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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婢

50-60

可马背上的两个人,根本没有觉察到它的不满,只顾着自己说话,“阿冉你瞧,那个有只兔子。”

这边四喜正在不亦乐乎的洗着兔子, 另一边, 沈沛却带着若冉去了猎场。

每年在皇家猎场都会有千奇百怪的比试, 苍玄帝还会亲自设立彩头, 让宗室子弟和王公贵胄角逐,原本沈沛也会去参加,并且总能拔得头筹, 但是今年,沈沛对那些彩头半点兴趣都没有。

沈沛的坐骑是一匹通体乌黑的黑马,宝马良驹,日行千里。如今却被沈沛扯着缰绳,慢悠悠的踱步。

走得快了就被扯住缰绳,宝马良驹好不生气,只能吃着地上的嫩草表达不满。

若冉便开始猜测起来,山林里的动物猜了个遍,答案早在沈沛的心里,可他只是笑而不语,只是想和若冉多说说话。

若冉猜不出来,沈沛便让她好好看着,“那我们就看一看到底是什么。”

沈沛松开了手,羽箭飞了出去,灌木丛中的动物受了惊跑了出来,是一头小鹿,灵动的眼眸不停的张望,没一会儿就跑远了。

沈沛见那头鹿的个头不大,便失了兴趣,“这么丁点儿大,烤一烤就没肉了。”

“这猎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都没有什么猎物,当真无趣的很。”沈沛环顾四周,什么都没看到,便扯着缰绳让马儿走一走。

马儿正在吃草,压根不想理会沈沛,走两步吃草,和待在原地吃草,有什么区别吗?

还有……话那么多,猎物都跑了好吗?

当真是,马儿都看不下去。

沈沛也没管,继续慢吞吞的走着,慢悠悠的教若冉打猎,就算是这么浑水摸鱼,居然还真的打到了猎物,是一只獐子,长得和鹿有点儿相似。

沈沛跳下马去取猎物,血淋淋的他也不想挂在马上,也怕吓到若冉,索性就扔在路边,一会儿让人来取,羽箭上面有标识,也不怕弄错,“晚上让御厨单独做,这是阿冉第一次打到的猎物。”

“还要不要去别的地方看看?”沈沛转身上马,把她圈在怀里问道,若冉兴奋的点了点头,脸上的喜悦显而易见。

“还想要鹿皮靴吗?”沈沛走走停停,忽然问了出来,他找了挺久的鹿,不是太小,就是太丑。

“天气已经渐渐热了,也不太需要什么鹿皮靴。”若冉本来也就没有特别想要的意思,当时说鹿皮靴,只是不想让沈沛揪着她说披风,如今找了一圈没有看见,若冉也不是特别的在意,便想劝沈沛歇了心思。

可秦王殿下显然是不容拒绝的,“不成,爷找了这么久,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沈沛不过随口一问,被拒绝了还如何得了?心里自然不悦非要若冉把这句话给收回去。

若冉只能被迫承认,自己非常想要鹿皮靴。

沈沛这才满意下来,又开始在林中搜索着,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见到了一只漂亮的梅花鹿,沈沛的唇角微微勾起,牵过若冉的手搭上弓,弓弦拉满,沈沛的声音在若冉耳边响起,“阿冉,放手。”

若冉听到这话下意识的松开了手,可电光火石之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只鹿的身边忽然窜出来了一个人,鹿受了惊吓跑掉,可若冉却已经松开了手……

“啊——”

两声尖叫声同时响起。

沈沛见状把弓箭往上一抬,箭矢改变了轨迹,擦着来人的胳膊飞了过去,巨大的力道划破了那人的衣服,皮肤……

鲜血淋漓。

若冉害怕的闭上了眼睛,沈沛丢了弓箭,把若冉抱在怀里不住的安慰,“没事了没事了,人还没死,不怕啊,就算死了也是她自己活该,同你没关系。”

沈沛说这话可不是因为要偏袒若冉,原本就是事实,他们好好的在打猎,偏偏又不长眼的要跑到猎场,还要待在猎物在的地方?

被误伤了不是活该是什么?

若冉在沈沛的安慰下总算是平复了心情,她抬起头问沈沛柔嘉郡主可还好。

沈沛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人是谁,“那是姜婉潼?”

若冉点了点头,沈沛见她真的没有什么事情,才扯着缰绳走过去,姜婉潼捂着手臂,可怜巴巴的跪在地上,伤势并不严重,至多是擦破了点儿皮。

只是流了许多血,看起来凄惨了一些。

巨大的痛楚让姜婉潼神情恍惚,她痛的直掉泪。

可沈沛连下马的心思都没有,居高临下的质问道,“你活够了是吗?”

“秦王……秦王殿下此言,何意?”姜婉潼忍着手臂的剧痛回话。

“你要是想死,就找个没人的山头跳下去,或是找个没人的水潭把自己沉下去,非要见天蹦跶到本王面前碍眼做什么?”沈沛当真是不耐烦的很,只觉得姜婉潼无比扫兴。

他原本是想让若冉高兴才带她出来打猎,结果还遇到这种麻烦事,沈沛也懒得追究姜婉潼到底是怎么过来的,看她面色红润的样子也不像是失血过多。

“自个儿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甭指望本王。”沈沛一扯缰绳,马儿就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离开,只留下一个失魂落魄的姜婉潼,方才的一幕幕她都看的清清楚楚,沈沛对若冉的好,当真是一点都没有掩饰。

沈沛根本无惧让旁人知晓。

先前就是如此,此番他们从江南归来之后,姜婉潼觉得,沈沛对若冉的态度愈发不一样起来。

姜婉潼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右臂,心中怨恨非常,她跟着他们一路了。

姜婉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着他们俩,从猎场看见沈沛和若冉的时候,她的心思就变了,原本她应该跟着别人一起去其他的地方,天知道她怎么鬼使神差的跟过来。

父亲曾经告诉过她,让她一定要让沈沛对她青睐有加,父亲已经去和姑母商议秦王殿下的婚事,可是……

姜婉潼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讽刺可笑,青睐有加?

沈沛怕是根本不想见到她吧。

姜婉潼狠狠的站起身来,捂着手臂一步一步的走回营地,沈沛不喜欢她又有什么关系?有姑母和父亲在,她迟早都是秦王妃。

姜婉潼跌跌撞撞的跑回自己的营帐,小心的给自己清洗,上药,包扎。

等把衣服换了之后。姜婉潼就如同一个没事人一般的去找皇后。

她跟踪沈沛这件事原本就不光彩,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站在她的这一边,况且……

姜婉潼并不能容许旁人知道,沈沛居然为了一个侍女这般对待她,这个哑巴亏,只能自己咽下。

只是……那个侍女。

不能继续待在沈沛的身边,绝对不可以。

姜婉潼进了皇后的帐子,乖乖巧巧的喊了声姑母。

皇后抬起头看到是姜婉潼,语气温和,“怎么不随她们一同出去玩?福安来了之后,可是疯跑了许久。”

“臣女许久未见姑母,特意过来探望姑母的。”姜婉潼轻声开口,两个女人都不是什么蠢的,皇后当然也知道姜婉潼的心思,却也给不了什么承诺。

沈沛若是不喜欢,当娘的还能为了侄女去让儿子不高兴不成?

“小九的性子一向如此,本宫虽是他母亲,却也不能逼迫他,若是把他给逼急了,本宫也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情来。”皇后的心里头也有点烦,想起先前不过是想给沈沛两个侍妾。

沈沛居然就直接跑去了江南,连王府都没有回,连夜跑的……

皇后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心情就郁闷的不行,她看着姜婉潼,其实也挺为难,一方面,皇后的确想要亲上加亲,却还要顾及沈沛的心情。

另一方面……她对这桩婚事的热情早已经冷淡不少,毕竟兄长做事愈发没了顾忌,皇后虽想要向着娘家,却也不愿沈沛沦为什么筹码。

可也不能如今就撕破脸皮,只能拿话哄着姜婉潼,让她不要太过着急,女儿家要矜持一些,男婚女嫁这种事,还是要水到渠成的好。

皇后都已经把话说的这般明显,姜婉潼还能如何?只能顺着她的话点点头,皇后给她画了个饼,姜婉潼明知道是饼,还是得喜笑颜开的接过,而后姜婉潼又说起若冉来。

说起若冉,皇后的头比姜婉潼还要痛,可她能如何?是能把若冉给赐死了还是发卖了?

皇后虽不喜沈沛把一个侍女看的那么重要,却也明白沈沛到底有多看重若冉,当母亲的万万做不出让孩子伤心的事儿来,“那不过就是个侍女?又能算得了什么?你一个高门嫡女,还容不下一个侍女?”

姜婉潼想要反驳皇后的话,可话到嘴边,几次都说不出来。

不过是个侍女?

是……姜婉潼从前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当姜婉潼一次又一次的看见沈沛和若冉相处的点点滴滴,她就不能把若冉当成是一个普通的侍女对待。

先前猎场的那一幕又在眼前清晰的浮现,想到这里姜婉潼就觉得手臂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

辞别皇后之后,姜婉潼回了自己的帐子,还没来得及坐下休整一番,便有丫鬟过来找她,说是姜州寻她过去。

姜婉潼的脸色瞬间苍白起来,战战兢兢的去找姜州,“参见父亲。”

“见过秦王了?”姜州冷不丁的问道。

姜婉潼不敢有所隐瞒,点了点头,“父亲,秦王殿下根本就不在乎女儿,他也没有任何要同姜家结亲的心思,父亲的打算只怕是要落空。”

“没用的东西。”姜州厌恶的看了姜婉潼一眼,忍不住的数落道,“真是白瞎了你这张脸,沈沛那毛头小子都笼络不住?一个侍女都能把他勾的连命都不要,你怎么那么没用?”

姜婉潼跪在地上听训,心说上一个想要去勾引沈沛的,已经被送去和亲了。

南燕茹毛饮血,也不知姚素弦如今怎么样。

姜婉潼可不愿意去和亲,沈沛对她厌恶至极,若是贸贸然出现在沈沛的面前,只会徒增沈沛反感。

“是女儿没用,请父亲莫要生气。”姜婉潼虽然爱慕沈沛,可她又不是个傻子,沈沛那脾气,谁敢往前去凑?

姜婉潼觉得,方才就算她真的死在沈沛的箭下,沈沛估计也会觉得是她活该。

“秦王殿下对女儿无意,这桩婚事,只怕是促不成的……女儿也不想,不想嫁给一个对自己无意的人。”姜婉潼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可沈沛依旧连正眼都不瞧她一眼,昔日皇后与她还有默契,可如今皇后都有些歇了心思。

姜婉潼还有什么指望?

她连秦王府的门都进不去,怎么和沈沛培养感情?

退一万步说,沈沛连懒都懒得看她一眼,如何勾引?

“感情?要那东西有什么用?”姜州不屑的笑了起来,冷声吩咐姜婉潼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只需要安安心心的准备嫁给秦王就好。

姜婉潼被训斥了一顿,头晕眼花的离开营帐,想起沈沛和若冉相处的点点滴滴,又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儿,只觉得厌恶至极。

她爹当真是疯了不成?

居然要她和一个婢女去抢男人?最可笑的是,她根本就抢不过。

姜婉潼想到这里,那是一点儿心思也没了,任由姜州自己去谋划,横竖嫁给谁不是嫁,姜州若是谋划得当,她嫁,姜州若是谋划不得当,那就……

换一个人嫁。

姜婉潼已经想开了。

比起这些来,姜婉潼更想知道,沈沛到底要如何安置那个侍女,他不愿意成亲?能够拖多久?

姜婉潼可不觉得,沈沛和若冉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倒要看看,在沈沛如此不加掩饰的宠爱下,那个侍女,到底能够活多久。

……

若冉因为姜婉潼忽然出现的原因受到了惊吓,沈沛也没了打猎的心思,便把人给带回来,回到帐中瞧见那只兔子比之前干净了许多,沈沛捏着兔耳朵把兔子放在若冉怀里,“好像干净了不少。”

若冉轻轻的笑了起来,“王爷要去看看柔嘉郡主吗?”

“不去,又死不了。”沈沛干脆利落的拒绝,可若冉的话倒是提醒了沈沛,他的确还有点事儿想知道,姜婉潼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沈沛因为不想让若冉拘谨,去的地方都没有什么人。

姜婉潼会出现在那里,着实可疑。

沈沛吩咐俞长胜出去调查一番,而后留下人保护若冉,便又拎着猎弓出去,本来想去找找鹿,结果还没走多远便碰见了姜州。

这还是沈沛从江南回来之后,除了上朝之外,两人头一回碰面。

“下官参见秦王殿下。”姜州虽是沈沛的舅舅,却是非常懂得分寸的,礼数周到,让人挑不出任何的错来。

沈沛随意的点了点头,嘴上说着不用多礼,可却没半点动作,生生的受了姜州的礼。

“舅舅不必多礼,免得母后见着了,又说我不知礼数。”

姜州却只是笑,说是有话要和沈沛谈谈,恰好沈沛也想知道姜州到底要跟他说什么。

毕竟乌宝林一死,着实能让姜州心疼许久。

可沈沛却没想到姜州居然这么沉得住气,全程不提这件事儿,却开始离间沈沛和沈靖的感情,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无一例外,都是沈沛不爱听的。

沈沛原本是想反驳回去,又想起皇兄说过的话,到底没和姜州硬碰硬,含含糊糊的应了几句。

沈沛原本只是想要低调些,免得有人拿若冉当活靶子,可这番作态落在姜州的眼里就是沈沛和沈靖之间出了问题。

姜州原本就觉得皇家没有真正的亲情,昔日沈沛和沈靖关系和睦,只怕是沈沛年纪还小,这才费尽心思的想要隐藏自己,如今羽翼渐丰,兄弟俩的意见也渐渐的出现分歧。

“秦王殿下此番去江南,下官也是略有耳闻。秦王殿下会好人有好报的。”姜州意有所指。

沈沛疑惑的看向姜州,心说这人是在说什么鬼话?什么叫好人有好报?

姜州该不会觉得,他会在半道上收手,是想要给姜州示好吧?

姜州果然是有什么疯病吗?

这和姜州有半毛钱关系?纯粹是因为沈沛不想待在江南,这才回来的好吗?

“呵……”沈沛当真是假装都要假装不下去,刚想要讽刺两句,便听见那边乱成了一团,有侍卫匆匆的跑过来,说是太子殿下遇刺了。

沈沛听见消息就要冲出去,却被姜州摁住手腕,“秦王殿下,那头乱糟糟的……可不要去趟浑水的好。”

“放手。”沈沛凶狠的喝道,“那是本王的皇兄。”

“秦王殿下当真是有心了。”姜州笑而不语,悄无声息的放开手,看着沈沛冲出去也不阻拦,任由他过去。

时光匆匆啊,当年那张牙舞爪的小子都长那么大了……也好,之后总不至于那么无趣。

沈沛一路跑到沈靖的营帐,才知沈靖是在打猎的时候遇到了发疯的猎物,皇家围猎注重的就是一个围字,圈养起来的猎物能有多大的杀伤力?

会忽然发疯,定然是有什么人从中作梗,“查到是什么人干了没有?那发疯的动物呢?送去让他们查,要是查不出,一个个就别活了!”

沈沛气的在外头发脾气,营帐里沈靖倒是冷静的很,听见外头的动静知道是沈沛过来了,让人把沈沛喊进去。

沈沛一进帐子,就急不可耐的跑到沈靖身边去,“皇兄,你受伤了吗?哪里受伤了?没事吧?”

沈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兄长,很快就看到了沈靖的手臂,上面有着殷红的血迹,“还说没有?你手怎么样?断了吗?”

沈靖:“……能不能盼着为兄一点好的?”

这说的是什么话?哪有人一上来就问手断了没有?

沈靖见他担心,特意解开了手上的纱布,只见手臂上半点伤痕都没有,“不用担心,假的。”

沈沛原本紧张的抓着沈靖的手,结果看见他什么事儿都没有,嫌弃的把手臂一扔,“假的你装什么。”

沈靖:“……”

这弟弟还能不能要了?

沈靖慢条斯理的把布条绑回去,原本是想让沈沛帮忙的,可沈沛才懒得搭理,沈靖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了齐赞,“你从哪儿过来?”

“碰见姜州了……皇兄我同你说啊……那个姜州……”沈沛原本是想把那些挑拨离间的话告诉沈靖的,话还没说完就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你这不会是姜州搞得吧?”

沈靖点了点头。

“他想干什么?”沈沛皱起眉头,可也没有那么冲动的跑过去找姜州质问,“皇兄又打算做什么?”

“你不知道?”沈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沈沛却还是装傻。

“臣弟不知。”

“姜州跟你说了什么吗?”沈靖循循善诱,可沈沛就顶着一张茫然无措的脸看向他,把太子殿下清冷性子里的一点儿戾气全部都磨了出来,“自己想,若是想不到,你也就不用回去了。”

沈靖见他还是不明所以,只能无奈的提点道,“此番孤遇刺的所有证据都指向秦王殿下了呢。”

沈沛没法子,只能耐着性子开始想,等他把所有的话都说了之后,沈沛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难道,姜州是误会你我二人兄弟不睦?想要离间?”

沈沛见沈靖点头,只觉得姜州的脑子肯定是不好的,这种奇奇怪怪的想法是从哪里来的?

“姜州是不是年纪大了,也能影响脑子?”沈沛想了半天,只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沈靖哑然失笑,无奈的看着沈沛,姜州有这样的想法其实再正常不过,皇家亲情淡薄,沈沛和他的关系却极好,朝臣原本就怎么相信,一直诸多猜测。

也唯有沈沛会觉得姜州是脑子不好。

沈靖随意的笑了笑,“无妨,你不用担心这些,孤能够应付的了,你遇见姜州之前是要去做什么?孤这边无事,你要做什么就去吧。”

沈沛却没了打猎的心思,心中烦得很,“他虽然脑子有些问题,可也不能放任不管,好在皇兄这次有所准备,若是没有准备岂不是要受伤了?”

沈沛虽然觉得有了兄长宛如多了个爹,平时也挺烦沈靖老约束他。

可也不能容忍兄长受伤。

如今姜州有误会的心思,沈沛想着不如让他继续误会下去,姜州一向隐藏的极好,可倘若一个人有野性,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皇兄……臣弟倒是想到一个主意,不知你觉得是否可行?”沈沛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

沈靖倒是没想到沈沛还能想到这些,“这事施展起来委实有些麻烦,姜州老奸巨猾,生性多疑……”

倒不是沈靖信不过沈沛,只是沈沛能忍得住不发脾气吗?

“其实,臣弟心中也没什么底,这么一眼就能看穿的手段,姜州会相信吗?”沈沛好奇的问道。

沈沛的计划很简单,让姜州误以为兄弟二人有了嫌隙,沈沛也有夺嫡之心,诱使姜州露出马脚,而后一网打尽……

只是……

“姜州能信吗?”

沈靖面对沈沛全然信任的眼神,原本还有些糟糕的情绪被一扫而空,他如同小时候那般,摸了摸沈沛的头,“姜州自然会信的,很多人都会相信的。”

也许所有人都会深信不疑,只有沈沛会觉得,这是一个一看就很假的计策。

“小九,当真不想当皇帝吗?”沈靖忽然问道,倒也不是疑心什么,纯粹是好奇。

沈沛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只觉得皇兄是在蓄意报复,“皇位是父皇的,父皇选了皇兄当继承人,那是认可皇兄的能力,皇兄不必诱惑臣弟…臣弟并不想同你和父皇一样,半夜三更批折子。”

沈靖:“……”

原来沈沛一直都知道,他和父皇这么惨的吗?

“皇兄莫不是不想批折子才假装受伤的?”

“孤没有。”

“既然不是,为何包扎的是右手?”沈沛直接戳穿沈靖的谎言。

“小九,以后少说点话……”沈靖无奈的按住额头,并不是特别想听这些。

之后,谁都不知道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到底说了什么,只知道兄弟二人吵了一架,那是秦王长大成人以来,头一回和兄长争吵。

闹得沸沸扬扬,帝后都闻讯赶来,追问缘由。

可沈靖却冷笑连连,丝毫没有透露争吵的内容,只说沈沛大了,开始不敬兄长。

一时之间,风向全部转了,全部都在猜测,太子和秦王之间,究竟出了什么事。

而沈沛的心思全部不在那些上面,他更关心的是如今的突发状况。

沈沛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把鹿血酒送过来的。

为什么,又会被若冉给喝了?

www.youxs.org【加更】 俞长胜一脸为难:王……

沈沛怎么都没有想到, 居然会发生这么离谱的事情,他看着桌上的鹿血酒, 只觉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冷着脸追问四喜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四喜想了想,肯定的回应道:“是直郡王送过来的。”

“你先下去吧。”沈沛按住额头烦躁道,心里恨不得把沈云拖出来打一顿,好端端的给他送鹿血酒干什么?

可如今沈沛也没有机会去找沈云的麻烦,毕竟若冉的情况比较让人头疼, 她呆呆缩在被子里,自从知道自己喝了什么东西之后,就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若冉其实喝的并不多, 不过就是一酒杯,而且还是被骗的……

沈沛凑过来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只觉得滚烫一片, 他有些震惊的问道,“你这是喝了多少?”

“一……一杯……”若冉觉得浑身宛如火烧一般,她其实明白,这鹿血酒里头定然是加了别的东西, 不然不过是一杯酒, 根本不至于变成这样。

“你好好的喝这个干什么?”沈沛瞥见鹿血酒那殷红的色泽就觉得烦躁, 这酒一股子腥味, 若冉会感觉不出来吗?

难道是若冉主动喝的?为了什么?他又没有别的女人……

当沈沛把这猜测说出来之后, 若冉用一种非常无奈的眼神看着沈沛:“……您的想象力……可, 可真是……丰富。”

若冉根本没有心思再去回应沈沛什么, 她只是浑身烧的难受,原本漂亮白皙的脸颊上泛着绯红,娇嫩的肌肤像是被火炙烤似的, 若冉只觉得自己的理智都快要给烧没了,沈沛还在这儿问些有的没的,她心里有些烦躁,说话也没轻没重起来,“爷您能不能出去?不要杵在这儿……”

“这是本王的营帐,本王为何要出去?”沈沛虽然晓得这鹿血酒是做什么用的,可他从来都没喝过,哪里知道喝了之后会变成怎样?

若冉备受煎熬,原本是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牢牢的,可这会儿难受的很,身上的被子早就被她自己掀开,她把自己蜷缩在一团,一直嚷嚷着难受,脸色越来越红,沈沛见不得她难受,把人搂在怀里想哄她,结果越红越糟糕,他只觉得若冉身上滚烫一片。

若冉原本尚能够自持,如今却是怎么都把持不住,软软的缠着沈沛,怎么都不愿意放手,温香软玉,含泪娇吟……

沈沛被她撩拨的不行,却觉得她的情况很不对劲,这鹿血酒能有这样的威力?沈沛有些不明所以,虽然心里浮想联翩,可担忧却大过于情·欲,死死的克制住自己的冲动,费尽心神的扯过一旁的被子,把若冉整个人裹了起来,让人去传太医来。

俞长胜早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时候听见沈沛的声音却不敢真的去请太医,沈沛见外头没有人应声,一鼓作气的撇下若冉走到外边,见俞长胜和四喜跟两只鹌鹑似的站着,冷笑出声,“耳朵聋了吗?本王说传御医过来。”

这两人哪里敢?

眼看沈沛就要恼,俞长胜才壮着胆子说了一句:“王爷……这,就是鹿血酒……若是,若是因为这原因去传太医……只怕,只怕……”

“只怕什么?”沈沛烦躁的追问心中担忧着若冉,压根就没仔细去想。

俞长胜眼一闭,心一横,视死如归道:“只怕旁人会说您不行。”

沈沛:“……你想死吗?”

俞长胜大气不敢出,还想再解释一二补救一番,一抬眼才发现秦王殿下已经不见了,他默默的看了看天,把暗一他们几个喊出来,把帐子周围围起来,方圆几里之内,就不要让不长眼的过来打扰了。

暗一他们几个麻木不仁的点了点头,熟门熟路的各司其职的守好,也得确保自己不听到里头的动静,毕竟听墙角这种事,听得多了,伤身。

倒是四喜,非常震惊的看着这一幕:“这……这……”

俞长胜把四喜拖得远了一点,过来人似的拍了拍四喜的肩膀,“少说话。”

四喜看着熟练的俞长胜和暗一他们几个,只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跳梁小丑,为什么他们都知道?只有自己不知道?

沈沛气恼的回了营帐,看着桌上那坛鹿血酒就烦躁,只想把东西砸个一干二净,可事已至此,去追究沈云的责任也来不及了。

原本一般的鹿血酒根本不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可这却是直郡王非常感激秦王殿下在江南的所作所为,特意送来的。

若冉烦躁的不行,有些委屈的看着沈沛,心里想问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装傻的?难道会不清楚她这是怎么了吗?

平日里倒是惯会拉着她白·日·宣·淫,如今倒是好……半点心思都没有。

这是故意的吗?

若冉委屈的直掉眼泪,沈沛本就见不得她委屈,如今这样更是把沈云恨得不行,这都是什么事儿?

沈沛刚一靠近,若冉就缠了上来,若是放到之前沈沛定然是高兴的,可如今这状况,他如何高兴得起来?

只是容不得沈沛多想,他就被若冉推到在床上,只见娇娇软软的美人儿急不可耐的扯着他的衣裳,沈沛被撩拨的不能自己,却生出诸多恶劣心思,只等若冉自己动手,权当自己是一块木头,半点不受影响。

沈沛对若冉熟悉,若冉对沈沛同样熟悉,她双手攀着沈沛的肩膀,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淡淡的酒气让沈沛有些心猿意马,若冉委委屈屈的问道:“王爷,您不喜欢我吗?”

沈沛快被若冉逼疯了。

只觉得自己这行为尤其傻缺,原是想让若冉意乱情迷,可如今若冉是意乱情迷了,沈沛自个儿也好不到那里去,像是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的彻底。

沈沛根本没有办法拒绝她,不喜欢她?

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沈沛唯一喜欢的,就只有若冉。

之后的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沈沛想通了,这般折腾,折腾到最后就不知道是在折腾谁。他撑着身子看向若冉,凑近身同她鼻尖相抵,唇齿相依,“阿冉……想要什么?”

若冉主动缠上沈沛,原以为会得到缠绵的亲吻,可沈沛却只是笑,恶劣的不行,到最后若冉气恼的想要推开他,沈沛这才歇了玩闹心思。

炽热的吻落下,唇齿间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激烈,沈沛被她纠缠的难以自持,他原本是想要温柔一些的。

可若冉从不会这般主动,沈沛被勾的招架不住,偏偏娇娇软软的美人儿早已没了理智,在翻云覆雨中沉浮,酒意不知什么时候消散了些,若冉的理智渐渐回拢,瞥见这一幕像是觉得有些慌乱,有些羞涩的看着沈沛,“爷……您还是出去吧。”

话虽如此,可若冉却根本不愿放开手,欲拒还迎攀附着沈沛,只觉得自己说的话,那是半点没有说服力。

沈沛若是这会儿还能把持得住,那大概是真的不行。

他缓缓低下头,堵住若冉所有的话语,果真,若冉说的话,就没有一句是自己喜欢听的。

娇吟除外。

柔软的人儿搂在怀中,沈沛再也没了怜惜的心思,而若冉的矜持和理智,也早已焚烧殆尽……

……

等到若冉终于醒过来,已经是晚上,外头的太阳都已经落山,她觉得浑身都在疼痛,只觉得沈沛太过分了些……

沈沛比她醒的要早些,食髓知味的秦王殿下搂着心爱的姑娘不肯放手,见她醒过来,脸色也逐渐的恢复正常,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若冉清晰的记得方才发生的一切,羞涩不已。

沈沛倒是有点儿觉得可惜,方才尽顾着担心,如此看来这酒倒也没什么,可各种滋味却没有记住多少,若冉难得主动……真是,可惜啊。

“阿冉……听闻鹿血酒补气养血,你平日总是脸色苍白,要不要再喝一杯?”

若非沈沛的神情太过雀跃,若冉当真以为他是为了自己着想,可她知道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王爷……您当个人吧。”若冉无奈的开口,又说起这鹿血酒来,“这里头也许混了旁的东西,我不过是饮了一杯……”

正常的鹿血酒,哪里会这样子?

沈沛听到这话,也收敛了其他心思,问若冉是怎么一回事,这才从若冉口中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直郡王说,这是送来给您的梅子酒,还说不知道您的口味,便让我先尝一尝,看您喜欢不喜欢。”若冉面无表情的说完,也知道自己是被人坑了。

沈云骗她喝了鹿血酒。

入口就是一股腥味,可她当时没有反应过来,才全部喝完了。

沈沛这才明白若冉为何有那般反应,这里头怕是添了一些催情的东西,可若冉的情况也不算特别严重,看来里面的东西也不是特别过分的。

“沈云最近太闲了,本王觉得,他还是应该出去历练历练。”沈沛这会子瞧见桌上那坛鹿血酒,什么玩笑心思都没了,一会儿还是给沈云送回去比较好,或者直接送给直郡王妃,最难消受美人恩。

沈沛觉得,自己当真是个好人。

“答应你的鹿皮靴怕是不能了,皇兄遇刺,只怕春猎要提早结束。”沈沛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也没想着要隐瞒若冉,便把沈靖为了不批折子假装受伤的事儿当玩笑一般的告诉若冉。

却被若冉义正言辞的说了一通,“这般机密之事,王爷怎能随随便便告知旁人?”

“你又不是旁人,这有什么说不得的?”沈沛并不疑心若冉,“还有一些事本王要同你说,因为江南的事情,姜州误会了一些事……本王同皇兄便决定将计就计……”

沈沛把事情同若冉说的七七八八,便像是闲话家常一般。

若冉认认真真的听着,记在心里,并不多言什么,沈沛说,她听。

这是沈沛对她的信任。

若冉听着,放在心里,这是自己的态度。

“也许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传闻,可你不要当真,也不要当一回事,本王厌恶姜州至极,也并不喜欢姜婉潼……”沈沛不大放心的交代,要取得姜州的信任,少不得得和姜州打交道,沈沛虽不会主动提起什么,可姜州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沈沛心中已有应对的办法,他也不会真的想娶姜婉潼。

可一些风言风语总是不会少的,他并不想若冉因为这些事情难受。

若冉轻轻的点了点头,“我相信您的……”

也许,若冉的确是会有一些茫然和无措的,可是她永远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她选择相信沈沛,就不会怀疑什么。

两人相拥而眠,一夜无梦。

第二日清晨,备受瞩目的春猎,果然如同沈沛所言,因为太子殿下遇刺的原因,草草的结束,陛下没了狩猎的心思,下令拔营回宫。

虽明面上说是因为太子遇刺的原因,可许多人私下传言,是因为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兄弟不睦,这次太子遇刺,众人含糊其辞,可却又流言传出,与秦王殿下有些关系。

以至于帝王震怒,这才草草的结束春猎,拔营回宫。

太子和秦王都是嫡子,兄弟二人都是帝后的心头肉,从前感情和睦,羡煞旁人,如今却出了这种事情,让人不由的开始多想。

是否是因为秦王殿下也生了想要夺嫡的心思。

先前和太子关系和睦,会不会不过是营造出来的假象。

帝后对秦王殿下的宠爱有目共睹,太子虽稳坐东宫之位,可秦王殿下也同样优秀……除了有些不着调。

寻常百姓人家,家中长辈都对幼子颇为宠爱,何况是天家。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时之间,满朝文武百官的心思都浮动了起来,而造成此举的罪魁祸首,正和若冉捡来的那只兔子大眼瞪小眼,沈沛先前抓了个御医问了问兔子要吃什么,要怎么照顾,才知道养只兔子那么麻烦。

因为这是若冉头一回有求于他,所以沈沛也对这只兔子上了心,“本王听说,要养这些东西,得给它们取个名儿,让它们有些归属感,这才不会跑丢。”

这可是沈沛翻了许多古籍才找出来的,参考文献自然是请狸奴的那些。虽然狸奴和毛兔有区别,可都是四条腿长毛的,沈沛想着总是差不多的。

“王爷打算取什么名儿?”

“这么大一只……”沈沛真心觉得有点儿浪费,无奈的戳了戳兔头,“叫煮煮吧。”

若冉:?

“煮熟的煮。”沈沛认真道。

这是他最后的坚持。

若冉:“……”

她忧心忡忡的看着沈沛,开始担心起这只兔子来了……当真能够好好的活下去吗?

在沈沛的凝视下,若冉只能接受这个名儿,被迫的喊了起来:“煮…煮…”

沈沛满意了,抱起那只兔子薅毛,“你若是日后再气我,我就把这只兔子给煮了。”

名副其实的那种。

若冉却只是笑,沈沛见她不相信,便佯装生气的威胁,“你别不相信,本王说到做到。”

可就连沈沛自己都没有想到,在若冉离开的那些日子里,他就是再生气,再恼怒,也没有拿那只兔子怎么样。

因为那是若冉,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www.youxs.org【你们期待的球】 虽然流言四起,……

京城里的流言蜚语随着太子遇刺这件事情愈演愈烈, 秦王殿下也因此成为流言中心的人物,什么猜测都有。

更因为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的关系变得不睦起来, 坊间朝堂,都开始暗自观察起来,着急的已经开始着急上火。

聪明的明哲保身。

剩下一堆随波逐流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成日里着急的宛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一日,沈沛下了朝, 在出宫的路上碰见了姜州,他笑容满面的看着沈沛,“秦王殿下, 可有空与老夫一叙?”

橄榄枝自动递上来,沈沛如何能够不接?

沈沛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半个时辰之后, 两人坐在了京城的一处酒楼里,沈沛看着窗外,又看了看满桌子精致的菜肴,刚想动筷子便瞥见姜州那张倒胃口的脸, 最终选择喝酒。

“秦王殿下近日来, 可是多了许多烦心事?”姜州缓缓的开口, 和沈沛东扯西扯的, 明明是他主动过来找沈沛的, 却是半点也不着急。

沈沛倒是挺着急回府, 压根懒得和姜州虚与委蛇, 却只能耐着性子应付,“舅舅所言甚是。”

姜州闻言笑容里的深意愈发明显,曾几何时沈沛居然会这么主动的喊他一声舅舅?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果然, 被宠大的孩子就是简单。

“此番太子遇刺……所有的证据指向秦王殿下,殿下心中对此有何感想?”姜州忽然问道。

苍玄帝虽然极力的封锁了这消息,可有关的流言蜚语,还是传了出来,却只是小范围的传播,还没有人敢当着沈沛的面说出来……

姜州算是第一个,沈沛听到这话,面无表情的砸了手里的酒杯,“本王没有。”

姜州面不改色,开始安抚起沈沛的情绪来,“殿下和太子殿下感情一向和睦,此番出了这样的事情,是谁也想不到的……”

姜州说了一大堆废话,沈沛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去,听来听去,听懂的只有四个字:挑拨离间。

不遗余力的挑拨离间。

“皇兄是东宫太子。”沈沛郁郁不得志的开口,这次连酒杯都不需要了,直接拍了泥封开始灌,“从一开始,就注定的。”

沈沛烦躁的回应着姜州,心中还有些担心,这么浮夸的话,姜州到底会不会相信?

谁曾想姜州等的就是沈沛这句话,“王爷,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毕竟,您也是嫡子。您同样也很优秀,只不过是,生不逢时罢了。”

姜州的话语里夹杂着一丝故意让沈沛捕捉到的到的可惜。

他冲着沈沛,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沈沛心中才不觉得可惜,他哪里是生不逢时?他分明就是生的太对时候了,什么都有兄长担着,可面对姜州,他也只能继续演戏,“舅舅说这些有什么用……便是生不逢时,本王又能如何?”

沈沛看着面前的美酒佳肴,心里微微失落,姜州要同他谈事儿,就好好的谈事儿,叫这么一桌美食算什么回事?他心情那么“低落”又不能吃。

若是选一家不怎么出众的也就罢了,偏要选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若非沈沛知道姜州只是为了牌面,他定要以为姜州是故意的。

“王爷,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一天没有尘埃落定,一切都皆有可能……”姜州就差没有直接点明,意思说的那么明确,沈沛也不好再装傻下去。

他猛然抬起头,激动的看向姜州,手里的酒坛子险些拿不稳,“舅舅此话当真?”

可沈沛却很快的反应过来,恹恹的转头,“舅舅不要说了,那是本王的兄长,本王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姜州看向沈沛,讽刺的笑了起来,果然毛头小子长大了,总是会生出一些别的心思来,“王爷,您也是,嫡子呢……”

沈沛听了这几句话,大概就知道姜州到底要做点什么,不过就是想让他自己亲口说出来罢了。人和人之间就不能真诚一些吗?

就如同他一样,他之前讨厌姜州,那可是讨厌的明明白白,丝毫不加掩饰。

沈沛没说话,钓鱼的总要慢慢来,他不能心急,就和对付乌宝林似的,不过姜州可比乌宝林要麻烦的多。

沈沛愿意陪姜州一同用膳,这在姜州看来,便是沈沛妥协的意思……

只是姜州老奸巨猾,生性多疑。

凡事总是想要试探一二,那次他们不过是彼此试探了一番,虽然沈沛没有明说,可姜州却觉得,秦王殿下已经不能接受自己只当一个亲王。

从此之后,他们甥舅二人就时常的见面,谈话也越来越趋于明朗化,这一日,姜州说起沈沛和姜婉潼的婚事来。

姜州的意思是让沈沛去请旨赐婚。

沈沛似笑非笑,“舅舅难道是不怕让人察觉什么吗?亲上加亲的确是个很好的理由,可京城所有人都知道本王不愿娶亲,若是贸贸然的去请旨赐婚,父皇和母后会如何想?皇兄会如何想?”

最关键的是……

他的阿冉会怎么想?

沈沛最不愿意做的,就是让若冉误会的事情。

“王爷此言差矣……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想来陛下和皇后也是可以谅解的……”姜州不肯放弃这个机会,沈沛却不想和姜州瞎承诺什么。

开始给姜州画饼,“本王也不想委屈了表妹,只是本王昔日不成亲,也只是怕父皇母后猜忌,如今这风尖浪口上,贸贸然的去请旨赐婚,这不明摆着把把柄送上去吗?”

姜州沉默不语。

“若有朝一日,本王可以实现心中所愿,定不会委屈了表妹。”沈沛把饼画的又大又圆,本来就是假的,索性就顺着姜州的意思去画。

姜州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笑眯眯的看向沈沛,“既如此,老夫也自当是信任秦王殿下的。”

沈沛和姜州碰了碰杯,达成了初步的共识。

从此以后,沈沛不往东宫跑了,有什么事情便去找姜州商量,顺便还把俞长胜给打入“冷宫”种种一系列的事情做了之后,沈沛觉得假的不行,可所有人都深信不疑,甚至连帝后都派人过来问。

这样的日子,沈沛过得都快烦死了。

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沐,姜州派人来请,沈沛却死活赖在府中不肯出去,搂着若冉的腰控诉这些日子的心酸,“姜州的脑子肯定有问题。”

若冉含笑点头,在沈沛的心里,估摸着就没有几个是脑子没有问题的。

“这日子本王真的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沈沛不满的抱怨道,不仅仅是文武百官以为沈沛有这样的想法,就连帝后都开始担心起他们兄弟的关系来。

尤其是皇后,忧心不已,惹得沈沛颇为无奈,却又不能解释什么。

“王爷,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若冉慢吞吞的开口,沈沛听得有点儿烦,按了按自己的脑袋。

“你就不能让本王开心些?”

“直郡王最近可还好?”若冉忽然问道。

沈沛想起这件事情来,心情就好了许多,若冉被沈云坑了之后,沈沛本想把那鹿血酒直接送回去的,可却被若冉拦下了。

沈沛看到那时候的若冉,只觉得得罪谁都千万不要得罪女人。

若冉捧着那一坛子鹿血酒,找了个酿酒的老师傅,不知花了多少银两,把那鹿血酒,成功的变成了“梅子酒”,而后送到直郡王府上。

直郡王府中妻妾也算是和睦,秦王府送来的梅子酒,直郡王妃也赏了一些给侧妃们。

这事情就变的让人哭笑不得起来。

最难消受美人恩,当天晚上,直郡王差点没消受过来,看着那从秦王府送来的“梅子酒”差点哭出来。

“听说,直郡王府很快就会迎来新生命,沈云和直郡王妃,估计还要感谢本王。”沈沛笑得不行,直郡王妃和侧妃们关系和睦,那梅子酒可是悉数分了的。

“那真是要恭喜直郡王了呢。”若冉心中那股子气总算是消散了不少,她看着沈沛,其实很想问问他,会不会对她的所作所为,有所微词,毕竟……

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僭越了。

“只怕直郡王有的忙了,听说,府中侧妃也有了身孕。”

若冉:“……”

“那还真是,挺热闹的。”若冉言不由衷的开口,玩笑的心思也淡了几分,直郡王府中到底能有几个孩子也不是她关心的事情。

沈沛压根就没有想到其他的事情,只是和若冉说姜州到底有多讨厌,事情到底有多烦……

原本许多的事情,还可以交给皇兄去做。

“本王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到皇兄了……”沈沛幽怨不已,“户部的那些账本,本来还可以让皇兄去算的。”

如今沈沛却只能靠自己……

“太子殿下想来最近也是很忙的,毕竟朝中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太子殿下的立场也是非常艰难的。”若冉随意的回了几句,沈沛懒洋洋的靠在她身上,看着她绣梅花,这些丝线和绣布,还是若冉从扬州带回来的。

“王爷若是困了,不如再去睡一会儿?这些日子起得这般早,您如何受得了?”

“不去。”沈沛伸手扯了扯丝线,又看了看边上的丝线,还是没感觉出来这些有什么不一样的,他靠在若冉身上懒懒的打了哈欠,“本王最近都没有好好的陪你。”

若冉听到这句话哑然失笑,“奴婢又不是小孩子,成日里都在王府,哪里还需要您陪着?”

沈沛却不理会,明明困的不行,可只要有时间,有机会,他都只想和若冉在一起。

“姜州想要本王和姜婉潼定亲。”沈沛随意开口,当闲话一般的说给若冉听。

若冉怔怔的听着,手里的动作也慢了许多,许久才轻声的询问,“那王爷是如何打算的?”

“自然是给他画饼。”沈沛一脸莫名的看着若冉,“不然还要本王怎么办?”

反正,姜州想要的这辈子都没办法达成,这饼,永远也只能是饼。

此时已经五月,春暖花开,春风送暖,若冉坐在九曲回廊下,缓缓的绣着梅花,沈沛便在一旁陪着她,无论是闲暇看书,亦或者是说些悄悄话,对于沈沛而言,都是非常愉悦心情的事儿。

若冉并非没有听到这些风言风语的,事实上,这些话,她总是可以听到。

有意的,无意的,故意说给她听的。

也从来都不在少数。

听到的时候是什么感受?是伤心还是失落?

听到的时候,总是会有些茫然的吧……

可若冉,却没有多少放在心上,毕竟传言就只是传言。

毕竟因为沈沛的关系,当真是没有人敢对她做什么,也只能是言语中伤,让若冉认清自己的身份。

“王爷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您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听呢?”若冉的心情有点儿不大好,任谁听多了这些话,都会不好受的。

“本王说给你听,那是不想你误会,我就想告诉你,根本就没有这回事,你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沈沛微微的打了个哈欠,从绣篮里扯出一团丝线,逗弄着趴在若冉脚边的大白兔,“煮煮,煮煮……来,煮煮吃。”

若冉每每听到沈沛逗弄兔子,都有些忍俊不禁,他甚至连兔兔都不喊,非常倔强的喊着煮煮。

“王爷……那是绣线,煮煮是兔子。”

“没事儿,这兔子这么傻,也许觉得好吃也说不定。”沈沛一门心思的逗弄着兔子,若冉又开始绣起梅花来,这个荷包也快绣好了。

“王爷其实不必特意告诉我的……”若冉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说过……会相信您的。”

沈沛不过是那么随口一说,毕竟他真的不想提起姜婉潼,他把大兔子拎起来,强迫兔子跟狸奴一样的玩线团,发现煮煮并没有兴趣之后,沈沛满脸的嫌弃,“煮煮是不是有点傻?”

若冉:“……王爷,它是兔子,它不是猫。”

哪有兔子会喜欢玩线团的?

“都是四条腿长毛的,居然差这么多?”沈沛随意的把兔子放在身上,虽然嫌弃,到底没扔到地上,戳着它的两只耳朵,而后便靠在若冉身上睡着了。

若冉感受到沈沛均匀的呼吸,知道他是睡着了,顺势扯过一旁的披风给沈沛盖上,手中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只是近日来,若冉觉得有些累,时常困倦,这不……沈沛睡着了,她也很想睡。

若冉打了个哈欠,也靠在沈沛身上睡着了。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沈沛又出门了,最近这些日子,他总是早出晚归的。

秦王府的侍从们都是很有分寸的,虽然知道了若冉和沈沛的关系,对待若冉的时候,除了态度有些微妙的变化之外,再没有其他的。

若冉的生活,还是同以前一样。

除了,越来越忙了……

若冉如今不仅要做自己原本的事儿,还有许多额外的事情也要她去做……还有便是四喜和俞长胜他们几个,不小心得罪了沈沛,也会过来找她。

大概是笃定了沈沛在若冉面前,是不会发难的。

若冉只觉得自己忙的不行,所以也忽略了自己最近越来越困的事儿,每每沈沛回来的时候,她在睡。

沈沛出门的时候,她还在睡。

算一算日子,若冉已经有几天没有见到沈沛了,她只当沈沛很忙。事实上,沈沛也的确是很忙,忙的不可开交。

姜州的胃口越来越大,也许是愈发的急不可耐,有些事情也做的越来越急躁。

朝堂之上,太子和秦王的争斗,仿佛一夕之间进入了白热化阶段,谁都看得出来,是兄弟阋墙……

太子和秦王,这对昔日兄友弟恭的亲骨肉,如今却比陌生人还要不如。

好事者见了也只会说一句,果然如此,毕竟……皇家哪有亲情,利益面前,什么都可以靠边站。

可就在这时候,却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苍玄帝忽然病了,病的还颇为严重,已经罢朝了三日。

太子开始收敛起锋芒来,韬光养晦,懒得和姜州起正面的冲突。秦王几次三番挑衅,太子都不为所动。

在这种情况下,太子更是不会有所举动,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便是此时此刻苍玄帝就此驾崩,沈靖也还是太子,名正言顺的未来君主。

沈沛便开始急躁起来,连夜去找姜州商议,他不能再等下去。

姜州多方打探,确定苍玄帝是真的病了,索性眼一闭,心一横,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来。

可是在此之前,姜州非要得到一个承诺不可。

不然,姜州是万万不会放心的。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沈沛从来没有把这些阴谋诡计告诉过若冉,他把若冉保护的很好,任凭外头是怎样的血雨腥风,可秦王府却总是一片宁静。

外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可昔日人们盯着秦王府,不过是想知道些风流韵事,如今盯着秦王府,却是想知道……这东宫之位,是否会换人。

若冉这一日出门出门去买东西,走到半路上却觉得头晕眼花,恰巧前面便是医馆,若冉想起近日来总是头晕,还以为是太过劳累,便进去瞧了大夫。

谁曾想大夫把了脉,脸色凝重非常,看着若冉狐疑的很,把若冉看的心里毛毛的。

“大夫您这是……怎么了?是否是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若冉心中忐忑,一颗心高高的提起,她可从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旧疾,近日来总是头晕目眩,难道是太劳累,勾出了什么隐疾?

可她,当真是不累的。

沈沛见她总是犯困,已经不让府中的人事事过来烦她。

“这位姑娘?”大夫似乎是不知道怎么称呼若冉,看她模样尚未成婚,可这脉象是怎么回事?

“大夫您有话直说……”

若冉有些无措的看向大夫,大夫也有些于心不忍。

可这事情……

“这位姑娘,你可成亲了?”

若冉:“……什么?”

看病和成亲,有什么关系吗?

“你有了身孕,二月有余,不足三月。胎像有些不稳。”大夫微微的叹了口气,尽量客观的开口。

若冉听到这些话,整个人是懵的,大夫说的每一句话,她其实都听得懂,可是结合在一起,就让人听不明白了。

什么叫?

有了身孕?

她怎么可能会有身孕?

“那,麻烦大夫给我配一些安胎的丸药,我近日有些困倦,所以出门也没有太注意,让大夫看笑话了。”若冉僵硬的强迫自己说话,让脑子飞快的转起来,应对面前的突发状况。

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簪子来,麻溜的挽起一个发髻。

大夫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有了若冉的解释,大夫便仔仔细细的和若冉说起安胎的事情来,因为若冉不想要喝药,大夫便给配了丸药。

若冉付了银子,脚步虚浮的走出医馆。

她看着阳光明媚的京城,熙熙攘攘的人群,却恍惚觉得置身于寒冷冰窟。

只觉得这天,都要塌了。

她有了身孕?

她要,怎么办?

www.youxs.org【加更】 只要想到沈沛,若……

若冉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 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身孕。

看见周围人异样的目光,若冉顺手扯掉了自己头发上的簪子, 一头青丝散落,她没有成亲,梳什么发髻都是假的。

按照大夫给的时间开始推算起来,这才想起,是春猎的那一次。

再那之后沈沛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变得不睦起来,兄弟俩时常争吵, 皇后也许是一时之间没有想到。

况且大夫方才也告诉若冉,说她之前喝的那些汤药,对身子并没有什么损伤, 是以停药了之后,才会那么快有孕。

所以……

直郡王到底在那里头加了什么?

直郡王妃和侧妃有了孕,如今她也有?一时之间若冉都要怀疑起来, 这到底是不是个全套,还是纯粹只是一个巧合?

于直郡王妃和侧妃而言,有了孩子那是天大的好事,可对于若冉来说, 有了孩子, 那根本就是一种灾难。

若冉的心里乱糟糟的, 想过了无数种可能, 彷徨, 失落, 害怕, 她甚至连迈步都变得十分艰难。

可是不行!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思考,她得想这个孩子要怎么办?她能不能留住这个孩子……

也许对于很多很多人而言,这个孩子就是个不适合存在的。

不仅仅是皇后, 就连沈沛,也不会喜欢。

若冉当真是头一回这般的无措,可她却连一点儿情绪都不能表露出来,沈沛派了人保护她,若她有什么不对劲,沈沛定会知道的。

若冉现在甚至都不能确定,她可不可以留下这个孩子,沈沛并不喜欢孩子。

虽说不上厌恶,却也谈不上喜欢。

若冉强迫自己振作起来,一步一步的往王府走去,她心中乱极了,明明知道腹中有了孩子,却一点也不敢相信,恍惚觉得,这是一场梦。

可这场梦,她甚至都不清楚,这是好的,还是坏的。

若冉想了很多很多,又想起沈沛当日特意的解释:

他说,他会喜欢沈佑安,是因为……那是太子殿下的孩子。

他还说,是看人的。

那句话,是沈沛对她说的。

是沈沛,对着她说的……

沈沛对她说过许许多多的话,若冉都记得,她还记得沈沛说过,无论是什么,都可以说与他听。

若冉想要见沈沛。

所有的惶恐和不安,在想到沈沛的时候,似乎都可以消散,只要一想到沈沛,她仿佛就可以生出无限的勇气来。

可是沈沛不在,若冉就如同没头苍蝇一样,在王府里不停的找,可她根本就找不到。

她知道沈沛不在。

可也只有这样的举动,才能让她安心下来。

到最后,若冉也终于歇了心思,不再漫无目的的乱跑,她去了书房等沈沛回来。

沈沛不在王府的时候,她其实是不能靠近书房的,可沈沛从不限制她,是以若冉顺顺利利的来到书房,看着熟悉的书桌和书籍。

若冉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

她要在这里等沈沛,她想把这些,告诉沈沛。

她想问沈沛,他们的孩子,要怎么办?

他们的孩子,他可会喜欢?

若冉坐在书房里等了许久,她以为时间过去了很多,一看刻漏才发现,不过半个时辰,若冉不愿如此枯等下去,便去书架上翻起书籍来,等待的时间当真是太过难熬。

她看向自己的腹部,依旧是平坦一片,若冉有些害怕的用手掌轻轻的碰了碰,孩子吗?

两个多月了……

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除了有一些困之外,若冉并没有多少的不适感。

所以,真的是有孩子了吗?

她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只觉得心绪复杂至极……

若冉甚至都不敢想,沈沛若是不喜欢这个孩子,她要怎么办?

就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了声音,若冉听到动静,直接站了起来往外面跑,却在要打开书房门的时候,听见了沈沛的声音:“等母后身子好一些,本王便去同她商议和柔嘉郡主的婚事。”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把若冉所有的勇气悉数打破,她失魂落魄的站在书房里面,什么勇气都没有了,她分明听到是沈沛的声音,却怎么都不敢想,外面的人是不是沈沛。

若冉有些疑惑,自己刚刚,到底听到了什么?

是沈沛说,他要和姜婉潼商议婚事吗?

为什么,她都听不懂……

沈沛说完这句话,看着那眼线离开,讽刺的笑了起来,姜州想要一个承诺?那便继续给他画个饼吧,只要这些话顺顺利利的传到姜州的耳朵里,就够了。

沈沛甚至都不知道父皇是怎么发现他和皇兄的打算的,居然还开始配合他们装病,当然,沈沛觉得,父皇会装病的主要原因,还是不愿意批奏折。

这不……父皇一“病”,所有的奏折,全部都送到东宫去了,皇兄这些日子也不知有没有好好的休息过。

沈沛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想着,姜州如今已经开始有了别的动作,母后也清楚了姜州的狼子野心,渐渐的不再和他说姜婉潼的事情,想来也放弃了这一打算,这样也好,总不至于见天的烦着他。

事情很快就要结束了。

等到这些都结束,他便带阿冉离开。

沈沛想到若冉最近似乎精神不好,还有些担心,恰好今日早些回来,他便打算去看一看若冉,问一旁的四喜,“阿冉在哪里?”

“若冉姐姐这个时间,应当是在看账册。”

沈沛点了点头,转身想去书房拿些东西,若冉看着外面的人影越来越近,早已经泪流满面,她死死的咬着手,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僵硬的站在书房里面,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沈沛。

若冉的心里乱极了,她说过,她会相信沈沛的。

会一直相信沈沛。

所以,京城里的流言蜚语,她不相信。

特意传到她面前的那些话,她不相信。

她只,相信沈沛。

可是,谁来告诉她,当这些话是沈沛亲口说的时候,若冉要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若冉哭的不能自己,她看着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书房一共就这么大,她甚至连躲的地方都没有,她也失去了躲的力气。

若冉想着,若是沈沛问,她就说。

若是沈沛不问,她就,什么都不说。

她站在书房里面,看着外面的沈沛……

沈沛的身影越来越近,若冉可以清晰的看见他的手放在了门框上面,只要他推门,就可以看见若冉,只要他推门,就可以发现若冉在这里。

只可惜……沈沛在即将推开门的那一刹那,被俞长胜喊住,“王爷,宫里来了人,传您进宫,很是着急,让您这会儿就去。”

“什么?”沈沛疑惑的看着俞长胜,“宫里来人了?谁的人?”

“是陛下的侍从,说是有急事请您入宫。”俞长胜来的着急,沈沛也从未见父皇这般着急的找他。

便跟着俞长胜走了。

沈沛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眼前,沈沛走了,若冉的心也空了。

若冉缓缓的坐在地上,只觉得心里疼的很,她茫然无措,已经无暇去思考什么,不知是想的太多了些还是旁的,她只觉得肚子也开始隐隐作痛。

若冉想起大夫说她胎像不稳的事情来……

她连忙从袖子里掏出大夫配的丸药,硬生生的吞咽下去。

许久过后,她才抱着自己的膝盖,小声的啜泣起来。

……

申时,沈沛终于回了秦王府,却没有见到若冉,一问才知道,若冉下午都没有出现,沈沛是在她自己原先的卧房里找到人的。

起初沈沛还觉得有些奇怪,毕竟……自从他们回了京城之后,若冉都是和他一起住的,这地方,已经很久没有住人。

沈沛也不怎么过来,这还是第一次。

“阿冉?”

沈沛见她蜷缩成一团,脸色也苍白的很,还以为她是病了,紧张的很,“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若冉听见动静,缓缓的睁开眼睛,见到是沈沛,轻轻的摇了摇头,“就是有点累。”

“你最近总是在睡,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沈沛习惯的探了探她的额头,发现并没有什么过高的温度,可看她的精神,总觉得不大好,“不如找大夫过来瞧瞧?”

若冉依旧摇头,“我没有事,我不想看大夫,就是有些累,睡一会儿就好。”

“真的?”沈沛不相信的问道。

若冉认真的点头,“真的,我没有事情,我一点事情都没有。”

沈沛见她坚持,也没有多言什么,若冉自己有分寸,应当不会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他这次过来,还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若冉说的。

“今日父皇宣我进宫,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于我去做。”沈沛说苍玄帝要让他去东海巡查,很是着急,这两天就要出发。

“那,奴婢起来给您收拾行礼。”若冉说着就要起来,沈沛却没有答应,只说让她好好休息,出巡东海也不是去游玩的,不需要带多少东西,况且他也想早些回来。

“只不过……这一次不能带你一起去了。”沈沛还有些遗憾,听说东海还挺好玩的。

若冉倒是松了一口气,长途颠簸,她如今的状况也没有办法。

“我很快就会回来,大概一个月左右。”沈沛会这般激动,也不仅仅是因为他可以离开京城,更重要的是苍玄帝已经答应,等他从东海归来,便让他带着若冉去封地。

虽然封地差了些。地方也偏僻……可沈沛也不怎么担心,主要是离的远些,免得这些大臣们想些有的没的,父皇会松口,一是因为他自己的要求,第二便是因为那些大臣的缘故,这是最好的机会。

沈沛原本是想告诉若冉这件事情的,可他却不想出什么差错,万一东海回来,又出什么事端可怎么办?

他想给若冉一个惊喜。

“嗯……”若冉浅浅的应了声,当真是没有什么力气,她懒懒的躺在床上只希望就这么睡下去。

“你到底怎么了?那么不舒服吗?还是喊大夫过来看看吧。”沈沛不放心,就要让四喜去找大夫,却被若冉给拦住了。

“我今天去看过大夫了,大夫说因为太累的缘故。”若冉随口扯谎,也不怕沈沛去追问什么,暗卫虽然保护着她,却也不会去挖她的隐私。

沈沛就算想去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本王都已经这么吩咐了,怎么还什么人都来烦你?”沈沛不耐烦的骂道,若冉看着他,浅浅的扯出一个笑容。

“奴婢从前都做习惯了,原本也是不累的,大概是因为,王爷近日来待我太好……”

所以,才让她生出许多的妄念来,所以,才会让她这般的难受,连一点点委屈,都受不住。

若冉只要一想到沈沛今日说过的话,就觉得整颗心被揪住一般的疼痛。

痛得她都难以呼吸。

“本王不待你好,还能待谁好?”沈沛只觉得她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吃过饭没有?”

若冉摇了摇头,沈沛便把她从床上抱起来,一路抱回了正院,若是之前,若冉也许还会挣扎一番,她如今却是一点儿也不想动弹。

“想吃什么?让厨房去做。”沈沛对她的好,从来都是半点不加掩饰。

若冉也不推辞,说了一大堆的菜,沈沛是特意从宫中出来陪她吃饭,原本还以为若冉又要说一些废话,可今儿个居然这么乖。

问什么答什么,连推三阻四都少了,沈沛惊奇的问道:“你今天怎么学会不惹我生气了?”

若冉扯了一个浅浅的笑容,“王爷为什么要取笑我?”

沈沛给她夹了菜,认认真真的嘱咐她,“多吃一些,你是不是瘦了?”

还是得找个大夫来看一看,如果真的病了,之后长途跋涉去封地,只怕会受不住。

若冉看着沈沛,心中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去追问,可临到头来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她很想问问沈沛,和姜婉潼的亲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若冉不能问,她没有资格问。

若冉表现的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沈沛自然也没有发现问题,和他们一起用膳的,还有那只叫煮煮的兔子,沈沛最近对煮煮,容忍度愈发的高了。

一开始只是让厨子单独做些吃的给煮煮,如今却是一日三餐都供应着。

他们吃什么,煮煮也会有一份。

若冉一直都担心,沈沛这么喂,会把煮煮给喂死了,偏生这只兔子命大,这么折腾都活的好好的。

“王爷待煮煮真好。”若冉忽然开了口。

沈沛正拿着一块肉逗兔子,听到这句话有点儿尴尬,他轻轻的咳嗽一声,没忘记自己先前到底有多嫌弃这只兔子,“本王只是想把它喂胖了,到除夕的时候可以吃兔肉火锅。”

沈沛哪里是喜欢兔子,这不是因为若冉喜欢,才对这只兔子诸多容忍,好好照顾吗?不然他为什么要对一只兔子好?

若冉笑而不语。

沈沛看见她的笑容,更觉的尴尬无比,把手里的肉放到煮煮的碗里,“自己吃,多大的兔子了,还要人喂?”

这番此地无银的做作姿态,若冉看得多也不会有什么奇怪。

吃过饭之后若冉就又困了,她先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如今知道了,她也不想亏待自己,沈沛见她实在是不大舒服,也不忍心强迫他陪着自己去书房,“那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就在沈沛要离开的时候,若冉却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沈沛诧异的转身,“怎么了?”

若冉看着沈张了张口,有些话恍惚就要这般脱口而出,可她到底还是忍住了……

若冉改用双手抱住沈沛的手臂,迫使沈沛坐在床沿上,她轻轻的把头靠上去,喃喃轻语,“您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只要一会儿就好……”

不用很久,只需要,一会儿就好。

她要想一想,之后要怎么办。

她要想一想,她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这是若冉第一次有这样的要求,沈沛自然是愿意陪着她的,他心中高兴,嘴上却是诸多的抱怨,“本王还有事儿呢。”

可这轻快的语气,任凭是谁都能够听出来沈沛的意思。

若冉紧紧的抱着沈沛的胳膊,就像是溺海的人,抱住一块浮木一般,她不愿意放手,也舍不得放手……

可是……

最终她还是只能,选择放手。

“您不是有事要去忙吗?不如……您去忙吧。”若冉笑着放开了手。

沈沛却觉得奇奇怪怪的,他甚至都没有察觉自己被若冉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若是放到之前,他指不定要怎么生气,如今却只是担心若冉。

“你真的没事吗?”

“王爷……不如您给我一些银子,也许我就什么都不累了。”若冉故作轻松。

沈沛听到这句话,只觉得从前那个自作多情的自己又出现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沈沛走了之后,若冉却是怎么都睡不着,明明非常困倦,明明累的不行,明明…她想要好好的休息。

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沈沛的气息,这个地方满满都是回忆,可若是沈沛成亲之后呢?这里会有别人。

他会那么温柔的哄着别人,他的担心,他的耐心,他的好,他的喜欢……统统都会给别人。

这是若冉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她抱着枕头,无声的流了泪。

她受不了的,她怎么都,受不了的。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若冉面对沈沛的时候,和平日没有区别,可独自一人的时候,便愈发的沉默寡言起来,她不知道是在等什么。

也许就连若冉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等什么。

这一天很快就到来了。

圣旨已经颁下,秦王殿下代天子出巡东海,近日出发,这一天早上,沈沛醒的很早,若冉也醒了,可她却怎么都不想动,躺在床上睁开眼看向沈沛。

芝兰玉树,器宇轩昂。

若冉一直都知道,沈沛是出色的。

无论是帝后,或是太子,待他都是万般宠溺。

可便是这般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秦王殿下,这会儿却在自个儿穿衣服 。

沈沛一向不喜欢旁人伺候,从前是若冉……

可当沈沛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便极少让若冉伺候他穿衣,早朝太早,沈沛觉得让若冉陪他一起醒来,是一件惨无人道的事儿……

可是今日,沈沛却生出了不小的怨怼来,“阿冉……我要去东海了。”

若冉却只是笑,懒懒的闭上眼睛,掩盖住所有的情绪,“那您早些回来。”

沈沛不满的靠近她,像是在赌气,“本王都要走了。你都不会舍不得我吗?”

若冉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心口微微一滞,可她却还是那句话:“那您,早一些回来……”

她当然,是舍不得的。

可舍不得,又能如何?

www.youxs.org【文案剧情】 沈沛懒懒的看她……

若冉翻来覆去说的就是这么两句话, 沈沛有点不太爱听,气呼呼的把人从床上扯起来, “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吗?”

若冉想了想,又说了两句,“那您路上小心一些,多保重。”

沈沛:“……”

说来说去还是这些,当真是讨厌的紧,“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和本王说吗?”

沈沛有点儿烦躁, 都不会舍不得他的吗?

若冉认认真真的看了沈沛许久,还有没有别的话要说?应该是没有的,她所有想说的话都已经悉数淹没, 再也生不出半点坦诚的勇气。

“东海不知气候如何,王爷多带些衣服……这次奴婢不能陪着您去,您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自己。”若冉不太放心的说着话, 把先前就已经绣好的荷包给了沈沛。

傲雪红梅,和沈沛月白色的华服很是般配。

沈沛看到是梅花,想起这是若冉喜欢的,便开开心心的挂在腰间。嘱咐若冉好好的照顾自己, 快一点好起来。

若冉笑着答应下来, 等到沈沛一走, 她脸上的笑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只觉得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 再也没有半分力气去维持笑容, 沈沛如今进宫面圣, 午后便会出发去东海。

等到沈沛回来,也许赐婚的圣旨就会到秦王府。

若冉如今的状况根本就隐瞒不了多久,她不能让别人伤害她的孩子, 她的心里萌生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之后就愈演愈烈,若冉虽然知道这是不对的,可她再也没有办法把这个念头给摁回去。

如今见了沈沛已经是强颜欢笑,日后有了秦王妃,她如何笑得出来?

姜婉潼跟她有旧怨,怎么会容忍她先生下孩子?就算秦王妃不是姜婉潼,是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容忍的。

到时候等待她的是什么?一碗红花?一碗落胎药?

她身份如此,生下的孩子算什么?庶子?她连侍妾都不是,生下的孩子更是不会被任何人承认。

若冉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数起了匣子来,里头有许多不能动的珠宝首饰,更多的是银票和银子,算了一算,大概有几千两,家中还有一些。

匣子里头还有她的卖身契,这东西本来是在沈沛手里的,从江南回来之后沈沛就给了她,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若冉是自由的。

若冉先前不在意,只是把卖身契随意的丢在匣子里,如今看到这文书,却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沈沛去辞别帝后之后,便拐道去了东宫,只是如今他们兄弟二人说话的时间根本不多,沈靖也没有如同往常一样的说教,只问他过来有什么事情。

原本二人已经说好,在扳倒姜州之前,除非必要还是不要见面的好,沈沛今日特意过来,沈靖还当有什么大事。

当哥哥的还以为,弟弟是特意过来辞行的。

“皇兄,臣弟就要去东海了,此去东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有一件事情需要托付皇兄。”沈沛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就直接去求了沈靖。

沈靖微微一抬眼,倒是有点儿好奇,“何事?”

“阿冉一个人在京城,臣弟唯恐她有什么危险,虽留了侍卫保护她周全,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臣弟不放心,还希望皇兄好好的保护她。”沈沛如今越和姜州接触,越觉得这个舅舅就是个疯子。

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万一发现是他和皇兄下的套,恼羞成怒起来要动手可怎么办?

沈沛旁的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父皇母后有禁卫军护着,皇兄也足以自保,只是若冉她只有自己一个人。

沈靖差点儿被气笑,“孤还以为你是来和孤话别的。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孤?”

“阿冉还有个弟弟在学堂念书,皇兄莫要忘记他了,阿冉很喜欢她的弟弟。”沈沛不太放心的交代,他几乎把所有的潜在危险都算进去了,可怎么都没有想到,最大的问题其实出在自己的身上。

沈靖听着听着就开始烦躁,这是什么弟弟?他不耐烦的把人给打发走,“你不是马上就要出发了?赶紧走别杵在这儿碍事,免得被人发现。”

沈沛也知道自己不能久留把话说完就要走,走到门外还不放心的交代兄长,“皇兄你可千万别忘了。”

沈靖没好气的点头,只觉得弟弟越大越不可爱,曾几何时还会拉着他的手软软的喊着哥哥,如今倒是好,好不容易见了面却是有事儿要使唤他。

沈靖只觉得心里头堵得慌。

他虽然不满,却还是找了东宫的精锐去秦王府,在外人眼里,便是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正式的开始叫板。

全然不知道真正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若冉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把自己所有的财产都清点完了,她去账房换了一些碎银子,又把一些银票全部收拾好,便又开始给沈沛做衣裳,顺便还把前几日没有看完的账本理了理。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忙碌且充实。

沈沛从宫中回来之后便要出发,若冉便又忙着吩咐人准备好行礼,虽然这一次的行礼不是若冉亲力亲为准备的,可却是她仔细交代的,所以若冉忙活起来也是得心应手的,等准备好这一切。

沈沛也要离开了。

若冉一直都躲在府中不愿出去,佯装看账本,眼睛却时时刻刻的瞄向一旁的刻漏。

此番沈沛代苍玄帝出巡东海,不仅仅要带上秦王府的侍卫,还有便是同沈沛一起出发的禁卫军和官员们。

一行人都在城门口等着,可沈沛却迟迟不出现,他们也没有胆子去催促,只能等着。

沈沛如今也在等,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冷着一张脸等在秦王府外头,也不让人去催,他就想瞧瞧,若冉到底还记不记得他今日出发。

俞长胜和四喜两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个时候也应该去劝一劝,却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去劝是不是会送命。

“俞侍卫长,城门口可等着一大堆人马,我们这边再不出发,合适吗?”四喜小声的问俞长胜。

俞长胜看着沈沛越来越黑的脸色,心说合适不合适,是他们说了算的?

“要不,你去劝劝?”俞长胜小声的建议道。

四喜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他们俩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并不会因为沈沛对若冉和颜悦色,就觉得这是一个仁慈的主子。

四喜和俞长胜谁都说服不了谁,谁也不愿意去触霉头,最后只能猜拳处理。

三次过后,四喜可怜巴巴的走上前去,“王爷,这时辰不早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沈沛淡淡的瞥了四喜一眼,声音微冷听不出喜怒来,“你很着急?”

“不急。”四喜敢说着急吗?那当然是不敢的。

“奴才一点也不着急。”

沈沛没理他,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秦王府的大门,看的所有人大气不敢出,就在四喜想偷偷去找若冉的时候。

若冉终于出现了,沈沛的脸色已经黑的宛如锅底,看着若冉没好气的抱怨,“你还知道出来吗?”

若冉逆着光看向沈沛,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分外的陌生……

他穿着亲王华服,朗俊如松,矜贵疏离,若冉仿佛在这一刻清晰的看到了他们彼此之间无法逾越的沟壑。

“王爷。”

若冉走上前,扯了扯沈沛的衣摆,沈沛虽然还在不满,却还是低下了头,“怎么了?”

“奴婢有话同你说。”

沈沛想了想就从马上跳下来,两人的距离愈发近了,秦王府的一群侍从早已经见怪不怪,各个眼观鼻,鼻观心,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事?”沈沛不大开心的问道,“有话你就快说,本王很忙的城门外还有人等着。”

俞长胜和四喜谁都没有说话,秦王殿下什么时候把城门外等着的人算进去了?

“奴婢听闻东海盛产珍珠,那些珍珠很是漂亮……王爷回来的时候,能不能给奴婢带一些珍珠回来。”

“珍珠?”沈沛怎么都没想到若冉是要跟他说这些,“府中没有珍珠吗?”

库房里各种各样的珍珠都有,若冉还记得曾几何时沈沛赏赐过她一斛珍珠,因为看不出产地,悉数被她换成了银票。

“有的,可是听闻东海的珍珠最漂亮。”若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闻的羡慕。

沈沛却还是有些不高兴,“要不是因为珍珠你便不打算出现了是吗?”

若冉有些沉默,沈沛见自己猜中了她的心思,心情愈发恶劣,“好端端的要什么珍珠,本王给了你那么多夜明珠,东海的珍珠可以?南海的夜明珠不配了?”

若冉没有说话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沈沛,看的沈沛恍惚生出许多错觉来,只当自己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过分事儿……

“知道了知道了……”沈沛答应下来又不想让若冉太过于得意,便又补充了一句,“本王去东海是有事可不是去玩的,不一定找得到珍珠。”

“就算找到了珍珠,也不一定是最大的。”沈沛见她的眼神黯淡下来就又补充了几句,只觉得女人的心思当真是难猜测的很。

“罢了罢了你等着吧,爷一定找一颗最大的珍珠回来给你。”沈沛到底是不忍心让若冉失望的,他在秦王府外面等了那么久,也不过是想让若冉送送他罢了,如今若冉过来送他,沈沛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地方。

沈沛虽然留了人护着若冉,却还是担心她的安危,想了想又把自己的令牌留给了若冉,“这个给你,若是有什么人来找你麻烦,不要理会知道吗?”

若冉看着那块令牌心绪愈发的复杂起来,“这是您的令牌……奴婢不能收。”

“哪儿有这么多废话?”沈沛有点儿不耐烦,把令牌塞到她的手里面,他伸出手摸了摸若冉的脸,想要说的话有很多很多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简简单单的交代了一句,“阿冉,等我回来。”

等他回来之后,就一切都结束了。

若冉却只是微笑,没有回应。

沈沛却未曾察觉到,径直的策马离开,若冉就站在王府门外一直看着沈沛,看着他的身影一点一点的消失在眼前。

看着尘土从飞扬到烟消云散。

眼前的人再也寻觅不到踪迹。

若冉缓缓的转身走进王府,心中一片的平静,沈沛离开了,她也应该要离开才对。

没有沈沛的地方,若冉是不想继续留着的;有秦王妃的地方,若冉也是不想继续留着的。

……

三天之后,若冉做好了沈沛的新衣服,她仔仔细细的熨烫完放进了衣柜里面,出了一趟门去找若晨交代了一些事情,顺便让若晨去租船。

若冉知道沈沛留了人保护她,至于到底有多少人,她一点也不清楚。

有人会在暗中保护她,也总有人会想要她离开。

第四天,若冉进了宫。

出宫的时候皇后特意让陶嬷嬷送了送若冉,等陶嬷嬷回宫,却见到皇后却靠在贵妃榻上发呆,见到陶嬷嬷回来随意的问了一句,“送出宫了?”

陶嬷嬷点了点头,“娘娘……这……”

“倒是个聪明的……既然她有心,便让她走吧。”皇后也的确是没有什么法子,如今若冉可以走出这一步自然是最好的,虽然皇后不知道若冉到底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决定。

可于她而言,这是一件好事。

“王爷离开之前,去过东宫。”陶嬷嬷适当的提点道。

皇后一听就明白过来,两个儿子都是她生的,她如何能不知道沈沛在想什么?

“让靖儿派人护送福安去寺庙给陛下祈福,太子妃和小皇孙就不用一起去了,留在东宫抄佛经。”皇后缓缓的开口。

目的非常的明确,就要把人手分散开。

沈靖顾此失彼……

秦王府原本就还有沈沛的人在。

“娘娘……您就打算让那丫头这么走了吗?”陶嬷嬷有些疑惑,印象中皇后可不是这么心慈手软的人。

皇后的心里当然有别的想法,可再多的想法也都被她自己给按捺下来,“小九很喜欢她。”

因为沈沛喜欢,所以皇后容忍不得若冉的存在。

可也因为沈沛的喜欢,皇后根本束手无策。

“倒时候,助她一助……那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应该怎么办。”皇后也不想多言什么,如果若冉不聪明也不会过来找她。

毕竟,丈夫和长子,可都还瞒着她,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若冉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牵扯了多少,她只知道沈沛若是要成亲,她是绝对不会继续留在秦王府的。

腹中的孩子一天一天的长大,虽然还未显怀,可若冉知道了她的存在就不会轻言放弃。

若冉堵不起沈沛的宠爱能有多久。

一不小心,失去的便是孩子的性命。

卖身契和沈沛的令牌都在自己的手里,伪造文书也容易得很……她的字是沈沛亲自教的,同他虽说不上是一模一样,却也有六七分相似。

令牌是真的,文书是假的又如何?还有什么人会来查吗?

若冉半点也不担心,越是这种时候她就显得越平静,每日吃好睡好,半点也没有让人觉察出不一样来。

沈沛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根本没有不长眼的出现来找她麻烦。

这一天,若冉听说福安公主去寺庙替陛下祈福,若冉便明白过来这是皇后给的机会,她什么都没有收拾,只拿上了银票和卖身契,去书院给若晨请了假,借口父母祭日要回去祭祖。

夫子很愉快的准了假。

若晨虽不明白若冉为什么要这么做,却什么都没有问跟着若冉一起走,他们也没有回清水乡,反而直接去了码头。

“阿姊……你要做什么?”

“阿姊的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若冉的声音很是平静,所有的痛苦和不安早在先前就已经烟消云散,她如今,只想要离开这里。

一直跟着若冉的侍卫们这时候才惊觉出现了问题,刚想要上前去就被另一队人马给拦住,若冉面不改色的给了银票冷声吩咐船家开船。

若冉还有晕船的毛病,在船上吐得天昏地暗,饶是如此她也没有让船家停下。到了下一个城镇之后便让船家开着空船去了别处。

而她和若晨则是在这里住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往南辕北辙的方向离去,陆路,水路,辗转反侧。

彻底的离开了京城。

等太子意识到出事之后,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沈靖起初还以为是姜州的人动的手,后来才知道是若冉自己走的,她甩开了秦王府的侍卫和东宫的禁卫军,并且还有人帮忙。

沈靖查到最后居然是皇后的手笔,他甚至都来不及查问什么,就急匆匆的跑到兰玥宫。

皇后此时此刻正在逗弄一只鸟儿,看到沈靖气急败坏的跑过来,不复从前的优雅从容,皇后眉头轻蹙,“靖儿怎么有空过来。”

“母后若冉不见了。”

沈靖心中着急,可皇后却是不紧不慢的回应道:“那又如何?不过是一个侍女罢了,居然还值得你堂堂东宫太子来关心?”

“母后可知道她去了哪里?”

皇后听到这句话脸色倒是愈发的平静起来,她给笼子里的鸟儿添了一点粮食,这才转过身看向沈靖,“靖儿这是在质问母后吗?”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想知道她去了哪里……毕竟……”

“毕竟那是小九喜欢的人,是吗?”皇后慢吞吞的接下沈靖的后半句话,脸上无波无澜不悲不喜,她看着沈靖微不可闻的叹口气,“小九任性,你也糊涂了是吗?”

“母后……”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门不当户不对,你觉得他们能长久到哪里去?”皇后缓缓开口,语重心长的看着太子,“母后知道你心疼弟弟,可那姑娘只是个婢女,她和小九的身份天差地别,便是母后同意……你父皇能够同意?宗室能够同意?文官不会弹劾?”

便是沈沛要娶若冉当侧妃,怕是礼部的弹劾奏折就要堆起一摞来。

“况且,本宫是不会同意这件事的。”皇后的态度非常明确她本就看不上若冉,能做到不伤害她助她离开,纯粹是看在沈沛的份上。

若非是因为顾及沈沛的心情皇后那里能容忍若冉活着?

“母后!”沈靖看着皇后眼里满是受伤,“您这么做,小九怎么办?”

皇后心中也是无奈,但凡若冉的身份高一些……她都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在靖儿的心目中,母后便是这般冷血无情之人吗?”

沈靖没有说话,他知道母亲不是,可正因为知道不是,所以沈靖才难以接受。

因为宋慕祯,是沈靖自己选的妻子。

太子妃的家世并不算显赫,在宋慕祯入驻东宫之前谁都没有想到宋慕祯会成为太子妃。

“母后做的事情……儿臣无法忤逆,可儿臣答应过弟弟的事情,总是要办到的。”沈靖来的匆忙,去的也匆忙,陶嬷嬷的茶水都还没有端上来,便瞧见太子殿下走了。

“皇后娘娘,这是……”

“随他去吧。”皇后也懒得管,当兄长的心疼弟弟,皇后还能拦着不成?

大齐天地辽阔,离了禁卫军的视线,没有蛛丝马迹若是再想要找一个人,只怕是比登天还难。

沈靖回了东宫之后,便让东宫的侍卫长联合秦王府的侍卫出去找人,还不能大张旗鼓只能偷偷的去寻找,沈靖心中虽知道希望渺茫。

却总不能坐以待毙。

他坐在书桌前开始看起地图来,沈靖对若冉所有的了解,全部都出于沈沛的描述,如今想要凭借着只言片语去查一些线索,当真是比登天还难。

侍卫回来了一波又一波,都说什么都没有查到。

若冉走的猝不及防,她甚至连行礼都没有带,就带走了弟弟,走的干脆利落,走的毫不留恋……

“去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何会想要离开。”

可沈靖却根本查不出什么来,因为他根本不会往秦王府放探子。

如今想找一个人,无疑于大海捞针。

沈靖坐在书桌前久久不曾言语,宋慕祯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向温柔内敛的丈夫,茫然失落的模样。

宋慕祯走过去在沈靖的身边蹲下,缓缓的牵起他的手轻声问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沈靖听到宋慕祯的声音才缓缓的回过神来,她看向自己的妻子神情有些茫然,声音也有些脆弱,“慕祯……孤要怎么办?”

宋慕祯大概是知道一些的,如今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沈靖。

沈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沈沛……他想起弟弟那时候开心的模样,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里洋溢着毫不掩饰的愉悦和欣喜。

更想起沈沛临行前,还特意过来拜托他的事情。

他说:皇兄,臣弟知道自己的心意了……我喜欢阿冉想要和阿冉在一起。

沈靖想起这一切只觉得心浮气躁,他到底要如何和沈沛交代?

“孤要如何同小九交代?”沈靖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和弟弟说。

沈靖难道要告诉沈沛:皇兄没有护好你心爱的姑娘,皇兄把你心爱的姑娘看丢了。

这样的话沈靖如何说得出口?先不论沈沛能不能够接受,当兄长的自己都不能接受。

“殿下……也许,这反而也是一件好事……”宋慕祯心中也同样难受,可她明白如今不是自责的时候,“那姑娘聪明伶俐有的是自保的法子,小九素来任性,您和父皇这般宠爱他,小九大概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如今那姑娘离开……小九也许会成长不少。”

沈靖沉默不语。

许久才看向妻子轻声的问她,“你说的可是真的?可是人海茫茫……”

要到那里去找人?又如何能够找得到?

“殿下您放心,只要他们有缘分,只要小九的心意不变,他们一定能够再相遇的。”宋慕祯相信这一点。

若是沈沛就此变了心,那这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www.youxs.org 沈沛也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只……

沈沛这次说是代父出巡东海, 更重要的是掩人耳目过来找人的,出巡不过是一个幌子。

只是秦王殿下从来没干过主动寻人的事儿, 到了东海之后便找了驿站住下,等对方主动找过来。

这人也不是别人,就是朝中为数不多会说沈沛好话的那个——西北军的元帅苏穆。

“王爷,陛下的意思是让您主动去寻苏元帅,您如今在驿站等着是不是有些……”不大好?

俞长胜本想说这算不算欺君?可想起秦王殿下平素的所作所为,俞长胜很自然的把余下的话吞了回去。

沈沛过来东海之后, 所有的事情都做的散漫敷衍,除了找珍珠,其余的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本王堂堂秦王殿下,为何要去主动寻一个臣子?传扬出去了还以为本王要拉帮结派,不去。”

沈沛干脆利落的拒绝, 最重要的是……

他要去哪里找?他连苏穆长什么模样都不太清楚,往常能认识那是因为在宫宴上文武百官都有规定的座位,就算人长得差不多,官服也是不一样的, 实在不行还能够看官服来认人。

如今他们要掩人耳目低调行事, 特意饶了一大圈在东海这边碰头……沈沛倒是没有多大意见, 可他不认识人, 要怎么去找?

万一找错了多尴尬?

还不如等人来找他比较好。

“可您不是说……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俞长胜的声音越来越轻, 到最后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沈沛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本王难道不忙吗?”

这几日长途跋涉过来, 他难道不累吗?

找了这么多天的珍珠,难道不是在忙吗?

沈沛懒得搭理俞长胜,只觉得他的脑子有点不太好, “本王让你去找珍珠,你找到了没有?”

俞长胜被数落的说不出话,沈沛刚想发难,就瞧见四喜兴奋的从外面跑回来,和沈沛说东海有集市,是一些刚从海里捞上来的贝壳。

“爷不喜欢吃贝壳。”沈沛干脆利落的拒绝,他只觉得贝类的这些东西有点麻烦,也没有什么肉,关键做的还不好吃。

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王爷,那贝壳不是吃的,奴才打听过,那些是养珍珠的蚌,可以自己切,切到什么算什么,就跟赌石似的。”四喜这是发现了新奇的玩意儿,过来和沈沛邀功的,沈沛听了之后也有些好奇。

京城有赌石,那是因为石料可以运送,但是这个切蚌,沈沛还真没有遇见过。

“这是什么个玩法?”

四喜便仔仔细细的和沈沛介绍起来,东海镇靠近海边,渔民们围海造田,蓄养海水珍珠,然后衍生出了许多的产业,这切蚌便是其中之一,由经验丰富的渔民挑选出一批蚌来,有好中次三等。

只要付银子就可以买下,然后开出什么珍珠,就看自己的运气了。

沈沛听完之后觉得还挺有趣,便带上俞长胜和四喜一起去集市,至于别的侍卫就等在驿站里,那些同他一起出来的官员们,就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大家互不干涉,对于沈沛而言,才是最好的。

一到东海集市,沈沛就闻到一股鱼腥味,下意识的顿住脚步,差点扭头就走,最终还是强忍住离开的冲动,慢吞吞的问道,“哪里在卖蚌壳?”

四喜先前就打听好了地方,麻溜的领着沈沛过去,俞长胜跟在身后摇头叹气,只觉得要是被什么人看到了,又有人要编排秦王殿下不务正业。

虽然秦王殿下一向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沈沛到了那摊位前,看到许多人在开蚌,开出来的珍珠有大有小,参差不齐,还有一些长得奇形怪状的。都不知道有什么用……

沈沛看着这一排的蚌壳,只觉得头有点痛,密密麻麻的蚌壳堆在地上,明码标价。

“去问问,哪些可以开出最大的珍珠来。”沈沛的目的只有一个,只想满足若冉的愿望。

四喜去打听之后,这摊贩又把他们领到另外一个地方,介绍了另一种珍珠。

沈沛:“……”

合着这些摊贩之间还互相介绍做生意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珍珠跟珍珠之间还不一样的?粉色和白色?珍珠还有那么多颜色?

“都,买吧……”沈沛不太确定,便让四喜付了银子,买了开贝壳的工具之后,提着一大堆蚌壳回到了驿站,挽起袖子开始切蚌壳。

秦王殿下觉得,按照自己的运气,应当是能开出好看的珠子来,结果出师未捷身先死……

一刀下去,工具坏了。

四喜:“……”

俞长胜:“……”

“爷……您可以,轻一些的,这个蚌壳其实没有那么硬,比不上玉石……”俞长胜小心翼翼的解释,心说就算是玉石,这么一刀下去也给废了。

沈沛看着有点儿烦,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在蚌壳上切开一道口子徒手扒开,在那蚌肉里面翻翻找找,只找出一颗珍珠来,长得有点儿奇形怪状的,而且色泽也不好。

“这是什么东西……”

沈沛问道。

四喜和俞长胜面面相觑,虽然觉得有点儿离谱,可好歹也是认识东西的,“珍珠。”

“对,珍珠。”

两个人非常肯定的说道。

沈沛看着这个还没有他小指指甲盖大小的珠子,陷入了沉思当中,“这上面为什么还有个坑?”

这个问题谁都回答不了。

“方才那个摊主切出来的,为什么都是圆圆的?”

俞长胜&四喜:“……”

“而且,为什么里面只有一颗?”沈沛觉得非常的奇怪。

俞长胜和四喜谁都没有说话,四喜倒是知道一些,这珍珠蚌的种类还是不一样的,所以切出来的珠子也是不一样,但是这话显然是不能当着秦王殿下的面说的。

谁知道会出现什么血雨腥风来。

沈沛没太纠结,把那颗奇形怪状的珍珠一扔,就开始切别的,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奇奇怪怪的。

好不容易有一颗圆一些的,却很小。

沈沛已经彻底麻木,这都是什么东西?

他看着满房间的珍珠蚌,还有那一堆蚌肉,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俞长胜和四喜这个时候却想溜走,他们俩看秦王殿下的脸色只觉得主子一会儿要揍人……

就在这个时候,驿站的门被敲响,外头走进来一对中年夫妇,夫妻二人看起来英武不凡,那夫人虽然穿着绫罗绸缎,可眉宇间却有一股英气,是京城那些贵妇人身上看不到的。

沈沛听到动静随意的抬眼一扫,看清楚了一个大概,便朗声打着招呼,“苏元帅,苏夫人。”

沈沛这会儿正在用清水洗着这堆不怎么像珍珠的珍珠,见到是他们夫妻二人过来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苏穆比沈沛早了几天来到东海,一直在忙着部署,其实他早就知道沈沛过来了,原本是想早些来拜访的,一来是因为实在太忙,二来也想看看秦王殿下到底想干什么。

结果……

秦王殿下让苏元帅开了眼界,吃喝玩乐,他样样都做了,东海有名的一些酒楼,都有秦王殿下的身影,可该做的正事倒是一点也没有做。

今儿个还去东海集市买了一大堆珍珠蚌来。

“参见秦王殿下……殿下您这是在……”苏穆有些好奇的问道。

沈沛淡淡的抬眸,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向苏穆,好似在问: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沈沛想起皇兄先前说过苏穆是为数不多会给自己说好话的,沈沛虽然不缺这两句好话,但这是苏穆的好意,沈沛想到这里也不介意和苏穆好好的说话,便纡尊降贵解释了一句,“洗珍珠。”

苏穆:“……”

他知道秦王殿下这是在洗珍珠,只是很想知道秦王殿下为什么要洗珍珠,难道他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和责任了吗?

“殿下……您这次过来东海…不是还有要事要做…”苏穆斟酌语句,想要让沈沛务正业一点,可沈沛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珍珠上面,实在是不太想听。

“苏元帅为何会在此处,想必父皇已经把事情全部告诉你了,苏元帅见多识广,想来是知道要怎么办的。”沈沛干脆利落的就把事情给推脱出去,“苏元帅若是有什么想做的,尽管去做,不需要过问本王。”

苏穆:“……”

秦王殿下还可以更不靠谱一点吗?

“可是,陛下的意思是让臣同殿下一起商议……”他一个人全权做主,算是怎么一回事?

“无妨,本王相信苏元帅可以处理好的,父皇相信苏元帅,本王同样也相信。”沈沛的本意挺简单,毕竟他不觉得亲爹会坑他,会说这样的话,纯粹是相信父皇。

谁曾想苏穆听到这句话却有些感动,直说自己定不辱使命。

当武将的,最无奈的便是被君王猜忌,苏穆能得道自己效忠的君上的信任,于他而言是幸事。

沈沛其实不太习惯和文武百官打交道,说来说去都是自己不爱听的,他本以为和苏穆要多费一番唇舌,结果苏穆半句废话都没有,就这么答应下来,沈沛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他把那些珍珠洗干净之后,从里头挑出来一些实在是不能看的珠子,吩咐四喜去找人磨成珍珠粉。

收拾完手里的珍珠,这才分出心神来打量苏穆,秦王殿下的想法非常简单,看在苏穆这般识时务的份上,打算费点儿心思记住人,可沈沛一抬眼,看到的却是苏穆的夫人尹氏。

一时之间移不开视线,只觉得有一些惊讶,若晨为何会长得像苏穆的夫人?

沈沛愣了愣神……半晌没有说话。

苏穆发现了端倪,问沈沛他内人可有什么不妥。

沈沛答应过若冉,若非必要不会把若晨的事情说出去,听到苏穆的话,缓缓的摇了摇头,“尹夫人是巾帼英雄,怎会有何不妥?是本王失态了。”

具体为什么失态,沈沛没有解释,苏穆和尹氏也没有追问,几个人简单的说了部署之后,便分道扬镳,毕竟驿站里还住着许多群臣,他们可都只知道沈沛是代苍玄帝出巡东海的。

可苏穆却因为沈沛的态度上了心,毕竟沈沛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不爱管闲事,会有那样的神情,定是有什么事,无论是什么原因,关于夫人苏穆都不可能会掉以轻心。

倒是尹氏没有当一回事,“夫君其实不必多虑,秦王殿下并不是奸佞之辈,想必是看到妾身脸上的伤疤才会诧异。”

尹氏笑眯眯的说道,她的脸侧有一道细长的伤疤,不算可怖,却也是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若是一般人脸上有这么一道疤,只怕是接受不了。

可尹氏却觉得很值得……

因为这道疤,救了许多人的命,可苏穆却上了心,他还是得找个机会和秦王单独的聊一聊才好。

沈沛完全不知道就是那么随意的一眼让苏穆上了心。事实上沈沛心中也有些好奇,他把俞长胜喊过来,问他今日可有看清楚尹夫人的模样。

“王爷为何有此一问?尹夫人脸上的确是有一道疤,可那是功勋的证明……”俞长胜斟酌的开口,还以为沈沛说起尹夫人是因为那道疤。

沈沛却有些疑惑,“尹夫人脸上有疤?”

他怎么没看到?

俞长胜这才明白过来,沈沛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旁的,“王爷,您为何这么问?是尹夫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苏元帅和尹夫人戍守边关多年,他们夫妻二人应当是不可能有问题的。”

“本王说的不是这个,苏元帅夫妻的忠心不需要你来提醒本王。”沈沛从未怀疑过这些,若是他们夫妻二人有什么二心,父皇也不会让他过来东海。

“你见过若晨……你觉不觉得,若晨和尹夫人有一点挂像?”沈沛也觉得有些离谱,可乍一眼看到当真是有一些相似的。

俞长胜听沈沛那么说,想起沈沛先前交代的事情,也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番,越想越觉得有些相似。

“王爷为何问这个?您是怀疑若晨是苏元帅的孩子?”

“本王不太确定。”沈沛虽然觉得若晨和尹夫人有一点相似,可也不是绝对的,时间也不一定对得上,况且现在拥有的信息也不是很多,若是贸贸然的去询问,只怕是会弄巧成拙。

“应当是不可能的,苏元帅和尹夫人的孩子没有走丢。”俞长胜轻声开口。

“没有走丢?他们的孩子还好好的?本王为何从未见过?”沈沛愣了愣忽然问道。

俞长胜想了想,有些难过的回应道:“苏元帅和尹夫人的孩子的确没有走丢,可是早些年就夭亡了,像是有什么不足之症,至此以后尹夫人再也没有产育,苏元帅和尹夫人夫妻情深,府中自然也没有妾室。”

苏元帅和尹夫人的夫妻情,那是京城中的一段佳话,他们夫妻二人保家卫国上阵杀敌,并肩作战的情谊,哪里是娇媚妾室可以插足的?

去苏元帅府上当妾室?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这样吗?”沈沛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却也没有完全放弃,毕竟若晨的来历本就会让人多想。

原本这件事直接问苏穆就可以,但是疑点太多,若苏穆的孩子当真是夭亡的,岂不是去戳别人的伤疤?倘若若晨真的是苏穆的孩子……这事情就有的扯了,只怕会是一桩麻烦。

更何况这件事情如何,沈沛总要和若冉商议过后才能决定,要是若晨真的是苏穆的儿子,他当然不会阻止别人认亲,可沈沛也不能不顾若冉的感受。

“这几日你去查一查苏元帅那个早夭的孩子是什么情况,务必小心行事,不要打草惊蛇,等回了京城之后再议。”

沈沛当机立断决定自己先想把事情弄清楚。

今日的那些珍珠蚌切出来的珍珠,一半变成了珍珠粉,沈沛送了一罐给尹夫人。

尹夫人倒是很开心的收了下来,倒是苏穆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夫人,秦王殿下这是在拉拢朝臣吗?”

尹夫人看着那一罐珍珠粉哭笑不得,“堂堂西北军的元帅,什么时候是一罐珍珠粉可以拉拢的?”

苏穆的脸色却还是硬邦邦的,给他送礼他当然不会当一回事,可给他夫人送礼,苏穆就没法子退回去了,“谁让他,歪打正着了呢。”

尹夫人听出弦外之音,笑的愈发开怀起来。

……

沈沛不信邪,第二日继续去集市冷着脸看人家切蚌,而后又买了一大堆回去,周而复始的切,珍珠蚌有一股腥味,惹得驿站所有的官员怨声载道,却是一点儿也不敢反驳。

只是猜测秦王殿下到底在做什么,难道这珍珠蚌还暗藏玄机?

一时之间这些官员们也悄悄的去东海集市上逛了逛,就是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的,也大多都买了一些蚌壳来切……

东海的渔民们因为沈沛的原因,多了许多的生意,一时之间只当沈沛是财神爷。

财神爷沈沛对这些一概不知,他切了几天珍珠之后,彻底失了兴趣,便找了个看的最顺眼的摊贩,说了自己的要求,要找一颗最大的珍珠。

“不知这位郎君有何要求?想要怎样的珍珠?”那摊贩也没有被喜悦砸晕头脑,反而是理智的询问,他虽然高兴却也要考虑这笔生意能不能吃得下。

“最大的,最漂亮的。”除此之外沈沛也没有别的要求,之后便留下四喜和他们去商谈,至于用什么方法多少银子他也懒得管,这些珍珠蚌已经把沈沛的耐心全给磨光了。

沈沛不去买珍珠蚌之后,那些官员们还是暗地里买着,惹得苏穆非常疑惑,“京城里的官都是怎么回事?珍珠蚌又不是玉石,也能买上头吗?”

尹夫人瞧见这一幕心中倒是有所感,只怕这是因为秦王殿下的缘故……而秦王殿下找珍珠可能也不是像他们所想的那样,纵观秦王殿下近日的所作所为,买珠宝首饰,胭脂水粉脂粉钗环,连丝线都不落下,只怕是想去讨心仪的姑娘欢心。

“夫君不必多虑,这也许就是一个美丽的误会罢了。”尹夫人笑着劝慰苏穆。

夫妻二人便开始说起沈沛来,一说到沈沛,苏穆的心就沉甸甸的,“夫人,为夫有一件事情要同你说,近日来为夫发现秦王殿下在探究你我二人的旧事。”

尹夫人坐在一旁,看着东海的城防图,随意的写了几笔,听到苏穆这么说也没有放在心上随意的问了一句:“什么旧事呀?”

他们俩除了上阵杀敌,还能有什么旧事吗?

“是关于当年那个孩子的……”苏穆其实也不想告诉夫人这些,只是他曾经答应过妻子,他们夫妻二人携手共进,不能有所隐瞒。

尹夫人听到这句话,眼神黯淡了一些,饶是已经过去了许久,这件事情一直都是她心里头的一根刺,说不得,碰不得,一碰就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好端端的查那个孩子做什么?他早就已经不在了……”尹夫人只觉得心头微微一滞,疼得不行。

时隔那么多年,她早就已经忘记了那个孩子的容颜,却能够记得他惨死的模样,午夜梦回当母亲的总觉得对不起孩子。

“秦王身边的侍卫长在查探那个孩子,老夫也不知道秦王殿下为什么要查这些事情……”苏穆是怎么都想不明白,毕竟夫妻俩是真真切切看到了孩子的尸体。

怎么都不会妄想孩子还好好的活着。

“罢了,秦王殿下要查就让他去查吧,查清楚之后,只怕心里也没有什么疑虑了。”尹夫人略微有些不高兴,还以为是被沈沛给怀疑了,当初孩子活蹦乱跳的被贼人掳走,送回来了尸体。

尹夫人接受不了,这才对外宣称孩子是病逝夭亡了。

她不愿承认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孩子,宁愿自欺欺人觉得是病魔夺走了孩子的生命。

苏穆心疼夫人,自然也是答应的,不过是一个死因罢了,他也没有多计较什么。

如今沈沛要查,无疑是在他们夫妻二人心口上捅刀。

沈沛完全不知道自己就这么不经意间把苏穆夫妻俩给得罪了,之后一起商议事情,夫妻俩都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惹得沈沛莫名其妙的。

却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东海巡查的事务很快就接近尾声,可沈沛的珍珠还没有找到,因为渔民告诉他,下海采珠是有时间的,是非常危险的。

所以他们下水之前还需要祭祀,求神拜佛。

沈沛不太懂,却也尊重当地的风俗,多停留了半月有余,等拿到了心心念念的珍珠,才回了京城。

同时俞长胜也查清楚了苏穆和尹夫人孩子夭亡的真相,并且年岁也是对得上的。

沈沛的心中有了底,只想快些见到若冉,把这些事情告诉她,商议一番要如何做决定。

此时的秦王殿下尚且不知,回了京城之后,他要面临怎样的局面。

www.youxs.org? 若晨想了想,牵住了姐……

汴京, 某客栈。

若冉喝了药,沉沉的睡过去, 若晨看着安然入睡的姐姐若有所思。

若晨不是傻子,这几日姐姐的反常行为他全部都看在眼里,阿姊去去看大夫的时候也没有瞒着他。

在阿姊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晨其实心知肚明。

可正因为如此,他才什么都没有问,什么也不敢问, 只想等阿姊自己告诉他。

若冉醒过来的时候,便瞧见若晨坐在窗户边发呆,看到她醒来便呆呆愣愣的看向她, 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可却乖乖巧巧的什么都没有追问。

见若冉醒来之后,也只是问她有没有好一点儿, 若冉轻轻的点头,“小晨,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我?”

若晨闻言猛然抬起头,想了想又摇头, “没有, 我没有什么要问的。”

若晨与其说是不想知道, 不如说是害怕知道。

“可是, 阿姊有话想和你说。”若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还是决定和若晨坦白, 她在乎孩子, 同样也在乎若晨,虽然和弟弟说她和沈沛的事情多少是有一些难以启齿。

可她也不想弟弟被蒙在鼓里。

若冉虽然决定坦白,可却不知要从何说起, 还是若晨善解人意主动的问她,“阿姊腹中的孩子……是王爷的吗?”

若冉一愣,却还是点了点头,“是……”

“王爷他知道这件事吗?”若晨又问了一句,其实他心中是有答案的,若是王爷知道他们也许没有那么容易离开京城。

“他不知道。”若冉缓缓开口,虽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可只要一想起这件事,她还是会觉得心痛,沈沛不会知道这件事情的,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小晨不必问我为何不告诉王爷,其中缘由想来不需要阿姊解释你也明白的。”若冉没有说的特别详细,就像她说的那样,若晨是明白的,身份原因……

能不能留下这个孩子都不知道,更别提想让他平安的出生,长大。

“那阿姊是想要把孩子生下来吗?”若晨没有问若冉想怎么办,他心中清楚,姐姐若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只怕也不会离开京城。

若冉坚定的点了点头。

可现实却很是残酷,若晨早在发现姐姐有身孕之后,就想了许多,甚至还去书店买了齐律回来看,姐姐现在没有成亲,属于未婚有孕,这孩子生出来就是黑户,是没有办法登记在册的。

当若晨把这些告诉若冉之后,若冉的表情倒没有多少凝重,户口问题……

“买一个吧。”

若晨:???

“阿姊你说什么?”

若冉看了看被子,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大好,可这也是若冉可以想到的唯一办法,“这户口就去……买一个吧,不是什么大事。”

若晨愣了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很想问一问姐姐这种思想是谁教的,可答案显而易见,若晨也不想去戳姐姐的伤口,索性什么都没有问。

姐弟俩讨论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颇有些尴尬,此时此刻在客栈里面相顾无言。

“阿姊如今……身子可大好?先前见你这般难受……我有些担心。”若晨是真的害怕极了,又怕被人发现,又怕姐姐出事。

谁曾想若冉那情况只是晕船。

她有孕之后除了有些嗜睡,别的反应倒是一点儿都没有,比起那些辛苦妇人倒是幸运许多,她腹中的孩子非常的乖巧,只是大夫们都说胎像有些不稳,她也不敢乱跑什么,如今就算知道还有人在找她的下落,也不敢不要命的赶路。

只希望沈沛不要那么快回京城,让她能有更多一点的时间。

若冉靠在床头,掰着手指开始算日子,也开始计划他们之后要去哪里,繁华的地方总是不能久住的,他们是外来人口,一旦沈沛回京之后,发现她不见了定然会大发雷霆。

以若冉对沈沛的了解,到时候只怕官府会出通缉告示,若冉虽不相信沈沛会这么做,可总要把最坏的打算也算进去。

“阿姊想去何处?”若晨的适应能力比若冉想象当中的要好许多,若晨与其说是不理解,倒不如说是心疼姐姐。

若冉其实也不清楚,这些年她一直都在王府,沈沛不出京城,她也不会出门,去过最远的地方,大概就是扬州。

想到扬州的时候,若冉的心里就有些难受起来,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地方,也是一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只是那些风花雪月的美好总是不能触碰的,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若冉收敛起心思,打起精神来应对目前的状况,“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就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才好。”

若冉并不想听到沈沛成亲的消息,也不想因为什么意外失去自己的孩子。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的话,若冉当真是想过,就那么稀里糊涂的和沈沛过一辈子。

只有他们两个人,再也没有旁人。

只可惜有了这个孩子之后……什么问题都暴露出来了,若冉可以不在乎自己,却不能不在乎孩子。

继续留在京城,若冉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夫子曾经说过,边境的一些城镇……常年遭受天灾人祸,没有那么繁华,虽然条件艰苦些……可地处偏僻,也不容易被人找到。”若晨思索再三,问起若冉的意见。

让若晨接受这件事情,其实并没有多少困难。

他们姐弟二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在若晨的心目当中,当真是什么都没有姐姐来的重要,姐姐喜欢孩子……留下便是。

虽说会过得艰难一些,可总比让姐姐伤心要来的强。

孩子的父亲是谁其实也没什么关系,这是阿姊的孩子就好。

“阿姊放心…孩子没有父亲也没有关系的,小晨会照顾他的,以后就由小晨来照顾阿姊和孩子。”若晨说的认真,也没有半点的勉强,先前阿姊什么都没有说,他才会有诸多的猜测。

如今姐弟俩把话说开之后,他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了。

若晨想到这里,顺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些银票来,“我把京城的宅院给卖了。”

若冉:“……”

“这……”

“阿姊吩咐我找船的时候,我便有了猜测,前些日子听闻京城里的流言蜚语,所以……”所以若晨才会有诸多的猜测,恰巧若冉让他去找船。

若晨心中有了计较,这才找了掮客,顺便就把房屋给卖了。

他们先前的宅院花费了不少的银两,这次出手的太过着急,也卖不了多少银子,可聊胜于无。

若冉看着那些银子神情复杂的很,她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些……小晨居然想到了。

“这些日子,我看一看哪些地方适合居住……等阿姊好一些了,我们便出发,之后就再也不回京城,没有人会知道这些的。”若晨说的异常认真。

若冉那惶惶不安的心,好似终于镇定了一些,她原本以为自己做这个决定是任性的,却不曾想得到了弟弟的支持。

并且若晨小小年纪,已经想了那么多。

想到这里,若冉便觉得自己这个做姐姐的有点儿自愧不如起来,“原本应当是我来照顾小晨的,却没想到反而让小晨操心。”

若晨却没有这样的想法,“清水乡的房子也是房子,京城的房子,也只是房子……可是有阿姊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之后还会有小外甥,他有娘亲和舅舅,也是很好的。”

若晨越想越觉得这样才好……

秦王还没有正妃,怎会容许阿姊有孩子?

“阿姊……等到孩子出生,就不要在孩子面前提起王爷了吧。”若晨非常认真的开口,并且说的有理有据,若是孩子大了之后知道了这些难免不会追问,一旦追问了,无疑是在阿姊心口上撒盐。

若晨不想去过问若冉和沈沛之间的事情,可他知道阿姊定是极伤心的,不然也不会破釜沉舟做到这一步。

若冉其实并没有想好要如何告诉孩子父亲的事情,如今听若晨说起,也想听一听若晨的意见。

总要想一个合理的借口告诉孩子才可以。

岂料若晨听完之后,微微的皱起眉头,“便说死了吧。”

若冉:“……”

“无论什么借口,孩子长大了总会追问你的,一个谎言便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阿姊若是有一天忘了自己说过什么可怎么办?”若晨越想越觉得这个借口才是最好的,一劳永逸。

况且……如今的沈沛在若晨心里,当真已经不算什么了。

毕竟能让他阿姊独自一人怀着孩子离开的,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此时正在回京路上的沈沛,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若晨的眼里,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在东海的时候,沈沛和苏穆还算配合的比较默契,许多事情商议起来都是非常融洽的,只是临走时候。

沈沛发现苏元帅对他的态度差了许多。

沈沛虽然有些疑虑,到底没太深究,只当文官和武官一样,都是阴晴不定,况且在他的心目当中,这些臣子只需要忠于他父皇便是,来日等皇兄登基,效忠皇兄就好。

同他关系如何,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只是沈沛难得遇见一个说话并不磨叽的朝臣,一时之间还觉得有点儿可惜。

苏穆的态度不好之后,沈沛也没了心思想和他好好相处,原本远远的隔开便是,偏偏苏穆这次是要秘密行动,只能和沈沛待在一处,两人坐在马车里大眼瞪小眼的。

气氛好不尴尬。

苏穆乔装一番,倒是可以混到沈沛的侍卫里头去,可尹夫人的容貌太过于出挑,朝中许多人都认识,况且带来的西北军也同样需要人领导。

是以他们夫妻二人是分开行动的。

这天,沈沛和苏穆坐在马车里头分析着朝中局势,沈沛越听越觉得困倦,只想知道这事儿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苏元帅,你给本王透个底,这次你到底有几分把握可以把这事解决?”

沈沛当真是不耐烦和姜州再多费什么唇舌,天知道这两个月,他过得是什么鬼日子,成日里早起上朝,下了朝去户部点卯,完了还得去姜州面前演戏。

不仅如此,还得对着姜婉潼和颜悦色?

这日子沈沛是一天都不想再过下去。

“王爷,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下官也不敢保证什么……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定不辜负陛下所托。”苏穆说的豪气干云,沈沛只觉得这人在忽悠自己,连听都懒得听。

说来说去都没有说到点子上,沈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随意的晃了晃自己腰间的梅花荷包,想起若冉的时候,那些烦躁和困惑就奇迹般的烟消云散。

沈沛浅浅的笑起来,想起那颗珍珠来,明明还没有见面,他就已经开始期待若冉惊喜的模样,便是那些东海的渔民们,都说这是他们近十年来见过最漂亮的珍珠。

阿冉想必,是会喜欢的吧?

“王爷……臣有一事不明,还请王爷为臣解惑。”苏穆看着沈沛到底还是选择问了出来,毕竟这件事情梗在他心里头让他心中有诸多猜测,况且夫人的心结也在于此。

“你说。”沈沛把荷包收好,随意的斟了一杯茶,出门在外他也并没有太挑剔,只是喝着这难喝的茶水,他又不可避免的想起若冉来。

苏穆得了应允后,便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问了出来,问沈沛为何要调查他那个早已夭亡的儿子。

沈沛倒是没想到这事儿居然被苏穆给发现了,一时之间觉得俞长胜没有用,可转念一想会被发现也是理所当然……

苏穆身为西北军元帅,若是有人在调查他的旧事都没有发现,还如何镇守边关?

可理解归理解,沈沛当真还没想好要如何同苏穆说。

实话实说吧……这万一不是,还怪尴尬的,可若是不说……沈沛还真是没办法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

“这……这……”沈沛只觉得有点烦。

“王爷若是有什么话,大可直言,臣的幼子的确不是因为伤病夭亡,只是内人无法接受这件事,这才在死因上有所瞒报……”

苏穆开口解释。

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孩子死的时候不过五六岁,稚子还未长成就已经离去,白发人送黑发人原本就是痛彻心扉的事情,况且那不过是一个臣子的孩子,缘何让秦王殿下这般在意?

这才是苏穆最不解的地方。

“这……也并非是本王怀疑什么,只是,只是……先前认识了一少年,十四五岁的模样,本王见了觉得有些熟悉,先前并没有想到,这次在东海瞧见尹夫人才惊觉那少年同尹夫人有些挂像。”沈沛无奈的把这些话说出来。

既然已经说了,索性便不再有所隐瞒,“那少年的来历有些蹊跷,本王心有疑虑,这才会调查一番。”

结果不查不知道……

苏穆这边居然也隐瞒了孩子的死因,这些证据联系起来,太过于凑巧,可正因为这般凑巧,也许便不是凑巧。

“王爷此话当真?”苏穆听到这话激动非常,看的沈沛有点儿莫名其妙的。

“苏元帅莫要激动,本王还没有查实,原本是不想同你说的,免得不是那么一回事让你空欢喜一场……偏偏已经被你知晓,本王也不愿你误会本王怀疑你夫妻二人,这才据实相告……”沈沛有点头疼,却没有再透露什么。

并且和苏穆再三的约定,这件事情尚不明确,让他莫要告诉尹夫人……毕竟事实的真相如何谁都不清楚。

苏穆连连的答应下来,沈沛却觉得奇怪,一般这种事儿当爹娘的便是有侥幸心理,可在瞧见孩子尸首的情况下如何会相信这些?

便是再凑巧,估计也会认为是无稽之谈罢了。

“王爷有所不知……当初孩子送回来的时候……血肉模糊面目全非……连模样都无法辨认,可身上的穿着打扮,身量都同吾儿一模一样……也正因为孩子死的这般惨烈,内人才会接受不了。”

苏穆原本是想接着往下查的,可夫人受到的刺激太大,根本不能接受这件事,况且掳走孩子的是苏穆多年的对手,在那样的情况下他们也没有抱有什么希望……

况且当年战事频繁,他们还有百姓要保护,如何能为了一点儿不甘心,就去大张旗鼓的调查……他和夫人的孩子已经死了,可还有更多的孩子,等着他们保护。

沈沛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破天荒的给苏穆斟了一盏茶,“苏元帅大义。”

之后的事情沈沛也没有再多问什么,至于他们夫妻二人为何没有孩子,这话问出来也太过于残忍,明明正值壮年,不愿生子……怕也是觉得对不住那个惨死的孩子。

苏穆倒是有许多的话想要和沈沛打听,却硬生生的忍耐住了,一来是因为并不确定,若是空欢喜一场岂不是让人太过心痛?

二来……

秦王殿下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再多问几句把人给问恼怒了怎么办?

苏穆面上不显,可心中却兴奋极了,愈发盼望早日回京,也想早一点见到沈沛口中的那个少年。

苏穆在这一刻已经决定,这所有的苦涩,忐忑,激动和担惊受怕,便由他独自一人来承受,若事情当真如他所期盼的那般是最好的。

夫人只需要开心就好,若不是……

也免得夫人再痛心一次。

倘若真的不是,苏穆也想见一见那个秦王口中和夫人有所相似的少年,若是那少年愿意……他还想问问夫人愿不愿意认那个孩子为义子。

他和夫人这辈子,怕是不会有别的孩子了。

对于没有保护好孩子这件事,一直都是他们夫妻二人心中的痛。

“王爷……臣还想问,那孩子……”苏穆一直在做心理建设,可想了半晌还是没忍住。

沈沛淡淡的看他一眼,虽然不太能够理解苏穆的心思,却还是客观公允的说了一句:“那是个很聪明的少年。”

至于旁的,就什么都没有再多言,一切只等回京之后便会有所答案。

十日之后,秦王一行人到了京郊。

苏穆原本是应该去和西北军会合的,可却没有去,一直在沈沛的身边,惹得秦王殿下莫名其妙。

“苏元帅,你这张脸朝中可是很多人都认识的,你这么跟在本王身边,就不怕暴露什么吗?”沈沛多少有点烦。

只觉得苏穆一个武官,比个文官还要阴晴不定。

自从把“误会”说开之后,苏元帅对于秦王殿下的态度,又有了转变,这些日子闲来无事便开始教秦王殿下兵法。

把沈沛教的差点儿打人,若非是要掩人耳目,沈沛只想把苏穆从马车里丢出去,苏穆像是知道沈沛不能轻举妄动,教的非常有恃无恐……

这几日下来沈沛还被迫学了许多兵法……

并且还能举一反三。

使得苏元帅非常的有成就感,想着面圣的时候和陛下提一提,有没有让秦王殿下参军的意思。

此番到了城门口,苏穆还赖在沈沛的马车里,他看向京城,心绪变得颇为复杂。

沈沛同样掀开了帘子,看向城门。

这是最后一役了,等到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定,他便带着若冉去封地,如果若晨真当是苏穆的儿子,那便是皆大欢喜的一件事……

沈沛的封地离西北军的驻地并不远。

马车缓缓的驶入城门。

沈沛心中高兴。

东宫里的气氛却是压抑到了极致,沈靖的脸色更是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还是没有找到?”

宫殿外跪了乌压压的一群人,一个好消息都没有带来,他们的人被皇后的人阻拦之后,再想要追无疑于大海捞针,况且若冉有心想要躲,原本就极难寻找。

何况还有皇后从中作梗。

苍玄帝也知道这件事,一边是妻子,一边是儿子,他也是左右为难,索性两边都不帮,让他们母子二人自己去折腾。

“太子殿下,秦王殿下已经从东海回来了,据最新的消息来报,人已经进了城……一会儿便会入宫面圣,很快……很快……”齐赞根本就说不下去。

沈靖听到这里,哪能不明白齐赞要说什么?

沈沛已经回京,出宫之后定要回府,他很快就会发现若冉不见了……到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谁都无法估量。

“殿下,要不要找个借口想稳住王爷?”齐赞开始出主意,毕竟为了扳倒姜州他们已经做出了太多太多的努力。

若是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事端,岂不是功亏一篑?

“找什么借口?”沈靖的声音有点儿冷漠,他如今哪里还能管姜州如何?

沈靖这会儿所有的心思都在沈沛的身上,他在想沈沛知道这一切之后会如何的难受。

找借口?他还能找什么借口?

“你让孤同小九说什么?说怕若冉有危险,把她送到了别的地方秘密保护起来?”沈靖说完自己都想要笑了。

的确……只要他说,沈沛就会相信,可是他如何说得出口?

如何能够利用弟弟的信任,来欺骗他?

“你们回府吧,若是王爷问起便据实已告,不要有任何的隐瞒。”沈靖对着秦王府的侍卫交代着。

齐赞和俞森有些不大赞同,似乎想要再劝,却被沈靖给堵了回去,“扳倒姜州的确重要,可在孤的心中,小九比这些事情重要的多。”

沈靖不舍得隐瞒沈沛,便是这一次骗了他又能如何?假的始终是假的,谎言始终是谎言,终有破灭的一天。

“秦王此时在何处?”沈靖冷静的问道。

齐赞和俞森很快反应过来,“去了御书房。”

沈靖心中有数,父皇“病重”留不了沈沛太久,他很快就会离宫回府。

沈靖浅浅的垂眸,睫羽上落下了一片阴影,就如同他此时的心情一般,沉重非常。

“准备一番,去……”沈靖张了张口,后半句话没说出口,他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离开东宫……他知道,这个计划开始之后,便有许许多多的人,盯着东宫和秦王府。

可是……

“殿下。”宋慕祯的声音忽然在沈靖的耳边响起,他抬眸看向自己的妻子。

“您想出宫是吗?”宋慕祯猜测到了沈靖的想法,并且问了出来。

沈靖没有说话,显然是意动的。

只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主动的把把柄送出去。

至少这个时候不应该。

“孤……觉得,这个时候不能出任何的纰漏,所以想要去秦王府和小九商议……让他……让他莫要……被姜州抓住把柄。”沈靖说的有些有些牵强,不知是想说服谁。

可宋慕祯却是半个字都不相信的,“若真是这样的理由,殿下为何要这般的纠结?”

“孤……”

“殿下并非想去劝说小九的是吗?”宋慕祯温柔的笑着,她是最了解沈靖的人,明明心里比谁都要心疼弟弟,却偏偏要找一些似是而非的理由出来,“您只是想去看看小九,想要陪着他的对吗?”

甚至太子妃觉得,无论沈沛想做什么,沈靖估计都不会阻拦,只会放任。

沈靖不说话了,有些无奈的看着妻子,“慕祯……”

“您若是想去就去,不用顾忌什么。”太子妃温柔的鼓励着太子。

可太子却还有些拿不定主意,“可是……”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您只管去,之后的事情交给臣妾便好,您是臣妾的丈夫,臣妾只想您开心。”宋慕祯说了许久,沈靖也不再纠结什么。

他原本所求的不过是妻子的认同罢了。

沈靖整了整衣衫,也不等沈沛出府,直接去宫道上等他,兄弟俩将近两月未曾见面,这会儿在宫道上遇见,沈沛的心中还是挺高兴的。

刚想要兴高采烈的过去打招呼,又想起如今的立场来,故意冷声讽刺,“皇兄这是特意来等臣弟的?”

沈沛虽然说着阴阳怪气的话,可眼里的尊敬却从未改变,沈靖看了只觉得心中不是滋味。

“孤听闻九弟归京,特意过来迎你一迎,听闻九弟此番去东海收获可不小……”

兄弟二人针尖对麦芒,谁都没有说上一句好话,宫道上人多眼杂,许多官员们都瞧见了他们的针锋相对。

等到人渐渐的散去,沈沛才疑惑的看向兄长,“皇兄您有事?”

不然怎么特意过来等他?

沈靖几次三番的想告知沈沛,却不知从何说起,一路上欲言又止,偏偏沈沛完全无所察觉一门心思只想见到若冉,但是看在身边的人是兄长的份上,少不得分出些心神来安慰沈靖,“皇兄莫要太过忧虑,苏元帅虽然有点儿阴晴不定……”

总喜欢给人讲兵法。

“却是个难得的将帅之才,对付姜州找来的乌合之众,那是绰绰有余。”沈沛半点不担心。

“是……孤自然是信任苏元帅的。”沈沛相信苏穆,沈靖同样也是不担心的,他哪里是担心苏穆?

他分明是担心沈沛。

秦王府越来越近,沈沛的心也越来越雀跃,他看了看一路跟着自己的沈靖当真是有点儿头疼,想了想便开始撵人,“皇兄还是快些回东宫吧,臣弟今日只想见阿冉,没工夫招待你,也不想同你讨论东海之行的细节,皇兄若是想知道,就把俞长胜找去吧。”

沈靖:“……”

“小九……当真就那么喜欢,那个姑娘吗?”沈靖忽然开口问道,心绪复杂至极。

喜欢到不加掩饰了吗?

喜欢到甚至都愿意为了她,忍耐自己的脾气了吗?

沈沛完全没有察觉到沈靖的话里有话,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阿冉值得。”

沈靖再没有说话,到了秦王府门口,沈沛都来不及招呼兄长,直接跳下马车就往府里跑。

沈靖在他身后下了马车,慢慢的踱步走进秦王府,他缓缓的往前走,耳边能够清晰的听见沈沛雀跃不已的声音,他欣喜的喊着阿冉,喊着他心爱姑娘的名字。

只是……

不会有回应,一直都不会有回应……

沈沛找了大半个秦王府都没有找到人,只觉得有点儿烦,却也没有想到别的,便随意抓了个人问话。

那被沈沛逮住的倒霉丫鬟便是春暖,此时见到沈沛,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回……回王爷的话,若冉姐姐,若冉姐姐…”

春暖吓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沈沛越听越觉得烦躁,耐着性子追问,“说话啊,她哪儿去了?是出门了吗?还是回家了?”

沈沛只想问清楚若冉在哪里,若是出门了,他便在这儿等着,若是回家了,他便去接她。

春暖听到这里,愈发不敢多言,只是跪在地上不敢说话,沈沛这才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视线扫过秦王府的侍从。

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齐刷刷的跪下来,“请王爷恕罪。”

“本王问你们话,若冉去哪里了。”沈沛的声音冷冽如冰,可他再三追问却只得到了一句“若冉不见了。”

这般棱模两可的话,沈沛只觉得心中的怒火被一瞬间的点燃,“什么叫做不见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为何没有人传信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来个人回话!”

沈沛简直快被这群榆木脑袋的侍从给气死了,就没有一个能好好说话吗?

他满心的情绪都被不见了这三个字给占据,生怕是若冉出了什么意外。

可偏偏府中侍从这会儿全部成了鹌鹑,谁都不敢说话,就在沈沛快要被他们气疯的时候,沈靖出现了。

“小九……你想知道什么,孤告诉你,莫要为难他们。”

沈沛听到沈靖的话,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看向兄长,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惊慌和失措,“皇兄,阿冉是出事了吗?”

沈靖摇了摇头。

沈沛见状缓缓的松了一口气,“我知道……皇兄答应过我,便一定会护她周全的。”

事到如今……沈沛还是信任着沈靖。

便是这份信任让沈靖心中愈发难受,却也坚定了他要告诉沈沛真相的决心,“她没有出事,可是她离开了,不知去向,不知所踪。”

沈沛听到这话,只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懂。

什么叫离开了?

谁离开了?阿冉吗?

不知去向,不知所踪……

她孤身一人,能去哪里?她又为什么要离开?

“皇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沛傻愣愣的问道,只觉得一片茫然。

离开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www.youxs.org【文案剧情】 沈沛眼里闪……

沈沛听到这些话的时候, 整个人是呆滞的,他觉得兄长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可以听得懂, 却根本没有办法理解这些意思。

沈沛的心中有许许多多的疑问,可思绪却混乱的很,他根本就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只觉得无法理解,甚至于太过震惊,只留下了最本能的反应。

沈靖原本以为沈沛是会生气的, 可他的表现却非常的平静。

殊不知这种平静不过是假象,他不过是因为太生气,反而平静了下来。

“皇兄……你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沈沛到现在都没有办法理解兄长的话, 只以为兄长是开玩笑,他不愿意相信,拒绝相信。

沈靖叹了一口气, 似乎早已经料到会是这样,“我们去书房详细谈,你想知道什么孤都会告诉你,莫要在这里闹腾。”

有什么话他们可以关起门来好好的说, 秦王府这么多侍从看着, 沈靖不愿沈沛成为众人议论纷纷的对象。

沈沛听到兄长说起书房, 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 撇下兄长就往若冉的住处跑去, 那间小小的房间, 里头的家具陈列非常的简单, 以前简单,现在也还是简单。

他从床头翻出若冉的钱匣子,打开一看所有的金银首饰都还在, 独独少了银票和碎银子,还有那些五颜六色的夜明珠。

若冉拿走了夜明珠和银票……却留下了首饰?

也对这些首饰大多是御赐之物,她用不上带着也是累赘,索性就不带了。

沈沛看到这些,心中却不知要作何感想,同样不见的还有若冉的卖身契,他曾经亲眼看见若冉放到匣子里的……也许是他忘记了?

其实并没有给她……

可是沈沛不信邪,又去书房翻找,也不知他到底在找什么,沈靖看到这一幕更是心疼的不行,连连去制止,“小九,小九你冷静一点,你到底在找什么?你告诉皇兄,皇兄帮你一起找。”

沈沛却是一言不发,只是不停的翻找,对沈靖说的话充耳不闻,书架上的书,桌子上的文书全部都被他翻得乱糟糟的。

可他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小九,你冷静一点你告诉皇兄,到底在找什么?!”

“卖身契。”沈沛喃喃低语……

他要找卖身契,如果卖身契还在,若冉能走到哪里去?

沈靖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着实不忍,他只能在沈沛的身后陪着他一起找那一纸契约,可却怎么都没有找到,找到最后沈沛都已经失去了耐心。他其实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那卖身契是沈沛亲手给她的……

却没有想到……

“她为什么要走?”这是沈沛最不明白的地方,“我不相信。”

沈沛一点儿也不能相信这样的事情,明明他们已经说好的,明明若冉答应过他,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如今这样的局面算什么?

沈靖看他这幅模样,心中着实难受,却不得不把真相告诉他,“在你出发去东海之后的第七日,她就离开了,起初她只是如同往常一样的出门,然后去学堂借口要祭祖接了若晨离开……之后两人去了码头。”

沈靖尽量的把这些事实客观的陈述出来,让沈沛更容易接受一些,可沈靖却忽略了,这件事存在的本身就是沈沛无法接受的。

“为什么不拦着她。”沈沛面无表情的看着兄长,像是怎么都想不明白,“皇兄你为什么不拦着她?”

沈靖无言以对。

“小九……这是个意外。”

沈靖深知这会儿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可这确实是意外,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若冉会离开,甚至可以说他根本就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沈沛从江南回京之后,和他说过很多话,那时候沈靖疑虑的是沈沛的“说好的”是否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后来沈沛去东海,他派人保护着若冉,手下每天传递回来的消息都是好好的。

若冉的生活再正常不过的。

绣荷包,做衣服,处理王府的庶务……

和往常别无二般。

沈靖哪里会想到,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毫无征兆,毫无预警,若冉就那么离开了,走的干脆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只留下沈沛独自一人承受这一切。可笑的是沈沛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到底为什么要走?!”沈沛只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能接受,明明他去东海的时候,若冉还是好好的,还让他带珍珠回来。

珍珠沈沛带回来了,可是若冉却不见了。

“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沈沛忍不住的追问,可得到的答案却让沈沛陷入了更深的茫然当中,他离开的时候,京城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沈沛担心的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没有人寻衅滋事,也没有人找若冉的麻烦。

沈靖也做过诸多的调查,只想知道若冉的离开是否是什么人教唆的,等沈沛归来还可以告知他缘由,可种种迹象表明,是若冉自发的行为,是她自己要离开的,和谁都没有关系。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小九……是她自己要离开的。其中缘由想必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沈靖想要劝沈沛,却根本无从下手。

他整个人的模样和神情很不对劲,并非是暴怒,而是平静……甚至于平静的过分了些。

沈沛没有任何的过激举动,只是呆呆的坐在软塌上。

好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

沈沛这会儿在回忆他去东海之前的事情……从春猎开始,他们都是好好的。

“阿冉是误会了外头的流言蜚语吗?”沈沛低声的开口,像是要给自己找一个借口一般,“可是……我同她说过的,那是假的,当不得真。”

他把什么都告诉了若冉,为什么若冉不相信他?

沈沛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原因。

“她应该知道的……我并不喜姜婉潼,也不会同她成亲。”沈沛喃喃低语,声音颓废的很,他明明只想和若冉在一起罢了。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没有任何人逼迫她离开,没有任何人教唆使她误会。

是若冉自己要离开的。

可她为什么要走?

是因为……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皇兄……她为何要这般待我?”沈沛看着沈靖,眼神里的迷茫都快要溢出来,他想明白这件事之后,整个人都快疯了,把书桌上的那些画册和纸张全部都扫落在地上,一叠整齐的纸张如同雪花片一般的飘散开来。

纷纷扬扬的落在地上,有一张飘落在沈靖的面前,他捡起来一看发现上面是沈沛和若冉的名字。

上面是两个人的字迹,一个是沈沛的……

另一个字迹主人的身份不言而喻,一张一张看过去,可以清晰的看见那两人的字迹越来越相似……还有一些便是诗词歌赋……

字迹从简单到复杂。

还有一些书画……是沈沛的手笔,另一些就显得颇为稚嫩。

这些只是初学者练习用的。

这些东西其实都没有多大的用处,可沈沛却一直都留着,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书桌上。

一点、一滴。

都是沈沛心中最珍贵的回忆。

如今回忆悉数落在地上,沈沛虽暴怒却还是舍不得践踏一点点。

“皇兄……那是我的东西,还请皇兄还给我。”沈沛的声音失落而沮丧,心中汹涌的情绪快要把他悉数淹没,他明明觉得自己没有错……可事实告诉沈沛,他做错了。

不然,他心爱的姑娘为什么会离开?

可沈沛依旧想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小九……”

沈靖看他这样,只觉得心疼的不行,同时又有一点儿恼怒,若非母后从中作梗沈沛何至于如此?若非母后帮忙,她根本离不开京城,沈沛也不会……

可这些话沈靖却不能说。

沈沛见兄长没有动作,便自己蹲下来一点一点的收拾那些纸张,一边收拾还一边开口同皇兄解释:“这是阿冉画的……她于绘画上,当真是没有什么天赋……总是画的非常奇怪。”

沈沛的画画的极好,幼时在上书房,夫子曾经不止一次的夸赞他天赋极佳。

沈沛自幼眼高于顶,便是皇兄的画作,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凑合,可他却记得若冉画过的所有东西。

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要是她的。

沈沛都记得。

“小九你不要这样。”沈靖快要听不下去,他这会儿顺带着连若冉都怨上,有什么话不能够当面说清楚吗?非要这么一走了之?

可沈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陪在沈沛的身边。

那是沈沛心爱的姑娘,依沈沛的性子,想必是不愿旁人说她一丝一毫的不好。

沈沛心中堵着一股气无处宣泄,只想找一个人来承担他的愤怒和痛苦,“京城中的流言到底是谁散播的?是姜州吗?还是姜婉潼?”

“是姜州,和姜婉潼没有关系。”沈靖轻声的回应,事实上在这件事情上姜婉潼还真是什么都没有做。

她理智的有些过分,一改从前想方设法要出现在沈沛面前的态度,不仅没有添油加醋,反而明哲保身,只说这件事是无稽之谈,她和秦王殿下并没有婚约在身,为此还被姜州责罚了一顿。

“呵,有什么区别吗?”沈沛没怎么在意,无论是姜州还是姜婉潼,都没有什么关系,这对父女在沈沛的心目当中从来都属于一丘之貉。

沈沛紧紧的咬着牙,面色阴沉的可怕,他恨不得这会儿就冲到姜州的府上去找他,却硬生生的忍住了。

只是咬牙切齿的盯着书房的大门。

什么话都没有说。

沈靖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

“小九……你若是想做什么,你便去做,不用顾忌什么。”沈靖也不知自己是在心疼什么,只是沈靖很清楚他根本接受不了沈沛如今的模样。

当沈靖在母后寝殿看见还是婴儿的沈沛时,他便已经做了决定要好好的照顾弟弟。

这些年来,有沈靖护着……沈沛肆意任性,潇洒至极。

他何时见过沈沛这般模样?

他疼宠长大的弟弟,为何要遭受这些?

一时之间沈靖当真是顾不上姜州,只希望弟弟可以开心一些,无论他做什么,惹出什么麻烦,沈靖都能够收拾,虽然会有些麻烦……可那些麻烦并不是不能解决。

可不管沈靖说什么,沈沛都不为所动。

他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拒绝了兄长的提议,“皇兄莫要为了我打乱整个计划……为了扳倒姜州,我们已经付出了太多,苏元帅和尹夫人更是千里迢迢从北漠绕道东海……已经做好了完全的部署,若是这时候我去找姜州……只怕会功亏一篑。”

在沈沛的心中,从来只有想做和不想做,他虽然肆意妄为,却也不是傻子,决定了的事情变不会有任何改变,况且如今也不是任性的时候,他要是现在任性只会把所有人的心血付诸东流。

“可是……”

“皇兄不必担心,我没事。”沈沛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看似冷静的把地上的纸张全部捡起,可沈沛却没有再多看一眼,随意的堆在书桌上,之后便走了出去。

书房里还是乱糟糟的,沈靖吩咐侍卫守在外面不让任何人进入,唯恐弄乱了一点点待沈沛回过神来又要发脾气。

沈靖原本以为沈沛是要出府,可他却去了主卧换了一身华服,见到沈靖过来声音冷淡的下了逐客令,“皇兄还是莫要再秦王府久留,免得节外生枝。”

“你要去哪里?”

沈靖见他有外出的架势忙出声问道。

得到的答案却在沈靖的意料之外。

“姜府。”沈沛冷静开口,“姜州一定等着见我……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关头,臣弟也不介意多哄他一哄。”

沈靖却只想把人拦住不让他走,“小九……你要发脾气,要做什么想去哪里都可以,能不能不要这样?”

无论沈沛想做什么,沈靖都不会阻拦,弟弟便是要往大齐各地下搜查令沈靖都不会有异议。

便是待在秦王府什么都不做,沈靖也觉得没关系。

总好比去姜州面前演戏来得强。

“皇兄说话可有些矛盾了,你说无论臣弟要去哪里都没有关系,臣弟如今要去姜府,你为何要拦着?”沈沛疑惑的问道。

沈靖却非常担心沈沛如今的模样,像是把什么都憋在心里,强撑着一口气,如今还有姜州这件事撑着,若是扳倒了姜州之后,沈沛会如何?

“可是……”

“皇兄还是快些回宫吧。”沈沛说来说去就是那么一句话,而后也不顾沈靖的阻拦便去了姜府,一路上俞长胜和四喜都用一种胆颤心惊的模样看着他。

看的沈沛颇为不解,“你二人这般看着本王做什么?这些事情,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俞长胜和四喜看着明显“和颜悦色”的沈沛,只觉得心绪更复杂了。

这……

王爷真的没事吗?

事实上,沈沛还真的没事。他去了姜州府上,拿出比平时不知道多了几倍的耐心哄着姜州,半真半假的透露出自己的野心和不甘,把姜州哄的愈发自大起来。

并且还和颜悦色的喊了姜婉潼一声表妹,送上了一些从东海带回来的礼物。

把姜婉潼吓得魂飞魄散。

只觉得自己要命不久矣,见到沈沛的笑,只当自己半截身子入了土……

秦王这是疯了吗?

当晚,沈沛便去了兰玥宫,见到皇后的第一面,便提起了和姜婉潼的婚事。

惹得皇后频频皱眉,“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当真要娶姜婉潼?”

“自然是假的。”沈沛面无表情的开口,“可母后不是一直想听到这些话吗?如今儿臣说与母后听,母后听了可曾开心?”

皇后看着沈沛这般只觉得有些怪异,当初若冉过来找她,皇后有私心便答应助她离开,难不成是沈沛发现了?

这件事情苍玄帝和沈靖都清楚,皇后也心知肚明。

唯有沈沛一人不知。

苍玄帝和太子不见得会说,皇后自然也不会说,如此便只能旁敲侧击的追问。

“小九……你这是怎么了?”

“儿臣无事。”沈沛在皇后宫殿里坐了一刻钟,期间见到福安过来,还和颜悦色的同福安打了招呼,甚至拿出东海带回来的礼物给福安。

吓得福安战战兢兢,根本就不敢接。

九皇兄这般和颜悦色……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九……九哥……臣,臣妹最近很乖,很乖。先前还去庙中给父皇祈福……这些日子也在佛堂里抄写佛经……呜,臣妹真的没有顽皮。”福安都快被沈沛给吓哭了,“你……您……能不能,能不能不要笑了……”

怪瘆得慌的。

“这是本王特意去东海带给你的礼物,怎么你不喜欢吗?”沈沛的声音微冷。

福安哪里敢说不喜欢?连忙接了过来,紧紧的抱在怀里,“喜欢的,喜欢的。”

“喜欢便好。”沈沛淡淡的说了一句,心中却想的是别的。

所有人都喜欢他带来的礼物,为何只有那个人不喜欢?不仅不喜欢,还要跑。

沈沛见福安收了礼后,便再也没有多说什么,起身和皇后告辞,优雅从容,礼节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误。

却让皇后眉头皱的愈发深了,心中大感不解,把福安哄回去之后,便喊来心腹陶嬷嬷,“嬷嬷,你觉不觉得小九看起来有些怪怪的?”

平时的沈沛,哪里会做这些?

他行礼也不过是平常的礼节,到了兰玥宫便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说不了两句话就走,见到福安说话也不怎么客气,完全没有当兄长的自觉,时常把福安欺负哭。

这般和颜悦色,莫说是福安,便是她也觉得诡异非常。

“王爷瞧着的确是有些怪异……莫不是因为那丫头的事?”陶嬷嬷小声的问道。

皇后也觉得是这件事,却也不敢笃定,便让陶嬷嬷派人去查一查……

可还没等皇后查出个所以然来,沈靖就过来了。

太子殿下的脸色同样不好,自从那日之后,太子便对皇后避而不见,这还是头一次太子主动过来兰玥宫。

“本宫只当太子殿下是永远也不愿踏入兰玥宫的大门了。”皇后冷声讽刺。

儿子心里不舒坦,她心里难道能舒坦?

母子间虽没有嫌隙,倒也是有些情绪在的。

“母后今日可见过小九?”沈沛语气平淡的问道。

皇后一听这话便皱起眉头,“太子此言何意?”

沈靖假装听不见母后话语里的不满,只是把自己今日的所见所闻告诉母亲,是非对错,便让母亲自己去衡量,皇后听完之后大为震撼,像是不能明白沈沛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那不过是个侍女……当真有那么重要吗?”

沈靖看着皇后一言不发,他也没有再劝说什么,只觉得事情比他们想象当中的还要棘手,若冉在沈沛的心目中,也许会更重要。

沈沛今日平静的太过可怕,这些年来沈靖还从未见过沈沛这般的理智,理智的他甚至都觉得陌生。

沈靖离开之后,皇后便陷入了沉思,她昔日只知道那侍女在沈沛心目中很重要,却不知道会这般重要。

她的皇儿……何时这般难受过?

事实上,在所有人眼中行为举止怪异,不按常理出牌的秦王殿下,如今却是好端端的,他从宫中回来之后,破天荒的去书房把所有的东西全部收拾好了。

那些纸张,从前是怎么摆的,如今便是怎么摆。

悉数复原,像是从来没有过改变一般。

那被他翻得乱七八糟的匣子,也被他重新放好,只是他再也没有去多看一眼。

沈沛回到卧房,甚至还在想着,要如何同姜州周旋,毕竟这件事情已经搁置了许久,还是早早解决为好。

甚至沈沛还想着,要如何同苏穆说这件事,毕竟若晨也离开了。

就在沈沛想入非非的时候,脚边传来了扑哧扑哧的声音,沈沛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若冉捡来的那只兔子在啃一个物件儿。

将近两个月不见,这只兔子又胖了一大圈。

沈沛捏着兔子耳朵把兔子拎起来,冷笑一声,“你倒是养的愈发肥了。”

兔子的脚扑腾的乱蹬着,蹬的沈沛有点儿不耐烦起来,他想把兔子就这么随手扔出去,可养了一段时间到底是没舍得,把兔子放在地上就冲着外头喊人。

四喜被喊了进来,“爷,您有何吩咐。”

“把这只兔子炖了。”沈沛指了指地上的煮煮,面无表情的吩咐。

四喜惊讶的瞪大双眼,“啊?”

不敢相信的看着地上的煮煮,这只兔子的待遇可不是一般的好,府上还有专门给它做吃食的厨子,荤素搭配不要太丰富,这会儿居然自个儿要变成一盘菜了?

四喜如何能够相信?

“听不懂吗?”沈沛冷着声吩咐,再也不想去看那只兔子一眼,“本王说,杀了,炖了,煮了!无论怎么做,总之本王不想看到它。”

连主人都已经不见了,沈沛留着一只长毛畜生做什么?

四喜连忙把煮煮抱出去,就怕主子一言不合要亲自动手宰。

四喜抱着煮煮离开之后,沈沛又冷静下来,他甩掉脑海里关于若冉,关于煮煮的所有记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的思考问题。

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好好的思考……

沈沛淡淡一扫,只觉得方才那蠢兔子啃得物件儿有点熟悉,他捡起来一看才发现是装珍珠的盒子,沈沛漫不经心的把盒子打开,里头是一颗浑圆的珍珠,泛着淡淡的粉色,流光溢彩,价值连城。

沈沛看着这颗珍珠,仿佛所以的情绪都被点燃了,那些无法理解的痛苦和不满,都因为这一颗珍珠而无法隐藏,他为了找这颗珍珠,足足多花费了半月的时间,可是若冉呢?

只怕是为了拖住他,让他晚些回京。

这价值连城的珍珠,在若冉的眼中到底算什么?

他的心意,他的感情,他的承诺。

若冉统统都不相信。

他说过的话,若冉不信,从头到尾原来她从来不信……

便是离开的那一日,若冉也没有答应要等他回来……她只是笑,而后看着他离开。

再之后,连她自己也走了。

沈沛想通这一点之后,心中的怒火再也克制不住,捏着那颗珍珠不断的用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不想看到这颗珠子,只要看不见,便不会想起若冉,只要看不见……便可以自欺欺人。

那颗价值连城的珍珠在沈沛的手中变成了碎片,他松开手,碎片连同着粉末悉数落在地上,沈沛仿佛要把若冉的谎言和这颗珍珠悉数埋葬。

他做完这一切,更是气急败坏的喊来俞长胜,让他往各州府发通缉令,通缉若冉。

书房里有若冉的画像,沈沛画技了得,画的颇为传神,甚至连画像都省了。

“王爷,这通缉令总要有个名头才是……”俞长胜战战兢兢的请示,只盼望着沈沛可以打消这个念头。

可沈沛却根本不听,理由吗?

当然是有理由的,“逃奴。”

沈沛冷漠的吐出这两个字,只觉得自己的心意被若冉践踏的干干净净,她不在意。

既然她都不在意?

自己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沈沛面无表情的吩咐完,烦躁不安的打开衣柜,发现里头多了两套衣服,他想伸出手去拿,却怎么都伸不出去,布料他认识。

是沈沛陪着若冉在扬州买的。

他不甚在意的扯开,袖口上无一例外绣上了梅花,墨色的,青色的……

还有配套的荷包。

还有一副绣品,是沈沛画的……他们在扬州时候的事儿,那天午后若冉看见一只猫儿挂在树上,想让沈沛帮一帮它,只可惜沈沛素来对这种毛皮畜生没什么好感,只因为若冉喜欢,才勉为其难的上树把它抱下来。

那时候的若冉笑的非常开心,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感染着他。

这才有了这幅画……

那时候若冉便有打算想把他绣成绣品。

沈沛如今看到,只觉得物是人非。

沈沛其实并不喜欢梅花,只因为若冉喜欢,才会喜欢,如今他看着衣服上的梅花,只觉得颇为讽刺。

她在他的衣服上,绣上自己喜欢的花样。

可她却不知所踪?

这到底是为何?

沈沛抓着那些衣服,面无表情的塞到了衣柜里面,看着衣柜里的荷包,又想起和若冉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还有那只笨兔子……

沈沛这才想起煮煮来,把衣服随意的一丢,冲到外头去找兔子,四喜和俞长胜如何不了解自家主子的口是心非,煮煮大概率是不会有事的。

要真的煮了,有事的就是他们了。

于是四喜烧了一锅水,打算洗一洗兔子,结果刚把兔子放到水里,就被沈沛一溜烟抢走抱在怀里,狠狠的瞪着他,“你想做什么?”

四喜:“……奴才是……”

“你想煮了它。”沈沛防备的看着四喜。

看的四喜莫名其妙,“奴才不是……奴才只是想给煮煮洗……”

可沈沛根本就不听四喜的解释,抱着兔子就走了,回到卧房才发现煮煮的后腿有点儿湿,找了块棉布一点一点的擦干,脸色不悲不喜,看不出喜怒哀乐来。

四喜和俞长胜都被沈沛的反常吓得一惊一乍的。

两人谁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沈沛看到煮煮,只觉得这屋子里太过空空荡荡,明明他从前不觉得,为何如今却觉得如此空旷?

“煮煮……”沈沛点了点兔子的头,把它捧起来,像是有千言万语想要问。

沈沛想问父皇,想问母后,想问皇兄……

甚至想去质问姜州。

却到底还是忍住了。

因为沈沛根本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与其说是不知道,不如说……沈沛怕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如今面对一只兔子,他似乎终于可以问出来,“你说,阿冉为什么要走?”

煮煮瞪着那双红色的眼睛,茫然的很。

沈沛苦笑一声,只觉得自己的行为是这般的可笑,问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兔子做什么?

兔子可以回答什么?

沈沛把兔子抱在怀里,感受到怀中那一点点的温度,一点点的暖意,只觉得心中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惶恐所笼罩,根本抓不到踪迹。

不知什么时候,沈沛的眼角落下了一滴泪,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他抱着煮煮走到了书房,又把俞长胜喊来。

俞长胜只觉得主子跟以前比起来更可怕了,从前只是喜怒无常,如今却是阴晴不定,甚至都无迹可寻……

“通缉令发了吗……”沈沛忽然问道。

俞长胜点了点头。

沈沛沉默许久,眼里闪过挣扎和纠结,许久之后才彻底的释然,他看着煮煮朗声笑起来,笑着笑着甚至都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别人。

沈沛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要栽在这上头——

“莫要伤了她……”

像是怕俞长胜不明白,又认真的说了一句:“莫要让人伤了她性命……”

沈沛认了。

即便是如此,他依旧舍不得伤害若冉丝毫。

他……妥协了。

www.youxs.org【三合一】 那段稚嫩岁……

沈沛让俞长胜朝各州县发布了通缉令, 而后又三令五申不得伤其性命,虽然这要求怪异非常, 可俞长胜却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这样的主子反而是要正常一些的。

只是这通缉令的细节,还是要与兄长商议的。

紧接着俞长胜去东宫找了俞森。

俞森又去请示沈靖。

沈靖亲自下了密令,让各州府衙配合暗中调查,目的简单明确,找到人却不能伤了人。

沈沛完全不知道兄长在背后到底为他做了什么, 他这些日子过得并不舒坦,心里像是豁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可以痊愈。

秦王府风平浪静, 秦王并没有因为若冉的离开而雷霆大怒。

只是沈沛越来越沉默寡言,越来越喜怒不形于色,面对姜州的时候, 倒是会故意透露出一些情绪,让姜州放心一些。

这样的日子其实过得并不好受,沈沛却甘之如饴,只可惜这样的日子过不了多久, 姜州就按奈不住, “秦王殿下, 还请您尽快下定决心。”

沈沛晃了晃酒杯里的酒, 倒是耐心十足, 秦王府如今清清冷冷的, 沈沛回了府也没有要见得人, 他也不怎么想回去。

与其面对空荡荡的屋子,倒不如看姜州做梦来的有意思的多。

“舅舅,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已经部署了那么久,你在担心什么?”沈沛看着姜州漫不经心的笑,“毕竟目前朝中局势不算明朗,本王的皇兄如今还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本王若是想做什么,一个乱臣贼子的名头扣下,本王和舅舅所有的心血都要付诸于东流……”

“舅舅……你可甘心啊?”

沈沛半真半假的开口,说的话倒是非常漂亮,为自己考虑,也为姜州考虑。

“况且……母后有两个儿子,她虽疼我,可皇兄是太子……对于母后而言谁当皇帝有什么区别?横竖她都是太后,所以母后久久不愿给一个赐婚懿旨……”沈沛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早已经炉火纯青。

姜州和皇后兄妹俩早有嫌隙,皇后是个聪明人,虽然想要保住家族,却也知道自己的责任,并不会被姜州牵着鼻子走,可在姜州的眼里便是妹妹“背叛”了家族。

妹妹靠不住,这才想要推女儿上位。

“真是女大不中留!”姜州气急败坏的骂道,可姜州虽然生气,却也是非常的克制,并没有说什么对皇后不敬的话,但有些话不说出来彼此也是心知肚明的。

沈沛对此却只是笑了笑,“舅舅,这条路可比我们想象当中的还要艰难许多,所以万事不能操之过急……总要徐徐图之。”

沈沛如今有的是时间和姜州耗。

这么耗下去,只有姜州会越来越着急。

姜州见沈沛这般模样,也怀疑是不是沈沛诓骗自己,结果他发现,沈沛对这些事情都很上心,京城的布防图,被他研究的烂熟于心。

姜州这才明白,沈沛不是不上心,而是太过于上心了。

这时候,所有人都在等,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此时此刻就要比谁更耐得下性子。

可其中最着急的不是沈沛和姜州,反而是苏穆。

苏穆原本以为回到了京城就可以见到沈沛说的那个少年,可这几天来,他都没有收到沈沛的消息。

苏穆也知道京城中的朝局诡异,也不敢贸贸然的去联系沈沛,就怕打草惊蛇。

苏穆告诉自己,如今就在京城……孩子又不会跑。

不用急于一时。

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他就能够见到那个孩子,无论是还是不是,苏穆都想见见那个孩子。

苏穆一边着急,一边还要想方设法的瞒着夫人,这日子别提过得有多痛苦,偏偏姜州一党还气定神闲的。

也不知要选择什么时间动手。

这一日很快就到来了,姜州终于等到了一个合适的时机,两天后,苍玄帝的生辰,久未露面的皇帝陛下选择去太庙祈福,姜州不愿放过这个机会就要动手。

沈沛却一反常态的阻止了,“舅舅,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不觉得这事情有些奇怪吗?父皇最近连早朝都推迟了许多,还时不时的罢朝,这会儿居然可以去太庙?这怎么想都觉得有问题。”

沈沛说的真心诚意。

可姜州却不能再等下去,非要这次就动手,“秦王殿下什么时候也开始如此妇人之仁?您是真心觉得有假,还是不敢动手?”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姜州不停的开口怂恿沈沛,沈沛笑而不语,见劝说不了姜州只能答应下来。

姜州打的主意非常简单,挟天子以令诸侯,沈沛不是名不正言不顺吗?

有了苍玄帝在手,便可以名正言顺了不是吗?

姜州自己想要作死,沈沛也不会拦着他的,等到苍玄帝生辰的这一日。

京城的局势变得愈发扑朔迷离起来,沈沛跟在姜州身边,乖乖巧巧的扮演好自己提线木偶的角色,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是姜州说了算。

这样的局面,姜州很满意,沈沛也挺满意的。

沈沛听着姜州说了许多激励人心的话,越听越觉得有趣,这般蛊惑人心的手段,倒真是了不得的很,也难怪可以哄的这么多人对他死心塌地的。

姜州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多少的顺利,毕竟……苍玄帝身边的护卫也不是假的,兄弟俩为了演戏,可谓是下足了血本。

一步一步引诱姜州跌入陷阱,姜州看着自己的人马把苍玄帝包围,心中颇为激动,他缓缓的走上前,明明喜悦已经无法克制,却还要假模假样的对着苍玄帝恭恭敬敬,“陛下,别来无恙?”

苍玄帝看了一眼姜州,发现他依旧沉溺在自己编织的美梦当中,也觉得有点儿奇怪,苍玄帝很想问问沈沛,到底对姜州做了什么。

怎么能把人哄的这么找不着北?

“姜爱卿这是要做什么?对着朕兵戎相见,你是想要造反吗?”苍玄帝被兵刃指着,脸上却一点也不见惊慌失措,反而唇边泛着微微的讽刺……

“陛下……您年事已高,龙体抱恙,如今也是到了退位让贤的时候了。”姜州笑意盈盈的开口。

苍玄帝觉得姜州的行为尤其可笑,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临了却栽在这个上头,“退位让贤?让给谁?你这个乱臣贼子吗?”

“天下能者居之,太子无德无能,陛下这般的偏心……同样都是陛下的嫡子,陛下这般行事岂不是让秦王殿下寒心?”姜州说的话颇为道貌盎然,说是为了沈沛,可任谁都能听出来他话语里的狼子野心。

苍玄帝朗声笑起,反问姜州,“这话是谁跟你说的?是沈沛吗?”

而后苍玄帝话锋一转看向沈沛,“小九,你也觉得父皇偏心你皇兄?你是想当皇帝吗?”

“儿臣可不想当什么皇帝,同您和皇兄一般半夜三更批折子。”沈沛摇了摇自己手里的折扇,似笑非笑的开口,“这一切儿臣可一概不清楚,今日会出现在太庙,可都是舅舅给教唆的。”

沈沛把责任全部推到姜州的身上,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并且还杀人诛心,“儿臣早就劝过舅舅,皇兄是父皇亲封的东宫太子,地位尊贵不可撼动……只可惜舅舅不信呐,儿臣能有什么法子?”

沈沛的声音越来越轻,看着姜州笑的讽刺。

事到如今姜州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只怕是被沈沛算计了,他满脸震惊的看着沈沛,“你?!”

“舅舅……做外甥的,可是想给你一条生路,只可惜……你自己不愿意啊……”沈沛想了想,又往姜州的心口戳去,“今个儿出来的时候,本王不也提醒你,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沛想,自己真的是很善良很大度了呢,无奈姜州不信。

他不相信,非要自寻死路,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姜州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来不及找沈沛算账,只能垂死挣扎一番,催促手底下的人快点动手,只要抓了苍玄帝,一切都还有转机。

可不等姜州的人动手,太庙里就涌现了另一批人,把姜州的人团团围住。

姜州慌了神定睛一看,才发现来人是苏穆。

“苏穆,你好大的胆子,无召入京,你是想造反吗?”姜州反咬一口。

苏穆却朗声大笑,半点没把姜州放在眼里,“臣奉吾皇旨意入京,擒拿逆贼,反贼姜州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们做了如此精密的部署,全部都是为了姜州,如今到了最后关头,当然不容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沈沛也懒得多管闲事,这擒拿反贼的事儿,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比较好,他闲庭信步的走到苍玄帝的身边,“父皇,您这生辰可早了些,若是再晚些,只怕还有更多的好戏看。”

见到姜州落马,沈沛还是有点儿可惜的,最有意思的事情都已经没了,之后的日子得多无趣?

“怎么?你还觉得可惜了?”苍玄帝没好气的看着沈沛,“姜州此人老谋深算,心狠手辣,你与他周旋能够成功不过是你运气好,难道你是觉得自己有多能耐?”

苍玄帝虽然心里觉得沈沛能耐,却还是觉得这件事太过于危险,并不想鼓励沈沛的这种行为。

“父皇教训的是。”

沈沛懒得争辩,索性就低头认错。

一句话说的苍玄帝沉默下来,近日皇后总与他说小儿子的性子有些变化,起初苍玄帝还没当一回事,此番见到之后也觉得皇后说的确有其事,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小九……你可是有什么心事?若是你有心事……大可以告诉父皇。”苍玄帝也没管一旁厮杀的有多激烈,姜州人手不足,不过是强弩之末。

早已经显露了败像,如今苍玄帝的所有心思都在幼子的身上,只希望幼子可以好好的。

“父皇说笑了,儿臣能有什么心事?”沈沛微微一愣,又开始扯谎,他便是有满腔的心事,又能说与谁听?

谁都不能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唯一可以给他答案的那个人,却寻觅不到踪迹。

“父皇若是信得过儿臣,不如把这‘乱臣贼子’交给儿臣审讯,儿臣倒是有很多的话,想要问问清楚呢。”沈沛的声音有些冷,他把若冉离开的原因,或多或少的迁怒到了姜州的身上。

沈沛心中其实明白,最大的罪魁祸首也许是自己,可是沈沛并不想承认,只想迁怒旁人,来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虽然这法子有些自欺欺人。

可沈沛也顾不上那么多。

在这般憋闷下去,只怕自己会想疯了。

“父皇意下如何?”沈沛轻声询问。

苍玄帝还能意下如何?自然是依了沈沛的意思,只是如何处置姜家,他还得想一想,这不是普通人家,这是皇后母族。

苍玄帝敬重爱妻,自然想要有一个妥善的处理。

沈沛当然也明白,也没有在这时候多言什么,只是扶着父亲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出太庙。

所有的阴谋诡计尽数的抛在脑后,他要做的事情,能做的事情,已经都做完了。

再之后,就要看皇兄了。

姜州和姜家如何处理,也不是他说了算的,要看母后的意思。

沈沛懒得去理会这些弯弯绕绕的,他只觉得这会儿非常的空虚,压根不知道要做点什么才好。

秦王府他不想回去,东宫这时候也不想去凑热闹……

索性就去了酒楼喝酒,可沈沛还没喝的尽兴,苏穆就过来了,他已经忍耐了好些天,如今当真是忍不住。

“秦王殿下,老夫有一件事想要请问您……”

苏穆一开口,沈沛就知道他要问什么,原本也想这两天去把这事儿处理一番,没想到苏穆主动过来了。

还真是心急。

“不是本王不近人情,只是本王如今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沈沛可没想诓骗苏穆,便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和苏穆说清楚。

苏穆听完之后只觉得目瞪口呆。

“王爷……您的意思是,那孩子是您侍女收养的孩子?”苏穆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脑子里闪过齐律的条条框框,也不知道是要说沈沛包庇,还是要说别的。

沈沛点点头,又拍开一坛酒递过去,也许是因为酒水的作用,也许是因为面对苏穆这个“局外人”沈沛可以把内心的痛苦宣泄一些,无论苏穆听不听得明白,至少他可以说个痛快。

“是她在乱葬岗捡来的孩子。”沈沛原本是想和若冉好好商议的,可如今人都已经不见了,他再守着这些承诺也没有多大的意思,便把自己知道的细节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苏穆。

苏穆听完之后,老泪纵横。

却苦于没有法子和孩子当面对质,甚至连孩子的模样都不知道,私心里希望这件事是真的,可理智却提醒他不要抱有侥幸的心理。

苏穆的脸上呈现出纠结,痛苦,挣扎的模样。

看的沈沛烦躁的很,喊来店小二准备笔墨纸砚,便在纸上画起画来,临去东海前,沈沛还见过若晨一次,是以对他的印象还算是比较深刻。

其实就算那时候没有见过,沈沛也记得若晨长什么模样,只要是和若冉有关的,无论是人或者事,他都可以记得清清楚楚。

沈沛一边自我厌弃,一边冷静自持的画下若晨的画像……

苏穆便看着沈沛一点一点的描绘出那个少年的模样,越看越觉得心惊。

这孩子果然如秦王殿下所言,和他夫人长得颇为相似。

“这……”

“他叫若晨,先前在上雅书院念书,成绩名列前茅……苏元帅去打听一番就能了解到更多的,本王如今也不确定这孩子是否是你的亲骨肉,他们如今也不知下落,不知所踪,若苏元帅想要去寻,本王也不阻拦,一切都看你自己。”

沈沛说这番话与其说是为了劝苏穆,倒不如说是为了劝自己。

扳倒了姜州之后,沈沛的内心忽然变得空虚起来,他的心里有一个强烈的念头,便是要找到若冉,找她问清楚,为什么要离开。

“多谢……王爷。”苏穆拿着那副画像,心里激动的很,原本如同一潭死水一般的心,在这时候却泛起涟漪,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他也想去试一试。

苏穆原本想见过那个孩子之后再告诉夫人这件事,如今看来是根本就隐瞒不住了。

这件事,还是要同夫人商议的好。

想到这里苏穆根本就坐不住起身告辞。

沈沛也没拦着他,随意点了点头便让苏穆离去,而后把笔一扔,又开始喝酒,也不知究竟喝了多少。

喝到迷迷糊糊的时候,沈沛却捡起地上的笔开始作画……

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虚晃晃的人影,并不是很清晰,却非常的传神,熟悉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画的是什么。

至少俞长胜和四喜就能够一眼看出来……沈沛画的是若冉。

两人心中难受,却也无从劝解。

只能趁着夜色,扶着喝醉的沈沛回去秦王府。

他二人都以为沈沛喝醉了,可沈沛却清醒的很,自己跌跌撞撞的站起来煮醒酒茶,然后他又不可避免的想起若冉来。

以往这个时候,若冉都会为他煮好醒酒茶。

还会准备……一颗糖。

沈沛看着那个再是熟悉不过的糖罐,走过去打开,发现里头放满了糖,满满当当的一罐子。

显然是有人细心准备的,沈沛拿起一颗糖果,举到半空中就着烛火看起来。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人?

她可以毫无顾忌的一走了之,又可以细心妥善的准备着一切,方方面面,什么都考虑到了。

大到春夏的衣衫和鞋袜,小到糖和茶叶……

她都准备好了,那么细心,那么贴心。

那么残忍,那么无情。

让沈沛下定决心要忘记的时候,又忍不住的想起她来。

沈沛只觉得待在秦王府,整个人都要窒息,若冉的影子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沈沛一颗一颗的吃掉糖罐里的糖,只觉得嘴里一股甜甜腻腻的味道,甜的几经发苦。

他捏着那糖罐,想要狠狠的砸碎,最终还是妥协了——

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沈沛心知肚明,最后的最后,他还是会妥协的,面对若冉,永远都只有妥协的份。

他把那只旧糖罐塞到怀里,默默垂下眼,又开始自欺欺人。

翌日一早,沈沛入宫请安。

苍玄帝因为皇后的原因,还是对姜家网开一面,只斩了罪魁祸首和牵连其中的,姜家族内的入仕子弟,全部罢官,三代以内不能入仕。

名门望族一夕之间,从云端跌落到尘埃里。

有人唏嘘,有人叹气。

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最好的结局。

这已经是陛下网开一面的结果。

如今最尴尬的却是姜婉潼,昔日同沈沛的“婚约”传的沸沸扬扬,眼看就要登上秦王妃的宝座,却在一夕之间沦为阶下囚。

任谁见了都要啧啧感慨几句。

姜婉潼身为臣女,被破格封为柔嘉郡主,如今成为罪臣之女,身上所有的荣耀尽数褫夺,她虽没有主动参与谋反,却是主谋姜州的嫡女,身份尴尬非常。

若是以株连罪论处,姜婉潼难逃一死。

最终还是皇后做主,让她远嫁离开京城,身边无父兄扶持,嫁的人也不是什么显赫之家,只要姜婉潼安安分分的,她便可以好好的度过余生。

至于罪魁祸首姜州。

对自己的罪名供认不讳,却只提出一个要求,要见沈沛一面。

其实就算姜州不提,沈沛也是要去见他的。

两人在刑部的大牢碰了面,姜州虽然入了狱,却还是如同以前一样的儒雅。

仿佛他不是个阶下囚,而是胜券在握的胜利者,他看着沈沛缓缓的开口,“沈沛,你就真的甘心吗?”

“甘心只当一个王爷?不想要那九五之尊的位置?”

沈沛只听了这么一句话,便知道姜州所有的优雅姿态全部都是装出来的,如今只是佯装镇定罢了,内里早就疯魔的不成样子。

“江山是我父皇的,他爱给谁就给谁,于你有什么干系?”沈沛嗤笑一声,笑姜州的看不透,“他给了皇兄,便是皇兄的,若是有朝一日父皇要将皇位给本王,本王也会坦然受之。”

而不是靠偷,靠抢,靠窃取。

“况且,当皇帝那么累……”沈沛是真的不想当啊,究竟为何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脑子都不怎么好使吗?

姜州:“……你说的一定不是真心话。”

沈沛都懒得和他废话什么,他只觉得和一个疯子,是没有什么话好说的。

可姜州最不明白的是自己为什么会被沈沛蛊惑……

他聪明一世,怎么会栽在这这个小子手里。

“你就到黄泉路上好好的去想想吧,本王不奉陪了。”沈沛也不想审问什么,想问的问不出,他也懒得多看姜州一眼。

“你是不是给老夫下毒了?沈沛,你这个阴险小人!”姜州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只能想到这一点,不然怎么解释他的一反常态?

他怎么可能会被沈沛骗了?

可沈沛却摇了摇头,下毒?他还没有这么卑鄙,“你只不过不相信本王和皇兄手足情深罢了。”

明明沈沛觉得一眼就可以看穿的把戏,所有人都当了真。

认为他和皇兄反目成仇。

“我不信!身在天家哪有什么手足情深?那是骗你的,那是沈靖骗你的,你不要傻了!”姜州事到如今还想着要挑拨离间,沈沛连反驳的心思都没了。

没有手足之情吗?

沈沛这会子倒是替母亲有所不值。

“你觉得,若非因为母后还顾念手足之情……你还能死的这般体面吗?”沈沛淡淡讽刺,把姜家所有人的下场都对姜州据实已告。

可姜州听到这些,却是怎么都无法接受。

他宁愿家族是被满门抄斩,也不要那个和他有“二心”的妹妹假惺惺的当滥好人。

沈沛看着姜州,语气平淡的反驳,“母后不过是清楚自己的责任,她先是大齐的皇后,然后才是姜家的女儿。”

姜州接受不了这些,在狱中不停的嘶吼,狂怒,听得沈沛烦不胜烦,只想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在某一天的深夜,姜州被一盅毒·酒了结了性命。

死的悄无声息,死的毫无悬念。

朝堂的一角坍塌,可他们很快的发现,太子殿下把姜州所有的党羽都一网打尽,肃清朝堂。

甚至都没有惹出任何的乱子来。

至此,姜州谋逆一事,终于尘埃落定。沈靖终于把最大的威胁给铲除干净。

苍玄帝龙心大悦,大宴群臣。

就在这时候,秦王沈沛却做出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料之外的举动,自请去封地,远离京城。

惹得朝野议论纷纷。

此番铲除姜州一党,秦王功不可没,忍辱负重卧薪尝胆,说是最大的功臣也不为过,秦王本就是亲王。

加官进爵怕是不能,可该有的赏赐绝对不会少,况且秦王还这般受宠。

就在所有人都心思浮动的时候,沈沛自请去封地,打破了平静的假象。

众朝臣议论纷纷,只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大家伙儿都知道秦王的封地在什么地方,靠近北漠,土地贫瘠,便是沈沛愿意去,只怕三宫也不会答应……

这不,御书房就因为这件事情吵了起来。

“不成,朕不同意。”

“不行,孤不答应。”

苍玄帝和太子殿下同时开口,意思非常明显,绝对不会放沈沛去封地,可沈沛却去意已决。

“先前为了铲除姜州,儿臣不得已撒下弥天大谎,导致京城中流言蜚语诸多,都认为儿臣想要和皇兄争夺东宫之位,可儿臣绝无此意。”沈沛随口扯理由,他知道父兄是不会相信这样的话,可难保京城里的人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那些都是无稽之谈,孤从不信这些,父皇也不会信的。”沈靖皱着眉头反驳,“你那封地,是能住人的吗?三年的总收成还不如孤和父皇给你的赏赐……”

沈靖气哼哼的开口,这话在场的几个人听了都觉得没什么毛病。

可苏穆却不乐意了,“太子殿下……那地方也没有您说的那么磕碜。”

他们不都过得好好的吗?

沈靖这才想起御书房还有一个苏穆在,说起他沈靖就来气,若非是因为苏穆,沈沛如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是孤失言,还望苏元帅莫要放在心上,孤并非意有所指。”沈靖诚恳道歉,而后话锋一转对着苏穆发难,“只是苏元帅,说话做事总要有事实依据,小九自幼在京城长大,你是从哪儿看出他有什么将帅之才的?”

太子这话说的就连苍玄帝也不想反驳,也觉得这苏穆碍眼的很,居然怂恿他的幼子去参军。

“这……秦王殿下才思敏捷,兵法策略一点就通,还能够举一反三……”苏穆挑着沈沛的优点说。

“小九的优点不需要苏元帅赘述,兵法并非儿戏,苏元帅不要妄言。”

“这……纸上谈兵终觉浅,还需要实战才能得出经验。”

“大齐的将士们可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可不是让他去实战得经验的。”沈靖据理力争,见招拆招。

苏穆:“……”

苏元帅此时此刻只觉得额头上汗涔涔的,早就听说过太子殿下疼爱幼弟。他原本以为不过是无稽之谈,却不曾想太子殿下的心眼儿可以偏成这样子。

“太子殿下……”苏穆拱了拱手,想要和沈靖继续掰扯。

却被一旁的沈沛打断,“皇兄莫要说了,臣弟心意已决。”

“可是……”

沈靖心疼沈沛,不想他去封地吃苦,苏穆却觉得秦王是个难得人才,不想这么放手,眼看君臣又要开始针锋相对。

看够了戏的苍玄帝总算开了口,“罢了罢了,苏爱卿先回吧。”

皇帝都开口了,苏穆只能恭敬的退下。

此时御书房只有父子三人,没了苏穆在场,沈靖更是无所顾忌,怎么都不同意沈沛的要求,“孤不会同意的。”

“皇兄……臣弟知道你的信任,可是臣弟不愿让任何人说三道四的,你可以容忍,臣弟却是不能容忍的,昔日都是你护着臣弟……臣弟也想着要护你一回。”

沈沛说的大义凛然,沈沛却一个字都不相信。

“虽然你这么说孤很感动,可是小九……孤不是三岁小孩,这话连佑安都骗不了,你拿来骗为兄,是不是有点太过敷衍?”沈靖毫不留情的戳穿了沈沛的谎言。

沈沛:“……皇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至少以前拆台还没有这么厉害。

“这件事休要再提,孤是不会答应的,若京中有什么人胆敢妄议,孤不介意好好的教教他们怎么说话。”沈靖拒绝的干脆利落。

沈沛抿唇不言,最终还是苍玄帝拍板,允沈沛去封地,也允他参军。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这是一件好事。

只是当父母的总是有诸多的不舍,这也是人之常情。

“多谢父皇成全。”沈沛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行礼,看的苍玄帝颇为心酸。

事已至此沈靖便是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认下。

本想好好给沈沛践行。

谁曾想沈沛是一刻都不愿意多待,三日之后便要动身。

苏穆已经同尹夫人商议过若晨的事情,夫妻俩一致决定,无论那孩子是不是自己的骨血,找一找,见一面,全当了却心中的一点念想。

若是呢?

万一呢?

这一点侥幸的心思,如同一点星星之火,点燃了心中那铺天盖地的妄念。

况且西北军中不可一日无主帅,他们夫妻二人都不在,若是北漠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无法应对。

还是要早些回去守着才能安心。

至于沈沛,则是一点儿也不想在京城里待着,白日的时候他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夜幕降临,他无法安眠。

沈沛只觉得秦王府里到处都是若冉的气息。

他每每午夜梦回,醒过来便能听见她的声音,恍惚言犹在耳,可每当沈沛清醒过来的时候,却什么人都看不到。

这些事情,谁都不知道。

沈沛谁都没有告诉。

他只是独自一人承受着若冉离开的悲伤。

秦王府中到处都是若冉的痕迹。

沈沛无法抹去,也舍不得抹去,只能逃避……

况且,他也要找到若冉,亲自问清楚原因。

到了离别的那一日,沈靖亲自来城门口送他,兄弟话别,沈靖提起若冉,问沈沛想要去封地,是否与若冉有关。

“没有。”沈沛口是心非,半点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懦弱,“臣弟不会再想她,是她弃我而去,并非是臣弟失言。”

沈沛说的坦坦荡荡。

眼里是一片云淡风轻,仿佛真的如同他自己所言,半点都不在意。

可是沈靖知道,沈沛离开京城,什么都没有带。

唯独带走了那只叫做“煮煮”的兔子。

还有几件袖口上绣着梅花的常服。

不提,却不代表沈沛真的放下了,沈靖只觉得沈沛心中的那道伤口再也没有办法愈合,他把它藏在心底的最深处。

此后经年,若冉成了沈沛心中最深的一道伤,碰不得,提不得,只要一碰,便会撕裂的痛彻心扉。

北漠苦寒,赤地千里,黄沙戈壁,战乱不休。

昔日顽劣不堪的娇贵王爷,最终长成为雷霆手腕的疆场修罗。

无人再提及沈沛的任性过往,自然也无人会提起那个昔日被他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女子。

那段稚嫩岁月的过往,最终掩埋在京城的风花雪月当中。

无人触碰,无人知晓。

www.youxs.org【见面啦】 沈沛怎么都没有想到,……

三年后。

南海, 南山镇。

若冉拿着秤,称了一些小珍珠, 在纸上记录了重量,拨弄了一会儿算盘,从一旁取出几枚铜钱递给面前的老人,“您收好。”

“谢谢夫人。”

若冉笑着点了点头,便朝外头喊着:“下一位。”

队伍缓缓的上前,人群陆陆续续的离开, 若冉给最后一位渔民算了铜板之后,便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

她看着屋子里各式各样的珍珠,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认命的蹲下身开始挑选起来。

也不知忙了多久, 店铺的门被敲响,若晨一手抱着孩子,一手还拎着个食盒走了进来, “阿姊,你还在忙吗?先吃饭。”

若冉回头应了声,把手里瑕疵的珍珠收了起来放到一边,接过若晨怀里的孩子哄了哄, “今天怎么那么早?”

“还早呢?你瞧见没有太阳都快要落山了。”若晨从食盒里取出饭菜放到桌上, 喊若冉快点吃饭。

若冉抱着孩子走到桌边, 看了一眼饭菜, 发现又是鱼, 这个脸色就有一点不大好, “怎么还是鱼?”

若晨一听这话冷哼一声, 没好气的开口,“你说呢。”

住在海边,除了吃鱼, 还能干什么?

“还有海螺。”若晨把另外一盘菜端到了桌上,还有一些自己种下的时蔬。

毕竟这饭菜都是若晨做的,若冉就算实在是看烦了鱼,也不能表现出什么不满来,转而看向一旁的孩子,笑眯眯的问道,“悦悦,吃饭了没有?”

坐在一旁的孩子安静乖巧,漆黑的头发,乌亮的眼睛,白皙的皮肤,长得漂亮极了。

她听见若冉的话,轻轻的点了点头。

若晨见她开始吃饭,就去看那些珍珠,发现品质参差不齐,“阿姊,这些珠子根本就不能用,你收它干什么?该不会又是什么小孩子来糊弄你的吧。”

若冉听到这话头也没回,继续低头吃饭,若晨说的那些她何尝不知道,南山镇这边虽然有珍珠,可这些珍珠不是人专门养殖的,而是天然的,珍珠品质有好有坏,有大有小。

若冉两年前来到南山镇,发现这里虽然有很多价值连城的珍珠,却根本无用武之地,因为地方实在是太过于偏僻,便是这些珍珠再漂亮,也没有人会来这里收购的。

况且漂亮的大珍珠难以寻觅,能找到的都是一些小小的珠子,也不怎么值钱,收集起来费时又费力。

起初是若晨捡来给孩子玩的,若冉到这里之后尝试着卖绣品赚银子,临近完成的时候,才发现还缺一种丝线点缀,她怎么都找不到替代品,就把悦悦平时玩的珠子给穿了上去。

原本珠子是没有穿孔的,还是若晨特意钻了孔串起来给孩子玩的。

若冉原本不过是随意的尝试,却不曾想带去了城里,被人当场看中买走了。

若冉也不知那些人是看上了珍珠,还是瞧上了她的手艺,可无论如何,能赚到银子才是最要紧的。

可若冉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绣品居然被这边的一个商人看上了,他走南闯北行商说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独特的绣法,若冉却只是笑,心知肚明她其实没有什么特殊绣法,商人会觉得独特,只是因为没有人会把珍珠绣在上头。

加上她时常给沈沛做衣服,还会一些别的绣法,她把那些绣法改了改,用了上去。

那商人说吐蕃和西域那边的贵族倒是很喜欢这些玛瑙宝石珠子之类的。

他想试试看,这一类的绣品能不能在那边打开销路。

最终那商人和若冉定下了合约,由他把这些商品运往西域、吐蕃这些地方贩卖,赚到的银子他们分红。

具体这个分红怎么定,是若晨出面和那商人商议的,他们肯定没吃亏便是了。

毕竟那商人离开的时候,可是有点儿恍恍惚惚的,大概是不太明白,为何自己身为一个商贾,算盘还打不过一个书生。

从那之后,若冉就开始了尝试用珍珠来绣东西,大大小小的珠子,都用上了。

可他们俩的精力毕竟有限,找珠子是个繁琐的活计,这才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只不过这送来的珠子,也并不都能用,用不上的若冉便拿去磨了珍珠粉。

“不是呢,你也知道,乡下的百姓们并不富裕,南山镇地处偏僻,除了一些渔民们有些银子,其他人的生活并不如意,虽然不太好,但也是可以用的。”若冉没怎么放在心上。

况且那些渔民们靠天吃饭,天气不好的时候根本就不能出海捕鱼,所以大家的日子过得都非常艰难,她也不想多去计较什么,有时候瞧见那些苍老的脸庞,她也着实狠不下心来。

只是给的少些。

这地方的确是很偏僻的,并且还非常的危险,时常会有海盗出没,也许是因为没什么东西可以抢,近一两年,海盗也不怎么来。

若冉手中原本就有积蓄,这三年来运气也挺不错的,也没吃什么苦,只是南山镇百姓普遍不是大富大贵的,大家伙儿也只是日子过得去,做些小买卖营生,他们有财也不能外露,免得被人觊觎。

姐弟俩只能尽可能的装穷,而这装穷最好的办法便是——吃鱼。

毕竟,肉比鱼要贵上许多。

若冉虽然不太喜欢吃鱼,好在这鱼种类繁多,也还能够吃一吃,等她把饭吃完,若晨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又开始对着若冉碎碎念,“阿姊,不是我说你,你就算再怎么忙,能不能按时回来吃饭?你这么三天两头的不按时吃饭,饿坏了可怎么办?”

“是……是……小晨说的是,阿姊知道,知道。”若冉散漫的敷衍着,脑子里却开始计算今儿个到底花了多少银子,这些珍珠又可以赚到多少银子。

若晨看出了若冉的敷衍,心中气恼,“阿姊!”

若冉愣了愣神,轻轻的笑了起来,“小晨不要生气,你要是生气,悦悦会害怕的。”

若晨被若冉气的不行,看向一旁乖乖巧巧的悦悦,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阿姊……我知道你想要赚银子带悦悦去看大夫,可是……你也不能不顾自己。”

若晨说起悦悦的时候,只觉得忧心不已。

悦悦已经两岁多了,却还是不会开口喊人,若冉和若晨都很着急,也带她去看过大夫,只是这边地方偏僻,城里能够找到的大夫也不是医术特别高明的。

其实他们心中都清楚,若真是要找到好的大夫,还是得去大一些的城市……

可是……

“也不光光是为了悦悦,还有你……”若冉一直都觉得,是自己的原因亏待了若晨,原本他应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的。

当年若他们不离开京城,若晨是可以考上秀才的,按照他的学识,金榜题名也是指日可待的。

“我?同我有什么干系?阿姊莫不是还在因为我没有继续念书的原因而心中难受?”若晨自己都没怎么在意,却没想到若冉那么在意。

若冉没说话,显然就是那么想的。

“阿姊,先不论京城有没有风平浪静,便是风平浪静了又能如何?便是我换了个身份进京赶考,只要那人还在朝中一日,我便有被认出来的风险……”若晨想的很开,“更何况,阿姊和悦悦在这儿,我也不放心独自离开。如今这样的日子,我过得也很开心,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若晨如今在南山镇,还是小有名气的,南山镇地方小,识文断字的不多,大人们忙着劳作,留下一些孩子无人看顾,若晨便把这些孩子们全部集中起来,教他们读书写字。

姐弟俩在南山镇,可谓是人人称赞的对象。

可若晨做这些才不是为了什么大公无私,他知道阿姊一个独身女人带着悦悦很是艰难,悦悦不会说话,平日里的风言风语并不会少,孩子会渐渐的长大,听得出好和坏。

若晨只希望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让这些百姓们多感念一些他的好,少对着他姐姐和外甥女说三道四的。

况且……若晨也希望悦悦可以和小朋友多多接触,日后长大了,悦悦总是需要玩伴的。

“是否是因为我当年难产……”若冉心中对这件事一直是有愧疚的,这孩子一直都是乖乖巧巧的,在她腹中便是如此,他们原本是想留在汴京一段时间的,可后来他们在汴京的时候瞧见了通缉令。

若冉怕城门封锁之后便出不去,这才急急忙忙的走了。

从那之后,她的心情便不好起来,孩子会难产,也不是因为赶路,而是因为她心思郁结。

悦悦出生的时候,很是瘦弱,便是如今也有些单薄,两岁多的孩子,看着比同龄的孩子小许多。

若冉对此一直都很愧疚。

“大夫们都看过,说悦悦并没有什么先天疾病,也许只是说话晚,便是不会说话又如何?我们悦悦那么聪明,哪点儿比旁人差了?”若晨说这些话可不是在夸赞自己家的孩子。

而是因为悦悦实在是聪明,她平日里都是乖乖巧巧的,上午若晨要随渔民出海捕鱼,悦悦就跟若冉一起在铺子里待着,若冉做绣活,她就在一旁摆弄珍珠。

和她说什么,她都懂,会回应,会点头,会摇头,会表达自己的意思。

身体上并没有什么毛病,大夫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说话。

可他们都不相信悦悦是个哑巴,因为她出生的时候会哭,有声儿。

下午的时候,悦悦就随着若晨在书院里待着,若晨教书,她就坐在若晨的身边,安安静静的摆弄笔墨纸砚。

时间长了,任谁见了不说一句这孩子乖巧,可夸赞的同时都会加上一句——可惜了是个哑巴。

对此姐弟俩的态度非常一致,也没有冲上去和他们理论什么,只说孩子只是说话晚了一些而已。

若冉对外的身份是个“寡妇”,当年若晨的提议,若冉始终没有办法接受,若晨知道阿姊的心思,也没有去逼迫什么。

他们来到南山镇安顿下来,总有人会问起悦悦的爹爹来,这时候若晨便会气呼呼的说人死了。

若冉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说丈夫去参军,一直都没有回来。

她脸上的笑容太过于苦涩,百姓们都恍然大悟,参军九死一生,一直都没有回来,这不就是回不来了吗!

百姓们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默认若冉“丧偶”。

若冉也不知道这事情最后为什么还是会演变成这样,她明明什么都没说,可所有人都默认沈沛死了。

若冉也没有再解释什么,他们兜兜转转,会来到南山镇,也只是因为这个地方消息闭塞,她在别的地方总会听到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

并且那些地方还有随处可见的通缉令。

可若冉不知道,那些铺天盖地的通缉令只存在了一段时间,很快就被收了回去,各州府手中的确还有通缉令,可接到的却都是密令。

若冉并不想听到关于沈沛的一点点消息,免得听多了,她就会难受,悦悦虽然不会说话,情绪却极其敏感,她若是发现若冉或者若晨有一点点的不开心。

当天晚上就会很黏其中一个。

“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事了,今日是阿姊的生辰,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阿姊今日想吃什么?”若晨唯恐若冉看着悦悦又想起什么伤心事来,连忙岔开话题。

若冉歪了歪头,把弟弟的好意全盘接收,“什么的可以,若是有红烧肉便更好了。”

“阿姊……红烧肉很贵,要半两银子。”若晨面无表情的开口。

“唔……那要吃点别的吧,问问张大叔今日有没有贝肉。”若冉退而求其次,打算控制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

“罢了罢了,一年也就过这么一次生辰,不就是一次红烧肉吗,给你买还不成吗?”若晨到底还是妥协了,走过去抱起悦悦来,小小的孩子冲着舅舅展颜一笑,乖乖巧巧的窝在他怀里,双手揽住若晨的脖颈。

若晨每每看到,都觉得无比欣慰。

若冉锁好了铺子的大门,看着前头的若晨和悦悦心中一阵的感伤。

若晨总是抱怨说悦悦不知道像谁。

其实若冉知道,悦悦像沈沛多些,若晨之所以看不出来,是因为他每每见到沈沛的时候,沈沛不是在发脾气,就是在发脾气的路上。

悦悦还小,又是个小姑娘,看不出相似的地方也是在所难免的。

若冉也不想说,免得弟弟又要生气。要是生气了少不得又得花时间哄。

若冉又不是悦悦,只需要冲着若晨伸出手要抱抱就好。

若冉有时候觉得还挺愁,她为何不管走到哪儿都摆脱不掉哄男人的命运?

这边姐弟俩正兴高采烈的要庆祝生辰。

可远在漠北的俞长胜和四喜,却没有那么好的待遇。

沈沛的封地和西北军的驻地并没有太远,严格意义上来说,西北军的驻地也属于沈沛的封地,可沈沛以前从不在乎这些,太子也没有多计较什么,毕竟是个贫瘠的地方。

三年前,沈沛和苏穆一起来到北漠,才发现这个地方到底有多么的凄惨。

也难怪父皇和皇兄不愿意他过来。

可沈沛并没有过多的计较,封地的王府有些败落,原本是要修缮的,却被沈沛拒绝了,看着这些戍边将士,觉得自己要去花银子修房子,像极了劳民伤财。

王府也没有住,便一直住在军营里。

可苏穆却再三劝说沈沛这样有失身份,沈沛像是听明白了,修书一封回京去要银子,可等到朝廷的拨款下来了。

却被沈沛全部用来购买军需。

一时之间,西北军中人人称赞,苏穆见劝说不动,也没有再多言什么,反正,秦王殿下不在意,他有什么好在意的?

之后沈沛上了战场。

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就连尹夫人私下里也非常担心。

可沈沛的表现却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当真如同苏穆所言,有将帅之才,三年来,大大小小战役无数,从无败绩。

沈沛在西北军中崭露头角,声望极高。

一年前,更是连同苏穆和尹夫人三面围攻,将割据十数年的北漠十三城重新收复,和北狄重新确立了边境线。

沈沛更是因此,收获了战神王爷的称号。

只可惜……这军中战神的脾气却非常不好。

商议作战计划从不出现也就罢了……有姑娘心仪他含羞带怯想要表明心意,却只被沈沛冷冷的拒绝。

并且……

拒绝的理由让人非常一言难尽,“本王不喜欢女人。”

苏穆和尹夫人听了,都觉得荒唐。

这天,苏穆正在帐中处理军务,便见手下的赵将军拿着文书过来找沈沛,苏穆眼睛都没抬,“找王爷就去东边的帐子找,你到老夫这里来做什么?”

赵将军尴尬的笑了起来,有点儿不好意思,“这不是……王爷脾气不好,属下怕把人给惹恼了吗,就想来元帅这里碰碰运气。”

苏穆听到这里也明白他们的担忧,沈沛的脾气的确是真的不好,莫说是西北军中的这些,便是他秦王府带来的旧部,也扛不住。

苏穆便时常能瞧见俞长胜和四喜还有一溜烟的侍卫,在沈沛的军帐外头罚站。

苏穆看了眼赵将军,又想起今日收到的密信,索性就把手里的东西一收,“成,本帅就陪你去一趟,刚好也有事要找王爷商议。”

苏穆此言一出,军帐外头就热闹起来,许多人纷纷跑进来,“元帅,下官也一起。”

“属下也有要事禀告。”

“还有我,我也要去。”

苏穆:“……”

沈沛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怎么一个个的,连去禀告都不敢了?

苏穆叹口气,带着一帮人马浩浩荡荡的去找沈沛,还没靠近就听见了军帐那边的动静。

不多时就有一个女人被俞长胜拎着扔了出来,衣衫半解,发髻凌乱。

可没有人会觉得是出了什么香艳韵事,毕竟西北军人人都知道,秦王殿下不喜欢女人。

紧接着,沈沛就出现在人前,他冷着一张脸,慢条斯理的抚摸着一只硕大的白兔,那白兔皮毛发亮,水光油润,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主儿。

沈沛连正眼都没有瞧那女人一眼,随意的开口问话,“谁给你的胆子,来爬本王的床?”

周围的将士们倒吸一口凉气,纷纷觉得这姑娘是个勇士,毕竟上一个想爬沈沛床的……

至今还在水牢里没有出来。

虽然那是个北狄细作,可无论如何都间接的表明了一件事儿,沈沛是真的,不喜欢女人,也不会对女人心慈手软。

“求,求王爷恕罪,阿若,阿若也是迫不得已的……”跪在地上的女人长得非常漂亮,花容月貌,纤腰盈盈一握,如今衣衫半解,含泪欲泣……让人看一眼就要酥了半边骨头。

可谁曾想她才刚说话,俞长胜和四喜就齐刷刷的变了脸色,连同秦王府的那些暗卫们一起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俞长胜更是眼疾手快的拿布条去堵那女人的嘴。

一系列的变故让那些将士们看的莫名其妙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沛听到这个名字,愣了愣神,还没等沈沛有什么反应,俞长胜就要把人给拖下去,他冷淡的呵斥住俞长胜的动作,“慢着,本王让你动了吗?”

俞长胜不敢再有任何的动作。

沈沛这才仔细的打量地上的这个女人,漫不经心的笑了起来,“你说你叫阿若?哪个若?”

地上的女人死到临头不自知,还以为这是什么好事,迫不及待的出声应道,“回王爷的话,若有若无的若。”

秦王府的侍从们这会儿只想逃跑。

沈沛闻言却笑得愈发深了,他把煮煮递给四喜,四喜忙不迭的接过,养尊处优的兔子换了个怀抱,还有点儿不满,四喜连忙摸了摸它的毛,安慰着兔大爷。

“呵,若有若无的……若?”沈沛嗤笑一声,弯下腰捏着那女人的下巴,迫使她抬头,那女人起初还能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可渐渐的她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因为沈沛的力道越来越大,并且那只手渐渐的往下,定格,掐上了她的脖子,逐渐的用力。

他把人缓缓的提起,拉到自己跟前,“谁准你,叫这个名字的?”

那女人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拼命的开始挣扎,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沈沛的眼里却没有丁点儿笑意,只有一片冷漠。

俞长胜和四喜大气不敢出,谁也没有上前去劝,只觉得这女人当真是作死,非要往主子伤口上去戳。

沈沛见到她痛哭流涕的模样只觉得厌恶至极,悄无声息的松开手,那女人就如同一滩烂泥一般的倒在地上,不住的发抖,咳嗽。

“云静竹。”沈沛冷声喊出一个名字。

一旁穿着劲装的女人站了出来,“属下在。”

“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就跟她一起滚。”沈沛淡淡的吩咐,想从四喜手中接过煮煮,却又觉得手上沾染的气息让他有点儿厌恶,便回了军帐洗手,洗了一次又一次,清水洗还不得劲儿,还要用上皂角。

等到洗了四五次,才总算是擦干了手,从四喜怀里抱过煮煮,又专心致志的开始投喂兔子。

苏穆和这些将军们被迫看了一出戏,都有些尴尬,可他们都已经过来了,总不能人都没见到就走吧?

他们走到军账外,就看见俞长胜和四喜如同两个门神一般的站在外头,刚想靠近,就被四喜拦住,“苏元帅,您这是有事儿?”

四喜又往苏穆的身后看了看,“这些……也有事儿?”

苏穆笑了笑,“是,我们有事要找王爷商议,麻烦四喜小哥儿,通传一声?”

四喜左右为难,今天这个日子过来找他们主子商议事儿?

这要是一个不落好,只怕……

“苏元帅,今日恐怕不行……王爷今日可能不想见人。”四喜找着借口拒绝。

苏穆有点儿疑惑,“五月十三。是什么特别日子?”

四喜和俞长胜一副苦瓜脸,只想快点儿把人给请走,这五月十三的确不是什么重要日子,却是若冉的生辰。

离开京城之后,王爷虽然对若冉绝口不提,可秦王府的旧人都清楚,若冉在沈沛心目中到底代表什么,一只兔子都能养那么多年,荷包都已经旧的黯淡了,他也不愿意换。

就连那只糖罐,都还是好好的搁在床头。

这些都可以不提,就是听到和若冉同名的,沈沛都能愣神好久,最开始的那一年,王爷就和丢了魂似的。

如今好不容易好了一些。

可他们都知道,王爷根本没那么容易走出去,这不今儿个只是一个名字,就让他大发雷霆。

“可是……”苏穆还想说什么,却被俞长胜打断了,双方僵持不下。

还是沈沛开了口,允苏穆等人进去。

四喜和俞长胜阻拦不得,也只能保佑他们几个自求多福。

毕竟他们几个可从不敢在今天这种时候往沈沛跟前凑。

主子如今阴晴不定,喜怒不形于色,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恼了,而且恼了之后,他们根本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人。

苏穆带着人进了帐子,看见沈沛正在喂兔子,他们几个见怪不怪,刚开始的时候,这只兔子在军营里乱跑,还差点被炖了。

那是他们头一次瞧见秦王殿下的怒火,只觉得传言非虚。

后来……军队里就有了个不成文的规定。

不能吃兔子。

免得碍了秦王殿下的眼。

“苏元帅今日过来?有事?”沈沛冷淡的问道。

苏穆拱了拱手,带着人行了礼,说是有要事和沈沛商议,见沈沛没说话,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两人相处也三年有余,对沈沛的一些脾性,苏穆还是有所了解的。

只要不恼,就抓紧时间说。

事有轻重缓急,便由苏穆开了头,北狄自从一年前战败,已经学乖了许多,不再动不动就挑衅,北狄本就因为有苏穆和尹涵月的缘故,时常吃暗亏,如今又加上一个沈沛。

“王爷,这是北狄的密信,被臣截取了下来,他们想连同西边的蛮夷一起动手,目标便是您,他们打算……”苏穆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

沈沛不甚在意的应了几句,“本王还怕他们?”

“王爷,臣不是这个意思,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苏元帅是否年纪大了,愈发啰嗦起来了?若是这般有空,今年中秋你便代替本王回京吧。”沈沛淡淡的开口,苏穆干脆利落的闭了嘴。

秦王来边关三年未归,苍玄帝和太子殿下的密函都快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如今沈沛好不容易答应中秋回京,也就这么两三个月功夫,苏穆可不想出什么岔子。

他可不想每年年关,被陛下喊到御书房挨训,偏偏陛下训完了,太子殿下还要把他喊过去训一顿。

当真是……可怕得很啊。

“王爷……这是南海送过来的节礼,原本是送到京中秦王府的,可这次不知怎么送到军营里来了,臣看了看礼单,是夜明珠。”那官员轻声说完。

苏穆便感觉到沈沛的眼神一下子变了,尤其是听到夜明珠这三个字更是冷了脸。

沈沛的心情一瞬间变得恶劣起来,可他知道,这些人什么都不清楚,什么都不明白,冲着他们发脾气,着实没有这个必要。

“放下吧。”沈沛轻描淡写的开口,又拿起一片肉喂着煮煮,见煮煮不要吃,把所有的脾气都发泄在一只兔子的身上,“你也要同我闹是吗?”

于是,众人只能看着秦王殿下和一只兔子较劲儿,那凶残的模样,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总觉得秦王殿下其实是想拿他们开刀的。

等沈沛折腾完兔子,总算是正眼瞧他们了,“还有事没?”

最开始找苏穆的那个赵将军站了出来,拿出来一封求助信,“这是南边送过来的,南边海盗猖獗,那边军队独木难支,希望……希望……”

“希望什么?”沈沛懒懒散散的问道,见煮煮吃的欢快,又把肉从它嘴里扯出来,“别吃了,你知道自己多胖了吗?”

军帐中的众人:“……”

他们有时候真的觉得,当秦王殿下的兔子,真的很惨很惨,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吃了要被骂,不吃的时候还要被骂。

“他们说,想请秦王殿下过去支援,毕竟……王爷您来了西北军,北漠十三城都收回来了,若是去了西南军,也许就能够把南海海域给收回来了。”赵将军一口气说完,对这信函上的话那是深信不疑,不仅仅是赵将军深信不疑,在场的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沈沛却这群人给气笑了,“当本王是吉祥物吗?”

往哪儿一放就可以有用?

“本王又不是菩萨。”还能够佛光普照不成?

“不去,本王晕船。”沈沛实在是懒得挪窝,这些年他也并不是都待在北漠,只是走南闯北许多年,一直都没有那个人的消息,他也渐渐的失望了,再不想出门。

“可是……王爷,这西南军中定是有要紧的事,不然也不至于把信函发到这儿来,实不相瞒……臣这儿还有一封京中密函。”

苏穆把密函双手呈上,沈沛随意的捏开一看,发现是皇兄送过来的密函,让他去调查西南军吃空饷一案。

沈沛:“……”

沈沛总觉得,皇兄对他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本王知道了,你们回吧。”沈沛兴致缺缺,实在是懒得多说话,随同赵将军一块来的将士们禀告完各自的事儿,都走了。

唯有苏穆留了下来,“王爷此去西南,不如带上静竹一起?”

“带她干什么?”

沈沛皱起眉头,苏穆说的云静竹是威武将军云震的遗孤,云震战死沙场,云静竹是尹涵月养大的,尹夫人自己便是苍玄帝亲封的将领,是以在西北军中,云静竹的存在并不突兀。

她有勇有谋,难得还不惹事不闹事,是沈沛的副将。

俞长胜等人虽然功夫了得,可对领兵打仗这些,却不太在行。

“这不,四喜和俞长胜几个都是男子,军中难得有女子在,静竹还有勇有谋,长得还漂亮,若是王爷要麻痹旁人,也能掩人耳目。”苏穆说这些话,其实也不单单是为了任务,还有自己的私心在。

沈沛不近女色,西北这边无论多少达官贵人想把女儿塞给沈沛,统统都被拒绝,能被他和颜悦色对待的,除了尹夫人便只有云静竹。

苏穆并不知沈沛和若冉的事情,他便起了撮合的心思,免得旁人私底下都传沈沛是断袖。

岂料沈沛听完这句话,脸黑的宛如锅底,他指了指帐子示意苏穆出去,“在本王没有动手之前,赶紧走,不然就别怪本王不客气。”

苏穆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沈沛,闻言也只能灰溜溜的走。

在外头听了个正着的俞长胜和四喜,更是大气不敢出。

离军帐十米外,解决完那个女人的云静竹赶过去复命,却被俞长胜拉住了胳膊,“云将军,这会儿还是别去了。”

“怎么了?这么神神秘秘的?”云静竹只觉得他们俩奇奇怪怪的,可三人共事那么久,云静竹知道他们俩不会害自己。

便凑在一块儿八卦,“今天那女人是怎么回事?王爷怎么那么生气啊?”

“这……”四喜和俞长胜对视一眼,本着一起挨骂的情谊,觉得还是要跟跟云静竹透露一点,免得云静竹没头没脑的撞上去了。

“云将军你记住,但凡名字里有若字和冉字的,不管男女,都不要让他们储到王爷跟前去。”四喜郑重其事的交代。

云静竹点了点头,“是哪个若?哪个冉?”

“若有若无的若。”四喜开口。

“冉冉升起的冉。”俞长胜补充。

云静竹若有所思,随后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不管如何小心一点总没错。

云静竹起初并不知道四喜和俞长胜这么小心谨慎是为了什么,直到他们在南海遇到一个叫若冉的女子。

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云静竹从来不知道,她心目中崇拜的那个无所不能的秦王殿下。也会有这么无能为力的时候。

————

一个月后,南海。

云城集市,沈沛带着一行人,漫不经心的在酒楼里喝茶,他们来了已有三日,却没有直接去西南军中,他们都是西北军的。

虽然都是大齐的军队,可南边和北边,自古以来水火不容,何况沈沛在西北军中威望太甚。

他虽然是王爷,不属于军队编制,可所有人都把他和西北军划分在一块儿,这会儿虽然是有调令在,可西南军中只怕有许多人不服。

是以他们才会在这里聊天喝茶,等人过来请。

四喜去找客栈,俞长胜去周边查探消息,只留下云静竹陪着沈沛。

倒不是因为苏穆那些不着边际的话,只是沈沛觉得云静竹这个小姑娘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一直在北边,有机会带她出来走走也是极好的事情,沈沛招呼她吃东西,云静竹却摇了摇头。

“属下要保护您的安全,这是苏元帅交代属下的。”

沈沛也没有去纠正什么,勾了勾唇,就要回应。

却意外听见了一个声音,“麻烦掌柜的包起来,就要这些。”

沈沛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的顿了顿手,这声音太过于熟悉,午夜梦回时常折磨的他夜不能寐,可这些年积攒的失望太多,让他都有些厌烦起来,他心中烦躁,不想去理会。

可听见这个声音,沈沛还是下意识的转头,毫无意外,什么都没有看见。

沈沛自嘲的笑了笑,端起酒杯便要喝酒,只见云静竹呆呆的看向某处,他有些疑惑,“你在看什么?”

“王爷,那个姑娘……不,那个夫人长得好漂亮……”云静竹原以为尹夫人已经够美了,却不曾想还能在这里见到美人儿。

沈沛没有在意,听见云静竹的话,也不过是随意的抬头,只一眼,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手中的酒杯不知不觉的被他捏碎,吓了云静竹一跳,“王爷,您怎么了?”

“呵。”沈沛咬着牙,死死的盯着那个方向,他像是看到了,又像是没有看见,他看着那个女人,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温声软语的哄着。

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熟悉。

一颦一笑,都宛如他梦中的模样。

可沈沛却依旧觉得不真实。

他曾经设想过千万种可能,却从没有想过会再这样的情况下见到若冉,他以为自己会生气,会质问,会发怒……

却没有想过,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在没有别的举动,双腿像是灌了铅块一般。

怎么都迈不开。

眼看若冉就要离开,沈沛再也坐不住,直直的站了起来,这里的动静太大,惹得酒楼里的人频频侧目,其中也包括若冉。

她一转头就看见沈沛,只觉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比起沈沛的呆愣,若冉显然要理智许多,抱着孩子拔腿就跑。

掌柜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后面喊着她:“若夫人,若夫人,您的银子。”

这称呼若冉没有听见,沈沛却听得清清楚楚的,“若夫人?”

她成亲了?

沈沛无暇顾及许多,直接冲上去追她,云静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扔下银子就追了出去。

可出去一看,根本就没瞧见沈沛的影子。

她担心的四处张望,俞长胜和四喜回来看到她还奇怪,“怎么就你一个,王爷呢?”

云静竹有点儿懵,指了指外头,“王爷出去追人了,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姑娘?不……不对,好像是夫人。”

毕竟掌柜的喊的若夫人,云静竹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

“夫人?”

“好像叫,若夫人?”云静竹有点儿懵,四喜和俞长胜更懵,两人对视一眼,只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不是吧……

沈沛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举动给属下带去了多少冲击,他如今眼里也只看得见若冉的存在,偏偏若冉跑的极快。

她虽对这边比较熟悉,却到底体弱,还抱着个孩子,很快就被沈沛追上。

对面是她梦中魂牵梦萦之人,若冉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沈沛。

他不应该在京城才对吗?怎么会在这里?

沈沛冷冷的瞪着若冉,神情冷漠肃杀,他冷笑连连,“你跑什么?”

若冉也不知道自己跑什么,可见到沈沛之后,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跑。

悦悦乖乖巧巧的抱着若冉的脖子,有些疑惑的打量着沈沛。

沈沛同时也看向了悦悦。

“这是你的孩子?”

若冉轻轻的点了点头,想要开口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

悦悦长得像沈沛,只要仔细看就能看出来。

她只觉得这个秘密瞒不过去了。

可是没一会儿,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发生了。

若冉等着沈沛的质问,却没想到等到了一个她完全意料之外的质问。

若冉听见沈沛咬牙切齿的声音,似乎是压抑着极端的怒意,他冷笑连连,只觉得心中的困惑终于有了答案,怪不得要跑。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说,那个奸夫在哪里。”

若冉:“…………”

什么,奸夫?

若冉有些震惊的看向沈沛,只觉得不可思议,沈沛该不会以为,悦悦是她和别人生的吧?

他的……脑子呢?

从俞长胜哪儿听说这是若冉要养的,四喜瞬间明白过来,吃是不可能吃了, 拔毛也是不可能拔毛的。

那就, 洗一下兔子吧。

可这匹马却不会,看起来温顺的很,若冉哪里知道,这马会那么温顺,纯粹是因为沈沛在的缘故。

“无妨,爷教你。”沈沛把猎弓放到了若冉的手中,沉甸甸的,她拿着都有些费劲,更何况是要拉开?

因为一只兔子的缘故, 沈佑安同他非常喜欢的小叔叔,开始了冷战, 他拒绝见沈沛,也拒绝和沈沛一起去玩。

于是四喜把那锅烧好的水放凉了些, 开始洗兔子……

若冉无措的看着沈沛,沈沛却抓着她的手慢慢的搭上羽箭,缓缓的拉开弓弦,这过程并不容易,可沈沛却做得并不勉强,弓弦拉满,沈沛还有闲心思问她要猎什么猎物。

“这里,有猎物吗?”若冉疑惑的问道。

沈沛在她耳边轻轻呵气,让她看正前方,“看到那片灌木丛了吗?”

沈沛拎着那只兔子告诫四喜,“这不是吃的,是养的。”

四喜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心说这么大一块肉为什么要养起来?可主子的话,四喜总是不敢有任何的忤逆。

www.youxs.org 沈沛对若冉的好,总是那……

沈沛说起这话的时候就要挽弓,又想起帐子里那只大的,想了想还是把弓给放下了。

“算了算了,兔子就不吃了。”

“您自己出来就好……奴婢不会打猎。”若冉头一回骑马,着实有些害怕,在她的印象中,高头大马总是会让人有些心慌。

若冉点头。

“那边在动,你猜猜是什么?”

因为他发现了一件更有趣味的事儿——带若冉去打猎。

这可苦了宋慕祯,她想要同沈靖一起打猎的愿望被直接打破,只能带着儿子骑马玩。

沈沛压根不知道,自己阴差阳错的逃过一劫,那只兔子被沈沛交给了四喜, 四喜原本还以为是要去炖的。觉得这兔子那么肥,也许可以两吃,都已经开始烧水准备拔毛, 被沈沛抢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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