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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打扰林特助工作

70-78

林真回答:“去刚才那家酒吧对面的服装店,我把花寄存在那里了。”

林真看着他,心里的某个部分发出了一声轻轻的裂缝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在继续松动。

李震白手里捏着赢回来的三十块钱,大步跑到林真面前,晃了晃手里的钱,像是在晃从巨龙处掠夺的珍贵宝藏。

林真扯过来那三十块,去隔壁小卖店买了两瓶水,把找零的钱全塞进李震白手里,“走吧……”

“去哪?”李震白问完,仰头大口喝水,喉结上下滑动。

林真看着他,李震白用额头顶着他的额头:“我想和你一起上去。”

林真摇头,坚决地推开他,“同楼层都是团队里的熟人,被看见不好。”

闻言,揽在腰上的手渐渐松开,林真垂下眼皮:“我走了……”

说完,他抱着鲜花,连再见都没说,推开车门就下了车,快步进了酒店大门。

……

回到房间后,林真快速冲了个澡,然后花了一点时间整理了一下白天拿到的资料,之后就准备关灯睡觉。

就在这时,房间门铃突然响了,林真意外地下了床,走到门口,问了声:“谁啊?”

门外模糊的声音答道:“外卖!”

林真怔了一下后,迅速打开门锁,拉开门,将门口站着的人一把拉进房间内,然后又立刻锁上门。

“你疯了?”林真愕然地看着面前穿着黑色T恤、头戴鸭舌帽的李震白。

李震白抬起头摘掉帽子,他的头发还有点湿,显然也是刚刚匆匆冲过澡,他目光在穿着半袖短裤睡衣的林真身上快速一扫而过,然后无奈似的转头笑了一下,声音有点沙哑:“你这样让我很难思考。”

林真低头看了眼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还是去柜子里找个件睡袍套上,之后双手抱胸道:“说吧,到底什么事?”

李震白转头回来,目光从上到下,一路掠过,最后停留在对方的小腿和脚踝上。

林真干脆回到床上,靠坐在床头,用被子把自己下半身盖好,然后抬眼看对方。

李震白露出可惜的神情,「啧」了一声道:“我过来,是非常想在今晚送你一件礼物。”

林真想到了过去某次的经历,目光倏地往他身下扫了一眼,继而有些受不了地道:“这么晚了,你还能有心思……”

李震白从身后拿出一个用软纸包好的四四方方的东西,林真目光很快凝住在了上面,他表情一下子僵硬起来,眼中隐隐有了泪光。很显然,他已经猜到这是什么了。

李震白拿开手里的东西,低头看了眼自己,意有所指地笑道:“这个你喜欢的话今晚也送你玩。”

林真的反应是一下子掀开被,跳下床,扑到他身上……拿走了他手里的东西。

他几乎是用一种虔诚的动作,来一点点解开一层层的包装纸,当里面的东西渐渐露出全貌时,林真哭了。

他蹲下身体,脸埋在膝盖,肩膀轻轻颤动,无声地哭泣着。

李震白走到他面前,连着他,带他手里的那幅画,一起抱着,自己坐到床上,让他坐到自己腿上。

沉默无声的流泪比大声哭泣还来得让人动容,李震白让他头埋在自己颈窝,轻轻来回晃动,嘴里低声呢喃哄劝着:“哭出来就好了,宝贝,你受苦了,大哥好心疼,心里难受的话,就跟大哥说说好不好?”

林真抬起头,泪眼婆娑地与他对视了一眼,然后猛地低下头,张嘴在李震白肩膀上隔着衣服狠狠咬了一口。

李震白闷哼了一声,显然很疼,但并没阻止他,反倒伸手在对方后脑勺连着颈背反复摩挲,身体还在继续轻轻晃动,反复呢喃着:“宝贝乖,宝贝乖……”

林真抬头单手揽住李震白的脖颈,李震白帮他把单手拿着的画扶好,另一只手扶在他的颈后,轻声问他:“怎么了?”

林真的脸上都是泪,眼眶鼻尖都是红的,明明应该是很狼狈的样子,却有分外地楚楚动人,尽管已经很熟悉这张脸了,李震白见到他时,还是会偶尔失神。

林真仰头看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他氤氲的眸子里被泪水洗的澄澈明亮,更能让人看清他眼中的悲伤,他哽咽着说:“他们对我不好。”

李震白知道他说的是谁,手臂更加揽紧他,林真的眼泪流得他心发慌,这种感觉让他很陌生,他思绪繁杂,嘴里胡乱哄劝着:“是他们眼瞎,你这么好,这么招人心疼,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还能对你不好呢。”

林真又说:“你对我也不好。”

李震白的注意力马上回到眼前,把脑子里的那些想法推到后面,把林真抱得更紧了,咬了咬牙道:“是我以前眼瞎!”

李震白不知道林真对这个回答是否满意,观察着对方的神情,林真又把脸埋回他颈窝,在同一处又一次狠狠咬了一口,李震白嘶了一声,等待对方发泄完,这才揽着他,让他躺到床上,自己则躺在他身边,低声劝慰道:“宝贝,哭累了吧,我们躺一会儿。”

见林真乖巧地躺下,李震白松了口气,也躺到身侧,帮他擎着那幅画,由着他看,自己的目光也放在上面,轻声道:“阿姨画得真好。”

林真伸手在这幅画上轻轻触摸,他哭得声音有些嘶哑:“这幅画叫《过年》,画的是我和林率拜年要红包的场景,这是妈妈的自己留着的私作,并没打算展览或者出售。”

“这幅画画幅比正常小很多,是因为做过裁剪,最开始的版本外面还有一圈家里过年的布置。

因为是画了玩的,所以我和林率就挂在房间墙壁上,没太当回事,后来家里有阵子闹老鼠,给咬了一个洞,才裁剪掉一部分重新裱起来,好好放起来,没再挂过。”

“没想到,这成了我手里唯一能留下的妈妈的作品,后来父亲把这幅画也卖了,我去找过买家,想高价买回来,对方却怎么都不肯,我只能放弃。”

“你是怎么拿到它的?”林真转头看向李震白,问道。

李震白面色严肃道:“我跟购画人说,这画上画得是我老婆和老婆的弟弟,他就同意还我了。”

林真睁大眼看他,李震白伸手在他脸上胡乱抹了一下,抹了一手湿,哈哈大笑道:“骗你的,我打听了他的喜好,让人找了幅珍品,跟他换过来的。”

林真没说什么,眼神里却已经表明一切,李震白手指反复摩挲他红润的唇,体验那种柔嫩的触感,将画小心地放到一边,翻了个身,与他脸对脸,轻声问道:“所以,我这么棒,有奖励吗?”

林真的回应是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李震白看到了他口腔里洁白整齐的牙齿和粉红色的舌尖,不由得吞咽了一下。

林真翻了个身,面向他,李震白充满期待……林真合上了眼睛,说:“我想睡了。”

李震白「啧」了一声,还是帮他脱掉厚重的睡袍,然后拽过被子,在盖上去之前,目光流连在林真侧躺的身形曲线和白皙光洁细嫩的皮肤上,叹息了一口气,到底是把被子帮他盖好了,然后自己也嫌起个被角就这么合衣躺在他身侧,按灭大灯,只留下昏暗的台灯。

李震白伸手在林真背后,轻轻拍抚:“要不要我找人和你们领队打声招呼,明天上午你晚点去和他们会合?”

林真的声音断断续续:“不……用……”

李震白看了眼腕表的时间,皱了皱眉,“还可以睡五个小时,放心睡吧,到时间了我会叫你。”

说完,他的手在林真背后继续轻轻拍抚,还像哄孩子一样,轻声哼唱着摇篮曲。很快,林真的呼吸就绵长起来,彻底睡着了。

李震白动作很轻地起身,把放在旁边的那幅画拿了过来,摆在膝上细细看。

画上穿着红棉袄的孩子一大一小,长得都跟羊脂玉一般白净可爱,李震白用手指摸了摸那个大一点孩子的脸,目光又移动到身边睡着的人身上,已经睡熟了的人眉头还是微微皱着的。

李震白伸手抚了下他的眉间,却不见效果,随着他手指的离开,林真的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

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刚才那一瞬的心慌的感觉又上来了,让李震白心里有一丝莫名的悲伤。

窗外霓虹闪烁的夜里,突然有雷电闪过。紧接着,雷声响了起来,几乎和室内空调隆隆的运行声重叠起来。

李震白坐在床头,手里抓着那幅画,手指捏得死紧,手背的青筋都暴露了出来。

第七十二章 出事了

风波起。

李震白到底没有按约定叫林真起床。

林真早上是被闹铃惊醒的,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人,另一侧的被子里是冷的。

床头柜上,画的旁边放了个纸条,上面写着:“有急事,我先回B市了,等你回去见面再说。”

严重睡眠不足让林真太阳穴的血管突突地跳,胸口很闷,思路纷乱,心烦得厉害。

他拿起手机给李震白打电话,嘟嘟的等待音一直响到结束,对方也没接电话。

林真放下手机,在床上坐了几秒钟,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画,又发了条微信过去:“出什么事了?我能帮忙吗?”

预料到不会马上有回复,林真起身去洗手间洗漱,收拾好后下楼和团队成员一起吃早餐,直到吃完,手机里也没有他等待的信息。

今天上午还是去企业参观,林真喝了一大杯高浓度咖啡,尽量把精力集中到眼前,毕竟这是他们这次最后一项正式日程,下午和明天都是度假。

林真之所以参加商会这次办的活动,主要是为了参考这两家企业的管理模式,再一个也是为了和B市年轻的企业家们建立起良好的关系。

上午行程结束后,所有人回到酒店换衣服,下午直接就在酒店附属的海滩日光浴,晚上在酒店的院子里BBQ。

林真下午在海滩太阳伞下的躺椅上睡着了,醒来时手机里多了一条信息,李震白回复他了。

“没大事,就是需要我亲自处理,放心,等你回来再说。”

晚上没吃多少烤肉,林真就回了房间,他给陈议打电话:“帮我查一下李震白那边出了什么事。”

陈议在电话里沉默了一阵,林真敏锐地察觉了对方的意思,又说了一句:“不是感情方面。”

陈议明显松了口气,痛快答道:“好,我找人问一下。”

在就寝时间到来前,陈议的电话终于回过来了。

他语气有些沉重,说:“林总,李家应该是出事了。”

林真心头一沉:“什么?”

陈议回答:“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李家比较近的亲属几乎都在B市,在外地的也赶回来了,很反常。”啪嗒,林真手里的电话落在了床上。

第二天一早,林真与商会领导打了招呼,搭乘最早一趟航班回了B市。

陈议过来机场接他,上了车后林真说:“先不回家,我打个电话。”

机场在B市边缘,回到市区内还需要一个多小时路程,陈议开车走在机场高速上,闻言答应了一声,从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见到林真的神情时,眉头微皱,悄悄叹了口气。

这次,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

李震白那边很安静,他说话时声音压得很低,嗓音有些疲惫和嘶哑:“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昨天玩得开心吗,今天是不是要去沙塄河划船?”

林真的语速很快:“我到B市了,你在哪?”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林真听到开关门的声音,然后,李震白才开口道:“我在医院,妈病危了。”

林真拿着手机的手指抓得死紧,他抬眸对陈议说:“去人民医院。”

电话那头,李震白先是沉默,然后说道:“一会妈那边的亲属会过来,正箫他们也会过来。”

林真眼皮垂下,喉结微动,身体向后靠向椅背,挂断了电话,双眼看着窗外急速而过的道旁树出神。

快到高速岔口时,陈议往后看了一眼,车厢内一直很安静,刚才话筒里的声音他也能听见一些,现在想问林真的打算,却又不好开口。

林真却并没让他为难,他很快注意到路况,对陈议轻轻说了一句:“不去医院了,回家。”

……

晚上的时候,李震白打了电话过来,他的声音更哑了,让人几乎听不出原本的声音,他说:“今天医生下了三次病危通知,都抢救过来了,现在还在昏迷,晚上还不知道会怎样。”

林真从床上坐起身,听见电话那边李震白用从未有过的疲惫和虚弱的声音,跟他说:“小真,你能过来看看我吗?”

……

半小时后,戴着鸭舌帽口罩的林真出现在医院住院楼一层大厅,他抬头看了看电梯上的楼层说明,乘电梯去了四层。

出了电梯,远远的,他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背靠着窗台站在不远处,他眼窝深陷,眼白都是血丝,双眸直勾勾看着地面上某一点,正在出神。

直到林真走到他面前,他才如梦方醒般回过神来,双眸有了亮光,目光在站定在他面前的林真脸上逡巡了一遍,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眼下,声音嘶哑道:“怎么有黑眼圈了,没睡好吗?”

林真仰头看着他,“你的气色比我还差,这两天都没时间休息吗?”

李震白摇头:“不是,有时间睡,只是睡不着。”

林真观察着他的神色,看得仔细了,才发现,李震白看似与以往无任何不同的眸子里,隐藏着掩饰得很好的一丝压抑的慌乱。

林真看了眼走廊尽头的ICU病室,尽管只有一门之隔,但家属只能被动地在门外看着那道门一次次打开又合上,期盼着也恐惧着,从医生护士那里得到家属的最新消息。

那种等待命运裁决的煎熬,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到底有多么折磨,何况是一天经历过三次抢救的情况。

林真嘴唇动了动:“你……刚才是不是想起了你父亲病重时的事?”

李震白瞳孔颤动了一下,没回答,只是本来已经站直的身体,又一次靠向后面的窗台。

几秒后,他手指动了动,看着林真的眼睛,说:“我想抱你。”

林真左右看了看,拉着他的手臂,两人一起进了不远处的安全通道。

通道里这层的声控灯坏了,他们进入时的轻微声响,让楼上楼下的灯都亮了起来,但这层楼的平台和楼梯大部分还是在黑暗中。

在门后,李震白紧紧抱住林真,弯曲着高大的身体,将头埋在他薄薄的肩膀上,林真也用力回抱着他,用全身的力量承受住李震白的依靠。

大约十几秒后,林真听见埋在自己肩膀的人几乎用气声说:“我好累……”

林真更加抱紧他,手在他宽厚的背脊上来回摩挲,没企图用「一定会好的」这样的不切实际的希冀来安慰对方,李震白不是需要这种安慰的人。

林真抚摸着他粗硬的发根,轻声说:“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谁也避不过这些坎儿,我们能做的,就是接受这个事实。”

这次,隔了好久,林真听见李震白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

林真想起母亲病重时,年幼的他的惊惶和害怕。

李震白父亲去世时,他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听说当时病来得很急,到医院没抢救多久人就不行了。

林真不知道李震白当时的反应是什么样的,但在今晚,他隐隐约约看到了当年那个内心就要崩溃,但作为家里的长子,却硬撑着坚强的外壳的少年。

他的母亲去世,李震白的父亲去世,都是对两人来说人生重要的节点,影响到了他们未来十几年甚至可能是一辈子的人生路程。

林真想,不管怎样,这个关头,他会陪着他的,不会让他自己撑着度过。

两人足足抱了有十几分钟。之后,李震白抬起头,直起身体。

尽管一片漆黑,但能看出他的脊背比林真刚见到他时挺直了很多。

林真说:“走吧,我陪你在外面等,早上来人之前我再回去。”

李震白在黑暗中又伸手轻轻抱了一下,回了声「嗯」。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安全通道,来到ICU门外的等待区,挨着坐下慢慢等。

谁都没注意到,在通往电梯的拐角处,一个身影在他们从里面出来时,嗖地一下缩回了那边走廊里。

李正箫晚上做了个噩梦,梦见他爸拉着他妈的手一起来看他,说马上要离开了,来最后看他一眼,李正箫一下子就被吓醒了,心跳得砰砰快,又怕又担忧,就赶紧穿了衣服,红着眼睛就来了医院。

刚才,他刚下了电梯,从这个拐角出来,就见他大哥从安全通道里走了出来,他以为对方是犯了烟瘾去那边抽烟了,李正箫正要出声叫他哥,就见通道的门里又走出来一个人,尽管那人戴着帽子和口罩,但他只看了一眼,就认出这是林真。

李正箫下意识缩回拐角,心里跳得飞快,脑仁里像炸开了锅,一幕幕往事在他脑子里闪过,往日里被他几乎遗忘的一点又一桩桩一件件被他挖了出来……

李正箫的神色渐渐由震惊、迷茫,转为坚定、认真,他咬了咬牙,握紧自己手里的车钥匙,转身快步离开。

……

一夜无事,ICU里偶尔有医生护士进出,带出来的,没有坏消息,也没有好消息,老太太还是在昏迷状态。

李震白靠在林真肩膀上,加起来睡了有四五个小时,早上五六点时,他睁开眼,状态已经好多了,眸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着冷静。

林真揉了揉自己发麻的肩膀,看了眼时间,道:“我得走了。”

李震白伸手顺了一下他的刘海,“辛苦了……”

林真摇摇头,走之前对他说:“如果有需要,在方便的时候,我再来陪你。”

闻言,李震白的薄唇动了动,他沉静的眸子看着林真,似乎想说什么,却到底没开口,是少见的欲言又止。

林真看着他,笑了笑,说:“我走了……”

第七十三章 李正箫

我大哥这样的人,他绝不会最终选择你。

林真一天没去公司,从不信神佛的他,这一天去了一趟郊区的潭泽寺虔诚地上了一炷香。

出了寺庙,往山下停车场去的路上,一个穿着青色僧衣的年轻和尚叫住他,“这位施主,看你眉间有愁容,有什么烦心事,或许我能替你破解一二!”

明知道对方是骗子,林真还是站定了等他过来,他淡淡道,“我想问家里老人健康。”

那「僧人」观察了一下他的面相,目光在他手里明显价值不菲的钱夹上一扫而过,几乎掩盖不住眼睛里的贪婪,勉强压抑住兴奋的神色,皱着眉叹息道:“你父母宫薄弱晦暗,天生父母缘不好,不仅自己父母受影响,就算结婚了以后,对方长辈也会受你影响,身体健康情况注定很差。”

林真面无表情看了他几秒后,转身就走。

那假和尚急了,追在他身后,急急道:“这位施主不可不信呢,你既然来寺里上香,说明家里已然是出了状况,试试看总是多个选择。”

林真心里厌烦,没搭理他,听见对方在身后气急败坏诅咒道:“等着瞧吧,不出一周,你家里必然有一位长辈要过世,到时候你别后悔!”

林真心头一凛,加快脚步,快速上了车,启动车子离开了停车场。

……

这个白天,医生又发了一次病危通知,这次情况很严重,李家在B市的所有人都到了医院,乱成一团。

李震白给林真发语音信息时,隔着那些人挺远,林真都能隐约听见那边的嘈杂声。

“大概率撑不过去了……”李震白说,“他们把寿衣都准备好了。”

林真用手胡乱抹了把眼眶,说:“我在医院楼下,到时候……告诉我……”

在停车场里,林真一等就是大半夜,他在车里能看见李家人在医院门口出出进进,表情各异,有真伤心的,也有装作沉痛,一出门就松了口气满脸无所谓的,也有表情木然,只是当做完成任务的。

直到凌晨一点多,李震白的信息又来了,李老夫人又一次奇迹般的被抢救回来了。

下半夜,李家的亲属们陆续离开了,李震白下了楼,和林真在停车场一起抽了一根烟,说了会话。

其实也没说什么,两人都很疲惫,背后靠着车,并肩站在一起,就好像说了很多话一样。

这次抢救之后,李老夫人的病情开始趋于稳定,进入未知时间的昏迷状态,她被转入普通病房,医生说可能随时醒过来,也可能一直就这样了。

大家不可能一直就这么在医院耗着,李震白发了话,都该干嘛干嘛去,这下子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就连李芳冰都迫不及待和老公一起离开医院回了家。

反倒是李正箫还在医院守着,一反常态,表情阴郁地不怎么说话。

李震白让他先回去休息,李正箫突然梗着脖子吼了一句:“少管我!”

闻言,李震白深深看了他一眼,李正箫咬着牙抬眼看他,目光里都是不驯,李震白与他对视了几秒,倏地伸手抓住他后脖领,用对方无可匹敌的力量,将之一把拽起来,连推带搡地动作粗暴地把他推进附近一个空置的病房。

房门一关上,李震白就眯着眼看着自己的弟弟:“你怎么回事?”

要是以往,李正箫有这样的表现,李震白什么话都不会问,直接就给他送去南山关禁闭。

但怀疑弟弟可能是因为想起来过去父亲去世时的经历,才情绪失控,李震白就多了几分隐忍。

李正箫却并不对这份难得的隐忍感到庆幸,他瞪大眼睛,用一种桀骜不驯的态度喊:“我就这样怎么了?碍着你眼了?”

李震白眼中怒意一闪而过,却还是强自压抑住了,他闭了闭眼,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我知道这几天你心里难受,有什么话你可以跟我说,但你应该知道,我不能容忍你用这样的态度跟我面对我。”

李正箫嘲讽地一笑,“我是心里难受极了,妈病得这么重我不可能舒服,可我没想到……”他话语突然中断,冷哼了一声,“我眼看着要三十了,用不着你天天像管孩子一样管我!”

李正箫冷冷看着他哥,说:“麻烦管好你自己!”

哐,门被一脚踢开,撞到墙上又弹回来。

李震白站在一片白色的病房内,背对着门,脸上紧绷,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过了两天后,李震白也离开了医院,由方管家带人在病房日常陪护,毕竟日子还得过,公司还要管。

这两天,李芳冰为了照顾家里的事,就又回到李宅暂住。

李震白晚上下班回家,李芳冰已经让厨房把晚餐都张罗好了。

自从林真离婚离开这个家后,好像家里就冷清了很多,这次母亲重病,家里竟然多了几分凄凉的味道。

饭吃着吃着,李芳冰叹了口气,说:“家里人气越来越少了,你们兄弟两什么时候能领回个媳妇,家里生几个娃娃就好了。”

李震白看了他姐一眼,说:“以后再说吧,现在妈病得这么重,没心思顾这事。”

闻言,李芳冰点了点头说:“也是,等过了这阵子再说吧,我经常一起玩的姐妹里,家里有妹妹有女儿的……”

她看了眼一直埋着头扒饭的二弟弟一眼,「啧」了一声继续道,“或者有合适的小伙子的,我都帮你们留意着,等合适的时候就见见。”

她话音才落,李震白还没说话,李正箫已经不轻不重地放下了饭碗和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冷笑道:“姐,我看你是要白费工夫,人家的胃口大着呢,看不上你选中的庸脂俗粉!”

李芳冰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李正箫话中有话,她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大弟弟一眼,和稀泥道:“哎呀,正箫,你说谁看中的庸脂俗粉呢,不是特别好的我怎么可能给你们介绍,你看你个小没良心的,我白疼你了!”

李正箫「呵」了一声,一下子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没良心的可不是我!”

说完,也不管李芳冰怎么叫他,转身就离开餐桌上了楼。

李芳冰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李震白,“他……他这是怎么了?”

李震白目光集中在桌上某一点,神色不见不快,只有一种说不出的凝重,但他只是淡淡道:“吃饭吧……”

……

第二天,下班后,李震白去了对面写字楼,林真的办公室。

两个人就在林真的办公桌上简单吃了顿外卖,过程中,他们都很沉默,只是偶尔交流饭菜的口味。

一顿饭过后,饭盒都收拾好扔掉后,林真给两人泡了茶,两人去茶几那边坐着慢慢喝。

李震白说:“这两天发生了一点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林真喝下一口热茶,放下茶杯,抬眸看他。

走廊里好像有什么声音,林真没太注意,他的位置离门没那么近,听得并不清晰。

李震白微不可觉地侧了一下头,瞳孔颤动了一下,他倏地站起身,走向单人沙发上的林真,说:“在那之前,我想抱抱你。”

林真眉头微皱,“我觉得现在不……”

他话还没说完,李震白已经伸出双臂狠狠抱住了他,并且低头就要去吻他,林真并不想在自己办公室里和他发生什么,下意识伸手就推。

就在这时,门哐啷被人大力踹开,一个人气势汹汹满脸怒意地出现在了门口,在他看见室内的情形时,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把门又哐一声甩上,他大步走了进来,来到还保持着一个去抱一个推拒的姿势的两人面前,一拳打向了他哥的脸。

林真反应很快,立刻伸手去挡,但他是坐姿,高度不够,而李震白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李正箫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了他哥的一边脸颊上,嘴角立刻就渗出了血丝。

被打的人神色平静,他松开林真,往旁边后退两步,轻描淡写地用手指揩去嘴角的血,定定看着自己的弟弟。

习惯了哥哥的常年的不可冒犯的权威,让李正箫很难相信自己就这么打到了对方,作为打人的人,他反倒呼吸急促,露出一副震惊到不可置信的样子,目光反复在自己的拳头上和他哥的脸上来回挪移。

李震白舔了舔后槽牙,尝到了淡淡的血腥气,他不怒反笑,用一种充满威严却又玩味的目光看着弟弟,轻声道:“偷偷跟踪我两三天了,今天怎么绷不住了?”

林真倏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几秒后,又看向李正箫。

李正箫眼下的肌肉都在抖动,他的声音都是哑的,“你怎么……怎么能这么做,你是李家的家主,你这样对不起李家,对不起爸妈,更对不起……林真……”

李震白「哦」了一声,边说边慢慢挽起自己的衬衫衣袖,“你说我对不起李家,对不起爸妈,我承认,对此我很抱歉……”他嘴里说着道歉的话,脸上却完全没有愧色,他微眯着眼睛,“对不起林真是谈何而来呢?”

李正箫被气得脸色发青,“小真不是能被随意当做玩弄对象的人,哪怕是你,李震白!”

被弟弟连名带姓用这样的语气叫出全名,李震白薄唇不悦地绷紧,他一字一顿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认真的呢?”

李正箫呼吸一窒,他瞪大了眼睛,倏地转向林真,语速极快道:“小真,无论他怎么哄你,你都不要信他的,李震白他不可能和你结婚的,他不会让你幸福,你要相信我!”

一滴泪顺着李正箫脸颊掉落下来,他匆匆用衣袖抹了一把,道:“不管你怎么想我,但是我跟你说的都是心里话,我大哥这样的人,在面对与家族利益相冲突的人和事时,他绝对会优先选择家族。”

“如果他跟你说过,他会选择你,也许当时他是真心的,但当家族利益真正受损时,长久的责任心和这么多家族亲人对他的期望,他是不可能真的为你打破长久以来的原则的!”

李震白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他看着弟弟,语气像冰块一样冷:“你说完了吗?”

李正箫视线回到他哥身上,眼眶通红,脸色煞白,他咬着牙恶狠狠道:“小真跟谁都行,就是不能是你,如果你们继续下去,我会把这件事告诉家里长辈,家规里有规定,作为家主,做了将会侵犯或损失家族利益的事,家里人可以一起在家族聚会上弹劾你!”

“而林真,也会被你连累。”

第七十四章 李震白的计划

一周后,我们登记结婚。

李震白看着弟弟,嘴角露出一种奇异的笑容,明明是剑拔弩张的气氛,他的身体却是放松的,对于李正箫的威胁,他只有一句反问:“弹劾我?谁来代替我做李家家主,你吗?”

李正箫脸色一下子涨红,磕磕巴巴回道:“我知道我不行,我也没那个心思,但是总有人行的,二叔家的灿文我看就不错!”

李震白「哦」了一声,“那你去问问他,敢不敢接这个位置,他要是敢,我现在就让给他。”

李正箫说不出话,呼吸急促极了,脸部肌肉绷得过紧,整张脸都在不自然地微微颤动。

李震白从头到脚打量着自己的弟弟,低沉道:“到了今天,我不得不承认,我这前半辈子最失败的事,就是没教育好你。”

“你!”李正箫想分辨,却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倚靠哥哥,所有的烂摊子都是眼前这个人帮他收拾的,他竟想不出自己能反驳什么。

李震白冷笑一声:“李家这么多成员,想要坐到这个位置的人有很多,在ENERGY, 每时每刻都有人在肖想入主总裁办公室,正箫,你太不会看人了,你选中的李灿文,是最不可能有这个心思的人,真正对此有渴望的人,还在ENERGY里蛰伏等待机会。”

“你以为做李家家主、管理ENERGY只是意味着拥有着李家绝对的权威吗,它也同样包含数不清的陷阱和危机,代表着沉重的义务和经常不能遵从本心的无奈。”

“李家的家主候选向来不限于李家直系,旁系成为家主的大有人在。而蛰伏在ENERGY的那些人,他们是我的肱股之臣,也是我身后的豺狼虎豹,只要我稍微放松露出了一丁点弱点,他们就会从后面狠狠咬上我一口,要我的命。”

“正箫,如果是这样,你还要试图扳倒我吗?”李震白语气平淡地问道,仿佛这句话像问对方是否要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李正箫后退了一步,脸色由红变紫,又变白。

李震白却并不在意他的答案,他的目光转向窗外,看着对面大厦上巨大的ENERGY标识,眉头微蹙,“在事业上,我有未完成的目标。对我来说,ENERGY是巨大的助力,却也是一定程度的阻碍,它太庞大了,几代人下来,里面的利益纠纷、人际关系盘根错节,想要改变,就势必要伤筋动骨。”

“我也许该趁这个机会下定决心,这个摊子,谁想要,只要有能力做到不让李家的财产分崩离析,不让依附于李家吃饭的人过不下去,就给谁吧。”

李正箫脚脖子一软,噗通一声跌坐在地,就连林真都用震惊的目光看向了李震白。

李震白转回头,冲林真微微一笑,话语却是对李正箫说的,“至于林真,正箫,请你以后注意分寸,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对他有任何逾越的想法和行为。”

“因为,他会是你未来的嫂子。”李震白嘴角的笑意更盛,目光在林真仰着头看过来的漂亮的脸上逡巡,不再掩饰其中浓浓的渴望,他薄唇微动,继续道,“我的人,我自然会保护好。”

林真眼皮垂下,没说话。

当李正箫看清楚他哥此时看着林真的目光时,本来已经颓然的他,突然蹦了起来,他眼睛通红,情绪已经到了极点,抬手又要挥拳打向他哥。

这次,李震白却没再容忍他,而是反应快速地一伸手接住他的拳头,毫不留情一个反手拧过去,直接把李正箫的拧到背对着他,完全不能动弹。

这样被拧着手臂应该会很疼,但李正箫一反常态,脸色又红又白,硬是忍着一声不吭。

李震白冷着脸往前一推,李正箫就往前狼狈地趴倒在地,他迅速站起身,满脸屈辱地盯着他大哥。

李震白淡淡道:“滚吧……”

闻言,李正箫正要发作,就听见他哥又说道:“王小璃现在在医院,手术安排在了今晚八点,他就快生了。”

李正箫倏地一怔,他快速看了眼林真,目光中闪过浓重的羞愧和狼狈,嘴唇被他咬得都变得煞白。

他默默在原地站了一阵,然后一声也没吭,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办公室里,李震白靠坐在办公桌上,穿着板正西装裤的两条长腿大咧咧岔开,强壮的手臂环着怀里人细细的腰,目光在对方漂亮白皙的脸上流连不去。

林真站在他身前两腿之间,任他抱着自己,从旁边桌子上放置的医药箱里拿出沾了药膏的棉签,仰着头,一点点涂在对方已经有轻微红肿的脸颊上。

过了一会,药刚涂完,林真手里的棉签还没放下,李震白的唇就已经忍耐不住地吻了下来。

尽管林真一再推拒,他还是执着地完成了这个深吻。

两副嘴唇终于分开后,李震白发出满足的低笑,声音很轻地说:“就当是补偿我,毕竟我刚刚被亲弟弟打了,还即将面临被赶出家族和失业的风险。”

林真气喘吁吁地,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嘶哑,“你想要让位给别的李家人?”

李震白挑了挑眉,点头。

林真嘴角露出嘲讽的笑,“你弟弟不过是外强中干,这么骗他,你觉得忍心吗?”

李震白紧紧揽住他的腰,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这么明显吗?”

林真淡淡回答:“你知道他在跟你,还来找我,还故意让他看见你抱我……你应该是早就发现他对此怀疑了,才打算将计就计,干脆让他看到他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你在他挑衅你时,故意让他打你产生愧疚感,为你的「让位」做情绪铺垫,等到他说出要把家主和ENERGY交给别人这样的话时,我想,李正箫的情绪一定复杂极了,所以当时直接就崩溃了。”

“你趁此机会,表达出你打算和我结婚的想法,又激起他的斗志,但是为了确保他不会一时冲动真的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就用王小璃即将生产的事转移他的注意力,绊住他。”

林真推开李震白的手臂,往后退开他的怀抱,“王小璃今晚手术应该是早就定好的,你故意今天这个时候来找我,他的孩子,是你给李正箫静心设计的最后一道防护锁。”

“经过今天,李正箫很可能会因为强烈的羞辱感,而有了在事业上有所建树的企图心,而一旦孩子出生,也很可能是推进他向上的一个动力。”

他垂下眼皮,看着地面,“那次在联合捐赠的宴会上,你说,你弟弟要追我的话,要让正箫除了工作,再无其他想法,原来是这个意思。”

林真抬眸,看着李震白,目光深沉:“这个时候,你还在费尽心思让李正箫走回正途,你真是难得的好哥哥。”

李震白用炙热而欣赏的目光看着他,“其他都对,只有一件事是错的。”

林真眉头微皱,“什么?”

李震白嘴角勾起,笑得耐人寻味,“王小璃的孩子……不是正箫的,是他和一个小混混有染怀上的。”

这个消息让林真睁大了眼,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震白目光直勾勾盯着林真红润的唇,他舔了一下嘴角:“如果不是因为王小璃怀孕,你和正箫又怎么会那么顺利地离婚呢,他有愧于你,我才能说服他同意离婚啊。”

林真的脸上表情几次变幻,最终停留于无奈的一笑,他摇了摇头,评价道:“老狐狸!”

李震白走上前两步,伸手托住他后脑,目光近乎贪婪地在他脸上、脖颈、胸口上逡巡,“过两天,你出国度一次假,一周后再回来。”

林真眉头一动:“到时候,你打算把真相告诉正箫?”

李震白笑着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正箫会恼羞成怒,为此跟我决裂,去找我二叔和家里其他长辈摊牌,到时候可能会影响到你,你出去暂时避一下风头。”

“你打算怎么办?”林真问。

李震白回答:“我会提出退出我名下的股份,离开李家和ENERGY。”

林真帮他继续道:“你父亲的股份大部分在你手里,还有你母亲的,你退出的话,对ENERGY影响很大,而除了你,李家新一代并没有有足够能力撑起这个混乱摊子的人,而你二叔脱离太久了,在公司早已经没有威望了,其他长辈也都力不从心。”

李震白手指在他细嫩的脸颊上来回摩挲,“所以,我就趁机提出我的条件,我要裁掉ENERGY内部所有不能对公司有所助益。

反倒拖后腿的李家人,我早就受够了ENERGY的臃肿和个别部门的效率低下,以往碍于长辈的关系,我一直没法动手,ENERGY的智能汽车研发已经进入了测试阶段,我不能再等了。”

林真双眸沉静地看着他,李震白又一次低头,这次他把吻印在了林真的锁骨上。

这是一个带有暗示意味的吻,他目光深沉,说:“一周后,你回来,我们登记结婚。”

林真瞳孔微缩,听见李震白继续道:“结婚的消息会暂时保密,等待合适的机会再向外公布,我会让外宣部研究恰当的方式,慢慢预热铺垫,最后让大众接收到这个消息时,不至于产生太大的反应,这样对你我都好。”

林真垂下眼皮,“婚后,我们天天在一起,你怎么保证不被人拍到呢?”

李震白回答:“我们的关系家里人都会知道,但是还是得委屈你在外面公寓住一段时间,我每周会避开媒体,定时去看你。”

林真抬眸,“嗯,不错。”

李震白笑容意气风发,揽着林真靠近自己怀里,轻轻嗅闻着他头发上的淡淡香味。

林真侧着脸埋在他胸口,眉头微皱,目光深沉。

第七十五章 纠缠不清

出大事了

当天晚上差一刻钟九点时,王小璃剖腹产生下一个五斤四两的男孩,明明是足月的孩子,却比一般初生婴儿体重轻,哭声也比较弱,为了以防万一,出了产房就被直接送进了保温箱。

李芳冰在家里得到消息时,急得直跺脚,问大弟弟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李震白目光专注于电脑屏幕上,闻言只摇头道:“不用……”

就算这孩子是李正箫的,这时候李家人也不适合出面,特别是李震白,去了就等于间接的承认这孩子的血脉和身份。

何况他心里清楚,这孩子的亲生父亲现在说不定在哪个酒吧或者台球厅鬼混呢,对自己有了个儿子还一无所知。

李芳冰没办法,但心里也知道这孩子认祖归宗的事没那么简单,只能作罢。

令人惊讶的是李正箫的反应,他本来对王小璃怀孕这事的态度一直是懊恼的,后来动了想去看看孕夫的心思,被他哥几句话打发了,也就算了,并没什么执念。

可是孩子出生后,他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回来给李震白汇报消息的人说,二少见到护士抱出来的孩子时,当时就愣住了,护士问他要不要抱一下,二少手忙脚乱地直摆手。

可是等孩子进了保温箱,这汇报的人脸上露出异样的神情,说:“二少他……竟然哭了。”

李震白的瞳孔颤动了一下,捏着鼠标的手稍稍用力,垂着眸子思考着什么,隔了一阵才看了那人一眼,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第二天下午,李正箫眼睛通红地回来了,他脸色很差,但精神很亢奋,进门就去找他哥,说明天孩子就能从保温箱出来,出来就要抱回来。

李震白站在大大的落地窗边,回头看自己的弟弟,“等明天做完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你就把他抱回来吧。”

李正箫本来期待的神色瞬间垮掉,他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哥,“你怎么能这样?小璃虽然贪财,但本性不坏,根本不可能做那种事,你有这种怀疑就是对我和他的侮辱!”

李震白表情严肃,“如果是其他事,可能还有谈的余地,但这件事没有,李家的血脉绝不允许出现问题,他如果真的是李家人,那就是这一代的长孙。”

他话语一顿,“正箫,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李正箫却疯了般满地乱蹦乱转,大声吼叫:“我说不用做鉴定,就不用做,连护士都说生生长得和我一模一样,他肯定是我的孩子!”

“你已经给他起名字了?”李震白嘴角绷紧,双眼微眯,低沉道:“正箫,你不对劲。”

李正箫浑身一抖,李震白转身过来,向他走近两步,“发生了什么?”

李正箫抬头看着自己的哥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颤抖着声音说:“哥,你和林真结婚的事我不反对了,你让生生入族谱吧。”

李震白用异常犀利的目光盯着他,“告诉我,为什么?”

李正箫哭了出来,哽咽着说:“生生他……昨天是爸的生日啊,你们都不记得了吗,奶奶说过,爸也是晚上点钟出生的啊!”

李震白浑身一震,“你……”

李正箫哭得鼻涕都出来了,他随手一抹,眼泪哗哗流,眼珠却特别亮,他看着他哥,满脸亢奋:“肯定是爸……爸转世投胎回来咱家了!”

啪,李震白伸手给了李正箫狠狠一巴掌。

李正箫一下子懵了,李震白脸色铁青,疾言厉色道:“这话不要让别人听到,虽然妈还在昏迷中,但你更不能去和她乱说,听到没?”

李正箫张着嘴巴,像痴傻了般看着他哥。

李震白咬着牙道:“你回去休息,今晚,我会给你答复。”

李正箫上楼后,李震白去书房打了几个电话,最后一个是打给林真的。

“事情有变化,你现在就回去收拾一下,我很快到你家,马上送你去机场,今晚你飞去欧洲,去玩几天,顺便见见你在那边的同学和朋友。”

林真在电话里问:“出了什么事?”

李震白听见这声音,才觉得心绪平和了一点,他闭了闭眼道:“有件事我没告诉过你,家里除了妈和大姐,其他人也都不知道。”

“我父亲去世时,正箫的心理出了点问题,曾经借着出国散心的名义住过一段时间院。”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阵,林真说:“你玩脱了。”

李震白苦笑:“是我太心急……我怀疑,正箫又犯病了,他可能会做出很极端的事来。”

“所以,为了避免他越陷越深,我打算今晚就跟他摊牌,你去欧洲的行程我都让人安排好了,你自己不需要操心。一周后,等你回来,一切就应该已经恢复正常了。”

“你不在本地,他们找不到你的麻烦,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林真沉默了一会,应该是在犹豫,李震白很有耐心地等着,直到足足过了一两分钟,电话里对方终于答应道:“好……”

机场安检口外,林真戴着帽子和墨镜,手里拉着个黑色行李箱,身上套着件黑色茧型大衣,衣服稍有些大,反倒有种格外暖和和休闲舒适的感觉。

周围人来人往,李震白想伸手捋一下他耳边的发丝,却到底是忍住了,只是克制地轻轻捏了他揣在大衣口袋里的手腕一下。

“去吧,回来时我还在这里接你。”李震白说。

林真点了点头,“你万事小心。”

“我走了。”林真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李震白一把抓住他手腕,林真转头看过来。

李震白说:“你回来,我们就去登记结婚。”

林真点头:“好……”

四十分钟后,李震白站在航站楼的巨幅落地窗前,看着林真乘坐的飞机从跑道起飞,渐渐爬升,直到飞到看不到的远处。

……

当天晚上,李家宅院里的灯没有按时熄灭,而是亮如白昼般照了整整一夜。

一辆辆轿车进入李家停车场,地下停不下,一部分就停在了地上。

宅子里也是灯火通明,客厅里,地上都是纸张的碎片,李正箫坐在客厅中间地面上,脸色煞白,两眼无神。

李家二叔蹲在旁边,叫了几声李正箫的名字,对方毫无回应。

他苍老的脸上带着冷肃的表情,皱眉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李震白,“他说的都是真的?”

李震白回答:“是……”

二叔脸色彻底沉下去:“你打电话叫我们过来,说要开紧急家庭会议,难道就是要通知我们你要娶你的亲弟媳吗?”

李震白嘴角露出笑容:“是前弟媳,他已经和正箫离婚了。”

二叔看了眼其他几位坐在沙发上的同辈人,那几位脸上也都难看得很,而在场年纪最大的九十多岁的五爷爷还耳聪目明,只是腿脚不太好,他用枯瘦的手嘭的一声拍了轮椅扶手一下,斥责道:“胡闹,小二,你去把家规请出来!”

二叔见状连忙劝道:“五叔,震白他只是一时糊涂,犯不上闹成这样,我看这事还有商量的余地。”

老头胸口上下起伏,拉风箱似的喘了几下,苍老浑浊的眼睛瞪着李震白骂道:“明明是个聪明又稳当的孩子,向来都不用人操心,如今却犯了糊涂,正箫结婚时我就看那个林真不顺眼,长相太出挑,一看就不是个稳当人。

震白啊,你还是经历得少,赶明让你婶子给你多介绍几个漂亮姑娘和小伙子,我就不信没有比这个林真强的,到时候看中了结了婚,你也就收心了!”

二叔也在旁边劝:“是啊,震白,你喜欢谁谁能不愿意跟你呢,何必在那一棵树吊死,要我说,你要是一时还离不开他,问题也不大,就悄悄在外面养着,他林真愿意最好,不愿意的话,他现在身家虽然不少,但和咱们李家没法比。

到时候掐住他的上下游,让他一没有原料二没有销路,逼着他松口,再不行就稍微给他漏点好处,要么他除非不再B市,想在B市进一步发展,总绕不过咱们李家,你想怎么样他,不都是轻而易举的吗!”

李震白垂着眸子,听他们七嘴八舌议论这件事的处理方式,等到所有人都说得嗓子发干,意见逐渐统一为二叔的想法后,他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袖,轻描淡写地说:“把家规请出来吧,我接受处罚……”

他走向书房,头也没回道,“那之后,我有事要通知你们。”

二叔在他身后脸色大变,转头冲其他人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现在怎么还能来那套,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五爷爷脸上的黄褐斑都在颤动,气得直喘,“这是不撞南墙不死心了,都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我看他能挺过几下,让他去!”

……

一小时后,李震白脸色白得像纸一样,跪在书房中央,密室的门开着,家规被供在书房中最显眼的桌子上。

李正箫匍匐在他旁边,脸色仓皇,满脸是鼻涕和眼泪,一声声叫着「哥」。

“我的罚领了,话也说完了……”李震白嗓子有点哑和虚弱,但语气平静坚定,“剩下的,就是等你们的决定了。”

二叔愤怒道:“你这是在拿整个李家的安稳来威胁我们!”

“是……”李震白头也不回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五爷爷气得快背过气去,旁边人一通安抚,二叔蹲到老人身边,深深叹了口气:“五叔,我们去隔壁商量一下吧。”

又过了一小时,李正箫跌跌撞撞进了书房,扑到他哥身前,抱着他腿喊道:“别跪了别跪了,他们同意了,结婚的事同意了,裁员的事也同意了,只要你们结婚的事两年内暂时不曝光,等外面的关注淡了,不给李家造成严重负面影响,就都依你!”

李震白苍白无血色的唇角翘了起来,他想从地上站起来,膝盖刚离开地面,却又砰一声跪了回去。

这声音听得人心惊肉跳,李正箫胡乱抹着眼泪,扶他哥起来,嘴里不停哭喊:“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哥,我送你去医院!”

李震白被扶着站起身,他看了眼时间,“还有三个小时,他的飞机就要降落了。”

李正箫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谁,心里一涩,却到底没说什么。

李震白往书房外走去,走廊里这时突然喧闹起来,他和李正箫都听见了五爷爷苍老嘶哑的咆哮。

书房门被打开,二叔的脸色比刚来时还难看,嘴唇都在颤抖,他手里拿着个手机,屏幕都快被他捏碎了,他将手机一把扔进李震白怀里,被李正箫快手快脚接住。

二叔怒道:“出事了,你自己看!”

李正箫把手机拿好,递到他哥面前,自己也伸头看过去。

只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新闻,新闻的来源是国内一家知名门户网站,标题赫然是“豪门丑闻:ENERGY集团掌门人李震白深夜拥吻前弟媳!”

十几张打了媒体水印的模糊照片上,尽管面容并不清晰,但只要见过他们的人,都能认出就是本人。

其中最亲密的一张,是在一条河边的栏杆上,附近灯红酒绿,李震白坐在栏杆横梁上,林真站在他身前,两人在忘我的接吻。

李正箫手里的手机刷的一下被抢走,李震白迅速滑动屏幕,从头看到尾后,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弟弟。

李正箫被他的眼神吓得一激灵,忙摆手道:“真的不是我,我再怎么胆大也不敢这么做!”

李震白低沉道:“马上联系外宣部,联系这家网站删除新闻。”

二叔一跺脚:“晚了,都已经被各大媒体转载了,删不过来了,这下子完了!”

李震白又看了眼时间,手指轻微抖了抖,拿起自己手机拨了个电话。

“喂,是我,让那边接待他的人注意一下,不要提国内的事,最好找借口让他不用手机。”

二叔在旁边唉声叹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他,出这种事,李家的声誉就毁在这一代了!”

李震白看了眼身旁的弟弟,“去楼上拿我的外套和公文包,然后叫司机送我去公司。”

李正箫「啊?」了一声,“那不行啊,你身上的伤还没处理。”

李震白沉着脸:“快去!”

李正箫麻溜一路奔到电梯那边去了。

二叔站在李震白身边,脸色灰败:“事已至此,只能尽量挽回了,看看能不能搞个李代桃僵之类的办法,你和林真结婚的事就暂时别提了,等风波彻底过去再说吧。”

李震白没回应他的话,只紧皱着眉头道:“得先查出来是谁给记者提供的这些照片。”

二叔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件事,可大可小,你可千万别再感情用事,李家上上下下有上百口人,出门向来腰杆挺得笔直,不能以后出门让人指指点点抬不了头啊!”

李正箫提着东西一路跑过来,李震白垂着眸子,到底是回应了一声,“我知道……”

李震白上了车,黑色轿车平稳地驶出停车场,出了大门直奔大路而去。

就在这时,车灯一晃而过,李震白眉头倏地紧紧皱起,拍了驾驶座靠背一下,“等等,老张,倒回去,停车。”

黑色轿车退回到大门口处。这时,司机才注意到在李宅院子大门的西侧,有辆眼熟的白色SUV停在路边。

李震白长久地凝视着那辆在黑暗中轮廓模糊的车子,好一会之后,才缓缓打开后座车门。

他的动作太过小心,像是怕惊醒什么美好的梦境似的。

咔,车门被彻底打开,李震白下了车,他走向那辆白色SUV的脚步略有些蹒跚,但不明显。

直到走到那辆车附近,本来静默无声的SUV的车子突然打火,车灯亮了起来,车厢内的灯也被按亮。

李震白的视力很好,只刚一打眼,就看清了驾驶座内的人影。

一瞬间,李震白闭了闭眼,心里隐约明白了一些事,他缓步走向SUV的驾驶座,站在车窗边,双臂搭在刚刚降下来的车窗框上,弯腰低头往里面看。

这张脸在夜晚的灯光下,看着更加白皙漂亮,艳丽得不像真人,反倒像一尊被具有精湛技术的大师雕刻出来的没有感情的美丽白玉雕像。

“你没走。”李震白用的是肯定句。

林真靠在驾驶座靠背上看着他,“是的,我没走。”

黑夜中,看不出李震白异样苍白的脸色,只能看出他有几分疲惫。

林真看着这张经常在午夜梦回出现在他脑海里的熟悉的脸,回忆像胶片电影一样一帧帧飞速掠过。

从少年时的初见,到之后的每一次偶遇,再到他刻意为之的有心相遇,到他短暂的荒唐的一段婚姻,到离开李家后的纠缠不清,直到现在,他和李震白在李宅门前隔着车窗对视。

虽然他们真正互相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想起来,竟然仿佛已经纠缠了半辈子。

林真看着李震白,轻轻叹了口气,他说:“你应该想到了,那些照片……是我让人偷拍,并且发给媒体的。”

第七十六章 死亡

丑闻与死亡。

“为什么?”李震白嗓音低沉问道。

林真微微眯着漂亮的水濛濛的眼睛,说:“我爱你,李震白。”

李震白瞳孔剧烈震颤,听见林真继续道:“可是,我不信任你。”

这一次,李震白的反应比刚才听到那句表白的话还要大,他垂下头,像是背后背负着什么特别沉重得让他无法抬起头的重担一样。

他活了三十多年,从未像今天这样狼狈过,把真心都交给了别人,得来的却是背叛,但李震白并不埋怨林真,甚至有钟「终于如此」的命中注定感。

李震白做事一向谨慎稳妥,但只在林真的身上,他做了太多的「不应该」。

他不该太过自信,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甚至罔顾其他人的感受和意愿。

他不该在明知林真对自己有情的情况下,继续装作不知,并且企图用「残酷」的手段维持家庭的表面平和。

他不该对自己的弟媳产生不可说的妄想,并且是在他已经伤害林真至深的情况下,还采用一些让人无法接受的方式去亲近对方。

他更不该在已经喜欢上对方的情况下,不肯放下那种属于年长者和上位者的「自尊」,用戏谑和挑逗代替了真诚的告白和温柔的对待,而让对方产生了严重的不安全感。

其实,李震白又何尝没意识到这些问题呢,只是他这前半辈子大抵太过顺利了,他想要的从来没有没到手的,再加上,大多数人的劣根性都是不想承认自己错了,李震白也是如此。

他刻意忽视了他与林真之前过往种种,会给对方造成什么样的心理影响。

粉饰太平,是李震白从最初到现在一直在做的事,他在潜意识地避开最尖锐的问题,而去解决他能掌控的问题。

他和林真之间,最大的阻碍从来不是李家,或者其他任何人,问题只在他们两人本身。

直到现在,李震白才意识到,他把这些问题拖得太久了,天长日久的放任的负面累积,终于到了爆发的一天。

林真看着他,语气冷静,“现在,和我在一起,你会面临外界的流言蜚语,影响你自己的和家族的声誉,你会背负家族的指责甚至背弃。”

“离开我,我相信李家可以有很多种方式让你从负面新闻里脱身,一切如故,对你,对你的家族利益都几乎没有损伤。”

李震白抬头看他,眸子深沉。

林真说:“我想知道,我,和李家,你会怎么选。”

空气里安静极了,林真说完,低头给自己系上安全带,李震白站直身体,离开车窗,往后退了几步。

车窗升了上去,车厢内照明灯被熄灭,光线一下子暗淡下去,黑暗中,他们隔着玻璃对视,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却又完全清楚对方此时心里在想什么,仿佛有一段电波从一人的心中发出,连接到另一人的内心深处。

发动机轰隆声响起,林真转回头面向前方,车子离开了原地,缓缓进入马路,然后快速地消失在了遥远的黑暗中。

……

这一天亮天时,李家的新闻再一次铺满了各大媒体,各种耸动的吸引人的大字标题让人看了就充满窥奇欲。

不仅林真与李正箫的离婚前事再一次被提溜了出来,就连林真与李震白参与的每一次公开活动的同框照片都被翻了出来,并且被网友反复分析当时两人的座位距离,和彼此的眼神有没有相对,有没有暧昧之类的。

还有很多网友猜测林真之所以与李家老二离婚,说不定就是李震白的授意,目的是为了拆散弟弟、弟媳,自己霸占弟媳。

而有更多的人言之凿凿说是林真这人不简单,以李家老二做跳板进入李家,走进李震白视野,成功拿下李家家主,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媒体都堵在ENERGY楼下,想在李震白的车子出来时堵住对方采访。

如果不接受采访也没关系,还可以拍几个对方冷着脸坐在车子里离开的照片,然后起个「李震白拒不接受记者采访,狼狈离开」这类的标题。

而在对街的又扬建筑材料公司楼下,也有一些媒体蹲守。

安之就是其中之一,他脸上的兴奋之情已经无法抑制,就在今天早上,他已经将上次偷录的李震白与林真的对话发上了他的公众号,就短短一两个小时时间,这个号的浏览量就突破了他过去几年的积累,关注量像坐火箭一样上升,甚至有数家知名媒体联系他,好言好语地想从他手里拿到更多一手资料。

出了这样的事,安之已经不怕李震白将他的过去抖搂出去了,不就是因为奖学金和工作推荐睡过两个老师吗,在他发出录音以后,这件事要是被曝光,只会让网友觉得对方是在报复和诬陷。

他没想到,以李家的势力会让那些照片流到媒体,更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就出了一口恶气,并且很可能靠这件丑闻获得事业上的巨大进步。

安之看着楼上的某个窗子,目光里闪过浓浓的怨恨,他会让林真知道,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林真绝对没机会再嫁给李震白,李家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丑闻发生在这个家族,而李震白那样的人也不可能为他牺牲家族对外形象,他势必要淡化事件的后续影响。

到时候,林真就会是首当其冲的牺牲品,他以后在B市绝对无法再站住脚。

可能没多久,B市商场上,就再也看不到这个人了。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有人在喊:“林真出来了!”

记者们都一拥而上,就连在对街蹲守的记者都跑过来了不少,对林真围追堵截。

很多话筒被怼到林真面前,记者们七嘴八舌快速提问。

“请问你对网上那些照片有什么看法,你和李震白是不是在你与李正箫婚姻存续期间就有了不正当关系?李家对你们的关系有什么看法?你和你前夫联系过了吗,他对此有什么看法?”

林真抬头看了眼面前围着的大群记者,明明该是狼狈的,他的神情却看起来很平静。

而且并不是强装出来的那种掩饰性的淡定,而是真的和平常无任何区别。

他身上穿着黑色正装,白衬衫衣领笔挺,暗红色领带颜色很好看,外面则罩了一件黑色羊绒大衣,整个色系更突出他小巧精致的下巴和白皙的肤色,看起来好看极了。

在场有记者是第一次见到他本人,甚至都看呆了。

安之在旁边冷冷瞪了那记者一眼,再美有什么用,也风光不了几天了,他在心里暗暗欢喜,趁那记者发呆,一下子挤走对方,来到林真面前,把戴有自己创建的栏目明显logo的话筒举到对方面前,大声问道:“据我们栏目组的调查,李震白在此之前从未有过这方面的绯闻,而你的公司偏偏在这段时间以不合理的速度崛起,那么请问,这次的事,是不是你设局陷害李家家主,以此获得利益?”

林真的目光在他脸上只停留了一瞬,清晰地回答道:“不是……”

他一开口,所有记者都沸腾了起来,问题不断继续问出。

而安之则眯着眼睛,用尖锐的目光盯着他:“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说的不是真的?只是简单两个字的否认,是不是说明你心虚了?”

这次,林真没搭理他,只是对其他记者道:“关于这件事,我想李家会召开发布会进行声明和解释,我有急事,现在不想就此接受任何采访,谢谢。”

说完,林真举步就走,不再顾及跟随的记者,安之在他身后大喊:“你就是心虚了,你的成功完全就是用不光彩的手段获得的!”

林真倏地站住,转身看向他:“这位记者,作为一个专业的媒体人,新闻的三要素之一是真实,而不是像写小说一样可以任意虚构,这你是知道的吧?”

安之倏地一窒,“我只是在采访询问,什么时候虚构事实了?”

林真点头:“好,希望你说到做到,我不想给我的律师增加工作。”

说完,林真不再管他的回应,迅速上车,离开了这里。

就在十几分钟前,林真接到了李震白发来的信息,李老夫人就在刚才又进了抢救室,这次情况很严重,医生说希望不大了。

suv行驶在路上,林真的行车速度已经达到了限速的最高限,一路向B市郊区而去。

在那里,有一座香火旺盛的潭泽寺,林真的目的地靠近那里,但不是那,而是去往寺庙的那条路,那里有个和尚,说一周内,他的长辈肯定会过世。

林真不想迷信的,但今天正好距离他见到那和尚整整一周,而再过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他上次与那和尚说话的时间。

尽管他与李老夫人从来没有真正说过话,她总是看着窗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可在李家的日子里,老太太是他内心里唯一的依靠。

就算后来离婚,林真从未再踏过李家的门,也没法再踏进李家的门,因此再未见过老太太一面,可心中一直是惦念着的。

原本危急的情况已经过去了,医生说了老太太虽然昏迷不醒,但病情是趋于稳定的,怎么就突然病重了呢,又怎么就会是在今天呢。

林真头一次这么后悔,后悔当时没有听那个和尚的,就算是被骗了,也不过损失一点小财而已,也许今天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林真一路驱车疾驰,终于到了谭泽寺附近,他把车随便停在路边,下了车就往记忆的方向寻去,可是一条路从头看到尾,都没见到和尚装扮的人。

林真一路找附近的店铺打听,小老板们却都说没见过他描述过的人,还说这里宗教协会管理很严格,不允许进行算命占卜活动的,真和尚不会这么做,假和尚不敢在这骗人。

林真失望极了,眼看着时间一分分流逝,他记忆里那天上车时看了眼车上的时间正好是十一点二十,现在还有十多分钟就要到了同一时间了。

他继续一路向寺庙的方向走去,继续问继续打听,可是那个和尚就像是施了隐身法术一样,所有人都说没见过,只有一个孩子说好像见过,可问他这几天见没见过这人,他又含糊起来,说不清楚了。

眼看着时间还只剩下两分多钟,明明是初冬的天气,林真却出了一身汗,他站在路中间,来回转身,举目四望,只觉得人海茫茫,他完全没有方向。

指针继续前行,还剩一分钟,林真冲着四周流泪大喊:“你出来吧,我求你了,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求你让她活下来,让她不要死!”

一分钟过去了,奇迹没发生,只有路人在诧异地回头看他。

嗡,与此同时,大衣口袋里的手机连续震动起来,是有人打来了电话。

林真的心里瞬间沉到了底,他眼前几乎一片白,手指颤抖着从口袋里把手机拿了出来,他低头看向屏幕,努力想看清上面显示的号码,却怎么也看不清。

手机响了很多声了,林真不能再拖下去了,他用颤抖得厉害的手点下接听键,将手机听筒靠近自己的耳边。

里面有人急急的说了几句话,林真眨了眨僵滞的双眼,足足过了好几秒,他才反应过来对面的人是谁,说了什么。

紧接着,他通话中的手机突然又震动了一下,是有新信息进来了。

林真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没去管话筒里对面不断在呼喊他的名字。

他将通话退进后台,点开了自己的微信,在置顶的熟悉的头像上,看到了新信息未读的提示,他打开那条信息,看到了李震白发来的短短一句话:“抢救成功,妈醒了。”

而他通话中的对面人突然呜呜哭了起来,虽然电话没放在耳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林真仰头对着天深深呼吸了一口冷空气,然后把手机贴在自己耳边,劝慰:“小率,他的命运如此,也许这样对他来说,比天天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要好很多,你不要太过伤心。”

就在刚才,林率打来这个电话,跟林真急急地说:“哥,爸死了,他复建的时候在地上摔了一跤,就死了。”

第七十七章 李震白的决定

以后,你再不需要担忧。

李老夫人醒了,不仅仅是睁开了眼睛,而是彻底清醒了过来。

医生说她因祸得福,几次抢救后,脑中未检查出来的很小的一个血管瘤被发现了,手术摘除后,人很快就恢复了意识,脱离了危险,现在看恢复情况,也许很快就能进入康复期离开医院,只是耽误太久了,以后腿脚不会太好,走路注定是要靠轮椅了。

这虽然是个遗憾,但总比这几天的数次病危的状况和之前的无意识状态好太多了。

李震白将消息通过微信发给林真时,林真心情复杂,一方面他感到庆幸,李老夫人到底挺过了这一关,另一方变,他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虽然人醒了是好事,但那也意味着,他过去依赖着的惦念的人,已经有了变化,不再是过去他认识的那个人了。

王德兴的葬礼是在三天之后举行的,他一生有过两次婚姻,按理说他本来应该和第二次婚姻的林母合葬,但过来帮忙安排此时的亲戚过来问时,林真轻描淡写道:“大妈一辈子不容易,没跟我爸享过一天福,让他和大妈合葬吧,我想我妈在地下有知,也会同意的。”

于是王德兴的骨灰盒就被吹吹打打的送去了B市郊区另一处墓地,与林母的墓地隔了整个市区足足好几十公里。

送葬那天,林真、林率兄弟两披麻戴孝,两人都没哭,只沉着脸,扶着遗像沉默着。

明明路上天气都还好,可到了已经挖开的墓穴那里,天就开始打雷闪电下大雨,一时间竟然没法埋下去了。

林真站在雨伞下,默默等着,直到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接起来听了一阵,说了声:“好,我知道了。”

然后,他打着伞,走到被弟弟抱在怀里的遗像前,说:“刚得到消息,大哥的案子刚刚宣判了,他被判了七年,今天下午就会从看守所转到B市监狱。”

啪嚓,一道闪电劈裂天空,雷声轰隆隆响起,像漫天而来的怒气。

林真抬手抹了把被风吹到伞下,落在他眼睫上的雨滴,“爸,他做错了事,自然要受到惩罚,这是法律,我和小率也没办法,以后他在狱里好好表现,争取减刑。

说不定能提前一两年出来,到时候他戒了毒,出来以后本本分分的,日子不会过得很差的。

虽然您的遗产基本都拿去还债了没剩什么,但我也不会眼睁睁看他饿死,自然会帮他的。”

雷声渐缓,林真嘴角弯起来,语气一转,“但是,如果他执迷不悟、不知悔改,我林真不是慈善家,再不会像您以前那样惯着他了。”

“爸,您在上天保佑他吧,毕竟,他要是再出事,以后就没有王家,只有林家了。”林真笑着道。

天空中的惊雷怒不可遏,闪电一瞬间更亮,但酝酿已久的雷声才起了个头,却像被什么捂住了嘴巴一样,只是一个闷响,就敷衍了事地过去了。

一阵大风吹过,只几秒钟工夫,乌云被吹散,闪电和雷鸣彻底没了,雨停了。

林真放下雨伞,冲旁边摆了摆手,道:“下葬!”

……

葬礼结束后,亲戚们都陆陆续续离开了,只剩下兄弟两留在别墅内,今天王叔和王嫂放假休息,屋子里空落落的。

自从王德兴死了之后,林率刚得知消息后,哭得很凶,但那天之后,他就再没哭过,就算刚才在墓地听到了哥哥说的那些话,他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苍白着脸沉默着。

如今回到家里,林率突然跪坐到坐在沙发上的林真腿边,双手抱住他哥的小腿,脸埋在对方膝盖上,保持着这个姿势好半天都没出声。

林真想伸手摸摸他的发顶,却又收回手,叹了口气,道:“你长大了。”

林率抬起头看他,“哥,我不想参加高考了,我要出国。”

林真震惊地看他,这么久了,他几乎没跟弟弟发过火,但这次他真的忍不住要生气了。

林率看他哥的脸色不对,连忙解释道:“哥,我想去你去过的地方看看,去你在国外的学校上学,去你住过的地方住一段时间,再去看看你在那边的朋友。”

林真的深呼吸了一口气,勉强压抑下胸口里的起伏,“小率,你不要任性,为了高考已经准备了这么久了,想出国可以高考后再做打算。”

林率摇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他抱住哥哥的腿,哭着说:“哥,你就让我去吧,签证和语言学校我都查过该怎么申请了,我的情况应该很快就能通过。”

林真垂眸看着他,“为什么?”

林率哭着说:“哥,我不想再拖累你了,在你身边,我永远想依赖你,我知道我很不懂事,以后我也想让你累的时候,能依靠我。”

林真拿纸巾给他擦泪,良久后,他说:“好……”

……

葬礼之后又过了大概一周,李家一直对之前的丑闻有明确的说法,关于这件事的热度渐渐从各大媒体淡去。

毕竟李震白和林真都不属于典型的公众人物,不像明星之类的讨论度那么高,事情发生了,大家讨论过了,该挖得也挖尽了,事情就变得索然无味起来,不再那么让人感兴趣。

但仍然有少数媒体在跟进此事,尤其是一位叫做安之的媒体人,每天都在网上直播事件进展,还扬言林真在通过资本的手段限制他的言论自由,证据是他在某博上发表的一些关于林真的负面言论都被删除了。

他甚至还找了几个知情人戴上帽子口罩,只照背影采访,这几个人有林真以前辞退的帮佣,还有拥吻照片里那处地方的一个酒吧里的顾客,还有一个是ENERGY的离职员工。

那个帮佣说林真人品不好,在家时就对父亲不孝顺等等,那酒吧顾客则说那天碰见两人时,两人有多火热之类的,描述得绘声绘色,像是他全程跟在人家身后了似的。

那个离职员工则说早就看出不对,在公司的时候李总就和这个林特助眉来眼去,还说碰见过林特助整理着衣服从总裁室里出来云云。

尽管安之牟足了劲想把这件事相关的新闻进一步扩大化,但就算他把这些人找来,说得天花乱坠的,水花也并不大,只招来一些低质量的猎奇观众,有趣就听,听完就走,根本留不住。

而他的公众号在热度渐消之后,关注量每天都在陆续减少下滑。

安之很不甘心,却又一时间没什么办法。

……

如此又过了三四天,林真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的声音跟他说:“林真,我想见你。”

来接林真的人是李正箫,林真有些意外,但仍然上了车。

一路上,李正箫都很反常地沉默,直到到了医院楼下停车场,他在熄火后突然开口道:“原来,你喜欢的一直只有我哥。”

林真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他并不想在见李老夫人的关头上,与李正箫吵架。

但再一次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李正箫说完这话后,就没再开口,而是态度过于客气和恭敬地帮他打开车门,让他下车,然后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一直护送他上楼,直到到了病房所在楼层。

远远地,林真看见李芳冰从一间病房的门里出来,在看见正走过来的他们时,李芳冰本来还带着笑意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她狠狠瞪了一眼林真,然后转身就从走廊另一边下楼了。

李正箫跟在林真侧后方,低声说了句:“你别介意,大姐她只是一时想不开,过一阵就好了。”

林真没明白他的意思,想要问,两人却已经走到了病房门口了。

李正箫伸手敲了敲门,有护士过来开门,他问道:“人来了,现在可以进去吗?”

护士点头:“可以,但是只能进来一位探视。”

李正箫让开门口,看向林真,林真冲他点了点头,走进了病房。

一进门,林真看到的是一个套间的客厅,有两组沙发,一个茶几,还有饮水机微波炉等电器,算不上多豪华,但对于医院来讲已经很不错了。

走进第二道门,就来到了真正的病房。

房间里已经尽量减少医院的感觉,往居家靠拢,但床边的仪器等还是能让人感受到那种身处医院的紧张感。

林真进去以后,第一眼就看到了斜倚在床上的李老夫人。

她虽然在病中,头上缠了纱布,身上穿着的病服,但双眼有神,姿态端正,看起来气质很好的同时,隐隐有几分威严感,只是长久的重病让她看起来孱弱而苍白。

林真知道李震白身上惯有的那种气势是哪来的了,他真的很像他的母亲。

林真迎着李老夫人的目光走到床边,将手里的鲜花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微微鞠躬,“祝您早日康复……”他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阿姨……”

李老夫人伸手示意他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看了眼在房间里忙碌的护士,那护士会意,告诉林真如果有事按床头的铃,就离开了病房。

林真坐在椅子上,李老夫人就用一种说不出的眼神来回打量他,过了好久,在林真都快坐不住时,她笑着开口道:“以前我大部分时间都是糊涂的,零星时间清醒过来时,就想,你这孩子长得可真好,我们老李家有福了。”

林真讶异地抬眸看向她,李老夫人点了点头,道:“是的,那几年里,我并不是完全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清醒的时间很少,也没法说话和做动作提醒别人,所以大家都不知道。”

林真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李老夫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她试图伸手握住他的手背,但才起身就皱眉又靠了回去。

林真急忙起身靠近,主动把手伸过去给对方,被拉拽着坐到了床边。

李老夫人仰头打量着他,又叹了口气,眼中露出明显的慈爱和怜悯,说:“苦了你这孩子了!”

这一瞬间,林真的眼泪在眼圈里溢满,被他勉强压制在了眼眶里。

李老夫人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我打心眼儿里喜欢你做我的儿媳,只是正箫他太不懂事,辜负了你。”

一种说不出的心情倏地攫住了林真的内心,他几乎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不是……我……”

李老夫人握住他手腕的手微微用力,安抚地捏了一下又放松,她说:“我都知道。”

林真抬眸看她,听见对方说:“你和震白的事,我都知道。”

李老夫人在林真诧异的目光中说:“是震白让我约你现在过来的。”

“什么?”林真不解。

李老夫人回答:“震白他……正在召开新闻发布会,他让我拖住你。”

“他要在发布会上宣布,卸去李家家主之位,脱离李家,并且退出集团公司。”

林真的双眼睁大,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李老夫人看着他,笑了笑,说:“他说,他要给你信心,让你以后再不用对你们之间有任何担忧。”

第七十八章 发布会

我就喜欢他这种坏男人,你说怎么办?

走出医院时,林真精神恍惚,他几乎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好好跟李老夫人告别,直到走到停车场自己的车前面时,脑子里还回荡着刚才的对话。

林真问:“您怪我吗?”

李老夫人摇了摇头,说:“震白从十几岁就被迫长大,要扛起这个家,他太累了,我是李家的儿媳,也是他的母亲,出于一位母亲的私心,我理解他遵从本心的选择。”

“他做得够好了,我现在只希望他能感到快乐。”李老夫人最后总结道。

林真上了车,晃晃头集中心神,发动车子,直奔发布会现场而去。

……

发布会现场人头攒动,各路媒体早早就到了,争取占到前排好位置。

李家的风波才过去没几天,李震白要召开发布会的消息今早一出来,人们立刻就明白,之前的事今天就要出结果了。

安之来得很早,抢到了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他心烦地在一个劲儿催促身边的摄像调整好镜头。

刚才他听到一个记者说,今天的发布会李震白会公布一件足以在热搜上「爆」足一整天的事情,安之听到时心里一沉,几乎以为李震白是要不顾一切和林真官宣结婚了。

他去跟那记者套话,那人却说自己也不清楚具体的,但有朋友在ENERGY中层工作,说最近公司内部人事变动大而频繁,而李震白已退休的二叔李正突然又回到了公司,虽然职位不明,但每次开重要会议时他都会参加。

听完这段话,安之并没松口气,反倒有一种更不好的预感。

他隐隐约约知道是有大事要发生了,而且对他来说是件很不好的事,他却如无法撼动大树的蜉蝣一样,根本没办法阻止。

门口那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安之从沉思中惊醒,回头看去,就见高大英俊又一身贵气的李震白被簇拥着进来,他大步走进大厅,对周围人的注视视若无睹,径自穿过人群,走向大厅一侧的休息室。

一群记者跟上去想抢采访,被他身边人阻止:“李总会前不接受采访,十五分钟正式发布会上会回答部分提问。”

安之等那些记者都散开了,又想试图闯进去,却被守在门口的工作人员斥责道:“请您和其他人一样遵守规矩,否则我会让保安将您请出去。”

周围有人发出轻笑声,安之脸觉得有点烧,往前一步,凑过去低声说:“我想见李总,是想说关于林真的事。”

那人讶异地看向他,过了几秒,说:“你等一下。”

果然,这人再出来时,已经客气地让他进门了。

安之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刚才嘲笑他的记者,得意洋洋地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内布置很简单,只有两组三人沙发和一个茶几。

李震白则坐在窗边的一个单人沙发上,他正低头看着手里的一份文件。

安之进来后,却一时间没敢开口,只站在门口附近。

李震白的气场太强大,他在专心看文件,那么房间内的其他人就自然不敢打扰他。

过了几秒,李震白抬起头看过来,“果然是你……”他看了眼腕表,低沉道,“时间不多,说吧。”

对方甚至都没让他坐下,安之咬了咬牙,往前走了几步,问道:“您不会为了林真做出没有理智的事吧,是不是?”

李震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要说的事就是这个?请你出去,不要耽误我时间。”

安之急急道:“林真不过就是长得不错,有点勾男人的小手段,如果您为了他放弃一切,他也并不会对您死心塌地,我敢保证,到时候林真一定会甩掉您,去钓更大的鱼!”

闻言,李震白垂下眸子,他没有马上开口反驳,这样的反应让安之心里有了几分希望。

安之几乎要流出眼泪,他轻声哽咽着说:“我知道我不配,也没再对您抱有奢望,可您身边肯定有很多比林真优秀得多的人,比他心地人品都好很多的人,您尽可以在其中选择,为什么非要选这么个会让您失去名声和地位的人呢?”

李震白抬眸看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不高兴,也不生气,只是平静如波,他薄唇微动,说:“可能是因为,我愿意吧。”

眼泪还没掉下来就被收了回去,安之怔愣了一下,过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他震惊地看着李震白,却见对方露出个有些奇异的笑容,无奈似地道:“我就喜欢林真这个「坏男人」,还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他说让我去东,我就不想往西,他一天不见我我就觉得失落,你说可怎么办?”

安之脸皮上的肉都在颤,李震白打量着他的脸,说:“我很好奇为什么会有人说你像林真,明明差了很多,所以特意找人去查了查,结果发现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情。”

安之双眼睁大,看见对方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对他说:“难得你一边辱骂抹黑林真,一边却拿着他的照片做模板做微整形,东施效颦不过是自取其辱,安作者算是个知识分子,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安之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这件事被揭露,要比上次他眼睁睁看着那两人在他面前亲热还要让人难以接受,他浑身都在颤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我……我没有,你胡说你胡说……”

李震白高声喊了一声:“小冯,你进来。”

守在门口的人马上应声进门,李震白低下头继续看手里的文件:“把这人赶出发布会,我不接受他的采访。”

“是……”

安之浑身僵硬地被小冯抓住胳膊拽了出去,在众目睽睽之下,连同他的摄像一起被带出了会场。

……

林真赶到召开发布会的酒店楼下,把车停到车位后,一路跑着上楼,到了二层问了服务员,直接快步走到走廊尽头的宴会厅。

走到门口,他才想起来自己没有邀请函,应该进不去,守在门口的工作人员却在看清他的脸后,很热情地招呼他进去,还说道:“林总,我是ENERGY销售部刘应的下属啊,您不记得我了?您快进去吧,发布会都开了好一会了,估计快完事了。”

林真心里一沉,脚步倏地顿住,这人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解释道:“您进去吧,别人进去需要邀请函,您可不用,都是自家人,没关系的。”

林真心里乱糟糟的,没有在意他话里的意思,说了声谢谢,就快步走走进了为他敞开的宴会厅大门。

进门后,林真站在人群的后面,灯光的暗影里,看着台上聚光灯下站着的人。

“综上原因,我认为我已经不适合继续负责管理ENERGY的整体运营工作,ENERGY将由原代理总裁李正先生回归继续管理,而我将撤出在ENERGY的全部股权,这些股权不以现金结算,而是以公司的业务线作为等值物代替,具体安排会在ENERGY召开全体董事会后对公众发布。”

“另外,即日起,我卸任李家家主之位,脱离李家。”

“他们在血缘上和亲情上还是我的亲人,但我的个人行为未来将彻底与李家无关。”

“还有最后一件事,我已经着手进行,但是因为是私事,所以并未对外公布,但既然已经引起了舆论关注,那么我就在此进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澄清。”

“林真先生在婚姻存续期间与我是正常的大伯哥与弟媳的关系,并无其它。”

“至于现在,他是单身,我也是,我正在追求他,这就是全部事实,在此次澄清以后,如果再有相关谣言产生,我会安排律师用法律手段维护我和他的权益。”

“这就是我要说的全部,谢谢各位!”

李震白的话音一落,全场哗然。

大家都知道这次发布会肯定和前一阵的绯闻风波有关,但谁也没想到,李震白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ENERGY是B市首屈一指的商业大鳄,李家更是少有的本地绵延了数代的名门望族,李震白作为这家巨型企业的领头人,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实在是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就连事先得到了一点风声的记者都惊愕地好半天闭不上嘴。

而这件事带来的直接影响就是,果然如之前那个记者所说,李震白的名字和林真的名字都霸占了热搜榜前排,只是林真的很快就掉了下去,明显是被人为操纵降了权重。

而ENERGY还有李家分家等词条都在热搜上,一时间热搜前二十都快被这件事霸榜了。

这还都是很正式的话题,而网友们看了新闻以后,又用热烈的讨论将一个新词条推上了热搜尾,那是耐人寻味的一句话:“冲冠一怒为红颜。”

发布会现场,林真站在最后面,看着李震白语速很快地继续回答记者提出的问题,在回答完预定的二十个问题后,主持人走上场:“今天就到这里,发布会结束,请各位有序退场。”

有些记者还不死心,追在走到台下的李震白身后,想继续追问问题,却被安保人员结成队阻拦住了,只能不死心地在后面大喊。

而李震白,他穿着一身纯黑色西装礼服,领口是精致的暗红色领结,大步走向宴会厅门口方向。

在那里,李震白站定在一人面前,伸手抓住对方纤细的手腕,笑了笑,问:“这位先生,你长得真好看,我在台上远远地就注意到你了,有兴趣和我一起去桐高转转吗?”

李震白的进球明显变少了,但双方差距大,还是具有优势。

到最后两分钟,李震白和其中一个男孩的分数已经相同了,李震白被防守得更加密不透风,他干脆放弃了靠近篮筐的区域,长时间控球在三分线附近防守,直到最后几秒,他才做了假动作,虚晃一下骗到了对方,纵身一跃,投进了一个漂亮的三分。

在下车之前,林真转头看向李震白。

李震白笑着看他:“怎么了?”

那幅画。

球进了篮筐,李震白甩了下头,汗水被甩了出去,他喘着粗气转头看向林真,露出了个与他年龄不符的相当少年气的笑容,伸手比了个V。

林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腰腹,对方的强壮的手臂正紧紧揽在上面,让他动弹不得。

李震白目光随之看了一眼,感叹道:“你的腰真细。”

林真看了眼驾驶座的司机,才道:“太晚了,我得上去了。”

林真自己都没有这张照片,后来宣传栏的新生入学专栏撤了,他去找学姐要,对方却已经找不到这张了,没想到今天会以这样的方式看到。

篮球场上的三人篮球赛已经进入了白热化,李震白身材高大动作灵活,一看就是专门练过,优势已经拉大,对面两个男孩干脆联合起来防他一个。

第七十一章 深夜的外卖

李震白怔了一下,继而弯起嘴角笑了,拉住林真在他唇上亲昵地吻了吻,之后说:“等我一下。”

他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两人在街边等,没多久一辆黑色轿车就驶了过来,两人上车回到酒吧附近,林真取了花出来,又坐回车上。

车子到达林真住的酒店时,已经快要凌晨一点了。

李震白说:“好,你上去吧。”

然后,他还是不松手。

他抓住林真胳膊,让他站起身跟上自己,笑道:“走吧,我的美人,用我的战利品,给你重新买束鲜花!”

林真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他在桐高时期的照片,因为照片里他背后就是桐高一进校门就能看见的标志性雕塑——《看书的人》。

这张照片拍摄的时期林真也记得很清楚,是他入学第一天,在校门口被学姐拉住照的,说是为了放到学校宣传栏上做新生入学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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