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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首辅的炮灰前妻

60-70

这里是一处破庙, 难道是乞丐流民?

他们兄弟几人常在海上漂,熟悉海中?岛屿, 与岛上之人经常往来。

那能吃的土豆,便?是在很远的一处大岛上换来的。

几人正在喝粥, 忽闻庙外有人。

几个汉子面面相觑。

“听说你?们要出海?”那青年嗓音轻柔。

虽看不?清脸,却让人相信是一位温和清俊的郎君。

“回老爷,是的,我们明日?便?搭船走。”

“我有一艘大船,正缺几个熟悉海上之人,你?们可愿意?搭我的船?”

还有这等好事?

几人意?动,却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但这人看着通身气派,绝惹不?起。

“放心。我的船队你?们听过——”

直到上了船,钟水等人还跟做梦一样。

这样大的船,再大的风浪也翻不?了。

他们看见这船,便?下定?决心要跟着孙家的商队走。

孙柳卿摇着洒金扇懒洋洋推开房门。

“咻——”

一柄剑自竹中?飞出,架上他脖颈。

孙柳卿叹气:“这是做什么?”

顾剑绷着小?脸:“怎么这样久?”

“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话刚落,脖子上一道血痕。

孙柳卿伸出手指,抹了一把,指尖嫣红,他伸出舌头,尝了尝,笑:“这么容易生气怎么行?”www.oaksh.cn 热血小说网

他懒洋洋地将?扇子一合,也不?管顾剑的剑,倒头就躺进床帐里。

顾剑剑指喉咙:“事情办得如何?”

“办好了。”孙柳卿闭上眼睛,“累死了,一夜没睡,下次要办事能不?能提前吩咐,孙家的东西,牵一发动全身,你?以为?说一声就行?”

顾剑抿唇。

孙柳卿嗤笑:“我昨晚忙了一整夜,四处打点,这支商队派出去,没点东西回来,孙家会?做赔本的买卖?”

他抱着褥子嘀咕:“一个个的,就会?使唤我。我要睡觉了。”

顾剑冷哼一声,扭头要走,想起什么,又冷冷道:“孙学桉为?何没死?主子要他死。”

孙柳卿背着他睁开眼睛,秀丽的脸上表情阴冷,“你?自己下的手,怪我?”

顾剑抿唇:“你?说一炷香,时间不?对,不?然他必死无疑。”

他冷冷道:“再有下次,杀了你?。”

孙柳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躺着,衣衫大敞,放荡不?羁,“孙学桉可不?是孙靖安,要杀他,你?再多练两年。”

顾剑冷哼一声:“主子让我告诉你?,别再往三皇子那里递消息。”

说完,他一个飞跃,人已消失在原地。

孙柳卿瞳孔微微一缩,手指攥紧。

顾平章……可真是好样的。

他一脚踢翻枕头,吓得门外伺候的人立即跪下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顾剑刚从墙上翻下来,正要偷偷溜进房里,领子被?人揪住。

他条件反射伸手一拧——

“疼疼疼疼——”

他立即松手,抿唇回过头,视线看向陶姜胳膊:

“何事?”

陶姜捂着胳膊,没好气道:“昨晚又上哪去了?一大早翻墙进来。我昨儿就瞧见你?床上没人,今日?特地早早在这儿守株待兔。”

她叉腰:“被?我当场抓获了吧!”

顾剑嘴角抽抽。

他绷着小?脸,抱紧竹棍:“昨日?出去玩了。”

陶姜眼皮一跳,拧着他耳朵:“你?看我像傻子吗?”

“你?小?子,最?近天天不?着家,再不?管无法无天了。”

“陶姜。”顾平章平静的声音传来。

陶姜扭头。

顾剑趁此机会?立即溜走。

陶姜气呼呼:“你?又让他干什么去了?”

顾平章:“他有自己的事要办。”

陶姜狐疑:“真的?”

“嗯。”

陶姜带上剩下的五颗土豆,坐上马车去庄子。

他们到的时候,吴均正在田里忙。

敲门,开门的是吴家娘子。

妇人吓得脸色发白,忙上前,就要跪下行礼。

“不?用这么大礼。”陶姜将?一包炸鸡奶茶递给她,“给孩子们吧!”

妇人不?敢,忙道:“小?人带娘子去看稻,前两日?刚种下去,都按娘子吩咐种的。”

陶姜让顾剑将?东西放他们院里,给小?孩子趁热分?了。

她跟妇人去看。

“可有遇到什么问题?”

“没有。”妇人忙摆手。

远远的,陶姜看见吴均扛着锄头在水田里忙。

看见陶姜和顾平章,他立即上来,满脸惶恐:“小?人脏污,污了小?娘子和郎君的眼。”

陶姜摆手,蹲下去看秧苗。

长势很好,青翠挺拔,很有生机。

她拿出那五颗土豆给吴均。

“这——”

“这是海外带来的土豆,我教你?怎么种。”

她握着着方才让人找的菜刀,拿起一个土豆。

顾剑如临大敌地盯着那把刀。

他看一眼陶姜,目露纠结。

顾平章看她一眼。

陶姜才不?知道他们想什么,她举着土豆,指着上面的小?窝窝:“这里的坑看见了吗?这里可以发出芽儿,长出植株。这土豆,像花生一样,是结在地底下的。”

她找到一个窝窝,切了两刀,将?有窝窝那一块挖出来。

一个土豆五六个窝窝,她切了五六块。

吴均:“小?人懂了,剩下的小?人来。”

陶姜将?刀给他。

顾平章和顾剑这才移开视线。

陶姜弯腰在水沟里洗了洗手,站起身,正对上顾平章的视线。

“种植之法亦是那人所教?”

“咳咳,对!”陶姜差点呛住,忙扭头道,“我来帮你?找块适合种土豆的地。等有了足够的种子,明年我要种许多。”

吴均忙背上土豆种子领路。

这个庄子周围的地都是顾平章那所谓朋友的。

吴均领着他们走了一圈。

陶姜选了山脚下较为?干燥的一块地。

吴均一家很勤快,这些?地都休整得很好,提前预备着主家想种什么。

陶姜让他挖了一个寸余深的坑,将?切好的土豆种子扔进去。

埋了土,浇上一些?水。

“这样便?好了。”

陶姜交代?好每个坑之间的间隔,以及施肥等注意?事项,便?带人回了。

碰到两个捧着奶茶喝的小?家伙,嘴边油汪汪的。

看见陶姜,他们怯怯地缩在门后面,被?他们爹娘拉出来,要他们向主家道谢。

两个小?孩儿稚声稚气地说:“谢谢小?娘子!”

陶姜笑眯眯摆手。

马车刚行驶起来,陶姜:“哎呀!”

顾平章和顾剑都看过来。

“我忘记拿葡萄枝了。回去种我们家院里。”

“改日?让人送来。”顾平章道。

也只能如此。

这马车是租的,青布小?盖,比起金老板的,简陋很多。

马车刚停,陶姜还没站稳,斜面里一个人激动地冲过来。

顾剑反应迅速,不?等人靠近,就将?那妇人扭住了。

“顾小?娘子,是我,吴娘子!”

那胖妇人肩膀被?顾剑抓着,动不?了,龇牙咧嘴摆动四肢,场面别提多滑稽。

陶姜哭笑不?得:“顾剑。”

顾剑将?人松开。

“哎呀。”吴娘子看了一眼顾剑,被?他阴沉沉的眼神吓了一跳,忙跑到陶姜身边,自来熟地挽住她胳膊,“你?们家这位小?郎君身手好生了得,一只手抓着我,我动都动不?了呢!”

陶姜尬笑:“他们一家子人力气都大,我那个妹妹,力气比他还大呢!”

“喝!”吴娘子惊呼,“他这么小?的人儿,力气已经这样大了,比他还大,还是小?娘子,可了不?得。”

“吴娘子找我有何事?”

“哦,是这样的。”妇人笑眯眯地凑过来,“前儿我不?是用小?娘子说的法子去调制那什么眼影么?”

陶姜:“成功了?”

“害,别提了。我才知道这有些?事啊,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小?娘子你?可得再帮帮我才成!”

陶姜将?她领进门里。

“上次来没来得及说,小?娘子你?们家这院子真不?错。”

她指着院子一角的斑竹,再指着青石板上顺着竹管流进水缸的泉水:“风水好。”

陶姜一笑:“我知道的肯定?说。那东西我也只是想了一下,也没做过。”

吴娘子拿出自己做失败的眼影,陶姜伸手摸上去,硬得跟砖一样。

“太硬了,若是能像印泥一样松软,蘸取颜色后在皮肤上一碾,那颜色能晕染开便?好了。”

“印泥?”

“差不?多。”

吴娘子若有所得地走了……

062

062

陶姜鬼鬼祟祟抱着顾平章的新衣裳去水边洗。

那日衣裳沾染了她身上泥水, 东一块,西一块,脏了。

水边洗衣的妇人们见了她:“顾小娘子。”

看一眼她抱的衣裳, 笑?:“给夫君洗衣裳啊?”

陶姜窘迫点?头::“是呢是呢!”

她将衣服放水里,拿出皂角,使劲搓了搓。

妇人们?一边洗, 一边瞧她。

陶姜埋头跟衣服奋战。

她自己的衣裳, 都是扔盆里踩两下就行。

婶娘看不过去才帮她搓一下。

她蹲累了, 一屁股坐下, 也不顾水边草地上的泥土。

她搓啊搓啊, 觉得差不多了, 抓着袖子,让衣服在河里随着水流飘动?, 将皂角冲洗干净。

等她抓回来一看。

不由满脸郁闷。

沾了泥水的地方?, 还是一块一块的印子。

陶姜抬头看了看其他妇人,见她们?身?边都是堆成山的衣服, 正舞着棒槌使劲捶打。

她不禁长吁一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小娘子!衣服冲走啦!”

陶姜抹汗的手?一僵, 扭头一看,河水冲着衣服,跟漂流勇进?似的, 一溜烟就窜出十来米。

她倒吸一口凉气, 爬起来, 立即往河里跳。

“哎!”妇人们?都顾不上洗衣服了, 都站起来往河里看。

这条河名唤蒲家江, 水流不缓,那衣服一下子就被水冲远了。

更惊奇的是, 顾小娘子看着娉娉袅袅,水性竟这样好。

只见她一个猛子扎进?去,如同一尾鱼,追着衣服就是一阵游。

她浮水的姿势还跟他们?水乡之人不一样。

她左一下右一下,动?作不知怎么,竟有一种美感,让人看得入神。

有个妇人看她都追出那么远,一拍大腿:“遭了!再往前要到水坝!我得叫人去!”

大家都在岸上追着陶姜跑,大喊:“小娘子,别追了!前头

殪崋

危险!”

陶姜在水流里,耳边都是哗啦啦的水声,两岸芦苇荡随风摇曳,该死的衣裳,刚才差一点?点?就够到了。

她几次伸手?,衣裳从?她指尖扫过,就差一点?点?,勾得她总觉得自己马上就能追上,等游得累了,才发现游出去好远。

水流越来越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身?后追赶似的。

经验告诉她,地势在往下走,前头很有可能是瀑布之类的。

不能再追了。

她满脸失望,正要上岸,却瞧见那衣裳给一块水中大石拦住。

她一喜,忙游过去,抓着衣服上岸。

先将衣裳扔上去,她两只手?抓着芦苇丛,有点?脱力。

突然,眼前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不待陶姜惊喜,那只手?抓住她,揽着她肩膀,将她抱了上去。

她全身?都在滴水,还没?反应过来,一下子撞进?对方?怀里。

“砰”地一声,身?体跟身?体相撞,她听到了对方?的心跳声。

她都懵了。

要不是认出这人是顾平章,她高低得骂两句没?事吧。

顾平章就抱了那一下,以至于陶姜总觉得是自己脱力出现了幻觉。

可能不是抱?

她满脸呆滞,抬头。

顾平章将她推开,将衣服丢她头上,声音冰冷:“穿上。”

陶姜浑身?湿漉漉地,往下滴水,抱着衣服,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她穿上衣服,抬头一瞧,喝!怎么这么多人?

这才想起刚才追着衣服跑,太傻了吧!

她小脸涨红,也不知道是不是糊涂了,将脑袋往顾平章怀里一扎,不肯见人。

大家发出善意的唏嘘。

陶姜发觉做了傻事,立即红着脸推开顾平章,抱起衣裳,尬笑?:“怎么这么多人?”

“小娘子,水性真好!”

“比那水上常年来往的船夫还好呢!”

“游水那叫一个俊呐!”

她跟顾平章往前走,大家围着她问:“你那浮水的招式是自个儿琢磨的?”

陶姜一个劲点?头:“是的是的!”

终于走出包围圈,陶姜一看,好家伙,离洗衣服的河口足有一里地。

她后知后觉:“你怎么来了?”

跟在后头的顾剑看她一眼,又看顾平章一眼。

方?才,那妇人慌慌张张跑来,道:“你们?家小娘子给水冲到坝下去了!”

顾平章正在整理屋子。他们?那屋别人是不让进?的。

陶姜不拘束这些,但是大家都知道,顾平章不喜别人进?,大家畏他,都从?不进?去。

陶姜想不起来这些,都是顾平章收拾的。

说来也怪,顾小郎君平日里温和,从?不给人脸色,也不发脾气,但大家伙就是畏他。

那妇人话一出口,院里所有人都慌慌张张往河边跑。顾剑跃出去的时?候,顾平章已经离了很远,甚至都没?人发现他何时?出去的。

是他第一个来到河边,将陶姜拉上来。

顾平章看了陶姜一眼,浑身?气息都冷。

他抿唇,冷嗤:“听闻有人洗衣服跳河了,来瞧热闹。”

陶姜小脸涨红,哼了一声,想起什么,臭屁道:“他们?夸我水式好呢!”

顾平章冷笑?:“呵。笨蛋一个。”

陶姜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浑身?炸毛:“啊啊啊啊我不是笨蛋!”

顾平章拿起湿漉漉的衣裳,非但没?有洗干净,还因为在水里沾染水草,染上了奇奇怪怪的污渍。

“不是?不洗也不过如此。”他三十七度的嘴巴吐出冰冷的字。

陶姜给说的哑口无言。

她看看身?旁翎儿和明笙几个,自觉失了面子,丢人。

她磨了磨牙:“顾平章!”

顾平章懒洋洋看她一眼。

陶姜一把抓过衣服,瞪他一眼:“你等着!”

她踩了顾平章一脚。

顾平章看着鞋,沉默。

“谁让你骂我了!”

陶姜气呼呼抱着衣裳溜了。

她回家,夯吃夯吃拿着葫芦瓢往木桶里舀了大半桶水。

然后将衣服丢进?去。

脱了鞋,站进?去使劲踩。

她还不信了。

她把衣服当阶级敌人,使劲踩。

顾平章回来,陶姜正将裤脚卷起来,光着两条白皙细腻的小腿在桶里踩衣服。

看见顾平章,她扭头继续踩。

其他人立即跑到店里去忙了。

顾平章缓缓走过来。

陶姜额头上都是细汗,她随手?一摸,抿着小嘴。

顾平章叹了口气。

陶姜气呼呼使劲踩。

“你这样洗不干净。”

陶姜才不管他呢。

哼,她就不信了!非得洗干净让他瞧瞧厉害!

正憋着气准备干出个样子,顾平章突然伸手?,将她从?桶里拎出来。

“!”

陶姜正要说什么,顾平章拿了个小凳,委屈两条长腿坐下,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抓起衣裳一角。

“做,做什么?”

少年的脸精致,轮廓分?明,浑身?贵气。

他侧头,抿唇:“去换身?干衣裳。”

那双眼睛宁静平和,漆黑一片。

陶姜:“你,能洗干净?”

顾平章懒得搭理她。

他垂了眸子,认真清洗,动?作一丝不苟。

太阳晒着,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整个人平静从?容,仿佛手?里的不是一件衣裳,而?是一本古籍。

陶姜噔噔噔跑去换了身?干净衣服,立即噔噔噔跑出来。

她蹲在顾平章旁边,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她怎么都揉不掉的污渍,在顾平章手?里乖乖融化,仿佛遇见天敌,夹着尾巴逃了。

皂角仍旧是她的皂角。

水也是一样的水。

她睁大眼睛看着。

看见顾平章额头的汗,她哼哼两声,拿出帕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额头上扫了一下。

顾平章看过来,她扭过头看花看草。

顾平章:“要擦便好好擦。”

“谁要擦啦?我还生气着呢!”

顾平章漫不经心一点?点?搓洗污渍,闻言,挑眉:“那衣裳你洗?”

陶姜讪讪,鼓着腮帮子:“低头。”

顾平章一笑?,听话地低下头来。

陶姜看着他笑?容呆了一呆。

说实话顾平章不爱笑?,爱板着脸,小古板一个。

顾平章看她。

陶姜忙将脑子里没?用的甩出去,兢兢业业拿出帕子给他擦汗。

“好,好了。”

顾平章垂下眸子,睫毛长长的,在眼下形成一片阴影。

陶姜蹲着,时?不时?偷偷看他脸一眼。

顾平章站起来,陶姜吓了一跳。

他将衣裳拿出来,两只手?拧水。

他的指节很长,骨节分?明,在水里泡了,指关节有些发红,拧衣服的时?候,小臂上青筋鼓起,充满了力量。

那湿漉漉沉甸甸的衣裳,在他手?里乖乖巧巧,两下便拧干了。

陶姜立即跑到院子里,将竹竿搭好。

顾平章将衣裳抖了两下,将褶子抖开,再仔仔细细铺在竹竿上。

陶姜站在一旁,踮起脚,凑近了仔细看,真的一点?儿污渍都没?有了。

她回过头,顾平章拎了洗衣服的水,拿着葫芦瓢,一瓢一瓢,浇在花上。

少年身?姿颀长,气质出尘,一丝不苟的样子,陶姜看出了神。

她歪头盯了半天。

顾平章收拾了桶和瓢,将青石板上的水渍冲洗干净,走到她面前,在她额头一戳。

“干嘛?”陶姜捂住额头。

“傻了?”顾平章嗤笑?。

陶姜拉着他。

“你站好。”

“何事?”

“站好!”

陶姜拍拍他胳膊,往他面前一站。

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顾平章喉咙里笑?了一声。

陶姜只到他下巴。

她吹了吹刘海儿,握拳:“你长得也没?有很高。比我高那不是正常的么?”

“嗯。”

“我还会再长一点?儿。”

“一点?儿是多高?”

陶姜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大概会长这么多。”

说着,她踮起脚,往他嘴巴上够了够:“大概能长这般高。”

她心里畅享蓝图,上辈子她就一米六八,这辈子肯定?还能长那样高。

想得太过出神,脚下一崴,她“哎呦”一声,只觉得嘴唇擦过干燥冰冷的肌肤,被一只手?臂揽住了。

顾平章抿唇。

唇上擦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有滚烫的温度,热辣辣的,分?不清是刺痛还是其他。

清甜的气息挥之不去,渗入骨头缝里一般。

他攥紧手?指,眉头一拧,将人提溜着站好。

翎儿和明笙慌张的声音响起:“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陶姜错愕张大嘴巴。

几个小丫头涨红着脸掩面而?逃。

陶姜脑子里轰地一声。

她刚才是擦过的是,顾平章的嘴巴?

她惊恐地睁大眼睛,一把捂住嘴唇,瞪着顾平章。

忙往后退一步,哆哆嗦嗦:“你,还我初吻!”

顾平章脸色一瞬间发黑。

063

063

“平章兄?”

陶姜心?虚, 趁机忙溜走了。

顾平章被同窗叫走,很晚才回来。

院子里两盏灯发出昏黄的光晕,蚊虫绕着光晕扑打?。

今夜没有月, 漆黑一片。

草丛里不知名的蛐蛐叫个不停。

顾平章提着灯,披了一身?凉意。

他站在门前,浑身?凛冽散去, 顿了一会儿, 他推开门。

视线首先?看向床帐。

没有看到?应该在那里的人。

他走进屋里, 将灯放到?桌上。

“顾剑。”

顾剑从房梁上跃下, 道:“搬到?薇姐儿屋里去了。”

顾平章抿唇:“知道了。”

下颌冷硬, 一身?凉意。

顾剑退出去。

他看了一眼顾平章的背影, 笼在黑暗中,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顾剑躺在屋脊上, 看着黑夜, 听着虫子吟唱,思?绪飘远……

翌日。

陶姜打?开门, 伸了个懒腰。

顾平章正在院里用膳。

陶姜没心?没肺,昨日的尴尬早就抛到?脑后。

“夫君, 早啊!”

顾平章:“嗯。”

陶姜洗漱完,也噔噔噔跑来用早饭。

顾平章放下碗:“今日起我去府学读书。”

“啊?”

院考通过后考生要?进入府州县学,这陶姜是知道的。

各级学校都有限额, 府大概是四十名, 州三十名, 县二十名。

陶姜立即加快速度, 三两口将一碗粥喝完, 擦了一把嘴,起身?:“走吧!”

顾平章懒洋洋道:“去哪?”

陶姜眼睛放光:“府学呀!”

她催着顾平章出门。

她这样积极, 顾剑忍不住狐疑。

一路上,陶姜向顾平章打?听:“府学有多少学生?多少教官?学生学问都如何?教官学问如何?”

顾平章:“问这些作何用处?”

陶姜心?虚,移开视线:“关心?夫君你嘛!那些同窗好?不好?相处?都系哪里人士?”

顾平章深深看她一眼。

正好?前头走过去一个青年,陶姜眼睛一亮,伸长脖子。

这个人不就是分店开张第一日她递了传单小纸条的人吗?

她看了两眼,没想到?青年若有所觉,回过头来。

一见他们,青年脸上露出笑容。

陶姜心?扑通一跳。

“平章兄。”

陶姜深吸口气?,原来是顾平章认识的人啊。

顾平章:“子然?。”

陶姜在一旁盯着人瞧。

这青年长相俊美,一身?青玉色纱道袍,气?质矜贵。

他察觉这道强烈的视线,看了陶姜一眼:“这位是——”

顾平章抿唇,气?息有些冷。

“我是陶姜,我见过你的!”

冷子然?失笑:“顾小娘子?”

陶姜点头:“是的是的!对面炸鸡店是我们家的。我还给你发过小纸条呢!”

冷子然?笑:“平章兄的字,我认得。”

“走吧。”顾平章看了陶姜一眼。

陶姜看看冷子然?,看看顾平章,视线又在周围张望。

看帅哥对眼睛很友好?。

她咧嘴笑。

到?了府学门口,陶姜被人拦住:“女子不得入内。”

陶姜看着清一色的清俊青年,失望。

她瞪了那拦人的一眼,对顾平章摆摆手:“顾平章,我走啦!”

她又对冷子然?笑眯眯告别:“冷兄,再见!”

她跟顾剑一前一后,一动一静,慢慢下山去了。

冷子然?含笑:“这是平章兄的妻?”

顾平章看他一眼,目光漆黑:“嗯。”

“真活泼。”冷子然?笑。

顾平章淡淡道:“走吧。”

回去的路上,陶姜抓着顾剑:“姓冷,跟冷凝儿什么关系?”

“兄长。”

“这样啊。”陶姜摸着下巴,啧啧啧,是个帅哥呢。

她又瞪了一眼背后山门,拿狗尾巴草鞭打?草丛:“切,女子不让进去!等我日后建个女子学校,男子不许进。”

顾剑嘴角抽抽。

他以为陶姜就是说说而已。

“可惜了。”陶姜又叹息。

“里面多少帅哥啊!多好?的机会!”

顾剑嘴角抽抽,提醒她:“你已经嫁人了。”

陶姜幽怨地看他一眼:“不用你提醒。”

想她上辈子都没谈过恋爱就穿了。

帅哥这么多,要?多多谈才不吃亏啊!

晚上,大家吃过饭纷纷休息。

陶姜哼着歌儿走进顾薇屋子。

薇姐儿都不在,她一个人住多开心?!以后都不用跟顾平章一个屋子了。

可她往床上一看,不由睁大眼睛。

床上铺盖怎么不见了?

只剩下个光秃秃的竹板床怎么睡?

婶娘屋子给明笙和小鲵住了。

她敲门,两人正卸了钗环准备歇下。

打?开门,见是陶姜,问:“小娘子,可是有事?”

“隔壁屋子床上褥子哪里去了?你们可见到??”

两人摇头,四只眼睛里都是迷茫:“没见。”

陶姜又去敲其他人的门,问了,都说没见。

他们白?日里干活,没注意到?是有的。

陶姜对着光秃秃的空架子床,傻眼了。

这怎么睡?

没法子,她只得去敲顾平章的门。

顾平章开门,问她:“何事?”

“你可有见到?薇姐儿屋里的褥子?谁将她床上褥子搬走了?”

“没见。”

陶姜一脑门子疑惑。

顾平章说完,淡淡看她一眼,便要?关门。

陶姜忙一只手一只脚伸进去,死命趴着,狗腿道:“夫君,我要?在这屋里睡!”

顾平章懒洋洋道:“如今这是我的屋子。”

陶姜狗腿:“我错了,我不该不说一声就搬走,但我也是为了夫君你着想啊!我在这屋里,多影响你看书!”

她义正言辞:“我为了夫君,什么都愿意做的,何况区区一间房子!当然?是让给夫君了!”

顾平章:“哦?什么都愿意做?”

陶姜握拳:“夫君你说!”

顾平章嗤笑一声:“不必。”

说着就要?关门。

陶姜垮下脸,哀怨地看着他。

顾平章道:“你说梦话?,满床滚,磨牙,打?鼾……”

他每说一样,陶姜眼睛就睁大一点。

“胡说!我怎么不知道!”

“哦?没人告诉你?”

“我又没跟别人一起睡过——不对,我才不会磨牙打?鼾呢!”

顾平章:“你搬走正合我意。”

他含笑:“没有人打?鼾说梦话?,睡得好?多了。”

陶姜心?虚了,不可置信,难道她当真睡觉打?鼾?还磨牙?还说梦话??

她眼巴巴盯着顾平章:“夫君~”

她抓住顾平章手臂摇了摇撒娇:“就让我睡一晚嘛,等我明天找到?新褥子,一定不再来打?扰你。”

顾平章抿唇:“若要?不打?扰,一开始就不要?打?扰。多一日少一日有何区别?”

他神色有些冷。哐当一声关上门。

陶姜傻眼了。

她狠狠拍了两下:“哼,不让进就算了!我才不稀罕!哼!”

她转过身?,顾剑跟幽灵似的站在院子里。

陶姜吓了一跳,捂着小心?脏。

突然?,她眼睛一亮,嘴角扬起。

“扑通”一声。

门口人影倒在地上。

顾平章握着书的手一顿,起身?走来,打?开门。

“陶姜。”

陶姜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顾平章眉头紧蹙,抓住她手腕,把脉。

陶姜趁他分神,立即爬起来溜进屋子里。

顾平章错愕。

“哈哈哈!”陶姜抱着枕头躺床上,得意:“我就要?睡这里。”

她不管顾平章,丢了外袍,钻进被子里就呼呼大睡。

顾平章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

陶姜圆圆的脸贴着枕头,一条腿搭在被子上,眼睛闭上,很乖巧的样子。

顾平章揉了揉太阳穴。

像孙靖安那样杀了?

她罪不至死。

他叹了口气?,熄灯,躺到?另一边。

陶姜睁开眼睛,美滋滋地抱着枕头,一不小心?乐出了声。

空气?安静。

她立即瞅瞅顾平章。

“陶姜。”顾平章声音沙哑。

陶姜心?虚,不敢说话?。

顾平章半晌又不说话?。

陶姜不由怀疑,真这么生气??不就是睡一晚么?之前又不是没有一起睡。

她一个女孩子都不计较,大男人有什么好?生气??

难道已经有心?上人了?!

“!”

陶姜一骨碌爬起来,爬到?顾平章身?上,幽幽道:“顾平章。”

顾平章抿唇,一把将人掀下去,道:“你是女子,男女有别你不懂?还是你想履行夫妻之实?”

陶姜心?头火起,真有心?上人了?

还凶她。

“哼!我们只是假夫妻而已。”

陶姜摆手:“这不重要?。”

她眼睛里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你跟我说说,看上了哪家姑娘?我帮你娶回来!”

顾平章:“陶姜。”

陶姜乐呵呵地凑近,撒娇:“说嘛说嘛!是那日在扬州花船上遇见的吗?”

她正兴奋呢,肩膀被人握住。

握得紧紧的,仿佛要?将她骨头攥碎。

陶姜傻眼。

她后知后觉顾平章反应不对。

不由往后缩:“做,做什么?”

顾平章抓着她,她逃不掉。

陶姜开始害怕:“你怎么了?病了吗?”

说着就往他额头上摸。

顾平章居高临下看着她。

看她因害怕而退缩。

小心?翼翼,担心?他生病。

“以后离我远一点。”少年声音沙哑。

陶姜有些伤心?。好?感刷了那么久,她都觉得起码是好?兄弟的关系了。

一朝回到?解放前?

她真的要?哭晕。

“怎么了嘛!”陶姜委屈巴巴。

她嘀咕:“哼,只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顾平章:“……”

他揉了揉眉宇,冷漠:“睡觉。再说些无稽之谈,我就将你丢出去。”

陶姜哼哼两声,不情不愿闭上眼睛。

暴君!

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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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柳卿斜倚着栏杆, 将一把洒金扇摇来摇去,秀丽的?脸上笑眯眯的?:“城东周氏酒楼收留了?你们赶走的?人,为的是店里的方子。我已派人处理了?。”

顾剑绷着小脸。

“这已是华亭县本月第三起。青浦和扬州自不必说。”孙柳卿懒洋洋道, “每日尽处理这些鸡毛蒜皮之事。”

“当吴国公的走狗才算大事?”

“你的?武功路数,有?杨家的?三分?真传,你是杨家什么人?”

“不该知?道的?不要打?听。”

孙柳卿笑了?一声?:“顾平章也不吩咐我干活, 我闲得慌。你虽有?杨家三分?真传, 却没有?杨家刚硬之气, 剑势阴毒, 走的?是一剑封喉杀人的?路数, 与杨家也算不得同出一源。”

顾剑抿唇。

孙柳卿眼睛一闪, 唇角上扬,满是愉悦。

“嚓——”

顾剑怀中?竹剑飞出, 架在孙柳卿脖颈上, 剑锋阴寒。

孙柳卿只是笑:“小家伙,脾气这样大可不行。”

顾剑一脚踢上他肋骨, “砰”地一声?。

孙柳卿撞在柱子上,捂着胸口, 脸色惨白,嘴角一抹血色。

“你再而三试探,找死。”

“哈哈哈哈哈。”孙柳卿笑, 眼泪都出来了?。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 千钧一发。

“当当当——”

轻轻的?敲击声?打?破了?对峙。

孙柳卿手边暗道里滚出一卷竹筒。

他懒洋洋倚在地上, 随手抓起, 打?开, 将竹筒随意一扔。

那竹片制成的?圆筒在地上咕噜噜滚出老远。

孙柳卿伸出白嫩嫩的?手,拿出里面的?纸条。

两列小字。

看?完, 他朝顾剑意味深长一笑。

顾剑握紧手中?的?剑。

“是顾家的?消息哦。”他细长莹白的?两根手指捏着纸条,一截细细的?腕子晃来晃去,充满了?挑衅意味。

“仓啷——”

顾剑将剑横到他脖颈,冷冷看?他一眼,伸手从他手上拿过纸条。

他扫了?一眼,眉头一皱。

“唉。”孙柳卿双手往脑后一枕,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顾剑“咻”地归剑入鞘,扭身就走。

陶姜躺在一把?竹条躺椅上,在院里晒太阳。

风轻云淡,桂花树叶沙沙作?响,空气里都是桂花甜蜜的?香气。

正似醒非醒,半梦半睡间,好像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

她沉在梦中?,难以?分?辨。似乎是应了?一声?,又不记得了?。

直到肩膀被人摇晃,脑子里混混沌沌霎时散去,只留一丝黏着的?记忆。

“陶姜?”

她睁开眼睛,看?向来人。

“婶娘?”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婶娘!”

她一骨碌爬起来,抱着婶娘又跳又笑:“你们回来啦?薇姐儿呢?”

她扭头,没瞧见其他人,以?为还在后面。

婶娘不说话。

陶姜才发现婶娘风尘仆仆,平日里一丝不苟头发都梳得整整齐齐的?人,竟然有?一丝慌张和杂乱。

头发也没梳好。

“怎么了??”

陶姜拉着她坐下,给她倒了?碗水,捧给她,“婶娘,喝水。”

沈三娘有?些走神,抓着碗,一口气喝下去,才发现渴了?似的?。

陶姜看?这情况不对,心里有?些着急。

婶娘开口了?。

一开口就吓了?陶姜一跳。

“薇姐儿她——”

顾平章和顾剑恰在此时回来,婶娘哭着道:“薇姐儿她说要去从军打?仗!她连夜跑了?!”

陶姜张大嘴巴,半天没有?反应。

她回头,顾平章神色冰冷。

“我让人去找了?。”

“这是怎么回事?”陶姜看?看?婶娘,再看?看?顾平章。

“怎么突然就要去从军——”她突然想起来几个月前?,因为流民的?事,薇姐儿确实说过想从军打?仗。

但她明明劝下来了?。

“这事说来话长——”婶娘抹了?把?眼泪,抓着顾平章,“得想办法将她追回来,她一个小娘子,哪能上战场,那刀枪不眨眼,蛮子屠了?多少人了?!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呢?”

“嗯。婶娘放心,会?追回来。”顾平章拍拍她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顾虑,婶娘始终不说顾薇怎么突然要去从军。

陶姜想破头也想不到原因。

顾平章竟然也不问。还是都知?道了??

她又担心顾薇路上遇到坏人,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让小姑娘受刺激了?。

没过两日,家里来了?个出乎意料的?人。

婶娘这辈子经过大风大浪,顾平章既然说了?会?将人带回来,就说到做到。

她一边记挂着顾薇,一边开始处理三家店铺的?事宜。

陶姜倒成了?打?酱油的?。

这日,她在院里晒桂花。

太阳很?好,院里的?含笑花开了?。

花骨朵圆嘟嘟的?,开了?的?花半含半开,故称含笑。

花开六瓣,呈白玉色,花瓣厚,椭长,很?清丽,花蕊呈橘黄,是很?端庄秀丽的?花。

院子里的?桌上,椅子上,空地上,全是一盏一盏的?竹编簸箕、笸箩,里面晾着桂花、栀子花、茉莉花。

陶姜站在一堆花香中?间,哼着歌。

她哼着哼着就忍不住扯着嗓子出声?:“是郎给的?诱惑,我唱起了?情歌——”

正张着嘴巴,视线一瞥,突然扫见一道光风霁月的?身影。

她嗓音一抖,狠狠走了?调,立马闭嘴,小脸涨红。

……好丢脸。

欧阳桐站在门口,弯腰作?揖。

那是一个很?正经的?礼仪,散发出他骨子里的?教养,以?及世家百年熏陶。

寻常人做不出来那种味道。

这个人身上有?很?深的?世家烙印,刻进骨子里的?气韵,温文尔雅,光风霁月。

陶姜头一次被人这样行礼,有?些手足无措,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道:“欧阳公子,找顾平章吗?”

她引着人进来,看?到满院都被花占领了?,她忙将桌上的?两个装桂花的?簸箕抱起来,放到顾平章屋子里地上去,又搬来一把?椅子。

“请坐请坐。”

欧阳桐笑着道谢。

“院子很?好。”他看?着院里的?花,神情温和。

“啊哈哈,花有?些多。但也别有?一番意境。”

“极是。”

陶姜给他倒了?碗茶,递过去的?时候才发现碗上有?个豁口。

她要收回来,换个碗。

总觉得这豁口跟欧阳桐的?气质不匹配。

美人就该配华服美玉。

欧阳桐抓着碗:“多谢顾小娘子,不必麻烦。”

说完,他便静静坐着。

那样昳丽漂亮的?一张脸,陶姜一步都不想挪开。

欧阳桐温和道:“不知?平章兄在何处?我去找他也可。”

陶姜摆手:“我给你找回来!”

她不情不愿地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

“你等着啊!”

出了?门,她便撒腿狂奔,往府学跑。

一路上,她在想,欧阳桐来找顾平章做什么?

讨论学问?

有?可能。

但她总觉得欧阳来凤今日有?心事的?样子。

她跑到半路,突然懊悔地一拍脑袋。

她应该派个人去找顾平章呀!

这样她就能多多看?看?帅哥的?脸。

这样近距离欣赏美色的?机会?不多,唉!

她一边懊丧,一边加足马力,一溜烟跑到府学,说清来意,那上次说“女?子不许入内”的?,打?发了?人去传话。

陶姜抹了?把?汗,瞪那门房一眼,蹲在地上数蚂蚁。

过了?好久,她都不耐烦了?,有?个人跑来,道:“顾案首同窗之邀,到冷府上鉴定画迹去了?。不在府学。”

陶姜傻眼。

她晃下台阶,心里纠结了?一番,决定去知?府府上给顾平章留个话,留完立马回去看?帅哥。

正好眼前?路过一个牵着驴子的?人,她跑上前?,说好价钱,便让人扶着上了?驴背。

这驴子傻头傻脑的?,大大的?毛茸茸的?黑脑最新资源都在疼训裙期六陆伍零叭巴而五袋,憨厚的?眼睛,眼睛一圈上是白的?。

走路稳稳当当,乖乖由?人牵着。

陶姜要去知?府府上,牵驴的?打?死也不敢牵着驴跑到冷府门前?。

还隔着半条街,就将陶姜放下。

她只得自己?倒腾两条腿走过去。

到了?大门前?,正好碰上冷凝儿的?丫头携着几个小丫鬟说说笑笑从侧门里出来。

看?见陶姜,双方都说“巧”。

陶姜问她:“顾平章是不是来你们府上了??”

丫鬟想了?想,问其他人:“大爷回家了??可带了?客人?”

大家都摇头。

那丫鬟打?发了?个小厮去前?院书房,让去打?听打?听。

过了?一会?儿,小厮跑回来,道:“书房里说刚才散了?,顾案首才走了?一炷香功夫。”

陶姜心道真是绝了?。

她摆摆手,拒绝了?丫鬟要拉她进去看?冷凝儿的?邀请,只道家里还有?事等着,她还得找人去。

她一边走一边想,今天这都叫什么事!

她看?了?看?天色,后悔就不该自己?出来找人。

这下好了?,人没找着,欧阳桐估计等不住已经走了?。

真是浪费看?帅哥的?机会?。

那牵驴的?还在街口等。

她骑到驴背上,晃晃悠悠往家去。

小脸垮着。

到了?家门口,给了?人家五枚铜钱,她垂头丧脑迈进大门。

突然,听见屋里清润温和的?声?音。

她眼睛一亮,脑袋立即扬起来。

还没走呢!

顾平章何时回来了??

她提起裙摆就跑,噔噔噔跑进屋里。

才发现屋内气氛不对。

顾平章表情平静。

欧阳来凤满脸内疚。

她才想起,放在好像听见一句“我不知?道她为何——”

说的?谁?

顾平章看?向陶姜。

陶姜给看?得打?了?个哆嗦。

干嘛这么吓人。

她道:“我在外头找了?一圈,跑到府学,人家说你去了?知?府府上,好不容易到了?冷府,人家又说你刚走。”

她赶紧趁机多看?了?两眼欧阳来凤。

顾平章身上气息愈冷。

欧阳桐拱手告别:“来凤先行告辞,若有?在下能帮上的?,平章兄只管开口,来凤定全力以?赴。”

顾平章:“不必,请。”

陶姜:“怎么刚来就要走?”

欧阳来凤苦笑一声?:“劳烦小娘子了?。”

陶姜眼巴巴看?着人走了?。

顾平章嗤笑一声?。

陶姜:”干嘛?”

婶娘看?着欧阳桐背影,语气古怪:“他来做什么?”

“他知?道了?薇姐儿的?事?”婶娘语气尖锐。

“他是君子,守诺,不会?毁一个女?子声?誉。不要再提此人。”顾平章冷淡道。

婶娘拍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她愁云满面:“唉,薇姐儿她——都是这些日子心野了?,胆子那样大——”

“薇姐儿到底怎么了??”陶姜生气了?,都不告诉她。

婶娘目露难色,难以?启齿似的?。

“到底怎么了??”

“唉!造孽!”

陶姜听完呆住了?。

他们家在扬州的?店,竟然跟欧阳府在一条街上。

后院侧门,正对着欧阳家的?大宅后院。

那欧阳桐经常打?门前?过。

薇姐儿不知?怎么,就喜欢上了?。

胆子也大,当面挑明。

欧阳桐以?婚约在身,且婚事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理由?,说只当她年龄小,是一时胡言乱语。

他说女?子声?誉重要,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此事。

让她日后千万休要再如此。

顾薇知?道两人不可能,便要跑去从军。

两个月就发生这么多事,陶姜满脸复杂。

0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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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姜还?有点自责。

就一点点。

薇姐儿该不会是被她影响了?

她站在那儿发呆。

明笙在门口喊婶娘核账。

婶娘应了一声, 愁眉苦脸地出去了。

“你从哪里找的人去追薇姐儿?”陶姜抓住顾平章。

“朋友。”

陶姜开始回忆剧情,这两年正是战事频繁的时候,顾薇一个人, 战争哪里是简单的事情?

她急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这都几日?了还?没有消息吗?”

顾平章站在窗口,看着院子角落的斑竹:“没有。”

他皱眉,突然, 看向门?口。

直到顾剑走进来, 陶姜才发现他。

“顾剑?是不是薇姐儿有消息了?”

顾平章也看过来。

顾剑抿唇, 绷得紧紧的:“传来消息, 顾薇已经入了军营, 上了战场。”

陶姜张口无言, 她惊呆了:“这怎么办?”

她看向顾平章:“不能将她带回来?”

“她不肯回来。她说要杀尽敌人,要将蛮人赶回域北。”

顾剑又道:“如?今北方战事吃紧, 官府处抓人充军, 薇姐儿扮作男子入军营毫无阻碍。前几日?在与蛮人一次交手中,她所在的十人小队在她的带领下, 大获全胜,全歼蛮人百人。她如?今已被升为十人长。”

空气沉默了。

陶姜:“薇姐儿, 还?挺厉害。”

顾平章沉默着。

“让他亲自去,将人带回来。”顾平章道。

顾剑领命走了。

顾平章没说“他”是谁,顾剑显然是知道的。

他们?这些消息都是哪里来的?从边关到华亭上千里, 千里马连日?跑, 也得跑死?几匹。

陶姜感觉有些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谁去带薇姐儿回来?谁能把?她带回来?”她是真的疑惑。以薇姐儿的力气, 除非是顾剑的身手, 不然用蛮力是不可能扭得过她的。

她心底隐隐觉得, 或许这是命运的安排呢?

顾薇力能扛鼎,天生蛮力。

书里她死?不瞑目。

这辈子如?果?能在战场上发挥自己的力量, 未尝不是活出了自己。

以大业朝如?今岌岌可危的战力,如?果?再没有能打仗的人,就算有顾平章在,没有人可用,他也无计可施。

她怕大业朝走向书里的命运。

届时蛮族铁蹄南下,多少人都要死?在屠刀下。

光是想想,她都打寒战。

“能将她带回来的人。”顾平章道。

陶姜看他一眼,嘀咕:“什么嘛!”

这厮跟顾剑绝对有秘密。

不告诉她,她也早晚会知道的。

她可是手握剧情的女人,没什么事情能逃过她的法眼!

哼!

“主子让你亲自去将人接回来。”顾剑抱着竹棍。

孙柳卿脸上笑容一僵:“我手头诸事脱不开身,我派最得力的手下去。”

顾剑拔出剑:“别人带不回来。”

孙柳卿:“如?今正是计划关键时刻,我怎能在这个关头跑到边关?就为了一个小丫头!”

顾剑不耐:“你想让主子亲自跟你说?”

孙柳卿不说话了。

顾平章。

再来一次,顾平章会杀了他。

上次小巷中,没有陶姜出现,他必死?无疑。

他还?不能死?。

顾剑冷哼一声:“主子让做的事自有道理,你不要命,想死?就试探。”

“主子才没有我的耐心。”

人走了,孙柳卿拿起一盏茶,眼里阴冷闪过,白嫩的手指一松,茶盏坠在金砖上,“啪”!热水四溅,瓷片乱飞。

一片碎瓷溅在他手背,那莹白的肌肤上霎时划破一道长长的血痕,鲜血一滴一滴渗出,汇成线,滴落在地。

下人听见声音,吓得哆嗦。忙跑进来,白着脸打扫。

“郎君,您的手——”

孙柳卿低头,侍女浑身都在发抖,脸色青白,一副要吓死?过去的样子。

“滚!”他一脚将人踢翻。

“郎君饶命!郎君饶命!”一地人跪下。衣摆簌簌在抖,个个抖得跟寒风里的破布一般。

孙柳卿眼神阴郁。

侍卫提起被他踢得晕过去的丫头,恭恭敬敬将人拖了出去。

“杀了。”

“是。”

闻言,其余人抖得更厉害了。

这日?,陶姜出门?闲逛。

顾剑跟着她。

他们?家店所在这条街叫东外街,旁边有一座桥,就叫东外侨。

沿着东外街往北,路过一泊大湖,叫放生池。

湖的南边有个桥,叫做郭门?桥。

下了桥便是华亭县衙。

若是沿着郭门?桥这条小巷往南,再碰到一座拱形石桥,这便是净土桥。

净土桥下有家书斋。临着施家漾。

陶姜看到人头攒动?,好些人挤在一处,不由?走近了瞧。

主要这些人有男有女,这种情形甚是少见。

至少她没见过。

府学门?前立着“女子勿进”的牌子。

东外街上的书斋可没有一个女子进去。

这一家倒是奇了。

她瞅着一个空子便挤了进去。

人群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别挤了!”

“谁啊!把?我鞋子挤掉了!”

……

顾剑:“……”

他抱着竹棍,一眨眼不见了陶姜身影。

对她这项本?事,他是服的。

若是有什么挤人堆的比试,她准能拔得头筹。

他想象了下陶姜若是拔得头筹,得意?洋洋的臭屁样子,嘴唇扬了扬。

陶姜挤到柜台前,眼疾手快从掌柜手里抢过最后一本?。

她挤的时候便了解清楚了,原来如?今有个很有名的写书人,名字唤作黄粱人的,写了一本?痴男怨女的话本?,书斋特地请了有名的人物画家,为书中人物画了画。

掌柜手中这本?被众多女子争抢的,便是画家笔下众多男子的集合,因着太受欢迎,专门?出了一本?画册集锦,没成想刚出来,便被一抢而?光。

据说里头的男子个个俊美?漂亮,如?今在小娘子们?中间很是受欢迎。

来抢的大多是丫头婆子之类的。

见陶姜抢走了那本?,大家纷纷争抢,陶姜立即跳起来,将书扔给?顾剑,将钱放到柜台上,钻进人群里就溜了出去。

她抓着顾剑,头发也挤乱了,衣服也挤破了。

就连鞋子,也丢了一只?。

顾剑绷着小脸,嫌弃地看她一眼。

陶姜拧着他耳朵:“你小子,嫌弃我?”

她捧着两本?册子,细细数落:“还?记得你刚来我家时候的样子吗?”

“你,小小的,瘦瘦的,衣服破得跟什么似的,两只?脚比黑炭还?黑。”

“跟个小乞丐似的,还?特别凶,小狼崽一样,盯着人看。”

顾剑抿唇。

陶姜哼哼:“我当时就想,这谁家小乞丐呀!又脏又臭!”

顾剑冷着脸扭头。

陶姜:“但是我一看,脚上那么深一道口子,连双鞋子也不穿。就这么走来的。多可怜呀!”

顾剑看她一眼。

“我就想,我要把?他喂得白白胖胖的,嘿嘿。”

“别忘了你已成亲。”顾剑看着她手中书册。

陶姜摆手:“知道知道!你个小屁孩少操心大人的事!”

把?顾剑气走了。

陶姜回到家,婶娘一看陶姜的狼狈样子,已经见怪不怪。

“又去哪里淘玩了?”

陶姜神秘兮兮地拉着婶娘,跑到她房里,两眼放光地将两本?册子拿出来。

“嘿嘿,我买到了好东西。”

“什么东西?”婶娘疑惑。

陶姜先打开画册。

一副美?男出浴图,将婶娘吓了一跳。

陶姜眼睛睁大,傻笑:“嘿嘿。”

哇哦,抢到宝了。

婶娘连忙抓着她的手阖上:“要死?!什么东西!”

婶娘脸色涨红,眼神四处张望,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她板起脸,清了清嗓子:“陶姜,这种东西,怎么能看呢?快将它丢了,趁着平章没有发现!”

“快快快!”

陶姜紧紧抱着:“不行!我还?没看呢!花了钱的!”

婶娘一听,咽了口口水:“也,也是。”

“那,看完了丢?”

两人一拍即合,立即关上门?看起来。

“这个不错呀,这个脸型流畅,丹凤眼,眼型跟顾平章有些像。”

婶娘立即否认:“胡说!平章比他们?好看多了!”

陶姜讪讪:“也是!没有人比顾平章更好看了!”

她翻过一页,眼睛突然一亮,咽了口口水:“这个这个!这个好看!”

婶娘立即点头:“这个不错!”

陶姜手指抚摸过画上人的脸型,歪着头瞅了瞅:“这个气质不错。”

再翻过一页,陶姜和婶娘两人同时发出惊呼。

画中男子栩栩如?生,温柔多情,一身文人气息,尤其难得的是,这男子身姿挺拔,坐在一株桃树下看书,桃花瓣落满衣襟,别有一番风味。

满地落花给?这男子增加了无限遐想空间。

让他的三分英俊变成了七分。

旁边还?用小字备注了,与他相恋的是菓子铺的小娘子。

“吃食铺的小娘子?那不是我吗?”陶姜美?滋滋。

婶娘没听见。

两人脑袋挨着脑袋,肩膀挨着肩膀,鬼鬼祟祟凑近,趴在桌上看了半天,啧啧感叹,迟迟才念念不舍地翻到下一页。

页面翻过去,看清这一页上所画内容,两人同时发出惊呼。

陶姜傻傻看着,小脸发红,眼睛发直,只?觉得脑袋一热,傻傻笑出声来。

突然,一滴殷红滴在纸上。

两人呆住,半晌,婶娘反应过来,摸了一把?自己鼻子,猛地看向陶姜。

“陶姜,你流鼻血了!”

陶姜傻眼。

两只?手捂着鼻子,满手血。

两人正狼狈地打转,视线突然瞥见一个人。

婶娘眼睛睁大:“平,平章。”

陶姜捂着鼻子,惊恐地扭头。

正对上顾平章冰冷的视线。

顾平章走过来。

陶姜和婶娘两个人吓傻了。

门?,门?什么时候开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听见!

顾平章丢给?她一方帕子,视线一转,扫见册子上的画。

空气安静得可怕。

陶姜一动?也不敢动?。

她又瞅了一眼那裸男图。遗憾地看了眼围着身下的衣服。

这画师真是太客气了。

顾平章视线扫过来,陶姜心虚扭头。

顾平章冷笑一声,将两本?书收起,头也不回地走了。

陶姜满脸伤心难过:“那话本?我还?没看——”

婶娘嘴角抽抽,都什么时候了,她当她要撒个娇挽回一下,结果?竟是这。

果?然,顾平章一听,身上气息更冷了。

婶娘长叹一口气。

0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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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娘赶紧带她出去, 舀水给她洗脸。

院里众人被她满脸血吓到:“小娘子怎么了?”

说到这个,婶娘老脸一红:“咳咳,天气燥热, 容易上火,容易上火。”

陶姜捂脸。

“我给小娘子泡个菊花决明子茶,去火!”小鲵跑来道。

陶姜一边洗脸, 一脸郁闷。

真是?出息。看个话本子还留鼻血。

……好丢人啊。

她洗了脸, 换了一身衣裳, 抓心挠肝地想知道那话本子写什么。

可恶的顾平章, 她看个话本子怎么了嘛。

她干嘛那么怕他呀!

陶姜干活都心不在焉的。

顾剑从门?口晃进来, 陶姜偷偷瞥一眼窗边看书?的顾平章, 立即顺着墙根溜过去,一把?抓着顾剑。

顾剑:“?”

“过来过来。”

陶姜:“啊哈哈, 宝贝儿。”

顾剑抖了抖鸡皮疙瘩。

“做了什么亏心事?”

陶姜瞪他一眼:“说什么呢!看书?的事情怎么能叫亏心?”

她搓搓手, 小脸发红:“那个,你帮我去净土桥的书?斋里再看看呗, 看今日话本子还有没有卖的呀?”

顾剑抱着宝贝竹棍扭头就走:“不去。”

陶姜:“……”

她眯眼威胁:“真不去?”

顾剑绷着小脸:“不去。”

气势威胁无效,陶姜气馁, 垮下?个小脸:“哼!”

她瞪顾剑一眼,蹬蹬蹬跑去干活了。

她将晒好的桂花、栀子花、茉莉花……装进布袋里,打包好, 摞在库房, 以备店里用。

正夯吃夯吃干活呢, 瞧见顾平章出门?了。

她眼睛一亮, 立即丢下?干了一半的活, 蹬蹬蹬跑到屋里。

“放哪里去了呢?”她嘀咕着,上下?翻找。

她将顾平章桌上书?籍全都拿下?来, 挨个翻看,《三?字经》、《百家姓》、《幼学琼林》、《上孟下?孟》之类的,是?衷哥儿用的。

《春秋》、《史记》之类的,是?顾平章看的。

翻完,她又跑到床前,盯着叠放整齐的被褥,上手开始翻腾。

枕头扔地上,被子掀开来抖一抖,褥子整个儿翻起来,看看底下?有没有藏东西。

也没有。

她又跑到箱笼柜子前,垫着脚,挨个儿都打开看了。

没有。

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满脸失望。

哎那话本子她还没看呢!听说可好看了!

真是?让人抓心挠肝。

正惆怅呢,门?口传来一道小丫头的声音。

陶姜探头一看,原来是?冷凝儿身边名为春喜的大丫鬟,正找她呢。

她一头杂乱地走出去:“冷小娘子找我?”

心里嘀咕,准没好事。这小姑娘骄纵任性?,被他爹逼着嫁人,心气儿不顺,想一出是?一出,要?是?找她去家里,她一定拒绝。

都找她好几?次,不知怎么,黏上她了。

她又不是?大小姐,去了他们那高门?大户里,说话走路都格格不入的,吓人。

打死?也不去。

春喜是?个喜庆丫头,性?子也好,是?冷凝儿她娘奶妈的女儿,从小跟冷凝儿一起长大。将来冷凝儿嫁人,春喜是?要?带过去的。

春喜穿着一件桃粉色褙子,大红石榴撒花裙,手上戴的金丝缠花镯子,脖子上挂着金镶玉长命锁,发髻上簪着一枝红宝石眼的金钗。

放在普通人家,活脱脱一副大小姐模样。

冷凝儿母亲外?家是?做皇商的,富可敌国,冷凝儿那是?锦绣堆里长大的大小姐,从小拿玛瑙当石子儿丢着玩的。

上辈子,陶姜跟冷凝儿还能比一比。

这辈子,比不了一点。

“顾小娘子。”春喜一见着她便先露出个笑。

陶姜心里警惕。

冷凝儿她可应付不来。

拒绝的话已经放到了嘴边。

“我们家老夫人今日做寿,家里戏楼请了京城里有名的班子来唱戏,小姐请了好些?姑娘手帕来家里玩,她让我请顾小娘子也去呢!”

陶姜把?拒绝的话咽下?去:“唱,唱戏?”

“是?呢。京城里德胜园的班子,宋柳声也来,他唱的《锁麟囊》那叫一个好呢!他如今炙手可热,还给皇上唱过戏呢!”

陶姜一听,这还得了,古代的明星!那肯定得去听啊。

“我们小娘子说了,这华亭县,就数顾小娘子是?个不同的人物,她就喜欢您。您不去,她这戏听得也没意思了。”

陶姜心里美得,顿时眉开眼笑:“去,我收拾收拾就去!”

“好嘞。”春喜也笑,“今日家里人多,免得冲撞了小娘子,我家姑娘让我专门?带小娘子去。”

陶姜立即唤来明笙。

明笙最会梳头了。

她又换件衣裳。

考虑到冷家老夫人做寿,穿得喜庆些?,也不用太打眼。

不过,她一想,不对呀,以她的身家,想在人家富贵堆里打眼,真是?瞎想。

就算把?金的银的玉的全摞身上,也不够看的。

索性?打扮不失礼也就是?了。

这次换的是?件鹅黄竖领对襟衫,并彩蝶戏花裙,图的就是?个颜色鲜亮,喜庆。

明笙怕可惜了衣裳,给她脸上薄薄涂了层颜色,肤色看起来不过略略淡了一些?,不似雪一样白。

这身颜色衬得她小脸红润,一双眼睛极有灵气。

明笙简简单单插了根白玉钗,那钗子是?个松鹤嘴的,嘴里衔着一颗金丝缠花球,独出心裁。

说起这个金钗,还跟顾平章有关呢。

陶姜又想起顾平章没收她话本子之事。

心想,冷凝儿肯定有,到她那里去看岂不更好?

嘿嘿。

她带上明笙,随着春喜,高高兴兴坐上马车去冷知府家看戏去了!

“那宋柳声长什么模样?”陶姜很好奇。

春喜捂嘴一笑:“不是?我说,那宋郎君长得哟,真跟神仙似的。”

她这么一说,陶姜可就兴奋了。

她立即抓着春喜:“快说快说!”

春喜道:“我们府上规矩极严,那班子到戏楼唱戏,就住在前院,我们后院里的女眷是?见不着的。做寿期间人多,夫人怕冲撞了女眷,戏楼到前院那条路上,都挂了帷幔。”

“那看不到了?”陶姜失望,大感上当。

春喜扑哧笑出声来:“那日可巧,我们姑娘打发我给大少爷送一碗蒸酥酪。我刚到前院垂花门?,只见花园里走出来两个人。”

陶姜和明笙感觉要?说到点上了,不由?抓着春喜,满脸期待。

“世上竟还有这样的男子。他的眼睛水一样的,十根手指白嫩嫩的,葱根儿一样,手腕子细白绵软,肌肤细腻得羊脂玉一般。我们大少爷也算是?一等?一的俊秀人物,跟宋柳声站一块儿,竟粗犷许多。”

春喜道:“我知道小娘子跟一般人不一样,才跟小娘子说这些?。在别人面前是?万万不敢的。我们夫人若是?听见我这样说男人,非打死?我不成。”

陶姜拍拍胸脯:“放心,你们夫人不会知道的。”

春喜又笑:“难怪我们姑娘喜欢小娘子呢,谁能不喜欢呢。”

把?陶姜说得很是?不好意思。

心里又得意,挺了挺小胸脯,我果然招人喜欢!

她又缠着春喜:“再说说那宋柳声!”

春喜用帕子捂着嘴,笑个不停:“我知道的都说了。再没见过了。小娘子可不能跟别人说我见过,不然我娘要?收拾我的。”

陶姜讪讪,脑子里满是?春喜的话。

听着是?个美男哇。

“对,这宋柳声在京城里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皇亲国戚座上宾,自打给皇帝唱过戏,身价水涨船高。我们家这次能请来他,还是?托了京城里伯爵府呢。”

陶姜觉得有些?熟悉。她睁大眼睛——

“知府老爷是?伯爵府二爷,大爷袭了爵,正是?承恩伯。”

陶姜心道,我滴乖乖,怪不得冷知府能娶皇商吴家的嫡女呢。

感情人家出身伯爵府哇。

冷夫人说不定高嫁了。

“我们老爷三?年?任满,明年?不定调回京城里去。”

陶姜立即握紧她的手。

冷凝儿这个朋友她交定了!

家世不家世的倒是?其?次,主要?是?看上她这个人活泼开朗性?格好好相处!

到了冷府,隔着一条街,就听见园子里人声敲锣打鼓声。

街上的人都往那边瞧热闹。

冷府派了人维持秩序,让马车通过。

门?前长街上,一整条街都停满了马车。

从这头望不见那头。

松江有头有脸的都来了。

陶姜他们从小侧门?进。

过了垂花门?,穿过抄手游廊,经过几?间抱厦,从天井里穿过去,一个偌大的花园子出现在眼前,足有他们家院子十倍大。

那花也是?成百倍的多。

目之所及,山茶,含笑,素馨,茉莉,栀子……只能用怒放来形容。

花园里还有池子,池子里游着鸳鸯、鸭子,还有只开屏的孔雀,她甚至在山上瞧见了猴子……

这还是?陶姜头一次来冷府。

以前知道冷府有钱。

今日才知道何为有钱。

一个伯爵府的嫡次子府上就这样了,那吴国公?府,那皇宫岂不是?更加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春喜拉了个送果盘的小丫头问?:“老夫人到了吗?”

小丫头说:“夫人和女客们都在戏楼前坐着,等?老夫人一来,就可以开席。”

“姑娘呢?”

“姑娘和京城里来的大姑娘、二姑娘,还有王家的、柳家的姑娘们,都在园子里坐着呢。夫人让姑娘们单独坐一桌,说大爷府上的两个姑娘好不容易来一趟,怕她们扰了姑娘们的兴致。”

园子里人来人往,但都井然有序,丫鬟们排成队地轻移莲步,裙摆微微泛起涟漪,也是?这花园里的一道风景。

远远的,她瞧见了高挑的飞檐重楼。

春喜连忙拉着陶姜进去。

“姑娘,看谁来了?”

冷凝儿正夹在大伯府上两个姑娘中间,浑身难受,扭头一看,立即高兴:“顾小娘子!”

她几?乎是?飞扑出来的,仿佛见到了救星。

陶姜打量着这间花厅。

它是?单独隔出来的,只坐了十来个年?轻姑娘。

这些?姑娘们环肥燕瘦,风情各异,也看着她。

陶姜打门?里一进来,大家就觉得眼前一亮。

好漂亮的小娘子。

那眼睛有灵气似的,真真的跟个小狐狸一样。

这样的气度,众人一时分辨不出她是?哪家的。

冷凝儿拉着她,让人在身边摆了张椅子,坐下?,清了清嗓子,对旁边的姑娘道:“大姐姐,你不是?说顾案首那篇咏梅诗做得好么?赞不绝口的,这位便是?顾案首的夫人,陶姜。”

陶姜明显感觉旁边那位姑娘的眼神变了,目光盯着她,跟要?穿透似的。

大姐姐?

岂不是?伯爵府上的嫡小姐?

她抬头,笑眯眯点头:“冷姑娘。”

冷姑娘颇为清高地扫过,没搭眼。

其?他人一看,顿时也不跟她说话,凑到冷姑娘身边逗趣。

足以见这位姑娘的家世。

傲视群雄啊。

陶姜笑眯眯看向冷凝儿。

冷凝儿缩了缩脖子,有些?心虚。

陶姜:“那宋柳声何时开唱呢?”

她是?来看美男的。

说着,她伸长了脖子,看向对面戏楼。

这楼那叫一个精致气派。

飞檐立柱,雕花琉璃,极尽讲究。

戏楼的台子就在二楼,隔着五十来步,二楼的鼓乐声仿佛自带音响,清晰地传到耳边。

冷凝儿忙道:“快了快了!”

刚说完,锣鼓敲响,琴拉响。

未见其?人,先听见一道唱腔:

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

隔帘只见一花轿,想必是?新婚度鹪桥。1

……

这声音婉转圆润,华丽厚重,让人叫绝。

在场众人皆伸长脖子。

只见一顶大红花轿出场,里头坐着身穿红嫁衣的身影。

那张脸给这喜庆的颜色衬得光彩夺目,让人呼吸为之一滞。

小娘子们忍不住发出惊呼,随即捂着嘴小脸通红。

就连孤傲的承恩伯府大姑娘,也红了耳廓。

0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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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头传来一阵动静, 冷凝儿带众人前去给老夫人拜寿。

冷老夫人是伯爵府的老夫人,本该在京城伯府里住,但因为格外疼爱小儿子, 便随着小儿子一家?来了松江。

承恩伯府在京城里可能算不上顶“贵”,但放在地方上,那就不一样了。

一进前厅, 陶姜抬眼一看, 坐了好多人。

也只有这种场合, 女眷才能?碰见男客了。

她一眼就看见了与冷大?少爷坐一桌的顾平章。

顾平章自然也瞧见了她。

几乎是同时, 他便看向?她。

陶姜颇为心虚, 想往后藏一步, 随即一想,凭什么呀!顾平章能?来看戏, 她怎地就不能??

她又没做亏心事。

她待会偷偷找冷凝儿看话本子!

老夫人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 满头银丝,脸盘红润, 声?气儿足,一听便知身体很好。

冷家?众人先给老夫人拜寿, 送上寿礼。

说些什么“福如东海”啦,“寿比南山”啦,“益寿延绵”啦, “萱草长春”啦……

全是吉祥话。

众人也一片其乐融融, 欢声?笑语不断。

冷家?人拜完, 老夫人点了顾平章, 眼睛炯炯地看着他:

“这个小郎君是哪家?的?长得神仙似的, 坐在那里,将我们家?的几个毛猴子都比下去了, 我一眼就瞧见了。”

顾平章站起来拱手,声?音平静,如泉石相?击,清润低沉:“青浦县顾平章,祝老夫人松鹤延年?,金桂生辉。”

他送了一副亲笔写的寿字给老夫人。

老夫人喜得什么似的,打开端详了半天,道:“刚健遒劲,气象万千,内敛自持,好字,难得,难得!”

她又招手,让顾平章上前来,走近了,仔细端详半天,感慨:“真真是神仙似的人物,字也好,人也好,无愧案首之?名。将来只怕是状元也做得!光看你这一手字,我便知道你比我家?几个孩子好了。”

顾平章拱手,清冷矜贵,道:“老夫人谬赞。平章惶恐。”

老夫人竟是直接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与小孙子冷顷燃一左一右。

可见其喜欢。

在场诸人心里都道,他好是不假,怎么老夫人就这样喜欢了?

难道是送了“寿”字?

有那后悔没送字的,只差跌足长叹了。

今日来的,不少都是前来巴结献礼,为的就是在冷知府面前挂个脸。

没想到被一个穷学生抢了风头。

陶姜看着前头的顾平章,没成想他平静的视线扫过来,与她对上。

陶姜立即扭开头,看向?戏台。

老夫人出来,台上众人都等着老夫人开口?。

她瞧见宋柳声?,看着发呆。

心想的是,今日的顾平章是平日里没见过的。

顾平章在她跟前就是嘴毒,不饶人,事儿多。

今日的他跟她简直像两个世?界的人。

顾平章好像很给老夫人面子啊。

她仔细回忆,顾平章字写得好,与他的性格经历不无关系。

都说字如其人,一个软弱的人,字也木讷绵软,立不起来。顾平章的字大?气回肠,刚健遒劲,更有往回“收”的内敛书卷气,可以说兼之?大?胸襟大?气魄与内敛自持。

这是原作者写的。

她当然没见过书里的顾平章写的什么样的字。

但刚刚那副“寿”字她可是见了的。

从小跟着爷爷练字,她自己写一手被爷爷说“没风骨”的簪花小楷,于字一途没有丝毫建树。但是,这看字的本事,她还是有的。

顾平章写的这幅字,可不就应了原书里“既大?气回肠,刚健遒劲,又有往回‘收’的内敛书卷气”?

她忍不住又偷偷扭头去看前头的顾平章。

他那一张精致的脸,那一身出尘的气度,简直将花厅里所?有男子都压下去了。

怪不得老夫人一眼就看见他呢。

突然,冷凝儿推了陶姜一下。

陶姜立即回过神来,知道这是轮到她祝寿了。

若是平常,这样的日子是轮不到她这样身份的来老夫人跟前的。将寿礼给冷府管家?,人家?能?不能?收还两说呢。

今日冷知府看母亲喜欢顾平章,大?家?自然讨她开心。

陶姜作为顾平章夫人,也算是华亭一个“传奇”人物。

老夫人还说过想见一见。

大?家?自然变着法的让她高?兴。

陶姜笑着道:“晚辈陶姜,祝老夫人笑口?常开,心宽增寿!”

她送上的是一副自己绣的花鸟画。

来参加寿礼,总不能?两手空空。

想来想去,贵重的拿不出来,那只能?手艺来拼了。

幸好她平日里练习绣技,还是有几幅能?拿得出来的作品。

老夫人眼前一亮:“这又是哪里来的小娘子?仙女似的。”

冷凝儿噘嘴:“老祖宗,可不能?说她是仙女,我们是猴儿!我不依!”

一句话逗得大?家?都笑了。

老夫人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说不是猴儿!”

她仔细看着陶姜绣的画,忙招手:“好孩子,你上前来,我仔细看看。”

陶姜走近,老夫人的手在她脸上摸了摸,老人肌肤松弛,斑点可见,但是一脸慈祥,笑容和?蔼。

陶姜的视线跟顾平章对上。

说来奇怪,今天不知道对视了几次。

老夫人拿着那张绣品,与旁边的冷夫人道:“你们家?也是见过世?面的,你瞧她这副绣品。”

冷夫人不以为意。

心想,老夫人人老了,喜欢普通老百姓的普通玩意,都是些上不得大?雅之?堂之?物。

这样想着,表面上却笑着接过来,道:“老夫人都赞不绝口?的,那定然是难得一见,我也来长长见识。”

老夫人笑而不语。

冷夫人拿过来放在手上,托起来漫不经心那么一看。

眼睛蓦地一睁,惊讶:“这——”

老夫人笑了:“我说这小娘子人也长得好,手艺也好。这样的绣品,我小的时候还见过,后来再也没有这样的手艺了。难为她小小的一个人,绣得这样好。”

冷夫人这才惊奇地看向?陶姜:“你这绣技从哪里学的?”

陶姜没想到一块普通的绣花引起这样的事情。

听老太?太?的话,这绣技如今失传了?

她老老实实道:“家?里老人教的。”

她奶奶教的,也没错了。

冷凝儿突然道:“老祖宗,你看陶姜这样好,什么样的人才能?娶到她呢?”

老夫人人虽老,心却明,看她眼珠子在顾平章和?陶姜身上打转,惊讶道:“难不成是顾小郎君?”

“对了,老祖宗不愧是老祖宗!”

老太?太?是真的奇了。

她拉着两个人的手看了又看,大?笑:“真是再好不过的一门婚事,金童配玉女。”

陶姜尴尬地看着顾平章。

顾平章面色平静,向?老太?太?道谢。

承恩伯府二小姐,冷霜儿凑到姐姐冷香儿身边,嘀嘀咕咕:“居然还真是。”

冷香儿视线从顾平章脸上掠过,淡淡道:“没听见老太?太?说,金童玉女。”

冷霜儿吐了吐舌头。

其他人七嘴八舌:“这顾案首未来不定金榜题名,打马游街,届时可就不是金童玉女了。”

老太?太?的视线终于移到戏台上。

戏终于开始唱了。

陶姜盯着戏楼,两眼发呆。

总觉得顾平章对老太?太?很随和?呢。

当然了,人家?是伯爵府老太?太?,他一个平头书生,当然要恭恭敬敬了。但是吧,顾平章这人,可不是会为了五斗米折腰的软骨头。他要是不愿意,这知府府他都不来,别人绝计勉强不了。

他不但来了,还认认真真准备了寿礼,寿礼还送到老太?太?心坎上,这就不一般了。

陶姜想啊想啊,仔细回忆剧情,勉强从角落里扒拉出一句跟顾平章和?冷府老太?太?有关的。

那是顾平章殿试被点为状元后不久,他还只是个翰林院编修,在翰林院修《太?祖实录》的时候。

他的身体那时候便很不好,春寒料峭,他踽踽独行,衣衫单薄,在出宫的路上咳血晕了过去。

老太?太?进宫见太?妃。他们家?有位先帝的妃子,先帝驾崩,成了太?妃,跟其他两位太?妃一直住在延福宫吃斋念佛。

老太?太?不时进去找老姐妹说说话。

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大?都不在了,老太?太?活到八十?几岁,能?见到小时候的人,是很难得的,很高?兴的。

路上瞧见了被雪埋了一半的顾平章。

她看见那样一张脸,只觉得小时候也见过这样神仙一样的人,只是时间太?久,都记不清了。

她叫人忙把人抬到太?医院。

后来送了几车药材,连自己压箱底的人参、灵芝一类都送去了。

只说“缘分?”。

顾平章能?活下去,那几车药材功不可没。

后来魏王打入京城,顾平章阴差阳错成了太?子宋熙的老师。后来又入了内阁,权利渐重。

要说跟冷老太?太?的交集,也就这一点。

陶姜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顾平章的脑子,那是她能?参透的么?

还是别为难自己。

她痴痴地看戏,看戏台上的宋柳声?,跟着众人叫好。

唱完了《锁麟囊》,又唱《四?郎探母》,陶姜就不爱看了。

冷凝儿也不爱看这个,从小到大?,凡过寿都唱这个,都看腻了。

她拉着陶姜要偷偷溜。

陶姜还待挣扎,冷凝儿一句:“我听小丫头说瞧见你上净土桥买话本子去了?”

“是呢。”

“净土桥的那算什么,走,我带你看看我的收藏。”

闻言,陶姜毫不犹豫跟着她溜了。

话本子不话本子的还是其次,主要看冷凝儿人好,想跟她玩儿。

春喜还提醒冷凝儿:“老太?太?还在兴头上呢,姑娘这么早跑出来,当心夫人念叨。”

冷凝儿才不管呢。

他们都逼着自己嫁人,怎么没人管管自己高?兴不高?兴?

她拉着陶姜,一脸神秘地将她带到小书房。

“春喜,沏茶!”

然后,陶姜便看见这丫头从腰间掏出一把黄铜钥匙,打开地上一个金丝楠木雕花的嵌玛瑙大?箱子。

“这可都是我的宝贝。”她两眼放光地捧着几本精挑细选的放她面前。

春喜自觉地站到门口?站岗去了。

陶姜一看,学到了。

她败就败在没安排一个站岗的。

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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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姜满怀期待地打开一本。

“哇哦!”

冷凝儿凑过去?看了一眼:“你手气不错, 这是我最最喜欢的一本!”

陶姜立即坐到榻上,斜倚着靠枕,选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拿着书看了起来。

要知道她之所以穿越,就是因为看了本小?说。

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可是她的最爱!

这书的插图甚是精美,男子的风流, 女?子的娇羞尽在笔下。

她一看作者, 又是黄粱人。

冷凝儿迫不及待要跟她讨论?剧情, 一会儿凑过来瞧她看到哪里?, 顺便指点两句:“这个丫鬟, 记住她!”

陶姜点点头, 扭头背过去?看:“不要剧透!”

冷凝儿不甘心地拿过一本新的看。

但?是过一会儿又要探头去?瞧她的进度。

她憋得?不行,昨儿熬夜看完, 没有人可以说。

“看到哪里?了?他们两个私奔没有?”

“什么?私奔?这么刺激?”

冷凝儿狠狠点头:“你快看快看!后头还有更好看的。”

陶姜看得?津津有味。

主要是这个黄粱人文笔好, 里?头五个男子各有各的特色,英俊潇洒的皇子, 才华横溢的状元郎,叱咤沙场的将军, 温和?儒雅的王侯,活泼开朗的世家子。

那?相府小?姐呢,刁蛮可爱, 惟妙惟肖, 栩栩如?生。

无论?哪一对都能磕起来。

没错, 这还是一女?五男的修罗场文。

陶姜很快就磕上了。

书页翻过一半, 她已经跟冷凝儿展开了激烈讨论?。

“将军最好!我最喜欢将军!”冷凝儿据理力?争, “他为了小?姐去?从军,好不容易才当上大将军, 他多爱小?姐!他们俩必须在一起!”

陶姜也不退让:“状元郎最好,他内敛持重,隐忍的爱意你感受不到吗?他默默为小?姐做了那?么多事,雨夜撑伞,酷暑遮阳,他的爱是沉默无声的,这样的爱最动人好嘛!”

“将军!将军为了救小?姐,为她吸毒!连命都不要了,他最爱她!”

“状元郎!状元郎为她做菜洗衣,为她不远千里?运来她喜欢的泉水,她说的他都放在心上,他是最爱的!”

“将军!”

“状元郎!”

两个人争得?脸红脖子粗,吵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冷凝儿得?意一笑:“你后边没看,将军还为小?姐做了好多事情,那?个状元郎,被皇帝赐婚,他为了权势,迟疑了!”

“我不信!怎么可能!你一定在胡诌!状元郎那?么爱她!”

“将军才是为了权势,邻国?公主屡次欺负小?姐,就是因为将军摇摆不定!他的爱有瑕疵!”

两个人寸步不让,就差打起来了。

春喜站在门口,额头青筋直跳,远远瞧见一个前院的丫头,立即跑来报信:“来人了!”

冷凝儿一听,立即将书一抱,丢进箱子里?。

陶姜攥着自己那?本没看完的,往袖子里?一卷:“我还没看完,我看完再跟你理论?。”

冷凝儿深吸口气:“反正?最后跟小?姐成亲的一定是将军。”

陶姜:“一定是状元郎。”

春喜迟疑道:“我更喜欢活泼的小?公子!”

陶姜、冷凝儿一起回头,同时道:“不可能!”

门口一个小?丫头道:“姑娘,前院里?顾案首教小?的来跟顾小?娘子说一声,该回了。”

陶姜一看天色,好家伙,确实该走了。

她举了举手,指着袖子,冲冷凝儿眨眨眼睛:“冷姑娘,我看完了还你,改日跟你辩,今日便告辞了。”

冷凝儿方才争得?眼红脖子粗,这会子又舍不得?,念念不舍地将人送走。

“明日就来找我,不来我去?找你,后面的还有好多有意思的内容呢,我要好好跟你掰扯。”

眼看走到门口了,陶姜只得?敷衍点头:“我回去?便彻夜苦读,将剧情读透了,跟小?娘子讨论?。”

“我走啦!”陶姜挥挥手。

袖子还被冷凝儿抓着。

她都瞧见马车旁等着的顾平章了,不由伸手,将冷凝儿的手捋下去?,尴尬一笑:“啊哈哈小?娘子快回去?罢!”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冷凝儿眼巴巴看着。

搞得?她好像一个渣男。

顾平章深深看她一眼,率先上了马车。

陶姜跟着上去?。

顾剑一扬鞭子,马车“哒哒哒”跑了起来。

陶姜故作自然地将袖子理了理,务必保证袖子里?藏的书不被人发现。

顾平章向她袖子上扫了一眼。

陶姜立即咳嗽两声,转移注意力?:“你怎么来了冷府寿宴?”

“你为何来?”

“我,我当然是受邀前来,方才冷小?娘子还送我出来,你看到了吧,我有多受人喜爱!”

她说着想起宴席上冷老太太对她的夸赞,臭屁起来:

“老太太还说我是仙女?一样的人物呢!”

“哦。”

陶姜想到自己被没收的话?本子,决定据理力?争一下,凭什么呀,她的话?本子,凭什么就给没收了。

“你将我话?本子放哪里?去?了?”

“扔了。”

“扔了?!”

陶姜忍不住坐起来,凑近顾平章,睁大眼睛瞪他:“你怎么可以扔了!我还没看呢,花了钱的!”

她今日穿鹅黄的褙子,豆绿彩蝶戏花百褶裙,衬得?她人比花娇,整个人如?含笑一样,活泼,清丽。

尤其一双眼睛,乌黑明亮,水洗过一般干净。

盯着人的时候,眸子里?一览无余,透着憨娇。

顾平章淡淡道:“你不该看。”

“凭什么!”

“你已嫁人,不该流连其他男子。”

陶姜不可置信:“不流连其他男的,难道流连你?我们又不是真夫妻。”

顾平章身?上气息已然有些?冷了。

陶姜毫无所觉,举着十根手指头,细数:“第一,你嘴巴太毒,第二,你事儿又多,第三,你一点儿也不体贴,第四,你这个人没意思,第五——”

第五她不敢说了,顾平章身?上好冷。

“第五,怎么不说了?”顾平章似笑非笑。

陶姜缩了缩脖子,嘀咕:“第五,你,你故意吓人,你凶!”

说完,她立即撅起屁股要往后面挪动。

感觉此时的顾平章有点子危险,还是不要在老虎头上拔毛了。

偏偏马车这时候一阵摇晃,陶姜一个没坐稳,一头栽下去?。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

顾平章抿唇,睫毛一颤,微微垂下,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她,眼睛里?冷漠快要溢出来。

两人嘴唇贴着嘴唇,呼吸融着呼吸。

窗外是温柔的夕阳,一道光透过窗隙照进来。

风不甘寂寞,撩动车帘,花香钻了进来。

鼻尖漂浮着桂花香气,甜腻醉人,陶姜感觉自己脑子晕乎乎的,直愣愣瞪着顾平章。

唇上贴着的唇是干燥的,清冷的气息拂过,掺杂了酒的清香。

他的瞳孔如?同晶莹剔透的琥珀,眉眼精致得?不像真人,皮肤羊脂玉一样白皙。睫毛好长,她鬼使神差般伸手轻轻拂过,指腹触到肌肤,微微泛凉,细腻柔软。

小?孩子“咯咯咯”的笑声银铃般洒落一地,马车“哒哒哒”踏在青石板上,人声喧闹,顾剑扬鞭,“啪”一声抽打在马背上……

夕阳是橘红色的,将人的脸照得?通红。

顾平章被她压在身?下,冷漠侧头,躲开她的唇。

陶姜嘴唇从他脸上滑过,一头栽进他脖颈里?,脑袋软乎乎地,嘴唇贴上微凉的肌肤。

一股若有似无的冷香,仿佛从他身?上散出,要很用力?才能闻到。

勾得?她忍不住小?狗一样嗅了嗅。

顾平章脸上残留着温热,好像灼烧一样挥之不去?。

少女?的墨发瀑散开来,浑身?滚烫,呼吸喷洒在他颈间?,甜腻的气息渗入骨髓。

他攥了攥手指,一把抓住她乱摸的手,冷漠道:“还不起来?”

陶姜意犹未尽地、晕乎乎地爬起来。

顾平章浑身?冷气,一把将她提溜到旁边,垂下眼睫,漫不经心地整理衣物。

陶姜傻了半天,还在回味方才的事情。

“你身?上是何香味?”她傻傻地问。

顾平章冷冷看她一眼。

陶姜打了个哆嗦,脑袋终于清醒。

她砸吧砸吧嘴:“你喝酒了?好辣!”

顾平章抬眸,静静看着她。

陶姜被他看得?怕怕的,不由后退,想起什么,扬起下巴,挺起胸脯,倒打一耙:“扯,扯平!这纯属意外,我可没有故意占你便宜!”

她视线飘忽,刚才真是飘了,怎么敢上手摸他眼睫毛的!

她虚张声势,像个被人踩了尾巴的炸毛猫。

顾平章伸手捡起一物,缓缓举起来,淡漠道:“何物?”

陶姜一看,暗道不好。

她往袖子里?一摸,我的天,话?本子刚才掉出来了。

要命!

她立即一个飞扑,企图在他打开之前抢过来。

没想到人是扑过去?了,却栽在顾平章身?上。

书被他举高了,除非站起来,不然甭想拿到。

“我的书!还给我!”

顾平章抓着她颈子,将她放到一边,漫不经心伸出手指,缓缓翻页。

这书封面上被冷凝儿谨慎地糊了层纸,从外表看不出任何东西。

可若是打开,那?可太精彩了。

扉页便是五男一女?的画。

陶姜看他要翻开,简直像等着砍头一样着急加慌张。

冷凝儿说了,这话?本子是孤本,她可还有一半没看完呢!

要是看不到状元郎最后跟女?主在一起,她,她都不能想象日子会成什么样。

她一着急,直接爬过去?,抓着顾平章,伸手够他手里?的书:“你还给我。”

顾平章一只手就将她按住了。

陶姜急得?呀,急得?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看看顾平章,看看他手里?的书,再看看他,再看看书,急得?一口咬下去?:“你还给我!”

顾平章手一顿。

陶姜也顾不得?许多了。

既然咬了他耳朵,那?就咬吧,书一定要拿到!

顾剑和?明笙一掀开车帘。

陶姜骑在顾平章身?上,咬着他耳朵。

顾平章抿唇,视线冷冷地扫过来。

两人一僵。

明笙捂脸转身?:“我,我什么也没看到!”

车外,婶娘睁大眼睛,她一把捂住衷哥儿的脸。

“!”

0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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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平章这回是真生气了。

他先下了马车。

陶姜秒怂, 站在他跟前,垂着脑袋,蔫头耷脑:“抱歉, 我?错了!”

少女只露出一截白皙脆弱的脖子,以及圆圆的后脑勺。

头发丝儿也没精打采地垂着。

顾平章淡淡道:“错哪了?”

“我?不该咬你耳朵!下次不会了!”

陶姜期期艾艾,眼睛寻摸着顾平章手里的书, 道:“那?你也不能抢我?的书——”

顾平章冷笑一声, 毫不留情翻开:“这是什么书?”

陶姜心道完了。

她缩了缩脖子:“话?, 话?本。”

她不死?心, 嘀咕:“谁也没规定还不能看?话?本啊!”

陶姜眼巴巴瞅着他。

她以前傻才让他打手心, 现在绝不可能!

两人僵持着, 陶姜表面认错,心里没打算改, 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她在心里嘀咕, 暴君!

顾平章看?透了她。

他将书往她怀里一塞,冷漠地?走了。

陶姜吃惊, 抱着书,人傻了。

“哎你不罚我?啦?”

顾平章一句话?懒得跟她说。

陶姜一开始还挺开心的。

她光明正大看?画本子。

一边看?, 一边嘴唇疯狂上扬,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到伤心的地?方,又拿着帕子抹眼泪, 两个眼睛哭得核桃一样。

只一晚上, 她就将剩下的全?看?完了。

看?完了, 她困了, 打盹儿, 端着灯往床跟前挪。

顾平章安安静静睡着,人偶一样漂亮精致。

陶姜熄了灯, 躺在床上,半天睡不着。

外头月亮惨白惨白的,将屋子里照得一片惨淡。

她有些害怕,看?话?本的激动褪去,开始提防黑暗里要钻出什么吓人的东西?来。

她挪到顾平章身边,背后抵着他,安心许多?。

她偷偷掀开他被?子,先是一只脚塞进去,接着是另一只脚,然后是屁股,最后整个儿上半身也挪进去。

终于安心了。

她拍拍被?子,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东一榔头西?一棒槌。

蓦地?,眼前飘过今日马车里的画面。

她忍不住摸了摸嘴巴。

光顾着发呆了,她的初吻啊!

上次那?个不算!

这次可是亲得结结实实。

哎都怪顾平章太好看?了。但凡换个丑点的,她当时肯定跟他拼了。

算了,也不能算吃亏。

她还趁机占便宜了呢!

幸亏她机灵,及时倒打一耙,不然被?顾平章看?穿就不好了。

她不知?想到什么,小脸通红,立即蛄蛹,“快睡”!

不能想了。

哎顾平章这人除了脾气坏点儿,事情多?点儿,也没有很差劲。

可惜了。

她侧头眨巴眨巴眼睛,盯着顾平章瞅了两眼,又伸手摸摸他长长的睫毛。

这人安安静静闭上眼睛,一脸精致,看?上去很是安静,招人喜欢。

她恋恋不舍地?摸了几下,狠狠收回手。暗骂自己,下次可不能再手贱了。

再好看?也不是她的。

她扭回脑袋,乖乖将手缩进被?褥里,以防蚊虫叮咬。

她迷迷蒙蒙间提醒自己,明天一定要早醒,巷子里公鸡叫第一声的时候,她就得睁开眼睛,钻回自己被?子里去。

不然被?顾平章逮住,准没好果子吃。这人今儿还生气呢!

她谨记着大公鸡打鸣,谨记着早醒,谨记着不能被?顾平章发现,结果就是,做了一晚上不知?名的梦。

院里叽叽喳喳,太阳晒到脸上。

她迷迷糊糊听见什么,随即一阵晃动,天旋地?转。

“地?震了?”她一个机灵惊醒。

正对上顾平章清冷的脸。

陶姜躺在他被?子里,两条腿大爷似的搭在他身上。

她头皮一麻。

糟糕!

“我?,我?怎么在你被?窝里了!”她虚张声势,“我?又梦游啦?”

顾平章笑了一声。

莫名发冷。

陶姜麻溜地?下地?,一溜烟跑了。

跟被?狼追的小鸡崽子似的。

“你跑什么?”婶娘不解。

陶姜蹲下来洗漱,后脑勺上一撮头发调皮地?翘起。

漱了口,她才道:“我?把顾平章得罪了,他很生气。”

婶娘:“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哄哄他就好了。”

陶姜:“怎么哄?”

婶娘脸一红,想到昨日的事情。

“昨日在马车里,你们——”

陶姜脸色一变,立即捂上婶娘的嘴。

顾平章夹着两本书路过,身上一股冷气。

等人走了,陶姜摆摆手,尬笑:“昨日那?都是意外,意外。”

顾剑经过,听了这话?,看?了她一眼。

陶姜看?他们两人都出去了,这才拉着婶娘,鬼鬼祟祟跑到角落里:“怎么哄?”

婶娘眼珠子一转:“你凑过来。”

陶姜凑过去。

婶娘在耳边说这样那?样。

陶姜小脸皱成苦瓜:“非得这样?做两个菜不行?”

“你都说他很生气了,两个菜那?是一般生气的时候哄的。”

陶姜不情不愿:“哦。”

她撸起袖子:“行吧。”

顾剑跟着顾平章穿过后巷。

拐过弯,与一人擦肩而过的瞬间,那?人身体忽然倒下来。

顾平章表情平静,微微侧身。

“扑通”一声,伴随着一句娇气的“哎呦”!

一柔弱女子摔在地?上,眼眶含泪,控诉:“你!”

顾剑想起陶姜那?句意外,嘴角抽了抽。

顾平章垂眸,眼里平静无波。

女子不知?为何?颤了颤,艰难地?爬起来,嗫嚅:“抱,抱歉。”

一瘸一拐地?连忙跑了。

她懊悔,多?好的机会。

这个顾平章一点儿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顾平章站在那?里,浑身的冷气从家里出来便越来越盛。

顾剑拱手:“我?让人去查。”

“不必了。”一道轻佻的嗓音响起。

孙柳卿迎面走来,右手摇着他的洒金扇。

左手则吊了起来。

“一个勾引你的女子而已。”孙柳卿笑眯眯的,“诺,身份都在这里了。”

说着,递出一封信。

顾平章没有接。

他淡淡看?着孙柳卿。

“你们家小娘子不肯回。”孙柳卿摊手,“边关我?去了,白跑一趟。”

顾剑:“胡说,你出手,她不是你的对手。”

孙柳卿轻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们家的小娘子如今已是百人长,她的一身力气,就连我?也制不住。”

他没好气地?用扇子指了指自己吊起来的胳膊:“瞧见没!你们家小娘子干的好事!”

顾剑抱着竹棍:“真没用。”

“怎么说话?呢!我?是要将人全?须全?尾绑回来,若是一剑杀了倒还简便。”孙柳卿看?了顾平章一眼,“我?看?她在军营里混得挺好,如鱼得水。日后不定是一员大将。”

他面色古怪:“若是掌了兵——”

顾平章淡淡扫他一眼。

孙柳卿住了嘴,摇了摇扇子:“吩咐的事我?办完了,孙学桉醒了,我?得回趟京城。”

说完,他将信封往顾剑怀里一丢,抬脚要走。

“去办一件事。”顾平章平静的嗓音响起。

孙柳卿面色一拧,回头,警惕:“何?事?孙学桉我?杀不了。”

“你未免高看?了自己。”

孙柳卿:“你!”

他气得一张秀丽的脸扭曲。

“将黄粱人抓了。”

“黄粱人?”孙柳卿面色古怪,“他不就是个写话?本子的?抓他做什么?”

顾平章丢下几个字:“三日内要见人。”

顾剑:“让你抓你便抓。薇姐儿你抓不回来,黄粱人再抓不到,我?看?你也别当什么鬼先生了。我?都替你丢人。”

说完他抱着竹中?剑跟上顾平章。

只留下两个冷漠的背影。

孙柳卿气得踹在一株枣树上。

那?手臂粗的树“咔擦”一声断了。

下午,陶姜按答应冷凝儿的,去了冷府。

冷凝儿一见她,就抓着她讨论。

两人又分别为自己磕的CP摇旗呐喊,www.youxs.org,争得面红耳赤,就差扯头发打起来。

陶姜仅剩的一丝理智告诉她,惹不起惹不起。

她转移话?题:“下册到底何?时才能出?小娘子有没有人脉?届时结局出来,我?们便不用争了。”

说到这个,冷凝儿便愤恨:“那?黄粱人着实狡猾,没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我?派出的人,没有一个能找到他。”

陶姜:“那?便只能等了。好想看?到状元郎娶到心爱的女人。他好爱!”

“跟小姐成亲的一定是将军!将军!”

陶姜一看?情况不对,立即站起来往外走:“哎呀!时间不早,我?该回家了,再晚我?夫君该着急了。”

冷凝儿嘴里的话?一停,脚下跟上她,冷哼一声:“依我?看?,你那?夫君也没什么了不起,你还不如跟了我?,本小姐有花不完的钱,也不用开什么炸鸡店,还要干活。”

陶姜心里嘀咕,跟了你才难伺候呢。

顾平章虽然事儿多?了一点,但他起码情绪还算稳定。

嗯,稳定的冷漠。

这大小姐就不一样了。

再说了,开炸鸡店那?是自己当老板。

跟打工哪能一样?

她羞涩一笑,用帕子捂了捂嘴角,扭捏道:“哎,谁叫我?喜欢他呢!一日见不到他,我?就思念得紧。我?夫君他长得也好看?,才华也高,我?这辈子能嫁给他,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冷凝儿鸡皮疙瘩掉一地?,皱着脸:“真,真这么喜欢?”

陶姜故作扭捏,一甩帕子,娇羞一笑。

端的是做作矫情到极点。

她这副样子,别说冷凝儿,春喜都一脸惨不忍睹地?背过身去。

“走,走吧!”冷凝儿立即摆手。

她们正好走到了垂花门。

冷凝儿一脸受不了地?摸着手臂上的汗毛跑了。

陶姜扑哧一笑,大步迈过垂花门。

正满脸得意,抬眼,她笑容一僵。

顾剑望天。

陶姜看?看?身后垂花门,再看?看?这两人。

小脸一下子涨红:“都,都听见了?”

顾剑:“嗯。”

顾平章率先走了。

陶姜只得亦步亦趋跟上。

她尴尬摸头:“啊哈哈我?跟冷小娘子开玩笑的。”

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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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平章:“是么?”

陶姜讪笑:“当然啦!”

顾平章身上气息又冷下去。

“哎呀, 夫君,你?怎么来接我啦?”陶姜一蹦一跳跟在他身边,“你?不生气?啦?”

那她不用哄了!

“我回去给你?做你?最最爱吃的鱼!”

顾平章:“不敢劳烦。”

“这怎么能算劳烦呢!你?可是我最最敬爱的夫君, 为?你?做鱼我心甘情愿。”

“花言巧语。”

“哎呀这算什么花言巧语!我花言巧语的时候你?都没见过?。”陶姜嘀咕。

顾平章深吸口气?:“什么时候?”

“啊?”

“我没见过?的花言巧语,什么时候?”

陶姜心虚,胡说八道:“啊哈哈跟小娘子玩的时候啊, 还能是什么时候。”

顾平章深深看了她一眼?。

陶姜抹了把汗。

她从小儿就嘴甜, 哄得全家上下?要星星不给月亮。

小时候上幼儿园, 就表现出不俗的社交天赋, 结交了幼儿园所有小朋友。

更可怕的是, 长大?后, 好几个幼儿园同学跑上门,道:她说过?长大?了要嫁给他。

开玩笑, 做人哪能这么认真。

她总觉得顾平章能看透她, 非常可怕。

一路上如坐针毡。

幸好半路上顾平章似乎有什么事,先行离开。

她才松了口气?。

她跟顾剑面面相觑。

“你?不是他的跟屁虫, 你?怎么不跟着他呀?”

顾剑绷着小脸:“我是你?的跟屁虫。”

陶姜嘴角抽抽。

“你?小子,长进了, 还会怼人了。”

陶姜想起什么,立即兴致勃勃地凑过?来::“我给你?讲个特别有意思?的故事!”

顾剑扭头,做拒绝状。

陶姜揽着小孩肩膀:“我就知道你?想听!”

“我看了个特别有意思?的话本子, 这里面的女主是相府小姐, 她长得又漂亮, 性格又刁蛮可爱。”

“书里有五个男子与小姐产生感情纠葛, 足足五个哦。”

顾剑忍不住看她一眼?。

陶姜兴奋了:“这五个人中?, 最好看,最爱小姐的, 便是状元郎了。我跟你?说……”

顾剑深吸口气?,吐出让陶姜惊讶的三?个字:“《春风缠》。”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顾剑用奇怪的眼?神看她一眼?。

耳廓却悄悄红了。

“你?也看好状元郎对不对!最后小姐一定嫁给了他!”

顾剑抿唇:“我不同意。”

“?”

“分明是会使剑的最厉害。”

陶姜一脸深沉,长叹口气?:“果然是小孩子啊。谈恋爱可不是比武。”

她用看小朋友的眼?神看顾剑一眼?,敷衍:“我也是,怎么能找小孩子讨论?这种事呢。”

她摇摇头:“我磕的CP一定是真的!”

顾剑嘴角抽抽。

不过?,想到主子去做什么,他不由?幸灾乐祸起来。

“如果不是状元郎,你?怎么办?”

陶姜恼怒:“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顾剑嘴角微勾。

过?了几日,陶姜正在院里晒花,春喜急急忙忙跑来,拉着她就跑:“小娘子,快跟我走!”

把陶姜吓了一跳。

“怎么着,干什么去,怎么这样着急?”

“哎呀,您不知道,黄粱人出了新的话本,《春风缠》下?册出了!小姐已经买了,就等您一起看呢!”

她这么一说,陶姜可就精神了。

她倒腾着两?条腿,跑得那叫一个快。

“小娘子!等等我!”

“哎呀,春喜,该锻炼了,瞧瞧你?这呼哧带喘的。”

陶姜折回来,拉着她就跑。

好不容易到了冷府,春喜两?条腿颤颤巍巍,抖得跟九十?岁老太太似的。

遇见的丫头都惊了:“春喜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春喜龇牙咧嘴。

陶姜已经进了冷凝儿的暖香院。

“陶姜!快来!”

冷凝儿正探头看,一瞧见人,立即招手。

两?人凑到一桌,冷凝儿迫不及待拿出两?本。

“诺,一起看!”

陶姜斜倚着榻就看起来。

冷凝儿学着她的样子,倚着另一边。

春喜坐在门槛上,捶胳膊腿,打?发小丫头们外面玩去,别扰了姑娘们看书。

一时间,院子里静悄悄,偶有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以及屋里两?个人较劲似的翻页声。

春喜探头瞧了一眼?,两?个人动作整齐划一,翻页那叫一个用力。

跟书有仇似的。

也不知道这黄粱人写了什么,两?个人都气?成这样。

她好笑地弯了眼?睛。

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

她拿出针线活计来,倚着门槛干活。

正绣一朵海棠,里屋传来气?愤的声音。

“啊啊啊这个黄粱人,我要把他大?卸八块!”

屋里传来摔砸声。

春喜一惊,立即起身,还没走到屋里,冷凝儿气?势汹汹地走出来,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陶姜在后头也是一脸气?愤。

不过?她还有点理智。

“小娘子,冷静一点。”她忙将人抓住。

春喜忙扔了针线活跑来:“我的祖宗,你?可动静小点。好不容易夫人和?老爷将人撤走了,你?再把人招来!”

冷凝儿:“你?去,让人将那个黄粱人抓来。”

她丢了话本:“这本不算,本姑娘要他重新给我写。”

陶姜狠狠点头。

这逼绝对在报复读者。

陶姜也没了留下?来的心思?:“小娘子,我先家去了。抓到人了务必通知我,我倒要问问他是怎么个意思?。”

冷凝儿要气?晕过?去:“好!”

陶姜蔫头耷脑地回到家里。

顾平章正在看书。

他表情平静地看向?陶姜。

陶姜没心情理会。

她垮着脸,心里如同吞了苍蝇一样。

上不来下?不去。

唯有将黄粱人问个清楚方能解心头怒意。

这叫什么事!

早知还不如不看。

这样状元郎就一直是她心中?的美好形象。

她揪着一根狗尾巴草,使劲鞭打?竹子。

一地残叶。

顾剑:“你?霍霍它们做什么。”

陶姜扭头,看他半天,想到什么:“你?能不能找到那个写话本的黄粱人?”

顾剑往顾平章方向?看了一眼?。

“不认识。找不到。”

陶姜心中?一股愤怒,不吐不快。

她气?愤道:“你?不知道他多过?分!他居然将光风霁月的状元郎写成了个糟老头子,娶了二十?房小妾,生了三?十?几个孩子,简直就是色中?饿鬼!跟上册绝不是一个人!”

“?”

“那个将军,也只娶了十?房小妾!凭什么他比状元郎娶的少?!”

“气?死我了!”

她“噼里啪啦”抽打?竹丛,浑身冒火,吓得明笙和?小鲵见了她就绕着走。

顾剑要走,被陶姜一把抓住,继续发泄:“这也就算了,他疯了吧,五个男子,最后全都娶妻纳妾花天酒地,个个肥头大?耳!这是报复谁!”

啊啊啊啊啊!

重金求一双没有看过?的眼?睛。

她一脸痛苦,满心伤怀。

她的状元郎啊。

光风霁月的少?年郎。

怎么就成这样了?

眼?见走不掉,顾剑道:“话本而已,何必认真?”

陶姜狠狠瞪他一眼?。

“我投入的感情是真的,我那么喜欢他!他伤心,我哭得眼?睛都肿了,比他还难过?。结果呢,黄粱人这狗逼把他写成了个什么?他对得起谁?”

她撸起袖子,“下?次要是遇上了,我非把他揍成猪头不可!”

她还是觉得一身怒火无处发泄,噔噔噔跑到屋里,伸手夺过?顾平章手中?毛笔,“啪”拍了一张废纸,咬牙切齿画了个丑八怪。

顾平章拿笔的手顿着,平静地看她一眼?。

陶姜哼了一声,将笔塞进他保持不变的手里。

然后拿着画好的人头噔噔噔跑出去,钉在桂花树上,拿起扫地笤帚,开始扇脸。

左一下?,右一下?。

一边扇一边撸袖子,小脸气?得涨红,放狠话:“别让我碰见你?,碰见你?我非揍死你?不可!你?还我光风霁月少?年郎!”

顾剑嘴角抽抽。

顾平章揉了揉眉头。

他起身,看了陶姜半天,抿唇:“顾剑。”

顾剑抱着竹中?剑上前。

顾平章递过?一卷纸条,表情淡漠。

顾剑拿过?看了一眼?,表情古怪。

他抱着竹棍出门。

路过?陶姜,树上的纸已经被她扇烂了。

她气?喘吁吁坐下?,端起茶壶一口气?喝完,抹了嘴,长舒口气?。

顾剑用怜爱的眼?神看她一眼?。

他一路飞檐走壁,翻墙进了一户人家后门。

院子里空空荡荡,曾经跟着孙柳卿的黑衣侍卫见到他,恭敬低头。

“人还在?”

“主子没吩咐,不敢让他走。”

顾剑深吸口气?,推开门。

“小心——”

“当啷”!

一只铜镜丢过?来,顾剑闪身躲过?,砸在门上。

他绷着脸,抿唇,看向?屋里的人。

“咦?咋是个小孩?”

青年懒洋洋地倚在书桌上,翘起二郎腿。

顾剑抽出长剑。

“哎哎哎有话好好说嘛!小小年纪,脾气?这样暴躁,不好,不好。”

黄粱人一溜烟跑到金丝楠木桌后,钻进去,只露出个脑袋,两?只眼?睛滴溜溜转。

顾剑将纸条掷过?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脑门上。

“哎呦!缺了德的,怎么一个个都是这副——”

他瞪着眼?前剑尖,瞪成了斗鸡眼?,咽了口口水,“这副英明神武的模样!我看这位小郎君很适合当我下?本故事的主角!”

“打?开。”

顾剑冷冰冰拿剑指着他。

黄粱人不情不愿打?开纸条,眼?睛瞬间瞪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气?呼呼站起来,衣袖空荡荡的,气?愤道:“把我的《春风缠》改成那个鬼样子,我都不敢想会被人怎么骂了,还要让我写,不写了!”

他躺在地上:“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不干!”

他一边撒泼耍赖,一边偷偷瞧顾剑。

“嗯。”

顾剑答应着,提起剑,劈下?去。

“啊啊啊我开玩笑的!”

黄粱人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迅速跑到另一边,趴着桌子警惕看他。

顾剑:“三?日内,写不出来——”

他提起剑,剑锋阴寒。

黄粱人:“写,我写!”

“哐当”!

顾剑将一个包袱扔在桌上。

黄粱人吓了一跳。

“什,什么?”

“报酬。”

“啊?”

他小心翼翼打?开,看到金光闪闪,立即红光满面:“你?就是我的衣食父母!你?要早拿出来咱还浪费什么时间,写,不让我写我跟你?急。”

“我这便让状元郎死于马上疯。嘿嘿。”

他冲顾剑挤了个媚眼?儿。

顾剑嫌弃,扭头就走。

他们几人对着一吊钱, 决心先去近些?的岛屿, 先换些?东西来, 卖了以后有了钱, 再慢慢往远处走。

他们有一批货物, 还在岛上, 本来坐船便?是要去运回来,谁知遇上了风浪, 船没了。

那是一辆鎏金雕花大马车,车沿上挂着四盏牛角灯,光便?是那灯发出的。

四匹马正打着响鼻。

061

只要能将?货物运回来卖掉, 就不?愁没有下次出海的钱,届时小?娘子要的土豆, 他们便?能运回来。

一黑衣青年浑身冷肃,他恭敬地掀开车帘,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来。

袖口是金线绣的卍字福寿纹,腰间缀着五彩丝绦并饕餮纹环佩,道袍暗纹在黑暗中?波光粼粼。

众人顺着那只手看去,只见那人头戴幕离,手里握着一把洒金扇。

事情还要从晚上说起。

他们身无分?文,只有小娘子送的一吊钱,勉强可以坐船出海。

061

青浦县流民杀人之事他们有所耳闻, 不?由都抄了家伙,紧张地往外看。

“什么人?”

庙门外一片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一辆马车发出昏黄的光。

通身气派,非富即贵。

“不?知这位老爷——”

这样商定?好,虽然还是提着心, 总算可以吃一顿饱的, 好好睡一觉。

钟水跪在菩萨前:“今日定是菩萨保佑, 我兄弟几人不?但死里逃生,遇到好人给了一吊钱救急,竟还碰上愿意?带我们兄弟一起出海的商队。菩萨保佑, 菩萨有灵啊!”

另外几人也神情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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