,总要慢慢适应周围的环境,为了活着,怎么样都是应该忍下来的。

人总要先活着,才能有来日方长。

侯府看似满门荣耀,实则藏污纳垢,世子裴安耽于女色,后宅鸡犬不宁,这些日子段柔的病情越发重了,郁结于心、郁郁寡欢,这些日子大夫都说她是药石无灵了,若她不能让自己看开一些,恐怕也没剩几年活头了。

想到这里,裴钰就觉得心口压着一口气,冬日的时候,段柔的病情还好上一些,等到春日来了,天气燥热了一些,她便控制不住地开始咳嗽,她病情不稳定,精神状况也出了问题。

老夫人嫌弃段柔得病以后会传染,索性直接让她搬到了一个小院子中,整日派人看守着,平日里没有老夫人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探望。

裴钰平日的时候会出府挣一些钱银,等到晚上的时候给奴仆些许钱银,他就能进院子看望一下段柔,今夜他是准备去看望段柔的,只是没想到出了院子的时候竟是看见了那侍女。

便是现在他早就到了去书院的年纪,因着老夫人和裴安对段柔不喜,连带着对他也忽略了许多,况且府中庶子庶女无数,他并不重要。

在这个侯府,每日都有人死去,便是他与段柔都死了也没什么,不会有人在意。

那日他出门原本是想要去书肆买上几本书,只是没想到因为京城风雪过大,书肆便也关门了,他只能无功而返,没想到回府的时候倒是碰见了一位跪在府门的小姑娘。

她跪在这里本没有错,可是她求的人是老太太,这就错了。

依照老太太的脾性,怕是看见她之后,根本不会感念她的一片孝心,只怕这件事情传出去了影响她的名声。

他素来是个冷心冷肺的人,也不知那一日为何动了恻隐之心,替她将老夫人引了过来,难得一次出手救人,没想到她方才看见了他这个恩人的时候、竟是仿佛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

不过或许他也不算是什么恩人,因着他插手了这件事情,老夫人厌弃他,连带着也一起厌烦了她,若不然单凭这侍女的容貌,那老夫人怎么可能会放过她这一枚棋子?

明月高悬,裴钰嗤笑一声,看着那侍女逃之夭夭的身影倒是没有说什么话,他继续朝着段柔的院子走去。

按照惯例给了奴仆钱银以后,他就进了段柔的院子,这个时辰段柔已经睡了,只是她患病已久,便是在睡梦中也会是咳嗽不停。

裴钰推开屋子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瞥见床头的柜子上放着一本佛经,顿时他便停下了脚步,他一手端着烛台,另一只手拿起了佛经,这府中信仰佛家的可只有老夫人一个人。

他眼神阴沉了一些,这院子白日看守森严,自然不会有人敢明目张胆地送东西进来,自然是老夫人吩咐送来的,他放下佛经,端着烛台走到了屋内的书案旁,果不其然垂首就看见了书案上摆放着的一些宣纸,宣纸上是誊抄的佛经。

裴钰素来聪明,顿时就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无非是觉得段柔整日神神颠颠的,就给段柔找些事情干,不让她整日闲着。

片刻过后,他将烛台放在了书案上,提笔开始抄写佛经,他也不知道老夫人到底让段柔抄写多少佛经,只能多抄一些。

这些年段柔的病情越来越重了,她神志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浑浑噩噩的时候,看见他就会情绪激动,把他赶走,于她而言,侯府是囚|禁她的牢笼,而裴钰则是她洗刷不掉的耻辱。

她当然爱自己的孩子,可是她困在这间牢笼中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久到她已经忘记了所谓的爱和希望,留下来的只有绝望和苦难。

是以裴钰并不怨恨她,他希望能够帮她逃出牢笼。

他现在唯一的孝心就是替她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抄写佛经。

一直等抄写到天快亮的时候,裴钰这才停了下来,他的笔迹模仿段柔能有九成像,不是行家看不出来什么问题,况且他并不觉得老夫人会亲自查看这些佛经,恐怕连看一眼,她都会觉得晦气。

眼看外面的天色一点点亮了,裴钰便放下了狼毫笔,将烛台换上一根新的以后,便离开了,临走前,他回首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段柔,而后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此后再也没有回头。

守在门口的奴仆原本是在打瞌睡的,看见裴钰走出来以后,忍不住嘟囔了几句话,“公子,你下次可要早些出来才行,若是让老夫人发现了,我们都要跟着你受处罚。”

闻言,裴钰也没有理会,只是径直朝前走去,他实在是太忙碌了,他不在意旁人的冷嘲热讽,也没有精力去同旁人计较这些事情。

他的精力有限,他要全神贯注,他要将自己拖出这片泥泞的深渊。

苦难来临的时候,他从未想过要放弃,也从未想过要与苦难共沉沦,更是没有想过要同旁人同归于尽,他不信命、也不认命,若是命运执意将他一次次推进深渊,他所能做的也不过是拍拍身上的灰尘重新站起来,而后继续往前走去。

世上没有人能够救他,只有他自己能够救自己,他永远不会停留在黑暗之中、泥泞之中,无论如何,他都要朝前走去。

今年秋日的时候就是乡试,他要去参加科举考试,读书是他此时唯一的出路。

他要爬出这片深渊。

府中春日正好,桃花灼灼,每个人都有自己路要走,她和他都是如此。

当自己没有办法改变环境的时候,就只能适应环境,便是如今不过是十来岁的年纪,秦明殊却早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就像她改变不了阿娘的死亡,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接受阿娘的死亡。

阿娘活着的时候饱受病痛折磨,或许死亡于阿娘而言正是一种解脱。

阿娘不用再痛苦了,她应该为阿娘感到高兴的。

很快秦明殊就适应了在侯府中的生活,她晚上也不需要再用棉花堵着耳朵才能入睡了,她就像是一棵杂草,在任何恶劣的环境中都能生根发芽。

后来在府中的一些地方,她又碰见了那位公子,她当时内心是忐忑不安的,害怕会被人认出来,只是没想到那位公子却头也不回地从她身边走过去,秦明殊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等到那公子走远一些的时候,鬼使神差之下,秦明殊忽然拉了一下身边侍女的衣袖,压低声音问道:“姐姐,方才过去的那位公子是谁啊?”

闻言,那侍女看着她笑了笑,道:“是世子爷和段夫人的嫡子裴钰少爷,不过平日里不太得宠。”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那侍女也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其实也无需讲太多,所有的话尽在不言之中,秦明殊已经在侯府待了一段时间了,当然明白那侍女的意思是什么,裴钰少爷虽然是嫡子却不得宠,何止是不得宠,因着段夫人的缘故,他在府中同透明人无异。

想明白了这点之后,秦明殊稍微松了一口气,她自顾不暇,也没有功夫去同情旁人,短暂闲聊过后,她便继续同身边的侍女去干活了。

世上许多事情并不相通,可是许多事情又是相同的,平民百姓和王公贵族都是一样可怜。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本分事情,等到攒到足够钱的时候赎身去过自己的日子。

府中的日子很是平平淡淡,只是等到秋日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其实倒也不算大事,就是裴钰少爷无意中落了水,而后高烧不起,听说他原本是准备参加今年的科举考试,可惜落水以后就连续几日高烧不退,等到他醒来的时候,秋闱早就结束了。

这样的事情放在旁的府邸是大事,可放到侯府也不过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罢了,世子裴安庶子庶女成群,裴钰是嫡子又如何,到底还是不受重视,便是连庶女都不如。

是以哪怕是落水这样的事情,也只不过是轻飘飘揭过,便是死了又如何,世子与老夫人并不关心。

因为裴钰不受重视的缘故,他身边没什么伺候的人,便是如今生病了,府中的奴仆也不太愿意过去伺候,便是连送药这样的小事也是推三阻四,秦明殊原本是在打扫庭院,没想到稀里糊涂就被塞了一碗药。

那侍女仗着自己在侯府中伺候的时间比较长,不由分说就趾高气昂地吩咐秦明殊前去送药。

秦明殊无奈只能端着红木托盘前去送药,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无论受不受重视,裴钰都是主子,身为下人又有什么资格去瞧不起自己的主子呢?

只是这个道理有太多人不明白了。

她早就熟悉侯府的布局了,是以虽然从来没有去过裴钰的院子,她也能顺利地找到路,虽然院子有些偏僻,院子中也没有什么人,很是安静。

院子内也是十分整洁,因为是秋日的缘故,院子中有很多金黄色的落叶,踩在上面沙沙作响。

听说裴钰少爷身边有一位自幼伺候的小厮,只是不知道为何没有看见那位小厮,思索片刻,秦明殊还是决定把药端进房中。

敲门之后,见屋内迟迟没有任何反应,她便推门进了屋,秦明殊与原本是准备把药放在桌子上之后就离开,临走前,她望了一眼床榻的位置,屈身行礼道:“公子,奴婢已经把药放在桌子上了,这便离开了。”

只是没想到她这话说完之后,裴钰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见此,秦明殊犹豫了一番,想到近日府中的传闻,她思索良久过后,还是走到床榻边查看了一番,她伸手摸了一下裴钰的额头,只觉得烫的惊人,明明都喝了这么久的药了,却还是没有任何好转。

总归是一条人命,不该如此对待,况且当日他到底是如何落水的还有待商榷。

想到此,秦明殊就端着铜盆去院子中打了一盆水,把毛巾打湿以后替裴钰擦身降温,一直忙活了许久等到他的身体没有那么烫以后,她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拿下裴钰额头上的毛巾离开的时候,却不想原本昏迷不醒的裴钰忽然睁开了眼眸。

或许是因为长久高烧的缘故,他的眼眸中有着一些红血丝,看着有些渗人,对上他眼神的那一刻,秦明殊的心跳声有那么一瞬间的加快,她脑子飞快转动总算是想好了应该如何解释,只是没想到等到她想要开口的时候,裴钰便又重新阖上了眼眸,仿佛方才那一瞬都只是她的错觉。

见此,秦明殊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她伸手将他额头上的毛巾拿了下来,而后便端着铜盆离开了,一直等出了房门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的心跳声稍微平息了一些,将毛巾和铜盆放到原位以后,她便离开了。

奇怪,她明明没有做亏心事,为何心跳声会如此加快,大抵是因为那一夜的事情而心虚吧。

想到这位裴钰公子的落水,她低低地叹了一口气,错过了这次科举考试,便又要等上三年了,当真是有些可惜。

现在她也没心思去想这么多事情,等到回到了院子中的时候,她便继续拿着扫帚开始扫地了,面对旁边侍女的问话,秦明殊也只是随意找了个借口,便也不再多言了。

并非是她为人不真诚,只是进入侯府之后吃了许多暗亏,旁人骗她伤害她,她并不怨恨旁人,她只是默默改变自己,到底是人心隔肚皮,人心都是经不起细看的,轻易相信旁人是她的错,她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世上靠得住的人,只有她自己罢了。

等到秦明殊离开以后,躺在床榻上的裴钰这才睁开了眼眸,并非是相信方才那侍女,而是他觉得不可能会有人命侍女这样明目张胆害他,他靠在床榻上,自然察觉到身子清爽了许多,他的病情没有这么严重,只是为了引出幕后凶手,故意没有喝药罢了。

视线落在桌子上的红木托盘,他眼底划过一道冷意,那日在湖边,也不知是谁将他推下去的,这件事情倒不难查,只是可惜这么久过去了,侯府中也没有任何人去查这件事情,恐怕盼着他死的不止是一个人。

等到不久后,裴云便回来了,他依照惯例将碗中的药倒了,而后走到了裴钰身边,开口道:“公子,这件事情背后不止一个人……”

话未说完,裴钰便摆了摆手,示意裴云不需要继续讲话了,这件事情并不难猜,这些日子眼看老侯爷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如果老侯爷死了,裴安继承侯爷的位置,那他这个嫡子便是名正言顺的世子,若是他参加科举考试中了功名,只怕世子之位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倒不如他死了,世子之位便就此空缺了,花落谁家还不得而知,人人都有可能。

现在后院那些人不知道有多盼着他死,进来段柔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了,母亲与他如果都死了他的话,于旁人而言更是美事一桩,妾室能够扶正,庶子便也成了嫡子。

世家大族哪个没有这些龌|龊肮|脏的事情,只要等时间长了,便什么事情都忘记了,史书如此,事实也是如此。

再往深处想,难道只有后宅掺和了这件事情吗,老侯爷和老夫人恐怕都有参与,早年老侯爷荒|淫无度,挥霍了许多家产,全靠段柔的嫁妆来补贴亏空,便是如今已经过去许多年了,当初的嫁妆或许还有些许留下,若是他成了世子,岂不是会要回那笔嫁妆?

若是这件事情传了出去,只怕有损侯府的脸面。

低低地咳嗽了一声,裴钰眼神阴鸷了一些,摆了摆手就让裴云端着红木托盘离开了。

来日方长,一切留待来日。

今年的秋日似乎格外短暂,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接踵而至,起先是裴钰自落水之后就一病不起,过了没多久的时间,老侯爷的身体也不太好了,哪怕是请了宫中的太医前来诊治,用了无数珍稀药材,老侯爷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刚过完年没多久就去世了。

冬日的时候,府中刚过完年就办起了丧事,原本应该是由子女守孝,可是这段时间世子裴安的身体也不好了,就连老夫人也是不慎感染了风寒,丧事办的冷冷清清,居然连守灵都是由下人代劳,倒当真是让人唏嘘无限。

生前风光,死后凄凉,倒也没什么值得唏嘘。

总归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罢了。

一转眼就到了开春的时候,一年的光阴转眼而逝,世子裴安成了新的侯爷,而嫡子裴钰也成了世子。

等到开春的时候,秦明殊在院子里面洒扫的时候无意中碰见了老夫人,老夫人不知为何,倒是对她青眼有加,当即就把她带回了自己的院子中当丫鬟。

天上不会掉馅饼,对于此事,秦明殊觉得心中有些忐忑,可是她身为奴婢也没有拒绝的权力,也便只能接受了,安慰自己老夫人素来菩萨心肠,定然没有旁的心思。

只是不知为何,她素来是个好相处的人,可是等到了老夫人院子中伺候的时候,却是会无缘无故受到同屋丫鬟的欺负,似乎她无论做什么事情,在旁人眼中都是错的,而她并不擅长与旁人发生争端,也一直是默默反思自己的问题,避免与旁人发生冲突。

有时候实在是太难过了,她也会想要不要去找老夫人主持公道,可是每每都会中途放弃,有时候在老夫人面前伺候的时候,衣袖滑落会无意中露出来胳膊上的淤青,老夫人每每看见的时候,都以为她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也便赐给她一些伤药。

直到那一日,她听见了那几个侍女在背后的议论。

“姐姐们,我们这样欺负她,会不会太过分了,老夫人对她似乎格外关怀,万一有一天她去告状呢?”

“你且安心,看在你喊我一声姐姐的份上,姐姐啊就暂且给你交个底,这本来就是老夫人吩咐我们办的事情,老夫人奖赏我们还来不及呢,又岂会怪罪我们。”

闻言,当时听见这些话的时候,秦明殊当即就愣住了,可是她就连冲出去同旁人对峙的权力也没有,她只能用右手捂住自己的嘴,而后悄悄跑到府中比较偏僻的地方低低地啜泣。

就算她冲出去同旁人争论又如何,这又有什么用呢,背后吩咐的人是老夫人,她只是一个奴仆,就算是冲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奴仆的生死本来就掌握在主子的手中,由不得自己做主。

生死都已经由不得自己做主了,便是受些委屈又算什么?

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秦明殊还是觉得莫名委屈,她不明白为什么看似慈眉善目的老夫人要这样对她,她自认自己平日里做事忠心耿耿,从来都没有偷懒算计,可是为什么等待她的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不明白。

就在她哭得泪眼朦胧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嗓音,“哭什么?”

闻言,秦明殊下意识停住了哭泣,动作飞快地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这才抬眸看向了来人,或许是刚刚哭过的缘故,她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去伪装,面容上倒是罕见地浮现了一丝惊愕,没想到来人竟然是世子裴钰,她连忙垂首,动作间颇有些掩耳盗铃,道:“奴婢给世子爷请安,没什么,不过是风沙迷了眼睛,多谢世子爷关怀。”

单是看她的模样,裴钰也能猜出来是她是因为什么事情苦,如同老夫人那般佛口蛇心、心如蛇蝎的人,做出来什么事情都不奇怪,况且,他心思缜密,就算平日里老夫人将自己的心思掩盖的再好,他也能看出来老夫人对那些貌美女子的敌意。

年轻的时候,老夫人就没少在这些貌美女子身上吃亏,加上她自己长相只是清秀,她对后宅的女子便更是怨恨了。

可惜如今她年纪大了,才开始不得不为自己做打算,年轻时只顾着在后宅争斗,忽略了对儿子裴安的教导,裴安风流成性,生下来的孩子也都不中用,老夫人这才开始担心自己的身后事,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她所最在意的无非就是荣华富贵和功名利禄。

如今唯一的愿望便是希望孙子辈有人能够争气,为她争个诰命夫人,可是如今孙子辈都长大了,那些假惺惺的笼络便也没什么用了,老夫人便想找些貌美侍女养在身边,将来送给他们当侍妾,偶尔吹一些枕边风也是好的。

可偏偏,老夫人又对貌美女子极其厌恶,只能暗地里用些下作的法子来折磨人,然后自己再在明面上当个施恩的好人。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可老夫人的手段还是如此下作和不入流,当真是没有半分长进。

虽然想到了这些事情,裴钰却并没有打算直接将这些话挑明,他长眉微挑看向了秦明殊,嗓音清冷道:“若是受了欺负,当然要自己想办法反击回去,若是一直隐忍,旁人只会变本加厉,你善良又如何,架不住旁人恶毒,你难不成还以为自己只要一直忍下去,旁人就会懂得收敛?”

“若是不想要受人欺负,那便要寻个机会将事情闹大一些,反击回去。”

说完这话,裴钰便转身离开了,只留秦明殊一直留在原地,不一会儿他的身影便消失了,若不是他的话犹自在耳边环绕,她还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秦明殊一个人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和煦的春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她仍然是觉得委屈难过的,只是如今却连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了,裴钰世子说的对,她又没有犯错,错的是那些伤害她的人,凭什么她要为了旁人的错而哭泣?

她对旁人处处忍让,可是旁人却因为她的忍让而变本加厉,她愿意放过旁人,可旁人又可曾给她一条生路。

一阵春风吹过,秦明殊的泪痕逐渐风干,她不再哭泣,而是回头朝着来时的路走去,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她不愿意忍气吞声。

向死而生,破釜沉舟,既然如此,那就赌上一把。

那厢秦明殊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可即便是不哭了,她的眼眶却还是泛红的,她一个沿着僻静的小道朝着房中走去,回到屋子中的时候,那几个侍女还聚集在一起,见她眼眶泛红、一看就是哭过了,不觉得心虚,反而是洋洋得意开口嘲讽道:“怎么,这是又哭了?”

闻言,秦明殊彻底死心,她一次次的隐忍换来的却是旁人的变本加厉,换来的旁人对她止不住的欺辱和镇压,既然如此,她也没有忍下来的必要了,她冷笑一声,飞快地冲出了屋子,朝着老夫人的院子中跑去,推开门以后,就跪在老夫人面前,泪如雨下道:“请老夫人为奴婢做主。”

那几个侍女看她反应不对,心中猛然一跳,见她竟是直接冲出了屋子,反应过来之后也是立刻跟了上去,却没想到秦明殊竟是如此胆大包天 ,竟是直接冲进了老夫人的屋子。

这时候后悔早就是为时晚矣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人心本就是经不起推敲的。

老夫人看秦明殊跪在地上泪如雨下,也猜到了是因为什么事情,正准备像往常一样打哈哈、将此事糊弄过去,却不成想秦明殊竟是直接起身,朝着墙壁撞了过去。

若不是旁边的婆子及时拽住了秦明殊,只怕她早就撞死了,可即便是如此,秦明殊还是在不停挣扎,泪如雨下道:“老夫人,奴婢不想活了,若是老夫人真的是菩萨心肠,还请为奴婢主持公道。”

此时候在院中的奴婢才彻底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纷纷跪下来求饶,可是为时晚矣。

一切都来不及了,这件事情早就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秦明殊哭红了眼跪在地上,心中一片冰冷,到底是下作肮|脏的事情见多了,她也不得不以其人之道还治以其人之身。

跪在门口的时候,她虽然是一直低着头,却也注意到有位穿着白衣的少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秦明殊并不去理会这些事情,只是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那少年停下了脚步,垂首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后,他开口嗓音清冷道:“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看她的衣着打扮不像是府中的婢女,况且依照老夫人佛口蛇心的举动,便是府中的婢女犯了大错,也绝对不会罚婢女在这里跪着。

秦明殊签了卖身契以后就带着银子匆匆去找大夫了,大雪封路,她却一刻也不敢停歇,只要能多赶回家一些时辰,阿娘就能少受一些痛苦,她带着大夫匆匆回了家。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将拜托隔壁柳家兄长替她照看一段时间母亲的时候,毕竟她马上就要到侯府为奴为婢了,正在她纠结的时候,忽然侯府派了人来道老夫人感念她对母亲的一片孝心,允许她在家中伺候母亲到病愈。

1、穷且益坚, 不坠青云之志

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了,她多年苦心经营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闻言,秦明殊只能感念老夫人的菩萨心肠,她送别侍女后就在家中全心全意照顾母亲,那十两银子买了一些药材,减轻了母亲的一些痛苦,可是阿娘还是在开春的时候殁了。

临死前,阿娘牢牢握着她的手,嘱咐道:“明殊,此生你绝不能为人姬妾。”

她跪在床榻前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只能一直握着阿娘的手,连声应答。

在大雪中找了一个时辰, 秦明殊总算是找到了侯府, 侯府的大门紧闭,门口只有两个穿着棉袄的奴仆守着门,风雪漫漫, 她跪在门口一直守着, 门口的奴仆不愿意替她传话,她就只能一直跪着,希望能够等到老夫人。

她当然知道自己是在痴心妄想, 可是如今她无路可走, 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痴心妄想。

番外2·if线

等到裴钰进府以后,府门彻底关上的时候,那些奴仆才敢发上一两句牢骚,对着秦明殊语气略带嘲讽道:“姑娘你算是求错人了,这位主儿可帮不了你。”

秦明殊并不在意奴仆的冷嘲热讽,她仍然是平静地跪在府门前,她始终关注的是自己的言行,而不是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

好在她足够走运,不过是等了半个时辰就等到了要出府的侯府老太太,老太太心善便给了她十两银子替阿娘看病。

话音刚落,阿娘就咽气了。

还剩下了一些钱,秦明殊用这些钱替阿娘安置了身后事,阿娘下葬的那一日,她出乎意料地没有哭,此后这世上就只剩下阿娘一个人了,她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了。

闻言,那公子并没有多说什么话,停留片刻后就抬步离开了,冰凉的雪花落在他的肩头,衬得他整个人也是冷若冰霜。

十岁的时候,阿娘病重,大雪封路, 家中的积蓄都已经花完了,走投无路之下,她只能卖身为奴。

如今大雪封路, 便是想要卖身也不容易,她便只能一家一家去找,她听闻侯府老太太素来是菩萨心肠,平日里都是吃斋念佛,并且乐善好施,咬了咬牙, 秦明殊在大雪中一路问路, 旁人见她可怜倒是没计较这么多, 还心善告诉了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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