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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汉的美人夫郎[美食]

80-90

“以前只听闻余老先生教书,没想到还会做饭呢。”宋清庙笑道。

“太好了,是山鸡。”余粥欣慰道, 好歹身为现代人,吃野生鸟类心里还是惴惴不安的。

他们没有准备口粮, 如果不迷路的话应该是半天就到的, 晚上还能在太守家蹭个饭。

他掏出姜烈渊给的防身小匕首处理鸡肉,宋清庙羡慕道:“会做饭的人可真厉害, 像我就跟灶台有敌似的, 能做碗鸡蛋面就是突破极限了。”

“宋大人公事繁忙, 当然不被此等小事拘束。”余粥下意识道:“我做饭水平其实也一般, 我爸做饭才好吃。”

余粥见她吃得这么香,也削下一小片肉放进嘴里。

山鸡运动量大,肉质比家养鸡都要紧实弹牙,里面的肉汁没有因为火候而干涩,反而肉与肉之间溢着浓郁的鸡汤。

花椒味道渗入鸡肉中,淡淡的辣意让人欲罢不能。

“老师要回岭南了,”宋清庙嘴里含糊道:“所以他想走之前干一票大的。”

余粥汗颜:“干一票大的好像不能这么用。”

“老师的意思是,”她擦了擦嘴,眸子因为火堆熠熠生光:“如果我们这群年轻人都不怕,那他更不应该屈服于权势,而昧了良心。”

余粥脑海浮现出欧阳太守的模样,白发飘飘,慈爱亲切。

那日迎雪节,虽道是与民同游,但他眼中留恋的青山绿水,何不是一份用半生心血来守卫的瑰宝。

天下大乱,唯有乌地可以像是桃花源一样安逸富足,百姓安居乐业。

太守年事已高,便不容得自己的心血留下一块儿擦不去的污迹——潘家。

余粥望见了远处的树梢动了动,似乎有人一直跟着他们。

“额,我要、要芋泥牛奶砖……算了算了,换成奶香芋泥砖吧。”小胖子虚着眼看菜单纠结:“哎呦可是芋泥牛奶砖感觉好吃一些。小二,你有什么建议没?”

太阳楼试营业第一天,人满为患。

又高又壮的店小二面无表情:“我建议您两个都点。”

“那不成,我娘要我减重,只给我了十个铜板。”小胖子咬手指:“你家开业不能便宜点吗,我两个都想吃。”

姜烈渊铁面无私,居高临下,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小胖子急了:“诶你这个小二什么态度,怎么瞧不起胖子?”

姜烈渊一脸迷惑,他什么时候瞧不起胖子了,他态度又咋了?

眼见着小胖子恼羞成怒,刚给隔壁桌上完菜的小妖连忙笑脸相对:“客人抱歉哈,这个人是脸部残疾天生面瘫,没有不尊重您的意思。”

姜烈渊:“……”

小妖朝他翻了个白眼,对小胖子笑眯眯道:“这样,您点其中一份,我们给您送一小碗新品尝尝可以吗?”

“那敢情好。”小胖子乐了,从恼羞成怒的小胖子又转为喜笑颜开的小胖子。

姜烈渊肩膀被拍了一巴掌,小妖阴恻恻道:“你现在是服务他人,别一副苦瓜脸的模样,机灵点,见人就给我笑!”

姜烈渊皮笑肉不笑。

小妖:“…你去后厨喊个伙计来大堂,你就在后厨待着吧,那里不用笑。”

说罢小妖便继续投入到工作中去,和王姐一样热情洋溢,说话跟讲相声似的把客人逗得哈哈大笑。

姜烈渊站在角落偷了会儿懒,一口一个芋泥糯米球,他想着余粥可真不容易。

太阳楼有好几层,但今天只有一楼大堂是开放的。

大堂大概可以容得下一百号人入座吃饭,太阳楼的后厨很大,伙计在里面干活也不会憋屈,能敞着后门通风。

姜烈渊解开“绝世厨娘”的围裙,磨磨蹭蹭地去后厨,却见着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子弯腰在干着什么。

现在后厨的伙计都去外面搬芋头和紫薯了,这里一时间没人,只有那个男子在后门处弯腰摸来摸去。

姜烈渊没有立刻出声质问,而是压着脚步缓缓走过去,见他正往墙角的柴火处撒着什么褐色粉末。

姜烈渊反手将水瓢里的冰水泼了上去,那男子被冷水淋得大叫一声。浑身湿漉漉的,转头愤怒道:“你作甚!”

“我作甚,这应该问客人您啊。”姜烈渊目光犀利:“这里是后厨,你在干什么?”

那男子脸色变了,咳嗽了声道:“我、我要找糖,你们家的芋泥不够甜!”

正好这时搬货的伙计们回来了,呼啦啦的一群有说有笑,那男子低着头道了句:“走错了”,就灰溜溜地混在人堆里回到大堂。

姜烈渊用靴尖踢了踢那堆潮湿的木柴,已经燃不起来了。

上面的粉末也溶于水,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一伙计热情打招呼道:“姜哥来帮忙了!”

姜烈渊缓和了脸色,点头示意。

“嘿你都不知道,咱们乌镇真要出名了。”伙计嘻嘻哈哈:“今天水路开通,荆阳爷都过来玩了,咱们还没去过国都呢。”

姜烈渊知道荆阳就是他们的首都。

伙计边刮芋头边挤眼睛:“对了,那群荆阳爷还挺装的。你说公费出游就出游吧,这样子还整得全套,俺看见衙门都快堆不下了。”

“什么意思?”姜烈渊停住洗紫薯的动作。

另一个伙计道:“嗐,就是来的那群荆阳爷不是老百姓,是当官的带了群手下,说是要来勘察乌镇知县公务,但我看他们也就是过来玩的哈哈哈。”

姜烈渊缓缓放下紫薯。

首都来人勘察,宋清庙没得到一点消息吗?不然她也不会和余粥这时候离开。

或者说,他们是专门趁着宋清庙不在,才来的乌镇?

而且……

姜烈渊洗干净手回到大堂,眼神搜寻着方才那男子的身影,果然在不起眼的角落那桌看到了。

他和另一人低着头,面色阴沉地吃着甜点,与周围欢乐的气氛格格不入。

而且,这人的口音,怎么这么像是荆阳方言呢?

余粥和宋清庙轮流清醒着站岗,结果后面余粥没了睡意,便让宋清庙踏实睡了会。

他刚走出山洞,就见不远处伫立个小童,小童身后跟着辆马车和五名侍卫。

小童恭恭敬敬道:“欧阳大人让我们来接余老板和宋大人,请喊醒宋大人来上车吧。”

余粥把哈欠咽回去,脑子一下清醒了。

如果不是在上次迎雪节见过这仆童,余粥还真不敢跟他们走。

马车走了半个时辰,在山脚的府邸处将他们放了下来。

路上宋清庙见他蹙眉凝神还以为是没休息好,余粥微笑着摇了摇头。

府邸不是很大,却冷清无比。

里面似乎已经没有了人居住的痕迹。

仆童将二人引向一间屋子,在叩门后二人进入,见神采奕奕的老人正练习着书法,见到他们后喜笑颜开:“清庙啊,老夫就在想肯定是你这个路痴丫头迷了路。”

“老师。”宋清庙难为情道。

“见过大人。”余粥躬身行礼。

欧阳太守放下毛笔,呵呵道:“这一路,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吧?”

“没有,您操心了。”

“水路开通,那家伙带着荆阳兵来了,现在已经堵在了衙门。”欧阳太守捋了捋胡须。

宋清庙脸色一变:“什么,我没听到半点风声!”

“也正常。”老人乐观道:“就是趁你不在乌镇时才来的人,也幸亏你走了。”

余粥问:“二位大人说的人是?”

欧阳太守目光落在院中的万年青,缓声道:“韩间,当年把老夫关了整整三天、再威胁所有受虐孩童的爹娘闭嘴的那人。

“他也是潘芳芳二弟,潘金龙最信任的手下。”

“笃笃笃——”

“谁呀催命啊!”蔡婆子骂骂咧咧地开门,见来者细眉长目,身着一袭深紫色华服,身后扬着黑披风。

蔡婆子顿时谄媚道:“是韩大人啊,您竟然有空来乌地儿,来来快请进屋。”

韩间颧骨极高,微笑时颧骨凸起,老鼠似的细目令人心中发毛。

他声音尖细,笑道:“我们大人听说潘夫人遇上了点小麻烦,特此让在下前来,替夫人排忧解患啊。”

作者有话说:

“余粥望见远处的树梢动了动,似乎有人跟着他们。”

咳咳是个很重要的伏笔!保证大家化险为夷的关键!

(周一限免停更一天,周二有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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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燃(上)

◎火海中一人策马而来◎

欧阳太守府邸

“算了老师, 咱们长话短说。”宋清庙微微蹙眉,“您把学生和余粥喊来,到底是有什么方法能让潘芳芳认罪?”

正值一天中光线最好的时候, 冬日暖阳洒在庭院的万年青上, 余粥方才来时四周都观察了一圈。

偌大的府邸, 冷冷清清,除了太守这屋有居住的痕迹之外, 好像家眷全部已经撤离。

因为行走得太过匆忙,花盆处还落下了一个拨浪鼓。

欧阳太守这次是下了狠心,要与潘家拼到底。

慈祥和蔼的老人, 此时脸上的笑意冷却下去,眉心稍敛, 重新拿起了毛笔, 在方才没写完的宣纸上笔走龙蛇,不怒自威。

他道:“你们能来,便是已经成功了一半。”

宋清庙一怔。

余粥道:“劳烦大人恕罪,如果余某没猜错, 您是用我二人来吸引注意力的吧?”

阳光下他眸色甚浅, 与宋清庙对视一眼, 宋清庙一点就通。

太守未发话, 余粥继续说下去:“来的时候余某就在想,您身为宋大人老师,知道宋大人对道路方位不敏感;如果是真的急切见到她,应该派人来接应带路, 而不是等到我们在山上过了一晚上才姗姗来迟。”

宋清庙哑然失笑:“而且今日一早您让童子备马车, 大张旗鼓地将我们从山上接下来, 也是因为这回事儿吧。老师, 您啧啧啧……姜还是老的辣。”

太守放下毛笔,望着桌案上的墨迹眉梢舒展,继而才看向宋清庙和余粥。

他笑呵呵道:“年轻人嘛多吃点苦没事儿,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还想多活两年。”

“意思也就是,从宋大人与我出乌镇的那一刻,就被盯上了。”余粥道。

“至少在现在我们还是安全的。”宋情庙看了一眼他。

余粥听懂了言下之意,一会儿回去就不一定安全了。

“老夫自有方法保你们平安,”欧阳太守道:“认识了位江湖高人,会在危难之际出手相助。”

“若要定罪,首先‘罪’成立的条件,便是有‘法’。”老者眸光犀利,将自己的刻章盖在了方才的宣纸上,落下时重重一声。

他招手示意余粥和宋清庙靠近,余粥一望,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所养父母,凡所虐孩童者,轻则五十大板,重则流放三千里,孩童转交亲属抚养;”

“所养父母,凡弃孩童者,流放二千里,孩童转交亲属抚养;”

“拐卖孩童,主犯处以车裂之刑,从犯游街示众处以绞刑;”

“所伤孩童者未及束发之年,发配苦役;超束发之年……”

洋洋洒洒的一整页律法,按照案情轻重、犯人年龄等种种因素归类整理,里面对于孩童的保护有奖有罚且详细无比,很难想象这是一位老人在与他们谈笑的功夫默写出来的。

“早在八年前,这些律法就该颁布了。”欧阳太守眼眶发烫,声线颤抖:“老夫当年懦弱,对不起那些孩子,对不起那些孩子的爹娘……今日,我来还你们一个公道!”

余粥心口发烫。

此法颁布,不仅是余招娣余早夭能在个正常的环境下长大,天下多少正在暴力中受难的孩童,他们一直阴霾的天空,终于放晴了。

一辆马车悠悠出了太守府,还是先前进来的那辆,不到两个时辰又原封不动地出去。

马车前后有四个侍卫保护,正慢悠悠地朝着断头山原路返回。

树梢无风反而摇动,行至山林深处,叶片宽厚密不透风,光线阴暗。

倏然一箭矢猛地射向马车内,周围顿时涌出一群黑衣刺客与之缠斗。

四名侍卫寡不敌众,竟想都不想立马弃车而逃,刺客踹开车厢门,见里面坐的压根儿不是什么活人,而是穿着活人衣服的稻草。

“不好!追那几个侍卫!”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被忽略的侍卫已经分别逃向不同的方向,其中有两人便是宋清庙和余粥。

余粥虽早已做了心理准备回来的路上会有危险,但第一次经历此等场面,还是不由得掌心冒汗。

太守府大部分侍卫要来保障太守安全,不做无谓的牺牲;

分给他们的两名侍卫已经混淆敌人耳目,引走了一小部分敌力。

余粥一手控着马缰,另一手捂了捂胸口前的密信,里面便是太守盖了刻章的律法。

只要他和宋清庙带着信件回了衙门,就能凭章当场公示新律法来传唤潘芳芳。

身下的马儿跑得飞快,在崎岖的山路上宛如离弦之箭。

身后突然传来了铁蹄的声响,余粥心跳加速,从袖口摸出了匕首随时防御。

他不像其他人会武,光是马蹄颠簸下肢就已经被震得发疼。

“看见了,有个人在那——”

随着一声大吼,身后箭矢宛如雨点般袭来。

余粥一扯马缰改变方向,闪着寒光的铁头擦着他耳畔呼啸,马儿长嘶。

正巧宋清庙也被逼到朝这个方向逃命,她侍卫帽不知掉在何处,拧眉大喝:“余粥,朝下走!驾!”

刺客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余粥调转马头跟在宋清庙后面飞驰,他们朝着几乎垂直的崖壁纵马。

下面就是奔腾的乌江,水流湍急,江岸拍打出白沫,若掉进去当场就会被冲进汇流的大海中。

“不能朝下面走了!”余粥耳畔全是风的狂吼与江水怒涛,宋清庙猛地一拉马缰,马儿又跃到在半山腰崎岖小路上奔跑。

“站住!”

身后刺客和余粥不过一个手臂距离,抽剑刺上去,余粥抽出匕首抵挡,半个手臂被震得发麻酸疼。

他这个视角看不清前面的路,只能凭着马儿自己的知觉奔腾。

崎岖的小路即将走到尽头,宋清庙夹紧马身双手拉开箭弓,刺客一击毙命。

“抓紧马缰!”

就在马儿即将跃上平地的一刹那,一抹寒光闪在她视野中央,宋清庙瞳孔骤缩,当即纵身一跃弃马滚下崖壁,余粥心脏一紧,手疾眼快地扯着马缰转方向抓住她的手臂,将人捞上马。

“有埋伏。”她惊魂未定。

果真,一柄锋利的钢刀挥来,若她方才真的骑马跃上平地,现在人都成两半了。

“驾!”余粥头皮发麻,越在这时候他反而越镇定,身后的宋清庙又射出一个箭矢,忽地大声道:“余粥,我们不能一起走!太危险!”

余粥回道:“好,你来控马缰!我在前面岩石处跳下去给你拖延时间!”

“我留下你走!”

她大声回应道,修长的手指被弓弦勒得发紫,一同连发了三支箭矢,手腕青筋突出。

“你在说什么话,”余粥厉声道:“密信你去送……”

“你儿豁是不是傻!”宋清庙爆发,蜀地方言大骂道:“他们认识老子,不可能搞死老子,老子好歹是知县!要是你娃子被抓就死路一条!”

说罢余粥腰间一重,原来是宋清庙将自己的佩剑挎在了他的腰上,按着余粥的肩膀发力,飞扑至身后那刺客马上,大喝一声与之赤手空拳缠斗。

果真为余粥拖延了时间,事已至此不能白费了宋清庙的“牺牲”,余粥鼻尖酸楚咬牙大喝声:“驾!”

“别放走了一个,追!”

前方已经无路可逃,是断崖崖口,但好消息是对面低处有着另一个断崖。

后面刺客穷追不舍,唯有从断口处跳下去,殊死一搏。

“交出东西,饶你不死!”

后面刺客怒吼。

还差不到一百米,耳畔崖风宛如刮刀,撕扯着他的头皮上的墨发。

余粥恍惚了一瞬间,似乎想起那日上断头山采摘菌子时,自己吊在崖壁上,看着日光从地平线喷薄而出的模样。

残阳血红,山风凌冽。

“驾——”

心脏近乎在一瞬间停止,身后的追兵也没想到这厮真的跳下去了。

马鸣回荡在山谷,惊起满山归鸟,呼啦啦地一片振翅飞扬。

前蹄落地,后蹄却颠簸了一瞬,踩着的石头突然碎落,余粥手上皆是黏腻的细汗,攥着马缰掌心摩擦得血肉模糊,整个人直接被掀翻。

马儿受了惊,余粥却被甩落,身体惯性翻滚了几圈,在身子悬空的瞬间死死攥住了崖边的枯树枝。

追兵不死心依旧在放箭,箭头却都在距离余粥一臂时就掉落山谷,被茫茫大江吞噬。

余粥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半个身子悬空在崖边,脚下蹬的只有湿滑的青苔,身侧的瀑布水雾奔涌,与冷汗一起打湿了身子。

马儿焦躁地踏着马蹄,余粥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喝了一声,血液几乎凝固脸颊发紫,肾上腺素瞬间飙升;

硬是在双脚悬空的情况下将仅凭双臂,将自己撑了上去。

“哈……哈……”

他全身湿漉漉地瘫在地上,马儿咬着他的袖口把人扯拖远离悬崖。

余粥用掌心抚了抚马儿鬓发,留下个血手印儿,

他莫名翘着嘴角笑了一声,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干净的衣服沾满了泥浆子。

余粥扶着树干跌跌撞撞起身,继续迎着月色纵马飞奔。

太阳楼

姜烈渊一天都处于极其焦躁的心境。

终于挨到了晚上,甜品这东西很少有人当做晚饭吃,客人也渐渐少了起来,现在仅剩下两桌。

王姐日结了伙计们的铜板,挎着算盘坐回桌子旁,与小妖一起算账。

姜烈渊喝了口茶,眼神半分不离角落那桌。

还剩下两桌,要求白嫖新品的小胖子,还有一桌就是那两个可疑的荆阳男人。

“除去成本,今日赚了一百三十二文。”王姐放下算盘,揉了揉肩膀道:“怎么说呢,比预期差一点。”

“减少人工费试试。”小妖道:“少请一个伙计,明天让小蝶来帮忙。”

“你呀,就是看不惯小蝶清闲。”王姐无奈道:“她照顾着两个小孩子呢。”

小胖子吃完最后一口甜点,抹抹嘴道:“小二,赊账!”

“本店不赊账,没钱就把你扣押洗盘子。”王姐玩笑道。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叉腰望着一片狼藉,眼珠一转对姜烈渊道:“余粥平日可都是洗碗的,你要帮忙就帮到底,一起洗碗。”

姜烈渊没说话,面色阴沉。

“开玩笑的。”王姐叹了一声,挥了挥手让小胖子来赊账,不然真不能把人扣着不放。

小妖低声道:“那两个男的吃完好久了,咱们要打烊了,他们什么时候走?”

姜烈渊摩挲着指腹的茧子,沉声道:“带佩剑了吗?”

小妖无语:“就算人家不走也不至于……”

就在这时,上午朝着柴堆撒粉末的男子突然把碗一摔,大吼道:“什么狗屁玩意儿,有虫子!”

这人脸上都是雀斑,身材壮实矮小;他同伴脸色白得吓人,活像个白无常。

雀斑男愤怒地将桌子上碗都摔碎,白脸男阴恻恻地盯着他们。

“哎呦我的天老爷诶别摔了。”王姐急忙从小胖子身边赶来:“哪有虫子?”

白脸男指着碗底,一只黑虫子又大又亮。

小妖眼睛一瞪骂道:“这虫子我们乌地都没出现过,你们两个弱智要吃白饭好歹也……”

王姐捂住了他的嘴,想赶紧把人赶走:“行行行我们的错,算你们免单,这盘子也不让你们赔了,赶紧走人吧。”

“凭什么要走人?”雀斑男冷笑了一声,抬脚踹翻了另一桌餐盘,噼里啪啦甚是刺耳。

王姐怒道:“不滚我报官了!”

谁知雀斑男听到报官,反而摔得更起劲儿了。

就在他准备摔出去一个杯子时,手腕蓦然被攥住,动弹不得。

他一见是姜烈渊,更怒骂道:“怎么要对客人动手?给我们吃虫子不说,还要动手,走跟我去报官!”

“我我我作证,是他们俩先挑事的!”小胖子正义道。

“走,去衙门!”

“谁都不许动。”

姜烈渊一字一顿道,攥着雀斑男的手更加用力,仿佛要把他手腕捏碎。

“我想了很久。”姜烈渊道:“上午你倒的粉末就算燃烧,也只会在后厨燃烧,不会危及前堂。”

“什么?”众人一愣。

“我本以为你是竞争对手派来捣乱的,但方才又是摔又是砸还诬陷我们。和上午的目的一样,不过就是让大家一同去衙门。”

姜烈渊瞥见雀斑男面目狰狞,和一言不发的白脸男。

“王姐,去把前后门都锁上。”他盯着雀斑男道,浑身上下皆是危险的气息。

王姐虽不懂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按照他说的将前后门都上了插销。

“你在放什么屁,爷爷听不懂!”雀斑男骂道。

“今日水路开通,”姜烈渊淡淡道:“你们是荆阳兵吧?”

话音刚落姜烈渊一掌横砍雀斑男脖颈,若是普通人压根儿来不及反应,而那男子一改先前的笨拙,双手抵挡动作利索,根本不像普通老百姓。

白脸男也站了起来,手持着筷子就扎向姜烈渊眼球方向。

姜烈渊朝他们身上踢翻一个桌子,磕碎一个盘子当做武器,扯着白脸男过肩摔。

白脸男吭都没吭一声,离开爬起来和雀斑男一同防御。

“荆阳兵,”王姐脸色变了:“他们骗我们去衙门做什么?”

“恐怕不是要我们去衙门,而是……”

姜烈渊话还未说完,耳骨一动,就听门外多了不少脚步。

他听力极好,虽然这些人很克制脚步声,但他也大概听出了五十多双脚步声。

正埋伏在太阳楼前后门。

临近宵禁的晚上街道冷冷清清,商家也早都取下了灯笼回屋歇息,除了月色外几乎没有亮光。

忽地一声清脆的声响,夜色中燃起一道火光。

小妖嗅觉灵敏,大喊:“有东西烧焦的味道!”

“而是要让我们开门,装作解决纠纷的样子,在里面将我们赶尽杀绝。最后再一把火烧光尸体,死无对证。”

姜烈渊将后半句话说出,众人顿时毛骨悚然,小胖子直接被吓哭了。

“我都不知道我还有仇家,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王姐也闻见了烧焦的味道。

无人回答她,两个荆阳兵又跟姜烈渊扭打了起来。

姜烈渊喘着粗气扬声:“千万不要开门!”

火势似乎越来越大,隔着帘子的后厨都已经能看出火光,呛人的浓烟弥漫。

他们二人不是姜烈渊的对手,姜烈渊一扭他们脖子便倒下再无声息。

这时传来敲门声:“老乡,你们房子好像着火了哩,开门俺们去救火!”

姜烈渊浑身沸血,眼神浑浊道:“方才打斗时很明显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一会儿我引开他们,你们就朝着街上还亮灯的地方跑,他们胆子还没大到敢当街杀人。”

王姐惊魂未定:“咳咳……咳,那些兵跟你有什么关系?”

敲门声还在继续,一下一下诡异又可怖。

姜烈渊也不知道,但他隐隐感觉,余粥似乎也遇到了危险。

“笃笃笃……”

见无人回应,那兵吏禀报道:“大人,里面把门插上了,要不咱们……”

“无事,”领头道:“火势大了,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了。”

他们加大了火势,木柴承受不了高温发出了爆破声,咔嚓一声似乎什么东西断裂,紧接着屋内其中一个梁柱坍塌。

前后门都被兵吏堵得死死的,忽地又是一声爆破,直接从墙缝裂开个口。

领头一个眼神手下堵过去,刚准备冲进去时里面就刺出一柄长剑,姜烈渊拾起方才那两人的佩剑。

这群官兵心中有鬼自然不敢将事情外扬,即使大堂燃着火也堵了进来。

前门兵力果真被分散,姜烈渊一声吼双剑齐杀,周身立刻被兵堵得水泄不通看不见人。

浓烟滚滚令人窒息,小妖脚步一错,本该逃命的他举着花瓶砸在其中一兵后脑勺上,登时鲜血直流,他却遭那兵吏恶狠狠地踹了一脚,反手举着剑就要砍下。

王姐一手拖这小子领口,另一只拔出发簪刺入那人手背,疼得那人吱哇乱叫。

姜烈渊知晓他们是在帮他,但还是狠心喊道:“别帮倒忙了,快走!”

“你他妈要是死了余粥哥哥怎么办!”小妖方才被一脚踹在胸口,口鼻里溢着鲜血怒喊。

“走!”王姐拽着他和小胖子,小胖子边哭边将大扫帚横在身前,大力挤走了个要拦路的士兵冲出去。

姜烈渊见他们已经逃走便不再遮掩。

方才还宛如困兽的他冷笑一声,无数对准他的长剑甚至以及刺入皮肉中,都被无名的戾气震开。

姜烈渊扔下手中的两柄长剑,宛如没有痛觉似的直直抱着另一端正在燃烧的木梁,木梁直径堪比一个成年男子的腰身,在他手中仿佛没有重量似的。

这个东西似乎比长剑更称手,他大呵一声举着木梁扫荡,无名兵卒完全不是对手。

在这个世界中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他差点都忘了自己的身份。

www.youxs.org、天生的战斗机器,尸身便是他亲手堆砌的宫殿。

姜烈渊浑身发热,血液倒流冲脑,体内埋藏的好战因子又再叫嚣,他只万幸余粥没有看到这样的自己,像个失去理智的恶鬼般残忍冷血。

不一会儿解决完最后一人,大堂已经淹没在一片火海。

就在姜烈渊抬脚的一瞬间,夜空突然炸起了朵朵烟花。

他喉结上下一滚,只见从四面八方但凡有缝隙的地方射来无数箭矢,箭雨铺天盖地,从大堂的四面八方杀来,迎着火焰要将他烧成灰烬。

姜烈渊俯身滚了几圈勉强躲过一些,烈焰更大,出口处被从外面灌入了大量的燃粉再被堵死,就连一只老鼠都跑不出来。

他抄起剑朝着墙壁乱砍了几剑,越用力吸入的毒烟越多,姜烈渊近乎窒息。

火舌将他逼到一角,已经舔舐上了他的后背,刺痛无比。

倏然,姜烈渊脑海里传来电子音——【监测到006号穿书员生命体征极限下降,www.youxs.org,返回穿书局?】

“否!”他眼睛血红,嗓子沙哑地嘶吼。

姜烈渊终于慌了神,他如果死了是不是就见不到余粥了?

浑身血管几乎鼓胀,姜烈渊嘴里泛出铁锈味,一拳砸在墙壁上,然而直至血肉模糊也出不去了。

吸入了大量的毒烟,本该早就丧失了意识。

他强撑着,一定还有什么办法出去……

就在这时,门外的士兵突然乱了阵脚,一声马鸣长啼宛如利剑般划破黑暗。

只见一匹烈马直直冲入士兵中,铁蹄踏破墙壁。

“姜烈渊!”

姜烈渊视野已经模糊,但他隐隐约约地好像看见余粥策马冲入火海中朝他伸手。

周遭朦胧宛如梦境,视线中的空气被烧得扭曲,唯有冲进火浪中的一人一马清晰无比。

余粥身后是滚滚烟尘,袖口裤腿一路上被刮得破烂,昔日清俊温润的容颜上皆是血污,唯有那双眸子倒映着烈焰,像璀璨的星辰般熠熠生辉。

姜烈渊一直觉得余粥是个温柔且强大的人。

不管是不是死前的临终幻想,他都下意识伸出手去。

结果手真的被紧紧攥住!

姜烈渊猛然清醒,余粥死死钳着他的手,借着惯性将人拉上了马,大声道:“抓紧我!”

二人衣袂燃着火焰,马蹄闯出一条生路,在已经黑漆漆的夜路上奔驰。

身后追兵一片哗然吵闹,在他们放箭之时余粥巧妙地拐进条小路,小路通往紧连着乌村的后山,那里是陆玉笙的生态园,再往前走就是他们的家。

烈马在抵达目的地后带着两人摔在地上,马嘴吐着白沫。

陆玉笙似乎不在家,这么大动静也无人出来查看。

余粥知道他们暂时安全了,便在地上瘫了片刻,胸口大幅度起伏。

但是他们不能待太久,以免将麻烦惹到乌村。

脸上忽然湿乎乎的,余粥一摸以为是下雨了有水点,结果刚睁眼就撞上姜烈渊充满血丝的眼眸。

他吓了一跳,被姜烈渊大力抱住。

两个人都脏兮兮地躺在地上,身上受了伤,浑身都疼。

姜烈渊力气大到要把他揉进自己怀中,泪珠也从一开始的克制到最后呜咽着大哭,余粥还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余粥哭笑不得,一米九的大个儿死死抱着他哭成了个泪人,他拍着姜烈渊的后背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我现在好怕死啊,”姜烈渊克制不住声音颤抖,逼着自己镇静,嘴里咬出了血道:“如果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放心不会虐的,大家都不会死!(除了坏人qaq)

83 燃燃(中)

◎我现在的样子很丑◎

“本想趁着白日来拜访夫人, 奈何这盒荔枝冰糖酥怕是放不到明天了。”韩间呵呵一笑,窄细的眉目在烛灯下宛如纸人,有股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潘芳芳不语。

烛光被窗缝吹进来的冷风冻得摇曳, 忽明忽暗的光晕在她脸上沉浮, 颧骨之下的脸颊消瘦得陷了进去。

她眉眼淡漠, 望向案几对面之人的目光不带一丝温度:“韩大人从大老远赶过来,就是为了送这盒点心?”

说罢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方才不是同夫人说了吗, ”韩间声音尖细刺耳:“是潘大人听说您遇上些麻烦,让在下来帮您排忧解难啊。”

“排忧解难?”潘芳芳冷笑一声,讽刺道:“怎么, 难道还帮我把人都杀了不成?”

韩间微笑着注视她。

潘芳芳眉心先是一皱,随后知道韩间并没说谎。

她突然轻笑了一声, 用袖口遮掩着暗色的红唇大笑起来, 睁着眼睛嘴角大咧,仿佛鬼上身了一般,笑声惊悚。

韩间心中骂着这疯婆子,却表面恭恭敬敬道:“潘金龙大人说, 他最了解您想要什么……”

“行啊, 那他也应该知道, 我最想杀了谁!”潘芳芳还保持着畅快的笑意, 说出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我最想杀的人便是他,他要是真的对不起我就去死,就去死!”

烛苗险些被穿堂风扑灭,韩间耳膜一阵刺痛, 他毫不怀疑潘芳芳是不是已经疯了。

她明明是笑着, 眼睛睁得极大布满血丝, 似乎从眼眶落下的不是泪珠而是血。

枯瘦的手像是白骨似的猛然掐上韩间手腕, 指甲深深陷了进去。

韩间吓得不敢动弹,听着耳畔又响起女人的又哭又笑:“潘金龙他唯有去死才能对得起我,他杀这个杀那个不如死在我面前!他那探花郎、他偷走了我的人生,我才是皇帝亲赐的探花郎!”

“当年策马过京的人是我,当年上殿被公主赠玉梅的人也是我,当年在翰林院手捧经书与同僚高诵‘为往圣继绝学为盛世开太平’的人还是我!怎的…都变成了他?”潘芳芳眼神空洞,重复呢喃道:“我还记得那年春阳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韩间见自己手背都要被她抠破,心中又烦又怕,只想找个理由回去。

身为潘金龙的手下,是为数不多知道潘家秘密的人。

当年殿试一甲第三名,白马拈花乘风游的清秀儿郎,实则是位稳重寡言的姑娘。

“我不要他杀人,他把我的人生还给我!”

潘芳芳身上哪还有当年春风得意的半点影子?

不仅人老珠黄,常年的心病已经将人折磨得半疯,活脱脱的一个疯婆子。

听说这疯婆子还险些杀了自己的孩子?

韩间眼中流露嘲讽的笑意。

早年他还唏嘘过潘芳芳的经历,不过这些对他来说不过是当个话本看了就忘。

反正谁给他好处,他就向着谁罢了。

“别急。”韩间拍了拍她的手,微笑道:“在下这一来,便不走了。知县的位置很快就会空缺下来,到时候,我就是夫人最大的保护伞。”

余粥知道他和姜烈渊并没有安全,二人休息了片刻都镇定了不少,现在不是卿卿我我的时候,简单地交换了下信息。

“当务之急,是等到天亮去衙门。”

余粥摸出宋清庙给自己的佩剑,佩剑上拴着她身为知县的令牌,可以凭此暂为代替知县升堂。

姜烈渊没想到潘家做得这么狠,竟是要将他们都斩草除根。

他深吸了一口气,拳头尚在发抖。

他也就罢了,好歹有些拳头功夫,余粥这一路来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乌地每逢下半旬都有宵禁,今日刚好一旬过半。

然而宵禁禁的只有老百姓,官兵却有特权。

想都不用想余粥也知道,荆阳人官大一头,可以凭着身份直接命令乌镇驻兵不准反抗,这里交给他们全权管理。

而宋清庙的消失更让群龙无首,就算有人察觉不对劲儿,也不能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擅自抵抗。

眼下,他们要做的就是挨过茫茫黑夜。

“这里随时都会有兵吏来查,”余粥抹了把姜烈渊脸上黑色的灰尘,蹙眉道:“你知道有什么藏身的地方吗?”

姜烈渊喘了口粗气,道:“村另一头,就是上次让早夭躺进去的乱葬岗,有一处隐秘的山坡,那里也不会来。”

“说得是。”余粥握紧了姜烈渊的手。

二人神经紧绷,喝了两口凉水胡乱咬了口馒头便上路,本想就把马儿留在这里,谁知这马儿跟有灵性似的,非要跟着他们。

这马儿在断崖处咬着余粥的领口,把他拖到安全地带;

又宛如勇士一般冲入火海,救了姜烈渊一命。

夜色下马蹄不安地蹭了蹭泥土,余粥返回摸了摸它的脸,感激道:“谢谢你好孩子,我们不能带你,你太引人瞩目了。”

马儿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掌心,停在了原地,目送他二人离开。

姜烈渊紧紧揽着他的肩膀,快走在黑漆漆的小道。

果真,忽地乌村的拱桥上燃起一束火把,兵吏首领发号施令道:“五人一组,挨家挨户搜!”

“是!”

河面的明月被铁蹄踏碎,一束束火把真的挨家挨户在敲门,快丑时硬是把已经进入梦乡的村民木都喊醒。

“啥啊,咋回事啊……”

“我去他们是什么人?”

“不知道啊,诶诶你们闯进我家要干什么!”

眼见着有人要靠过来,姜烈渊抱着余粥的腰身将人托到一间屋子的房檐上,随后自己也借力跃了上去。

他们的前面有棵叶片宽厚的大树,正好给地面上的人形成了视觉死角。

他们刚上去,原来站的位置就有兵吏搜了过去。

余粥的心还没放下来,就又出了一身冷汗,他看见了位熟悉的身影躲躲藏藏,险些被抓住。

王姐好歹也是混过几年江湖的人,逃出来后火速冲回可追楼喊醒小蝶和余家姐弟逃命。

他们刚出可追楼就被小妖拦了回去,她屏息凝神定睛一看,原来是余粥把姜烈渊救出来了,然而身后追兵不少。

被吵醒的镇民纷纷推开窗子,王姐朝着医馆里睡眼惺忪的新相好吹了声口哨,那位新相好便鬼鬼祟祟地把他们藏在了地窖。

“荆阳人来作甚?”王姐拍着胸口。

新相好道:“不知道,但姓韩的也来了,肯定又是潘家在作妖呗。”

小妖蓦然脸色一变。

“这里都是放药材的,就算有人来查,毯子一遮就看不见了。”新相好搓了搓手:“我上去了,我师父刚才正叫我呢。”

好在三个小孩儿都很乖,余招娣搂着余早夭,小蝶则跟没事人似的打了个哈欠继续站着睡。

“行,这次欠你个人情……等等,小妖你要去哪?”

少年一身火红的衣袍太招摇,他三下五除二甩掉外人,在初冬的夜晚身着单薄的黑色内衬奔跑。

余粥不知道小妖怎么躲避的兵吏跑到这里来的,只见他躲过大部队后猛地推开一间屋子冲了进去。

“那是杨婶杨叔的房子!”余粥心下一紧,与姜烈渊对视一眼,二人冒着危险紧随其后。

还未进去就听见里面一阵摔摔砸砸,杨婶哭着尖叫:“别打了!”

只见两个荆阳兵一人死死勒着小妖脖子双脚离地,另一人出拳捣向他腹部,杨叔一把老骨头跟他们拼命颤颤巍巍:“放开他——”

姜烈渊及时赶到,拔出佩剑给他们了个痛快,小妖摔在地上不住地咳嗽,吐了一地血沫。

杨婶哭着去抱他,杨叔顿时浑身疲软瘫坐在地上,脸色青白。

“咳、咳咳……余、余粥哥,姜烈渊谢谢你咳咳咳…”小妖缓了好一会儿。

“潘芳芳这人最记仇…咳咳咳,果然,我就料到她会趁机报复……咳咳”他嘴张了张,将“我爹娘”几个字吞了下去。

既然都要将他们斩草除根,便肯定不会放过视余粥如亲儿的杨家。

“现在没事了。”余粥悔恨自己来晚了,跪坐在地上给小妖擦拭着血污。

“别哭了我没事。”小妖握住了杨婶冰凉的手,转而对余粥道:“你们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本来要等到天亮的。”姜烈渊浓眉紧蹙道:“等不了了。”

余粥起身,一咬牙坚定道:“现在就走!”

越拖下去,就是越给潘家可趁之机。

唯有现在冒死去衙门,举着令牌传唤潘芳芳,才能及时止损。

“报!韩大人,发现那两人身影了,他们、他们直接夜闯衙门!”

余府,潘芳芳和韩间听着下属的汇报。

潘芳芳冷静多了,垂眸不语。

韩间怒道:“跟我说个屁啊,趁着现在大晚上……”

“就算是晚上,规定了宵禁,但没规定老百姓不准开窗户看热闹。”潘芳芳冷冷打断道:“你是要在大家眼皮底下把他俩都杀了?”

韩间阴阳怪气道:“不愧是潘大人的阿姊,哼,那以你所见怎么办?”

“放他们进衙门,只有他们两个。”潘芳芳昂了昂下巴,高傲而漠然道:“衙门里已经都是你的人,杀。”

“听到没,快去!”

“是!”

打发走了愚蠢的下属,韩间虽然看不惯这个疯婆子,但不得不说真够狠戾。

若计划顺利,等他当上了知县,娶疯婆子当个贤内助小妾,还能讨好潘金龙。

“若是他们真有本事能活下来。”潘芳芳眼眸宛如一潭死水:“去衙门会会他们,也不错。”

余粥觉得诡异,方才一路被追杀,现在又跟这些兵凭空消失了一样,似乎顺利得不合理。

冷清的月光洒在衙门前的鼓面上,朱红色的门被轻轻错开条缝,似乎就等着他们进去一样。

余粥四肢酸涩,他知道新一轮的战斗又来了。

他看了看身侧的姜烈渊,姜烈渊受的伤比他更严重,后背的伤口黏着衣服,动一下又会渗出新的血。

但一路跌跌撞撞,行至此处,唯有勇往直前,向死而生。

余粥深吸了一口气,刚准备抬步时突然被姜烈渊拉住了手腕。

他还未发问,嘴唇就贴上另一张干涩、满是铁锈味道的双唇。

但仅仅是只是一瞬,浅尝而止。

“我,”姜烈渊喉结滑动:“那时候失态了,我不是爱哭的人,你知道的。”

余粥心情复杂,还惦记着这事儿呢。

两人沉默无言了几秒,余粥率先开口:“我当做你没哭,是眼睛被火熏得生理泪水。”

姜烈渊笑了笑,战损也遮掩不住他的英俊,望向余粥的眸子都快化成一滩柔水:“我爱你。”

不等余粥难为情地抗议,他便先一步将袖口撕扯成布条,蒙在余粥眼睛上。

视线突然被剥夺,他慌了神:“姜烈渊、阿渊!”

“我在我在。”姜烈渊握住了他的手,粗糙的大掌领着余粥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脸。

“阿渊在,别怕。”姜烈渊吻了吻他指腹道:“相信我。”

指尖滑过姜烈渊分明的下颚和嘴唇,余粥突然想起来,那日他抱着扮成花魁的自己从二楼往下跳时,说的也是这句话。

“相信我。”

余粥鼻尖一酸,勾着他脖颈牢牢抱着。

在太阳楼时姜烈渊被阴招算计,关入火海;

www.youxs.org,不过是儿戏。

“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

姜烈渊单手托着余粥的大腿根将他轻松抱在身前,另一只空闲的手抽出长剑。

余粥只感觉他的体温越来越高,听见他一脚踹开了衙门大门,随后耳畔响起刀剑翁鸣。

“咚!”

大门紧闭。

“兄弟们杀!”

“呵。”姜烈渊笑了一声。

余粥蒙着眼,身体随着姜烈渊的动作颤抖,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

仿佛他们不在战场,而是在末日的废墟中,姜烈渊一手抱着他,www.youxs.org,淡定熟练地朝着丧尸群扣下扳机——砰!

孤月渐淡。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一个世纪这么长,也许只是一盏茶的瞬间。

耳畔的杂音吼叫渐渐小了下去,余粥背后的衣服全被鲜血打湿,风一吹冰冷刺骨。

唯有他和姜烈渊紧紧贴在一起的前胸是火热的。

“啊、饶命!”

姜烈渊抱着他,一步一步走上知县坐的桌椅旁。

“饶命,行啊。”姜烈渊的声音依旧保持着笑意:“乌镇的兵力被你们压着的吧?”

“我我我这就去解除命令!好汉饶我一命,我上有老下有小。”

说罢咚咚咚哭着磕头。

姜烈渊啧了一声,用稍微干净的袖口擦去椅子上的灰尘,将余粥慢慢放下来。

余粥刚要摘下眼睛上的布条,就听姜烈渊道:“稍等。”

“喊几个人,把院子收拾了,我的心肝宝贝儿见不得脏东西。”他淡淡道:“半个时辰内。”

“是!”那人喜极而泣地去办事儿了。

余粥颤声:“阿渊,我不怕,把我眼睛……”

“不行。”姜烈渊半跪蹲在他身前,盯着自己皆是猩红的手掌,低声道:“我现在的样子,很丑。”

不知不觉,天亮了。

作者有话说:

姜(淡然):我只是具备了一只成年男子,应该具备的体力

嗷嗷嗷粥粥是正常成男的体重,但老姜是武力爆表!!!!!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盛世开太平”是张载先生说的

84 燃燃燃(下)

◎死鸭子嘴硬◎

“我的妈昨晚发生什么事儿了?”

“不知道啊, 看着一大群人呼啦啦地骑马射箭,吓死人了!”

“俺家也是,吓得一晚上都没睡着, 走出去看看!”

“大家伙儿你们看, 今天衙门这么早就升堂了?”

晨曦出来一瞬又隐匿于云层。

乌镇的衙门是有一面对老百姓敞开, 大家可以站在栏杆后围观升堂审理案子的全过程。

余粥手脚被冻得麻木,身上套了件绯红色的圆领官袍, 镇静地端坐在公堂正中央。

他的左侧站着个身姿高大挺拔的冷面男子,浑身散发着可怖的戾气,面色阴沉。

耳旁议论纷纷, 有人疑惑怎么商贾人家坐镇衙门,宋知县去哪了;

也有人眼尖地发现, 庭院之中一片狼藉, 地面都是红红的,像是刚收拾好一般。

王姐也一夜没睡,她知道今天肯定有大事发生,保不齐会不会用到余早夭余招娣做人证, 一大早就带着两个孩子来了, 蹙着细细的眉头焦急不安。

余粥朝人堆儿里望了一眼, 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几个身着深色的侍卫, 簇拥着一位老官步伐匆匆。

老官一见到余粥便涕泗横流:“荆阳狗贼欺人太甚!将我乌地大小武官全部软禁在家中……宋大人呢?”

“宋大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余粥将她的令牌亮给老官道:“交给我暂为代理公堂。”

老官眼睛一下就瞪圆了,半晌没说话,罢了哎呀一声甩袖道:“宋大人信任您就好,您可得给咱们讨个公道啊!”

余粥和姜烈渊对视一眼。

清晨的风依旧冰冷刺骨, 百姓们的讨论声越来越大, 衙门的兵吏都快压不住大家的激动, 一个劲儿地要往前挤。

余粥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疲惫被一扫而空,随之而来的是坚毅的眸光,他一拍镇堂木朗声道:“升堂!”

“威——武——”

“传罪者,”余粥太阳穴直跳:“潘氏长女潘芳芳!”

好不容易稍安静的群众,顿时爆发出更激烈的讨论声。

在场可能有很多人不知余粥是谁,但当他用愤怒之势传唤潘芳芳时,大家当即明白了这是儿子审理继母的案子。

前段时间余早夭一事都在乌镇传开,本当大家以为这事儿又不了了之,没想到余粥竟然真的把她告上公堂了。

“肃静!”

余粥深呼吸,止不住左胸前宛如擂鼓般的心跳。

不知为何,每当他对视潘芳芳的眼睛时,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心悸。

她好像真的生了场大病,这次再见面时,已经形销骨立,好像骨架外面只是披了一层皮肉般,素色的衣裙空空荡荡。

但看她身形自是病态,但那双深沉的眸子像是死水,折射不进任何光亮,余粥甚至从里面读出了些许轻蔑。

潘芳芳站定,嘴角牵起一个微笑:“是该喊你什么呢,大人?还是余老板,或者……”

她甜蜜道:“吾儿。”

这两个字让在场所有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余粥更是头皮发麻。

然而没等两秒好戏再次开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吓得围观群众连忙散开,那群荆阳兵抬着个华贵的轿子,轿子里传出的个尖细刺耳的声音:“我未从听闻——商贾何时有这么大的权利,胆敢身着官服坐在公堂之上发号施令,诛杀死不足惜。”

韩间言辞尖锐道:“来人,把这竖子拿下!”

“我看谁敢先来送死!”

姜烈渊拇指弹出剑身,反手抽出满是腥气的佩剑横在身前,像是荡出了一圈充满杀气的结界,闯入者死。

“停停停!”韩间脸上挂不住了,鞋底刚落地时就能感觉出土地的黏腻。

昨日在这里布置了百人埋伏,竟然只活下来了一个,那个还叛变了?

他眼角抽搐,不禁有些怯意,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权衡片刻后韩间依旧大摇大摆地走入公堂之上,挑衅地朝姜烈渊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怎么?我可是堂堂荆阳巡抚,尔等刁民想在光天化日下谋杀都城重官?再说,别以为你手上持着个令牌就能冒充知县,谁知道令牌是真的假的?”

余粥口吻严厉:“是真是假你上来瞧便是,你所作所为不过就是拖延开堂时间罢了。”

“还有,”余粥眯了眯眼,冷笑一声:“大人姓韩对吧?其实马上就要派人来传唤你,用不着这般着急。”

韩间为人狂妄奸诈,余粥深知对付这种人,要做的便就是比他还要无赖。

潘芳芳冷眼瞧着他们,好像看了场大笑话。

“既然韩大人这么自投罗网,那不如满足您的迫不及待,也一并跪着好了。”余粥云淡风轻道。

“跪?尔等竖子连正眼瞧着我都不够格!”韩间气得牙痒痒,就算青天白日血溅当场也下定了要捉拿余粥的决心,反正又不是他跟姜烈渊打。

就在剑拔弩张之时,一声清冷的女音宛如从天而降,威严无比道:“那不知本官,有没有正眼瞧您的资格啊?”

韩间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这个声音太过耳熟,大家不约而同地顺着声源望去,只见两个身着黑色斗篷的人伫立在高墙。

个子高的蒙面人带着另一人平稳落地,她掀开披风,来者正是宋清庙!

宋清庙朝另一个斗篷人低声道了句谢,不怒自威地走上公堂,穿得依旧是那日逃命的劲装,鼻梁上多了道浅浅的疤痕。

另一个斗篷人脱下斗篷走入人堆,摇了摇一头黑发,冲着身旁的王姐笑嘻嘻道:“好久不见啊。”

“是你小子。”王姐捶了他一拳。

“江湖高人”“一路上感觉有人跟着”,余粥总算知道陆玉笙消失的这几天去哪了。

宋清庙的归来仿佛给大家喂了一颗定心丸,除了韩间跟见到鬼魅似的的表情。

只有当事人心里最清楚,那日追杀她和余粥的刺客,正是韩间下的命令。

还好欧阳太守早有安排。

余粥恭敬起身将座位还给她,要和姜烈渊退到一旁时被宋清庙叫住。

“本官这两天确实不在,耽误了不少公事,本官稍后会自行领罚。”宋清庙十指交叉,炯炯有神的视线扫过潘芳芳的脸,道:“消失的这些天,是和余老板去找太守大人。”

“是吧,韩大人?”她微笑。

韩间冷道:“在说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太守大人拟定了关于保护孩童的律法,为了防止悲剧再现,也为了让恶人不再有机可趁。”她字字铿锵道:“这些律法尚未推行至别处,但至少在乌地内,凡是伤及孩童者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潘芳芳的眼眸就像一把淬着毒液的小刀。

“这……这真的假的啊?”

“我没听错吧,别让俺们一时开心啊。”

“我家也是,我那小外甥八年前就和他爹爹连夜逃离乌镇,结果因为战乱尸骨都没人收啊!”

“大、大人英明!”

铺天盖地的欢呼声,余早夭吓得朝王姐怀里钻。

“别怕啊乖乖,以后你就安全了。”王姐怜爱道。

“娘,再也不会打我们了?”余招娣懵懵懂懂道。

陆玉笙蹲下,摸着她头顶温柔道:“小妹妹,有些事情你比我们清楚。是选择大义灭亲,还是眼睁睁地再见你弟弟或者你自己进棺材,这要想好。”

他起身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表情,朝着王姐耸了耸肩表示无辜。

“余老板,太守盖章的密信可以拿出来了。”宋清庙道。

余粥点点头,手伸进外袍内摸来摸去,忽然脸色僵硬,嘴唇刹那间泛白,眼中藏不住惊愕。

余粥逃命时曾差点从断崖处掉下去,旁边正是一条瀑布,他身上衣服早就湿漉漉,藏在怀中的密信估计早就被泡软了。

宋清庙眉头顿时拧成了疙瘩,执着镇堂木的手几乎在颤抖:“怎么会……”

转折来得太快,大家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姜烈渊也攥紧了拳头。

大家看着公堂上的两人慌了神,心中都有着不好的预感。

唯独这时,韩间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密信?太守盖章?东西呢宋大人,你不会是要拿出一坨湿纸糊糊吧?”

潘芳芳憎恨地瞪着他,若不是手被木枷锁着就差点去捂他嘴了。

然而韩间幸灾乐祸:“说话要讲证据啊,刚才说得这么好听不过是在百姓前装装样子拉拢人心吧,要不要现在当场去把太守请过来啊?”

他得意地扬了扬眉毛,却突然笑容一僵。

他此话一出,余粥和宋清庙脸上慌乱的神色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是配合小丑的演出一般,收放自如。

“可是韩大人,您怎么知道密信是湿的呢?”余粥转正身子,就等他这句话了。

“我为了掩盖里面湿透的衣服,特地在外面穿了个干燥的长袍。从太守府归来时有群刺客对我们穷追不舍,当时我无路可走差点冲进瀑布中去,这一幕可是被刺客瞧得一清二楚。”

“所以知道密信是湿的,只有两种人。”余粥气定神闲道:“刺客,和刺客身后的主使者。”

韩间慌乱:“不是,我随口一说……”

“再者,密信这个东西当然不靠谱。就算真的带过来,估计韩大人也有一百种理由污蔑我们。”宋清庙朝着围观人群中,一直站在角落头戴斗笠的老者道:“您说对吗,老师?”

欧阳太守早就混在人群中很久了,他的出现引起一阵骚动,同时也从侧面说明,宋清庙方才说的种种都是真的。

余粥一早就发现他已经到来,才放心地同他点头示意。

他和宋清庙从不是要来护送什么密信,而是替欧阳太守引开敌人,让他亲自前来乌镇。

欧阳太守缓缓走入堂中,淡淡地瞥了韩间一眼,声音低沉道:“韩间,又见面了。”

“你们敢耍我!”韩间气急败坏。

“罪者韩间,公堂之上岂敢不下跪!”宋清庙高声道:“来人,给他上木枷!”

“蠢货。”潘芳芳嗤笑道。

“别急,你们的所犯之罪,本官一件一件审。”

作者有话说:

下章!爽文逆转反击!

不会给潘芳芳洗白的,坏人该嘎就要嘎

85 燃燃燃燃(终)

◎谁说女子不能当官◎

韩间面容狰狞:“你们、你们敢动我!我可是堂堂巡抚!你们!”

“带领私兵闯入乌地, 烧杀酒楼中的百姓,www.youxs.org。”宋清庙狠狠一拍镇堂木道:“任何一件单拎出来,都是重罪。”

韩间不死心:“知道谁派我来的吗?”

“知道知道, ”陆玉笙在人堆儿里随口调侃:“不仅动你, 马上就要动他亲姐了, 你算个屁啊。”

局势已经逆转。

欧阳太守气势如虹:“有什么事情老夫担着!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你难不成还比得上天子?”

“你们会后悔的——”

欧阳太守当堂执笔, 现写律法。

见韩间张牙舞爪地被拖下去,余粥耳根子终于舒服了。

他望着就算跪也跪得笔直的潘芳芳,才放松一点的心情立刻凝重起来。

八年前能让她钻了这个空子, 不光是潘金龙官大压人,更是因为她本身就难纠缠。

若八年后的今日再不能定她的罪, 不仅会失了民心, 潘芳芳以后的手段更能让在场所有人都不好过。

姜烈渊与王姐他们一同站在人群中,他嘴皮笨,帮不上余粥什么忙,只能默默注视保护着他。

“啧, 姜兄, 你真不需要去医馆里抹个药什么的?”陆玉笙委婉地暗示, 就说哪来的一股血腥味。

姜烈渊摇了摇头, 余招娣撞上他视线,眼眶有些晶莹。

“罪民潘芳芳,勾结韩间叛贼以公谋私,这罪你是认还是不认!”

潘芳芳淡淡一笑, 不卑不亢:“认什么, 大人, 民女何罪之有啊?韩间是我弟弟的部下, 但在场各位都是土生土长的乌地人,我弟弟十几年前离家后可曾回过一次乌地?他做什么,早就与我无关。”

大家愤怒:“与你无关?八年前就是荆阳人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呸,真好意思说出这句话!”

“人家是亲姐弟,怎么我们的孩子就不是亲孩子了?”

“肃静!”宋清庙再拍镇堂木,冷静道:“好,既然如此,潘芳芳你在余家私塾期间,打骂孩童虐待他们,导致一孩子回家后抑郁投井,这罪你认不认!”

余粥攥了攥拳头。

没想到潘芳芳露出个晴朗的笑意:“认。”

“她她她认罪!”

“宋大人快治她罪!”

潘芳芳越笑声音越大,仿佛在炫耀着什么光宗耀祖的事情:“这事是我所做没错,那群孩子也是命苦落在我手上。可是——八年前的罪,您要用现在的新律法来追讨吗?”

余粥抱拳请示发言,他克制着愤怒道:“那你承认对余招娣余早夭行残忍之事?他们甚至睡的是狗笼子,你身为母亲于心何忍?”

“谁说母亲就要爱自己孩子的。”潘芳芳笑道:“余老板,您规定的吗?”

余招娣的小手越来越冰凉。

“余早夭昏迷后未停尸三天,直直将人钉进棺材,”余粥一想起那日的场景心脏生疼:“你真是残忍至极,他人就算不是亲生孩子也下不去如此毒手。”

“大人们不是早就查清楚,造成早夭假死的是个江湖骗子,与我可有半点关系?”

余粥冷笑:“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想将他活活闷死?”

宋清庙拍了两下镇堂木示意余粥别激动。

他们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又恨又无奈。

与韩间勾结她可以咬死否认;

八年前的罪早就过了时效;

江湖骗子那方确实没有证据表明是受潘芳芳指使。

眼下若找不出证据,只能判她个不轻不痒的教养过失罪,顶多是被打大板罚些银两,但事后余家姐弟的抚养权还在她手上;

但潘芳芳这种人必须严惩,光是事后报复就已经将乌地搅得天翻地覆,后面若是给她有机可乘那还得了?

现阶段只能从把余早夭关进棺材那事入手,不断套话绕圈找她的破绽。

奈何潘芳芳此人太过精明狡猾,普通夫人身份,不仅不害怕慌乱,消瘦的肩膀放松无比,满口车轱辘话也头头是道,甚至都有些在耍众人玩闹的意味。

太守的眉心也是越来越皱,他知道对这种人不能上刑。

潘芳芳太知晓自己的优势是什么——可怜柔弱的寡妇。

若上刑就成了“屈打成招”,反而被她反咬一口与荆阳的弟弟里应外合。

“哈……我、我没来晚吧?”

一少年忽然闯入了人群,小妖紧张道:“现在什么结果了,昨日几个兵吏试图殴打我爹……咳,杨叔杨婶,我可以当证人!”

王姐拍拍他肩:“以公谋私的兵痞子已经被定罪了,现在在审潘婆娘。”

不光是公堂中的众人神情凝重,围观的百姓也各个咬牙跺脚。

太守盖上章子,新律法被悬挂展示。

“要是放过这婆娘,指不定会不会直接把战火引到乌镇来哦。”陆玉笙唏嘘。

姜烈渊沉吟道:“就算不放过她,也会的。”

“哈?”

众人疑惑地望他,姜烈渊没说话,血印已经干涸,像一道大疤挂在脸上。

正在大家思考他说的话什么意思时,王姐手一松,突然搂着的余招娣挣脱她怀抱冲出去。

“小妹妹——”

就在局势一筹莫展之时,公堂之上突然闯入一个孩子。

侍卫要去拦她,被宋清庙制止了:“让她进来!”

“招娣?”余粥一怔。

潘芳芳死气沉沉的视线投过去。

余招娣呼吸急促,因为紧张脸涨红无比,害怕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欧阳太守走过去缓缓蹲下,和蔼可亲道:“小家伙儿,想说什么就说吧,这里没人能伤害你。”

“我、我……”

余招娣怯生生,小小的手指上都是结痂,她紧张一扣,又渗出血丝。

余粥也想过去被宋清庙拦下了,朝他摇了摇头示意避嫌。

太守也不能多说,避免引到她做假证,只能拍着她背顺气儿。

“我那天……”

她被吓哭,大叫出声:“我听见了!棺材里还有咳嗽声!”

宋清庙欣喜道:“小妹妹,请你再重复一遍!”

说出这句话是余招娣下了多大的决心的勇气。

从她闯入公堂开始,潘芳芳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从阴毒,到蓦然变化的温柔。

余招娣喊出那句话时,她好像释然了什么。

用一个母亲似的目光,温柔地望着女孩小小的身影。

余招娣边哭边喊:“我弟弟……我弟弟被关进去的时候,棺材里咳嗽了两声!当时所有人都听到了,我跟蔡婆婆说,她扇了我一巴掌让我别多管闲事呜呜呜……”

“我跟娘说,”余招娣哭得撕心裂肺:“娘说……娘说……”

“我说,弟弟马上就会死了。”潘芳芳弯了弯嘴角:“而你还活着,娘只爱你。”

王姐倒吸凉气捂住余早夭的耳朵。

这也是余招娣为何一直撒谎的原因。

顿时全场哗然,就连宋清庙都忘了维持秩序,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知所措。

余粥也浑身冰凉。

潘芳芳虽然认罪了,但此时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都像是爬上了股阴森森的气流。

不仅虐待子女,还用掌控人心的权谋之术,用在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身上。

然而再大的哗然都被压了下去,原因是潘芳芳又一阵的大笑。

她笑得开怀无比,骄傲万分,对着余招娣赞扬道:“不愧是我的女儿,不愧是我的女儿哈哈哈!”

“这婆娘疯了吧!”

“好吓人啊,我都怕她了。”

“天啊这孩子要留下多少阴影。”

“我教出来的好女儿哈哈哈!死在我女儿手里,我心甘情愿啊哈哈哈!”

太守让人把哭得岔气儿的余招娣抱下去,对像是半疯了的潘芳芳语气严峻道:“你认不认罪?”

“这次我认了,”潘芳芳笑道发簪松散,碎发挡住了一半的脸颊:“当初我们家就说女孩儿最没出息,我反而是我家最有出息的一个……”

“大人画押吧!”余粥提醒道。

宋清庙没顾潘芳芳自顾自的疯言疯语,三班衙役拎着她的胳膊按红手印,解开木枷捆上麻绳。

潘芳芳还在念叨着什么,眼神反而变得温暖的,一会儿笑一会哭,人已经呈疯态。

“跪好!”

宋清庙起身,朗声道:“罪民潘芳芳,所犯情节极其恶劣,杀子未遂,根据新律法,没收抚养权游街示众,并处以绞刑!现立刻——执行!”

“别碰我!我、我可是……”

潘芳芳尖叫凄厉,发出不似人类的声音,大家都用怪物一样的眼光看她。

“大人,能不能让她说完。”余粥心一沉。

宋清庙抬手示意。

三班衙役松了手,潘芳芳嘶吼道:“尔等贱民!我、我可是殿试一甲的探花郎!我朝见过圣上、我进过翰林院,当年、当年打马都城的人是我,不是潘金龙这个废物!”

“什么?”太守严声:“你仔细说来。”

“呵。”潘芳芳再次直起腰,脸上糊着碎发,眼眸却高傲无比:“若不是我已怀孕,不是肚子里两个小畜生越来越大,现在在荆阳的人还是我!我娘家对不起我,小畜生们对不起我,你!”

她恶狠狠瞪向余粥:“你爹也……”

她顿了顿,忽地不说话了,又疯疯癫癫大笑起来。

姜烈渊耳力超群,他听见潘芳芳说的话:“算了,你爹是个好人。”

太守沉声:“清庙,记录好。此事若是真的,我要亲自上都城禀报给陛下。”

“是。”宋清庙执笔刚低头还未写一个字,就听余粥大喊了一声:“拦住她!”

已经来不及了——

“咚!”

潘芳芳趁所有人不注意,猛地撞向左侧的珠子。

“啊啊啊!”

“肃静肃静!”

现场乱成一锅粥,群众们被吓跑的吓跑,捂眼睛的捂眼睛,还有人想跨过侍卫凑近看。

堂内连忙围过去,余粥觉得浑身像是被钉在原地一样,怔怔地看着柱子上的那滩血迹。

“余粥。”姜烈渊在混乱中跑进来,紧紧握着他的手。

“为天地立心……为、往圣继绝学……”潘芳芳倒在血泊中,瞳孔迅速扩散,而表情却很幸福。

仿佛她又回到了那日春阳之下,书声琅琅,意气风发。

她至少临死前眼中是温和的,嘴巴一张一合,再也说不出后半句话:“为盛世开太平!”

“人已经没气了。”

宋清庙背着手,杂役给她盖上白布抬了下去。

一个案子从早上审到了下午,残阳似血,斜斜地照在每个人身上。

好消息便是,他们胜诉了,坏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尸体抬到西市场悬挂三天,以示警戒。”欧阳太守下令。

他扫了一众低气压的年轻人,开口道:“你们替她心软,她可没有为了那群孩子心软。再者,她死得算是痛快了。”

潘芳芳死了,但不代表事情结束了,只能算是告一段落。

余粥心身俱疲,姜烈渊身上也这里一处伤那里一道疤痕,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辛苦宋大人。”

“余老板明日再见。”

他们准备离开,可看热闹的群众激情却丝毫未减,没想到挖掘出了这么大的八卦,反而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就说潘芳芳是个疯子。”

“就她这女的要是当探花,我的天真是可笑。”

“对啊,女的都心眼小多愁善感,在家做饭生孩子就够了!”

“笑死了,女人就不配当官。”

王姐眼皮抽搐,此等恶心的言论竟然来引来了不少人的纷纷赞同。

更恶心的是,赞同者里面有男有女,似乎某些妇女也对女性当官感到可笑。

“诶诶诶我说你们够了!”王姐叉腰道:“就事论事,潘芳芳一人的恶行干什么牵扯到所有女子身上,再说凭什么女人只配生孩子做饭啊,你们男的不过是多了根脏东西而已在高贵什么?”

“呦呦呦王老板急了。”一男窃笑:“怎么,脏东西王老板没见过啊,王老板以前就是为脏东西服务的吧?”

王姐轻蔑一笑:“老娘是当过老鸨,老娘这里的姑娘可都是自愿收留来的,www.youxs.org,她们也不至于来投奔我。”

陆玉笙被逗笑:“没实力长得丑还不知道尊重姑娘们,你娘难不成也有脏东西才生下你?”

一群男的气急败坏跳脚。

“怎么,女子当官很奇怪吗?”

众人回头一看,原本退堂准备离开的宋清庙又折了回来,站在众人面前一字一顿问道。

“大人不是,潘芳芳她……”

“她出身重男轻女的农家,考上探花进过翰林。”宋清庙道:“如若不是因为选错了道路,她应该是位很厉害的女子。”

她眼珠动了动,冷笑:“也不应该被你们这群人说三道四。”

她忽然望向天空,晚霞璀璨,耳畔又响起潘芳芳临死前的嘶吼

——“如果不是因为肚子渐大,现在留在荆阳的人还是我!”

——“为…往圣继绝学,为盛世开太平!”

“真是可笑。”她突然轻笑道:“可笑的规矩,可笑的女人。”

她忽地旋身走回公堂中央,砸了下镇堂木。

准备离开的余粥和姜烈渊停住脚步,无数条视线聚集在她身上。

宋清庙的声音今天怪怪的,又像男又像女,但因为审理案子大家也未多想。

她不再故意压抑着声音,反而朗声笑道:“说女子不配当官的,那抱歉了,本官可一直是个女人呢!”

瑰丽的晚霞照在她衣襟上,清秀的眉眼盛满傲然。

宋清庙不再故意含胸,挺直了脊背,接受着大家各种情绪的注视。

欧阳太守满眼皆是慈爱,点了点头。

她声音本就清脆,为了女扮男装会穿高领的衣物,在贴着嗓子的衣物处卡一枚纽扣改变音色。

但她现在不需要了。

“既然大家都没走,那正好。”宋清庙扬声道:“本官宣布,从今日开始——乌地文武官府接收女子官吏,私塾必须男女同收,不可将女子拒之门外!”

“当然,”她眸光倒映着余霞:“乌镇衙门,也将设女官考试,考中官位后待遇同男子相等!”

“现在诸位,还有谁敢说女人不配当官!”

作者有话说:

“为天地立心……”出自张载

恭喜~www.youxs.org,俺这些天写得也好紧张,小剧场都没来得及奉上,大家还记不记得咱们其实是美食文哈哈哈。

后面会轻松轻松,恢复咱们的美食主旨和隔一天一次的小剧场。

今天作话,把后面的安排跟大家说一说!

大概会在40多万字完结,www.youxs.org,www.youxs.org,就差不多完结啦~

有很多朋友好奇老姜和粥粥最后怎么在一起咳咳,留个悬念,反正是HE啦!

古代背景还要新出场一位小帅哥嘿嘿嘿是某人的CP来友情客串下,

现代背景记得小火龙烙铁(应该是你说的我没记错吧哈哈哈)在前面评论一语道破中心——余粥妈妈紫砂是不是有疑点,确实,这是个疑点,www.youxs.org。

后面没人死啦,大家都会健康快乐地活着!等到快完结会提示大家点番外,大家想看森莫番外可以告诉我嘞!

就说宋大人帅不帅!(尖叫)

86 鲫鱼羊肉汤

◎总要有个方法让你离不开我◎

回去后余粥睡了一天一夜。

是那种拼尽全力完成一件事情后, 累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的感觉。

同时也很踏实,无论是在悬崖边生死一线,还是凭着直觉冲进火海, 或者耳畔还萦绕着“为盛世开太平”以及宋清庙在余霞中坚毅秀丽的眉眼。

这些都好像一场梦, 已经过去了。

云散日出, 头顶碧空如洗,家家户户都在门口支了个竹竿晾被子。

余粥突然感觉鼻子嘴巴里怎么都毛茸茸的, 再次睁眼时就看到个橘色的猫屁股。

橘崽毫不留情地坐在他脸上:“喵!”

被小猫咪杀死的几率很少,但绝对不是不存在。

余粥把它屁股推开,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举着越来越胖的橘崽问:“你另一个爹呢?”

橘崽嗷呜了几声,余粥把它放在枕边陪自己闭目养神。

床另一边的姜烈渊早就不见了踪影, 余粥甚至都忘了那天自己是怎么走回来怎么洗的澡, 他只记得自己真的好困好困,倒头睡到现在。

门窗都还关着,即使这样他也知道外面是个好天气,暖阳明媚, 从窗缝中斜斜地照在他指尖。

“好久没睡这么好了。”余粥缓缓坐起身, 抱着刚要睡着的橘崽道:“期间我竟然一次都没醒, 好像也没做梦。”

古代没有闹钟手机, 余粥不知道自己具体睡了多长时间,反正躺得都有些腰酸背痛了。

他下床开窗开门,大片的阳光倾泻入他们的小家中,连角角落落都被挤进了阳光。

乌村似乎变了, 但也什么都没变。

拱桥下的水波粼粼, 远处时不时传来孩童银铃般的笑声, 吹拂的而来的微风虽有点冻人, 但余粥总感觉好久没有闻到这么清新的空气了。

就像电影里的主人公,要开启新的生活了。

余粥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嗯,清新的空气令人神清气爽……等等,怎么有股腥味?

他一睁眼就被吓得喊出声,面前突然出现了白乎乎还带着血丝的一堵墙。

“啊!”余粥大惊失色。

“墙”慢慢移开,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欠揍的俊脸,姜烈渊挑了挑眉,继而把扛着的半扇羊肉放下。

“你吓死我了。”余粥真想上去踹他一脚。

原来姜烈渊一大早去集市买羊肉去了,早起勤快的三花猫从他拎着的篮子里钻出来,嘴里还叼着一条小鱼得意洋洋。

“今天冬至,”姜烈渊洗了洗手道:“给你炖羊汤喝。”

余粥瞥见他篮子里还有几条鲫鱼,双手抱胸轻笑道:“真是鱼羊鲜啊。你身上的伤都没好,东西放下我来吧。”

余粥试图蹲下处理鱼肉,结果因为肌肉拉伤差点崴脚。

姜烈渊没绷住开怀大笑,笑得余粥袖口里的拳头鼓了起来,猛地捶了一拳他的屁股。

余粥想不通明明负伤的人是他,怎么姜烈渊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健康利索。

“不行,你给我进屋。”余粥咽不下这口气,把人扯进屋关好门,上手就扒姜烈渊的衣带。

“诶,www.youxs.org。”姜烈渊扣住他的手,另一手暧昧地在余粥耳畔揉了揉,直至把白润晶莹的耳垂揉红。

漂亮的杏眼怒瞪了他一眼,余粥不一会儿就把他上衣扒了个干净。

姜烈渊又不是神仙,身上的伤自然不可能一天就好。

余粥心疼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背后还有一小片烧伤,在养眼的身材上属实触目惊心了。

“那天回来前已经上过药了。”

姜烈渊见余粥这么担心,也不好再开口耍流氓,只得老老实实安慰道。

余粥拧了一把他肩膀,好气又好笑道:“这药是一天一上,我就算睡着了你可以喊醒我帮你上药,实在不行去找陆玉笙帮忙或者去医馆,你怎么……”

说道最后他说不下去了。

除了那片红彤彤的烧伤,其他的几乎都是为了保护自己而负的。

虽然不是要害,但也是冰寒刺骨的刀剑刺进去流了血的。

姜烈渊本在幸福地听他数落,听着听着没声音了。

低头一看,余粥攥着衣服死死抿着嘴。

就算不用看他眼睛,也知道肯定红了。

余粥忽然用袖口一擦脸,去柜子旁找出药膏,示意姜烈渊坐到床边来上药。

姜烈渊松了松肩膀,配合地抬起手。

药膏冰冰凉凉,余粥的动作却轻柔万分,生怕给他弄疼了哪。

“要是力度大了你就说。”

“嗯。”姜烈渊沉沉地笑了一声。

“你笑个大头鬼。”余粥脸颊羞红。

“我之前受伤,没人给我包扎,就自己好了。”姜烈渊用手比划道:“有时候是这么大的牙印儿,或者子弹。先用小刀在火上烤一烤消毒,然后再慢慢割掉腐肉……”

余粥听得头皮发麻,姜大傻不跟好的比净跟坏的比。

他正好蹲在姜烈渊身前给他左腹部的疤痕抹药,忽然一张温暖的手掌抚上他的脸。

余粥抬头,窗外的暖阳正好从姜烈渊侧面斜斜地照过来,映衬着他面容英俊而立体。

“我的意思是,不用担心我。”姜烈渊低头温声道:“你总说你是个坚强的人,我也是。”

“我不喜欢说我是为了谁谁谁才受伤,这仅仅只是我的选择。”姜烈渊轻叹了声气道:“你没必要内疚,我既然选择了你,那就会对这句话负责任。”

“所以从某一角度来说,”姜烈渊扬了扬嘴角:“我是为了我自己,才受的伤。”

余粥冻凉的手脚似乎在一点点回温。

姜烈渊的感情从不会让他觉得沉重有负担。

就连余粥本人心思都不会细腻到这个程度,但偏偏姜烈渊做到了。

不知是用情太深还是爱得太重,姜烈渊就真的视他如珍宝。

余粥喜欢二人之间留一些距离,姜烈渊便从不越界。

余粥吸了吸鼻尖,南方即使是在室内也冷得很。

“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余粥起身,面对面跨坐在他结实的大腿上,声音有些沙哑道:“现在给你个吃糖的机会,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余粥耳尖红得滴血,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他把手勾在姜烈渊脖子上,那天在月色下一声声的“相信我”似乎又重现。

同样的,他当然也爱姜烈渊。

余粥靠在他怀里浑身热得出了层薄汗,姜烈渊越发轻车熟路。

姜烈渊似乎对他自己的享受不感兴趣,反而像个痴汉似的记录着对方每个一动作神情。

余粥从一开始的羞怯到忍不住配合,攥拳松拳时不时像小猫似的呜咽,两条漂亮的眉毛随着翻起的眼珠上抬。

气温逐渐升腾,模糊的眼前差点炸开烟花。

姜烈渊放开他,在额头上落下个轻轻的吻。

余粥:“?”

姜烈渊咧开嘴嘿嘿一笑:“要去做饭了。”

余粥一愣,继而气得五脏六腑都要爆炸道:“你、你就是故意的!”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姜烈渊义正言辞道:“俗话说一精十血,你也受了伤要恢复,在伤好前别胡闹。”

余粥怒得脑壳发疼,姜烈渊是在赤裸裸的恶意,这种人就是纯坏。

“你是真的狗!”余粥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咬牙切齿。

“你这么说我可就伤心了。”姜烈渊本来都走出门口了,又折了回来,用衣带缠上了余粥的手。

余粥双目圆睁,听他慢条斯理道:“至少在我做好饭前,不许自己解决。我回来要检查,要是忍不住了…”

“我就说怎么会有真的好人。”余粥声音沙哑无比,理智被折磨得口不择言:“姜烈渊你才不是什么好人,你其实和他们一样,都是个混蛋。”

姜烈渊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想说外人是在精神PUA他,而自己则是……

“或许吧。”姜烈渊打断他的话,用被子蒙上他的头,稀薄的空气笼罩着他,余粥浑身一颤。

“我总要有个方法,让你离不开我。”他吻了下那隆起的被面,眼眸幽黑:“但你不是也喜欢吗?”

处理干净的鲫鱼率先下锅煎酥,再倒入羊骨和调料一起炖煮。

不一会儿汤汁就变得奶白,掀开锅盖果真是香气扑鼻,即使还未放盐巴都鲜香无比。

三花和橘崽围着灶台边喵喵叫,姜烈渊捞出鱼肉渣渣给它们。

这一锅煮出来的还没好,里面的鲫鱼和羊骨仅仅只算调味包。

第二锅羊肉下去炖煮一炷香后,才算完成。

姜烈渊把乱七八糟的余粥解开扶起来,盛了一碗原汁原味的羊肉汤道歉。

余粥早就冷静了下来,被子也是一蹬就掉,但对姜烈渊此刻的恨意丝毫未消。

“跟羊肉没仇,快吃。”

余粥想了想也是,而且这些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胃里也是空荡荡的。

他吹了吹热气缓缓抿上一口,羊肉汤果真鲜美,葱姜蒜隔绝了膻味,盐巴的增香让汤汁营养健康。

更何况还是鱼肉的味道,浓郁无比。

姜烈渊给他挑着羊骨,道:“对了,宋大人昨日来过一次,说等你醒了有重要的事情,最好过去一趟。”

“唔。”余粥不客气地被他伺候着,羊肉脱骨软烂,一块儿下去胃都暖洋洋的,似乎还有奶香。

“应该是余家府邸的事情。”余粥放下筷子,感慨道:“好歹也是余家嫡长子,我却连里面是什么样子,都没好好参观过。”

作者有话说:

大家冬至注意保暖嗷!

87 鲜虾肉馄饨

◎一起做生意如何◎

衙门最近热闹得很。

平日如果不是审理案子, 门前都很少有人经过。

余粥望了一眼门口堵得人挤人,让姜烈渊在原地等他,他自己穿过人群进去。

门口两个石狮子旁边分别有两张大桌子, 官吏一人执笔记录, 另一人帮忙登记。

余粥见前来排队的都是女子, 从年轻小姑娘到发鬓花白的老妪都有,大家羞怯的气氛中又带了些跃跃欲试。

再往前走, 公示栏上张贴红底黑字,写得大大的招收女官笔试条文,简明清晰。

余粥驻足看了一会, 年龄不限,出身不限, 可谓给足了公平。

他打心眼感到佩服, 不愧是宋清庙这个奇女子。

走入她平常办公的院子,余粥朝敞开的房门里瞄了一眼见没人,便双手拢袖站在树下等她。

不一会儿进来个化着淡妆的清丽的女子。

也是身着一袭深蓝色官袍,身姿曲线优美, 乌黑的头发全部拢至耳后落落大方, 眉眼秀丽颇有大家闺秀风范。

余粥心道宋清庙竟然这么快就招到女官了, 便拱手问好。

谁知那名女官嘴角抽搐, 熟悉的蜀地方言瞬间蹦出:“你儿豁是不是憨喽?”

“诶?”余粥秒变豆豆眼。

“第一次见宋大人女装的样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哈哈。”

宋清庙看着心情不错,只是白了他一眼道:“好喽,当你在夸我。闲话少说, 给你个东西。”

余粥接过她递过来的信件, 一打开, 是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张。

“这个……”他仔细看了下:“是余家府邸的地契。”

宋清庙锤了捶肩膀坐回椅子上道:“潘芳芳犯的罪可不小, 本该抄家没收所有财产。但这个案子胜诉有你很大的功劳,我和老师商量了一下,便把余家财产悉数奉还。喏,上面还有其他财产清单,你瞅瞅。”

余粥受宠若惊,一时间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相对应的,像蔡氏恶仆我们也会根据新律法处置,余家姐弟的抚养权移到你名下,来画个押就好。”宋清庙整理着桌子上的文件道:“所以现在余府一个人都没有,你们可以搬过去住了。”

余粥今日过来时就预料是府邸的事情。

但听杨婶说地契一开始就攥在潘芳芳手里,所以拿回的可能性很小,过来哪怕能拿个花瓶回去就是赚了。

没想到喜从天降,一下直接赚了套大房子。

余粥被幸福砸得晕乎乎的,他还在想带着余小妹余小弟要换个大点的住处,不可能让两个孩子跟他和姜烈渊住破房子。

这下好了,什么都解决了。

他都有些迫不及待要跑出去抱着姜烈渊转圈圈了。

他还没住过这么大的房子,跟名胜古迹小园林似的。

一想到名胜古迹即将是自己的家,余粥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收一收你脸上的傻笑。”宋清庙无奈道:“一会儿我还要去趟太阳楼见王老板,计算损失费用和补偿计划。”

余粥想起来,太阳楼在那天被荆阳兵烧得破烂不堪,作为官府扶持项目,这不光是王姐和他的损失,也是官府的损失。

“我们也顺路,一起过去。”余粥道。

“要得。”

出门后喊上姜烈渊,三人一起步行过去。

余粥道:“此事还要感谢太守大人,等过些日子,我和我夫君一起上门拜访老先生。”

“嗐,”宋清庙摆摆手:“老师上都城了,要亲自面圣禀报探花郎虚假一事。”

姜烈渊方才一直沉默着听他们俩说话,现在突然开口:“让老先生注意安全。还有,建议宋大人做好应敌的准备。”

三人心照不宣,自然知道姜烈渊说的是什么意思。

乌地仅仅是暂时的和平。

上面可还有一位姓潘的大人物没有解决。

防患于未然,如果欧阳太守顺利,那剩下的就交给陛下来处理;

如果不顺利……

姜烈渊沉声道:“潘金龙做事同潘芳芳一样狠毒。只是自己的姐姐去了趟衙门,他这次竟然直接带着私兵上了乌地,www.youxs.org。”

“本官会做准备的。”宋清庙冷笑了声:“但本官还真好奇,潘金龙又养私兵又蔑视王法的,他是准备造反吗?”

余粥没有说话。

不知为何,他还真有这预感。

三人走到太阳楼,王姐早就等候多时。

这些天余小妹余小弟都是在可追楼借住,余粥还未好好感谢王姐,就见她一脸尴尬地小跑过来,咳嗽了两声,疯狂眨眼。

大家顺着她暗示的方向望去,顿时也尴尬得浑身冒汗恨不得找缝隙钻进去。

太阳楼的大堂算是废了。

好好的一个金碧辉煌的酒楼,几乎都歪成了一面着地的比萨斜塔。

站在烧焦的墙壁面前的,是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孩。

两条又黑又长的麻花辫搭在肩上,忽地朝他们一群人望去,厚重的齐刘海下那双大眼睛扑闪,攥了攥拳头走过来。

正是太阳楼的前主人、也是美食大赛与他们一票之差的第二名——陈小月。

“妈妈呀我看她脸色好恐怖不敢跟她道歉!”王姐一个激灵躲到余粥背后。

“诶,这——”

“你能说会道你去解决。”宋清庙咳嗽了一声也躲后面去了。

余粥求助地朝姜烈渊望去,姜烈渊意味深长道:“你指望我跟女孩儿打交道?”

于是三个没心的叛徒默契地把余粥退出去。

眼见着陈小月越走越近,余粥三十六计先认怂为上策!

“真是对不起!”

“幸亏你们还活着啊。”

二人同时道。

陈小月见这四个人搞笑无比,看到自己跟看到老虎似的,好笑道:“事情我听说了,人活下来比什么都强。嗯,还好当初我和我娘偷工减料,用的木材不是最好的,否则马蹄踏不破。”

“陈姑娘,你不生气啊,刚才见你脸色好吓人。”

王姐从姜烈渊身后冒出个头。

陈小月顿时阴脸:“生气。”

说罢出拳打了一下余粥肩膀,道:“扯平了。”

众人都未反应过来。

陈小月舒展开眉头道:“太阳楼本该就归你们了,它变成什么样都不关我和我娘的事情。惋惜肯定还是有的。”

她仰脖望了眼那片本该被高楼挡住的青空,释然地叹了口气:“算了,它自己有它的命运吧。”

“损失虽然大,但我们会赔偿。”宋清庙走前一步道:“如果不要二三楼的话,应该可以保一楼大堂。但这就成了只有一层的店面,你们接受吗?”

“接受接受,这已经很好了。”王姐意外惊喜,她原本以为太阳楼就真的废了。

“试营业额我看了,其实不怎么理想。”余粥跟王姐对视,有些为难:“大家对甜品和饮子的热情,看来不是这么高。”

“对,确实。”王姐点上了烟丝,苦恼道:“我本人还是很喜欢芋泥甜品的,唉。”

“啊?”宋清庙如雷轰顶:“我都还没吃到芋泥你们就不准备做了吗?啊?啊?”

“宋大人冷静……”

余粥也很舍不得。

可追楼好歹出了个招牌糖醋小土豆,太阳楼的芋泥不是这么老少咸宜,基本上只有少女和小孩子喜欢。

“看来我来对了。”陈小月听他们对话,笑了一声。

她环视了众人一圈,道:“上次让陆玉笙带回来的酒酿你们喝了吗?”

余粥想起好像是有这回事儿,但他没喝。

“我喝了,他说是陈姑娘和您母亲一起酿的,味道真不错。”王姐真心赞叹道。

“谢谢夸奖。王老板,不如一起合作?”陈小月淡淡笑道:“我和我娘卖的酒有很多回头客,但我们现在租的店铺位置不好,酒香也怕巷子深。”

“姑娘是想,一起在太阳楼这里做生意?”王姐眼前一亮。

“我们可以出钱租半个门面。”陈小月说:“你们的甜品吸引小孩子和年轻人,www.youxs.org。就是不知道官府同不同意让我们再回来?”

“虽然太阳楼已经画押给了王老板。”宋清庙耸耸肩:“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更何况现在又特殊情况,本官同意。”

“我也同意。”余粥欣然道。

“啊啊啊我更同意啦!”王姐一扫方才的怂样,几乎要抱着陈小月摇来摇去:“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妹妹,还以为我们的芋泥买卖要半路夭折了呢呜呜呜!太好了太好了亲妹妹,走,姐中午请你喝酒!”

可能买卖的精髓,也不一定是非要你死我活。

余粥想起曾经老爸对自己道:“有时候你帮我一把我拉你一手,大家既赚了钱,也做好了人。”

望着两栋挨在一起的酒楼,余粥心中充斥着说不出的欢喜。

他喜欢这里。

中午王姐硬是拉着他们一起吃酒,余粥下午要去看府邸,便和姜烈渊一同婉拒了。

他俩一起找了个馄饨铺吃午饭。

虽然已经过了冬至,但这段时间都暖洋洋的,天空放晴湛蓝无比,看着人心情也好。

“两碗馄饨,诶客官您慢用。”小二热情道。

“好,多少钱?”余粥掏出荷包。

“两碗,一共六十文!”小二伸手笑嘻嘻。

余粥刚入嘴的馄饨差点吐出来。

姜烈渊扑哧一笑:“我来吧。”

说着就把钱付了。

余粥倒吸口凉气,喝了口茶压压惊:“这馄饨真是用金子做的。”

“点的纯鲜虾馅儿,也正常。”姜烈渊给他倒上醋碟。

虽然肉疼了些,但钱都付了,余粥决定好好品尝品尝这是个什么东西。

姜烈渊不饿还是怎的,或者觉得看余粥吃饭更有趣,十指交叉用深邃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

余粥深吸一口气,保持微笑模拟直播道:“现在大家看的是,换算成人民币五块钱一个的虾肉馄饨,我们来尝尝味道如何。”

余粥用勺子搅了一下汤,确实碗里只有六个。

虽然他们还点了除了馄饨之外的盐酥鸡、玉米粑粑和缸豆茄子,但很显然这份虾肉馄饨才是主角。

他轻轻地咬开一个小口,馄饨皮掺杂了糯米粉,所以吃起来还有些许粘牙软弹。

流出来的汤汁没有格外放调味料,鲜香无比。

味道确实惊喜,余粥睁大了眼睛朝着姜烈渊疯狂点头。

姜烈渊专心致志地看他“吃播”。

里面的虾仁很明显不止一个,有点像是现在的虾滑球球。

不过不同的是,这里面的虾肉是新鲜的,所以吃起来有股甜甜的味道。

“不敬业啊小余,”姜烈渊勾了勾嘴角:“只顾着自己吃,没告诉观众什么味道。”

“你们穿书局还知道直播呢。”余粥又夹起一个馄饨。

“我们又不是原始人,比起21世纪其实是超未来的存在,只不过我不太关注这些东西。”姜烈渊加了筷子盐酥鸡,余主播的吃播显然很下饭。

“那你以后如果回去了,可以在电视手机上看见我。”余粥单手撑脸眉眼弯弯:“我可是大明星呢。”

作者有话说:

好久不见的嗷嗷小剧场——

ooc丧尸嗷嗷小剧场,

年龄差,18岁小丧尸粥vs30岁丧尸猎人姜

嗷嗷分割线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余小粥(可怜的小丧尸):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姜大渊(丧尸猎人):……

前情提要:余小粥逃跑,在垃圾堆被姜大渊抓住了,但因为打雷下大雨一人一丧尸被迫困住

余小粥(戳一戳):冬天打雷,你说是不是要世界末日了。

姜大渊:不是,是热空气与冷空气碰撞导致的……

余小粥:你放我走吧,我不想回到你们研究所

姜大渊:回去你有吃有喝又有人陪你玩。

余小粥(怒):我早晚要像小白鼠被你们解刨的,呜呜呜呜姜大渊你没有心我讨厌你…

姜大渊:TAT

姜大渊:不会的,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轰隆隆——)

余小粥(讨厌打雷瑟瑟发抖):QAQ

姜大渊:再说了,你在外流浪吃不饱穿不暖的,还不如跟我回去。

余小粥:呜呜呜呜想妈妈

(突然一个闪电,倒映出一个人影)

姜大渊(警觉):什么东西!?

忽地那个人影嗷嗷嗷地扑过来,原来是个丧尸。

姜大渊(拔/枪):余小粥趴下!

丧尸和姜大渊扭打ing

余小粥:QAQ你们不要再打啦!

余小粥:不对啊你不是很牛吗不是王牌丧尸猎人吗?

姜大渊(打架ing):啧…因为过来抓你,车走一半爆胎了,我是翻过了三座三头两条河徒步来的…没力气了

眼见着丧尸就要战胜姜大渊

余小粥(嗷呜)(咯吱)

丧尸要咬姜大渊,余小粥扑上去把丧尸咬了。

姜大渊:……

丧尸(天津版):竹板这么一打啊别的咱不夸,怎么今儿上街丧尸还咬丧尸呢?

余小粥(很害怕,但是很坚强,又补了一口)

丧尸(天津版):嘿咱变成狗不理包子了(嘎)

姜大渊(心有余悸):你、你把他咬死了?

余小粥(可怜弱小但饿了):他碰瓷,我只咬了一口他胳膊,牙印儿都没深!

姜大渊(凑近一看,牙印都能倒模了)

姜大渊: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咬人类能清楚人类体内僵尸毒素,

咬丧尸能消灭丧尸。

莫非你就是……

余小粥(紧张吞口水):我是丧尸王?

姜大渊(缓缓):铁齿铜牙纪OO

88 二十一世纪美食大全

◎啊?◎

吃过饭后他们悠悠走去了余府。

余粥总感觉, 他和姜烈渊颇有一种即将新婚的小情侣来看房子的感觉。

还是冷冷清清的府邸,半个门口都被笼罩在树影之下,人抬头望去, 也看不见完整的蓝天。

曾经路过这里两次, 然而都是怀着沉重的心情。

现在不需

要了。

余粥忽然想起来, 笑着指着门口道:“当初是在这里遇见你的吧?”

姜烈渊点头道:“是啊,用两个橘子娶了个祖宗。”

余粥对他说的话表示不满, 要知道当时他可是才恢复穿书后的意识。

上一秒还在后台背剧本,下一本就莫名其妙被扯着头发踹出家门,整个人都是懵的。

什么舅舅, 什么赔钱货,这个造型又是怎么回事?

幸好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接住了他, 余粥便不知怎的, 把自己稀里糊涂地嫁了出去。

当初可能觉得全天下最离谱的事情发生在了他身上,现在想想,何不能成为命运的馈赠?

余粥抬起眼,冬日暖阳照得他发丝都是泛光的, 唇红齿白恍若墨笔勾勒之人, 眉睫之下的眸子眨了眨, 狡黠道:“当时你说要娶我, 是真的觉得夫郎可怜,还是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私心?”

姜烈渊顿了顿,道:“我怕你被打死。”

余粥:“……”

姜烈渊低头望向他,微微扬起的笑意有些无奈的宠溺:“我当时坚信自己是直的。”

余粥眼皮一跳, 难怪只见这厮还总道要与自己拜把子。

“要说私心的话, ”姜烈渊似乎很认真地思考了片刻, 小麦色的脸上泛起些红晕, 显着皮肤更黑了:“私心就是,想离你更近一些。”

爱美之人人皆有之,爱美人的心也人皆有之。

余粥这才明白,当初他觉得尴尬到不行的接触,对于姜烈渊来说都是小心翼翼的触碰。

“第一次抱你的时候我动都不敢动。”姜烈渊走来,同他一起站在阳光下休憩,余粥含笑望着他:“成亲时的脚不能沾地?”

姜烈渊咳嗽了一声掩饰害羞,说下去:“觉得你香香软软的,怕手捏疼了你。”

余粥嘴角一抽,原来当时是自己内心戏多了。

成亲之时他似乎还在发着烧,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抱着只觉得尴尬,心里还在想姜烈渊会不会嫌弃自己之类的。

合着那日姜烈渊脸色严肃眉目寒霜,正经的外表之下是担忧该怎么抱着如玉雕琢的美人。

“现在都快负距离接触了。”

余粥抬手跟逗小狗似的挠了挠他下巴,继而用钥匙打开了沉重的铁索。

铁链叮呤咣啷,被封沉的府邸大院又重见天日。

姜烈渊跟了过去。

“我之前一直觉得这里有点奇怪。”余粥皱了皱眉:“怎么说,就是进去后,让人觉得阴森,风水不好。”

余府放到现在也是个小型园林模样。

有假山有水池还有小亭子,廊腰缦回,飞檐悬铃,天气好的时候漫步石子道一步一景。

万物有灵,在潘芳芳居住期间,偌大的府邸冷气森寒宛如鬼屋。

易主之后,这趟下来余粥似乎感觉比上次轻松多了。

“估计还是门口采光的问题。”姜烈渊分析道:“等以后想个办法把那棵树挪走。”

余粥乐道:“不用这么麻烦,多挂几个灯笼就行。”

午后的阳光透过叶梢,微风垂落叶片在水塘之上荡出涟漪。

他们站在水池中央的青亭下,望着落日的余晖洒满四周,继而水面变得金灿灿,宛如梦境。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说话不用这么顾忌。

余粥眼底水波荡漾,道:“这套府邸,是这个世界的余老爹送给余粥的。我都有点羡慕这个余粥,他有个好爸爸。”

姜烈渊沉吟片刻,用官方的解释回答道:“本质上来说两个世界的余粥是同一个人,就是你。”

余粥上半身趴在栏杆上,回眸看他。

“况且,能拿到这套府邸是你的本事。”姜烈渊上前手搭着他肩膀。

半晌他蜷了蜷手指,低声道了句:“抱歉。”

“抱歉个头。”余粥被逗笑。

余粥算是他穿书员生涯中的特例——是遇见第一个不愿意回到现实的人。

曾经他也百思不得其解,想余粥这样有大好前途的人为何不愿意回到现实?

后来姜烈渊也找资料库的人了解过,才知道在“万众瞩目”的华丽面具后背,余粥肩负得重任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别人学生时代逃课去打游戏谈恋爱,他却是逃晚自习去大排档打工赚钱,把每个月工资分成三份。

交妈妈的医药费,交房租,自己和酗酒老爹的生活费。

后来进娱乐圈后,听从公司命令上了个不喜欢的艺术学校。

余粥见他眉毛压下,便知道这人又在胡思乱想了。

笑着捶了他一拳,玩笑道:“别愁眉苦脸的,今天可是新婚看房呢。走,看看我老爹留给我的书房。”

逛了大半天还剩最后一个房间没有去。

书房被独立了出来,前面还是一个小院子,种着光秃秃的不知道什么树。

穿过青亭拐进去,“吱呀”一声房门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扑面而来的便是一团灰雾。

余粥用袖子捂着口鼻,心想这地方多久没人来过了?

介于余老先生曾经在家中开过私塾,余粥便以为这里藏着的都是些四书五经之类的文书。

姜烈渊从怀中掏出火匣子照明,二人走进一墙高的书柜一看,登时脸上表情凝固住。

“我……应该没看错吧?”余粥不可置信地抬手指着书柜最高层的书:“上面写着啥?”

姜烈渊也大脑发懵,按照书侧的名字念了出来:“二十一世纪美食大全。”

“……啊?”

作者有话说:

今天短小了一点明天见!(飞吻)

89 盲盒烤蛋挞

◎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可追楼一到冬天就生意好, 有乌地特色的滋补炖汤,还有不断更新的小吃菜单。

孜然已经在民间慢慢流传开来,但可追楼的招牌糖醋小土豆依旧在美食界占领着无法撼动的地位。

紧接着王姐和余粥商讨, 还推出了一系列的炸货套餐——腊肠土豆肉葫芦三合一, 不想吃肉的可以搭配花椰菜和藕片, 总得来说生意蒸蒸日上,暂时弥补了太阳楼的损失。

过了午饭点余粥终于有时间喘口气儿, 走到没人的楼梯处坐下,从怀中掏出一本蓝色封皮的书。

望着上面简体中还掺杂着几个繁体字的目录,余粥心情愈发复杂。

翻开《二十一世纪美食大全》, 这本书简直贴心得令人发指。

不单单是讲在古代如何还原21世纪美食,还细心地写上了营销策略以及成本利润和可能带来的亏损。

昨天他和姜烈渊都跟见鬼了似的, 把书带回家后从头到尾翻了个遍, 发现美食大赛时的奶油酥酪香香菇也赫然在此。

“这是余老先生留下来的,且还是二十一世纪的内容。”姜烈渊迟疑道:“会不会是你现实中的父亲也穿书过来了?”

是的,就跟上一位穿越者把总结的所有经验,送给下一个穿越者一样。

余粥沉思了好久, 道:“我老爸一是不会写繁体字, 二是这笔迹不是他的。我小学时候模仿过家长签字, 一逮一个准儿。”

姜烈渊也凑过去看这幼稚的童体字:“其实看久了, 我怎么觉得跟我的字儿比较像?”

反正也不是恶意的东西,姜烈渊道今天他跟总部联系下反馈情况,余粥便带着书来上班了。

他琢磨半晌终于看出哪不对劲儿。

比如第一章讲如何做蛋挞,除了繁体简体交叉外, 语言还格外奇怪。

介绍中是这么写:“蛋挞, 一种西点。至于为什么叫蛋挞, 是因为中间是个蛋, 蛋把旁边的酥皮压榻了,所以谐音叫蛋挞。”

余粥:“……”

就像是这个人对21世纪了解得一知半解。

不能说他不知道,但这样子绝对不像真正的21世纪人。

余粥把书合上发了会儿呆。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他们中间还有一个穿越者?

这个穿越者专门把书放在了余家书房,知道余粥一定会过去。

“伙计,再来一壶、壶花间醉!”

大堂传来一男子醉醺醺的声音。

“诶呦陆小哥好雅兴,”一老头儿笑道:“给他温壶酒,记我账上。”

自从陆玉笙回来后可成了可追楼红人,原因是王姐把他当做吉祥物放在大堂不让他走。

从前大家以为他就是个会喝酒的花瓶,长得风流倜傥气质不俗,没想到能被太守当做江湖高人聘用。

王姐想着这张脸不用白不用,就让他没事儿就来可追楼坐着当吉祥物。一来是赏心悦目,二来能发挥说书先生的作用,身边围了一群人听他醉醺醺地讲江湖故事。

余粥出神想到,他们中最可疑的人,难道不是陆玉笙吗?

不仅像是开外挂似的坐拥一个大生态园,还在见到自己的第一眼就说出“你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话。

而且几乎也没什么人知道他的身世经历,难不成……

“眼见着那几个刺客要追上来,本大爷手起刀落!”

“然后呢?”大家屏息凝视。

醉红的桃花眼一挑,笑呵呵道:“嘿嘿,等咱先去放个水。”

大家失望地嗐了一声,但只能让出道子放陆玉笙走了。

陆玉笙洗干净手刚要回去,突然被莫名出现的余粥吓了一跳,拍着胸脯无语道:“余兄,你这人怎么不走寻常路啊?”

余粥歉意道:“耽误陆兄片刻。”

陆玉笙酒意还上头,被余粥拉到二楼拿起了毛笔,他懵然:“你……”

“陆兄,麻烦你写几个字。”余粥认真道:“我说你写,就写‘可追楼生意兴隆’。”

陆玉笙虽然觉得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蘸墨写了,堪比狂草飞扬。

余粥捧着书默默对比,确定了不是一个人的字迹。

“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陆玉笙放下毛笔,双手抱胸酒醒了一半儿。

反正现下也没人,余粥便跟他简单解释了下,陆玉笙托着下巴认真思考,道:“不知道。”

余粥见他思考这么认真还以为有线索。

但仔细想想也是,陆玉笙就算再可疑,怎么看他也不像了解二十一世纪的样子。

“但这本书既然落到你手里,就算是老天爷给你的帮助呗。”陆玉笙乐观道:“反正又没害,说不定还真是致富经呢。”

望着上面蛋挞的解释,余粥陷入了沉默。

“不过你这让我想起了话本里的结局。”陆玉笙握着葫芦喝了口酒水感慨。

“就像是一个故事进行到尾声,总会将前面的种种总结一般。爱情话本总结英雄和美女的缠绵悱恻,鬼神话本总结这人悲惨的前半生。”

余粥翻开了这本书,接着他没说完的话道:“那我这就算美食话本,总结出来的是各类美食经略?”

余粥哭笑不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本书也要进入尾声了吗?

“滴滴滴——欢迎编号006的穿书员来电,您好~这里是烤鸭穿书局。”

姜烈渊拎着橘崽的后颈把它从自己头上扯下去,继续道:“我是006,请转接boss办公室。”

发现那本奇怪的书后他昨晚立刻上报给了总部,总部能帮忙查询穿书记录。

不一会儿脑海中便传来了宛如重金属似的回答:“006,吾让技术部门查询过你说的情况。”

“结果呢,有除了余粥以外的人来过这本书?”

“不,”boss道:“只有他一个人。”

姜烈渊怔愣,那这本书是什么来头?

“目前看来你们不需要过多担心,吾也不觉得一本菜谱能对他起到多大威胁,你觉得呢?”

“是。”姜烈渊回答。

“正好今日联系你,006,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姜烈渊突然后悔打了这个电话,他应该无限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看来你在种田小说里玩得很开心嘛,006。”boss道:“这边丧尸小说里有个任务需要你出一下,总部命令你……”

话未说完,boss那头就传来嘟嘟嘟的电子音。

良久,boss缓过神儿,对秘书道:“他把吾电话挂了?”

“以现在的情况看来,是这样的。”秘书恭敬回复。

Boss勃然大怒,再打过去:“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把您拉黑,请道歉后再拨。”

Boss身为一头萨摩耶体型的雪狼,毛被气蓬松了。

“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余粥戳了戳他的脸颊。

姜烈渊回神儿,眨眨眼道:“哪有,我来帮你打发鸡蛋。”

冬至过后基本下午五点天就全黑了,姜烈渊不放心他打烊后一个人回家,便每日都会来接余粥一起回去。

他们开始一点点收拾东西,过几天就搬去余府住。

这几天辛苦余小弟余小妹一直在可追楼借住,不知道小蝶跟他们聊了什么,余小妹慢慢从那日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开始像个普通孩子一样,去迎接新的生活。

小蝶嫌弃他们名字太难听,端着老大的架势,给两个人改了名。

余小弟叫余早早,余小妹叫余昭昭,都有向往光明的意思。

刚好今天收工早,余粥感谢小蝶,给三个小孩子做蛋挞吃。

打发好的鸡蛋液加牛奶和白糖,小蝶盯着他们看了一会道:“这不就是甜鸡蛋羹嘛。”

“你说得对。”

余粥摸了摸她脑袋,让她们先去玩一会儿,按照书上的指示配比蛋挞酥皮,再放入吊炉上烤制片刻。

“你说这书还真是神奇,食材竟然都精准到了几碗几勺。”余粥起身伸了伸胳膊。

姜烈渊拿过摊开的书本,回头瞅了瞅三个正在玩面团的小孩子,迅速用书罩着两人的脸亲了一口。

余粥嗔怪地推开他。

姜烈渊今日就像个无精打采的大狗,耳朵耷拉着尾巴也垂着,抱着余粥闷闷不乐。

“冬天快来了。”他道。

余粥嗯了一声,随后道:“也快过年了。”

姜烈渊今日直接挂了boss的电话并且拉黑,虽然躲得了一时,但躲不了一世。

余粥不想回去,他不想逼着余粥跟自己一起走。

余粥喜欢这里,他便也喜欢这里。

如果放在从前,他还秉承着工作至上的原则;

但是现在姜烈渊只想退休结婚,心算自己还要干几年才能退休。

蛋挞出锅后整个后厨都是香香甜甜的,三个小孩儿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小心烫。”

余粥将烤得酥酥脆脆的蛋挞放在桌子上。

虽然蛋挞皮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千层酥,但也跟薄饼似的香脆可口。

余早早吃得不亦乐乎,红彤彤的脸蛋儿上都蹭上了蛋黄芯儿。

“以后跟大哥住,大哥天天给你们做好吃的好不好?”余粥温声道。

余昭昭点了点头,将一个蛋挞递给了余粥:“这个是我们做的。”

肯定是他们趁余粥不注意,在里面放了什么。

蛋挞心儿黄澄澄的也看不见里面有什么,跟盲盒一样。

余粥不想扫兴,在三双炽热的目光下咬了一口,抬眉笑道:“不错呀,真好吃。”

继而把剩下半个直接塞进了姜烈渊嘴里。

姜烈渊一嚼,酸菜馅儿的蛋挞。

“那个书的作者不用找了,我大概可能…知道他是谁了。”余粥莞尔道:“但只是有些困惑,他为什么不承认是他写的呢?”

作者有话说:

余粥:嗷嗷嗷小剧场暂停,今日我便是福尔摩斯·粥,这本书到底是谁写的!

(柯南经典BGM,悬疑的小曲)

花生·姜:侦探,嫌疑人给您带来了。

从未露脸的余父(酒醒):啊?

死翘翘的余老先生的灵魂:啊?

用来凑数的陆某:怎么还有我的事?

福尔摩斯·粥:已知你们三个人的字迹都对不上,所以下去吧,没你们的事了。

众人:……

花生·姜:侦探,那你怎么知道凶手是谁呢?

福尔摩斯·粥:来吧上证人!

一只肥嘟嘟的萨摩耶上场:吾是雪狼!

福尔摩斯·粥:好的修勾勾,你来说说你的证词吧。

萨摩耶:第一,这本书的穿越记录里只有你一个人,所以排除从未露脸的余父;第二,余老先生是纯古人,他是最无辜的一个,所以排除;第三,陆玉笙乃是脸皮厚,一点小成就就要当做话本传遍每一个人耳朵里的性格,所以排除。

花生·姜:……?所以你们这是,嫌疑人都排除了,那这还怎么找。

福尔摩斯·粥:其实此书已经给出了答案。

对21世纪一知半解;

从未在大家面前暴露过字迹(也可以说好久没写字了);

知道余粥一定会去书房。

所以,最有可能的嫌疑人是——

·

(嗯?猜不出来,给你个提示!)

对21世纪一知半解,比如只知道金拱门不知道麦D劳!

(再给最后一个提示!)

咳咳仔细阅读前文,是谁说:跟他的字有点像?

真相永远只有一个!(推眼镜)

90 钵~钵~鸡

◎第一次很重要◎

余粥甚是百思不得其解, 姜烈渊做的事情,他为什么不承认?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第二个穿书者,那只可能是姜烈渊放的书。

连麦D劳和金拱门都不知道是一个的他, 太像是能写出“鸡蛋把酥皮压塌所以叫蛋挞”的人了。

不过既然姜烈渊也装不知道, 那余粥就顺着他来, 想看看这人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其实余粥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放这书的人是姜烈渊,因为这本美食攻略太像是从一个通关者的角度来写的。

就像是…未来的姜烈渊, 回到这个世界中,专门为了他而放的。

正好现在是酒楼赚钱的时机,这上面记录的小甜点成本低但受人欢迎, 例如用藕粉做麻薯点心,非常适合弥补太阳楼的空缺。

他们就要搬新家啦。

“还真有点舍不得。”

姜烈渊将最后一个包裹放在木板车上, 道了一句。

那棵光秃秃的桂花树仿佛还氤氲着秋日的余香。

余粥从屋内走出来, 袖口挽到胳膊肘,叉腰歇息了片刻,盯着他们的小破房子笑道:“当时住进去只有一张光秃秃的石头床,可真给我吓着了。”

姜烈渊回道:“我在哪儿都能睡着。想着找到‘许昭’就闪人, 应该不会住太久。结果一住, 有了大半年了。”

余粥也不怎么舍得。

这小破屋子里的一切, 都是他和姜烈渊亲手置办的。

砍价买来的床褥, 桌子角包的软布,还有二人一开始分睡——角落里的稻草床。

这间小屋子承载了他们太多的回忆。

但人总是要向前看,生活总是要慢慢变好。

看着姜烈渊对房子满脸深情的样子,余粥扑哧一笑, 拉过他胳膊调侃道:“走吧相公, 我们进新家了。”

姜烈渊缓过神儿, 缱绻地低头与他交换个湿乎乎的吻, 一拉木板车道:“走!”

架势这么大,实则距离余府也没多远,走路一柱香的时间就到了。

他们带的东西也不是很多,一个木板车都没放完。

被褥全部换了新的,旧的就先放在老屋子里。

生活用具也从两个人的变成了四个人,从以后起余粥要正式担任监护人的职责。

介于余府还没有完全收拾好,明天才会接余小妹余小弟回家。

相比于老房子,余府简直大得够呛。

然而就他们几个人也住不了多少房间,余粥便和姜烈渊选了个采光好的正房住进去,院中有花有草的,硬是跟过来的大橘和三花也对新环境格外满意。

姜烈渊忽然一哂,余粥挑眉望向他,姜烈渊笑道:“这不就等于吃软饭了,跟着夫郎有好房子住。”

余粥斜了他一眼:“你可以软饭硬吃啊。”

姜烈渊点头:“有道理。”

他后退了几步,背朝着余粥半蹲,勾了勾手掌说:“上来,我背你过新房。”

余粥没客气,扶着他肩膀猛地勾上脖子,笑嘻嘻道:“怎么,为了今后吃软饭,现在就开始讨好我?”

姜烈渊背着他起身,手捏了捏他大腿叹道:“重了。”

“去你的。”

他背着余粥穿过青亭,绕过假山,明媚的阳光洒在他们的衣摆襟口,笑声阵阵,好像永远都那么年轻,定格在天地间的画卷。

走到正房门前时姜烈渊停住了脚步,余粥催他进去,姜烈渊垂下眼道:“今天应该穿红衣服的。”

“想再娶我一次?”余粥回忆起二人成亲那天,劣质的喜服和姜烈渊胸前的大红花就想笑。

“再来一次我未必嫁你,我也是男人。”余粥晃了晃小腿:“再来一次我娶你如何?”

姜烈渊左腿跨入门槛把余粥扑在大床上,虽二人没有穿红衣服,但新换的被褥却是深红色的,映衬他面颊愈发俊美好看,墨发间的耳垂都是桃花色。

“行,你娶我,我娶你,只要是你。”

姜烈渊手撑在他腰间,说话时的热气弄得余粥耳畔又热又痒,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脸颊已红得滴血。

也坦诚相见过,余粥的脸红早就不是害羞了,而是隐隐期待着的兴奋。

他和姜烈渊还没做到底,就像一块儿点心今天舔一口明天吃一小块儿,就是舍不得拆之入腹全部吞下。

修长的双腿自觉勾上了姜烈渊的公狗腰,余粥喉结上下滑动,眼底水光潋滟。

唉,新换的被褥。

温暖的掌心略微粗糙,抚上了他的小腿。

然后,姜烈渊起身远离了他。

余粥:“……”

他额角青筋爆起,神经病姜烈渊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他顿时怒从心头起揪着姜烈渊领子恶狠狠道:“你是不是不行啊?”

姜烈渊知道他想要了,专门点燃个火苗却不管,一本正经道:“重要的事情,不应该随便做,应该有些仪式感。你不是说要娶我吗,等咱们真正的洞房花烛夜时才可以。”

余粥是真的被气笑了,不愧是姜烈渊,别当什么丧尸猎人了去当忍者吧。

“我说的是真的。”

姜烈渊声音磁性,正色道:“我认为第一次很重要,所以更应该认真对待。”

“那你怎么个认真法?”余粥听他放屁。

“首先有氛围,不光被褥是红的,周围也应该布置些花烛清酒和果盘糖果。”他道:“其次,应该用脂膏和充分的前戏……”

余粥高估了他的道德感,光是听他详细的描述就已经感觉自己被吃透了。

这厮还不面红耳赤,反而是报以一种非常学术的认真态度,来科普人体反应与生理机能。

余粥及时堵住了他的嘴。

“够了,别说了。”余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不想因为一时之快让你疼。”姜烈渊抱着他低声道:“想给你留下好印象。”

“要给我留下好印象?”余粥掐着他下巴,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睛冷笑:“所以你以前做的坏事就一笔勾销,手是我自己锢起来的?”

“这又是另一回事儿。”姜烈渊叹口气。

余粥身后突然被打了一下,身体反应快过了情绪上的羞愤,他不可思议。

“这叫调焦,亲爱的。”姜烈渊眯了眯幽黑的眼眸,攥起余粥掐自己下巴的手腕,搔痒似的摩挲手腕上的青筋,反客为主:“我说了,我总要有一种手段让你离不开我,身体永远是大于心灵的一方。”

“……败类。”

“好听,再骂一次?”

姜烈渊想当忍者,余粥助力让他完成自己的梦想。

余粥一气之下便把姜烈渊赶出房间喂猫,自己在房里冷静了一会儿。

他们带过来的大部分行李,其实都是灶房的用具。

之前潘芳芳主家时灶房冷冷清清,甚至都没有柴火,余粥很是好奇她们整天到底怎么吃饭的?

明日乔迁之喜,他们要在家请客,朋友和邻居都会过来吃饭暖房。

余粥大概估了下人数,最少也有个三十人。

三十人摆个五桌大家都能吃好,从前几天开始他便和姜烈渊在商量着明天做什么菜。

选来选去硬菜就是火锅,再三荤两素一零嘴,也差不多够吃了。

“忙乎什么呢?”姜烈渊撩开灶房的帘子。

“呦,忍者大人来了。”余粥客客气气道:“小的正在洗菜,想着今晚随便对付一口。怎么忍者大人也想吃饭啊?”

余粥虽是嘴上在损他,但是很自觉地让开大锅前的位置,示意姜烈渊来帮忙。

姜烈渊放下橘崽洗手,熟练地加柴烧水,按照余粥的吩咐放水煮菜。

余府的灶房也大,但没有他们以前的房子暖和。

姜烈渊这手正在做水煮菜,鱼肉丸子蘑菇豆腐土豆鸡翅一股脑放里面煮着,余粥那边在调一个酱汁。

酱汁黑乎乎的,上面是辣椒面,看着很开胃。

余粥举起筷子让姜烈渊舔了一下,酱汁酸辣爽口。

做好的水煮菜沥干水分与酱汁混合均匀,做法简单又好吃,剩下的酱汁可以拌面条,这样又是一顿。

“好吃,”姜烈渊含糊道:“这是什么?”

“可以叫改良版钵钵鸡。”余粥道。

他见姜烈渊沉默地咀嚼,便仿照蛋挞的解释试探道:“你知道为什么叫钵钵鸡吗,是因为有时上面会串着签子,然后你一口咬下的时候会发出‘啵啵’的声音……你别笑了!”

姜烈渊捂着嘴肩膀耸动,好不容易忍住笑才开口道:“难道不是因为‘钵钵’是瓦罐的意思吗?忽悠别人可以,忽悠我就太傻了,这东西清朝就有了。”

失策,余粥竟然忘了姜烈渊算半个人类,懂点历史。

饭是余粥做的,碗就要姜烈渊洗。

余粥抱着三花陶醉地吸了两口,橘崽突然在院子中大叫:“喵——”

“怎么了?”

余粥连忙冲出去,姜烈渊放下碗紧随其后。

只见胖橘浑身炸毛嗷嗷大叫,飞扑到余粥腿上。

院子中赫然出现了只白色的、肥嘟嘟的、大白狗?

大白狗尾巴朝下,身上的毛像是蓬松的蒲公英似的,眼睛宛如两个黑豆豆镶嵌在蒲公英中。

“哪来的……萨摩耶?”余粥一愣。

萨摩耶满脸幽怨地望向余粥身后的姜烈渊。

姜烈渊深吸一口气拎着萨摩耶的脖子就要扔出去,萨摩耶费力抵抗,余粥皱眉拦住,把萨摩耶抱入怀中生气道:“对狗狗这么凶干什么?”

姜烈渊:“……它不是狗。”

作者有话说:

BOSS:你才是萨摩耶,你全家都是萨摩耶,天天喝耶耶拿铁只会耶耶耶

余粥也是大气不敢出。

“啪”地一声箭矢精准飞出去,然后从树上掉下来只鸟。

会给他做排骨灌汤包的老爸好像彻底消失了一样。

余粥苦笑, 还好穿书后现实世界里的时间被静止, 不然真不知道老爸一个人该怎么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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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有肉吃了!”宋清庙欣喜地去把鸟捡回来, 这鸟甚至肥嘟嘟,咽气前还咯咯哒了一声。

处理干净的鸡肉里面塞入花椒叶, 串在树枝上来回转动,下面点着燃火。

宋清庙又不知道上那棵树的蜂窝,“借”了满满一叶片的蜂蜜,很娴熟地朝着半焦的鸡肉上淋着香甜可口的蜂蜜,空气中不一会儿就飘着香甜浓郁的气息。

余粥见烤得差不多了,用小匕首分割着烤全鸡,先把一个焦脆的鸡腿递给了宋清庙。

余粥记得对她的第一印象便是箭法高超。

宋清庙屏气凝神,一只眼睛闭着, 两指扣紧弓弦, 肩背开阔, 感受风速从耳畔滑过。

81 蜜汁烤全鸡

余粥微怔。

余老先生是他这个世界的父亲,被世人夸赞德高望重;

而他现实世界的父亲,在母亲去世后, 则成了整日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的醉汉。

鸡腿因为蜂蜜的缘故呈现诱人的琥珀色,反射着暖色的火焰。

她大口咬下去,香脆的鸡皮发出清脆的“咔嚓”声,蜂蜜已经完全浸透表皮,不仅不违和,反而在味道上更加美味,甚至弥漫着一股奶香。

不过就地取材也不错,余粥方才发现了花椒叶,正好可以做烤鸡吃。

(首发于晋江文学城)

断头山晚上黑漆模糊甚是吓人, 但有宋清庙这位正气凛然的同伴在,估计鬼来了都要给他们磕几个头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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