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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东宫

第 83 章

见她始终吞吞吐吐,没有往下说去,便也猜到,这是要借一步说话的意思。

见是她带着江玉媱过来,便本能地蹙了蹙眉心。

她虽觉得柳氏来者不善,但既然人都到了轿前,也不能就这样硬生生地撵走。

柳氏环顾左右,面上讪讪然,似有些欲言又止:“不过是些家事……”

江萤点头,略等了她稍顷。

漳州寄来的书信,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这般思量着。

便也没让宦官停下。

眼见着轿辇回转,柳氏不得不压低语声,隐晦提醒她:“漳州路远,离长安城整整二千里地。书信传来不易,太子妃当真不看吗?”

江玉媱原本不明就里。

听见柳氏这般开口,顿时便是双眼一亮:“母亲是说陈……”

话未说完。

她便被柳氏急忙掩口。

而轿辇上的江萤也同时想起一个人来。

陈二郎。

若非柳氏提起,她几乎都要忘记这个人了。

在她成婚前,陈二郎曾对她纠缠不休。

在白马寺祈福时,此人还将写好的艳诗放在她的枕下。

意图构陷她与旁人藏有私情。

此后又被容隐出手惩治。

因贪腐之案流放二千里地,永世不得回京。

如今时过数月。

陈二郎又给她寄信做什么?

是求情还是又想构陷?

思绪正乱。

身前却有宫灯辉光迎面照来。

是容澈见她迟迟不来。

便令宦官们暂且回返。

“江萤。”容澈的视线扫过她面前的柳氏母女,那双剑眉凝起,语声里隐隐有些不耐:“又是什么事?”

“没有。”江萤连忙否认。

她的视线落在容澈面上,心跳得也如擂鼓一般。

陈二郎在信里写了什么犹未可知。

但容澈若是知道陈二郎敢寄信给她必然暴怒。

若在人前发作。

太子有疾的事恐怕掩藏不住。

且江玉媱又是个行事不顾后果的。

若不是柳氏捂着她的嘴。

她可是什么都敢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前有狼,后有虎。

江萤唯有咬唇道:“今日时辰不早,继母若有家事想说,还请等到明日再来东宫里登门拜访。”

这也正是柳氏想要的。

毕竟要是真传出什么流言。

太子追责,她与江玉媱也绝讨不着好。

因此柳氏露出笑脸,见好就收地压着还想说话的江玉媱行礼道:“臣妇恭送太子妃。”

容澈目光微深。

但在众人面前终是未曾多言。

仅是抬手,示意宫人们抬轿往北侧宫门处离开。

途中安静。

容澈始终没有开口询问。

直至辇轿在北侧宫门前停下,江萤心不在焉地搭着容澈的掌心步上回东宫的轩车。

车帘方落。

容澈却反手掐住她的脸颊。

“你又背着孤做什么?”他俯身欺近,就这般将她抵在身后的车壁上:“不是不想她们来东宫?怎么二言两语就让你转了主意?”

江萤羽睫轻闪。

连忙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继母要与我说些家事。大庭广众下若是强要拒绝,似乎也有些不妥。”

她尝试着道:“若是殿下喜欢清净。明日便由臣妾独自见她们,到时候随便说上几句话,就将她们打发走便是。”

容澈剑眉紧皱。

烦躁间似想说些什么。

而江萤也知道她的话禁不住推敲。

便赶在容澈开口前匆促道:“臣妾早起有些倦了,想要先睡会。”

容澈松开掐着她双颊的手:“你少给孤来这套!”

江萤羽睫轻扇,也不作声。

只是略微挪了挪身,就这般乖觉地倚在他的半边肩上:“若是到东宫门前了,殿下记得唤臣妾起身。”

容澈冷眼看她。

倒也没有出言拒绝。

江萤悄然松了口气。

就这般倚在他的肩上悄然阖眼。

起初的时候车里倒还安静。

可还未稍顷。

她腰间的丝绦便被解开。

容澈毫不犹豫地顺着她的颈间吻落。

炽热的呼吸洒在肌肤间。

在寂静的夏夜

里愈发滚烫。

江萤装不住睡。

唯有满面通红地睁眼看向他:“殿下,这是在路上。

容澈冷嗤。

将她抱坐在膝上?_[(,同时出言纠正她:“这是在车内。”

江萤明眸微睁。

还未来得及出言辩解,便被容澈俯身吻上。

多余的言语被湮没在唇齿之间。

身上的衣物也随着紊乱的呼吸而纷纷落在坐凳上。

月光照落之处。

原本平稳向前的轩车渐渐颠簸得厉害。

宽敞的车厢里间或有低喘与轻微的颤音自唇齿间溢出。

但还未落地,又立即被疾落的马蹄声所淹没。

回东宫的路途这般漫长。

等到轩车再度停落的时候。

江萤正满面绯红地伏在容澈的颈间。

此刻风停雨止。

但雨后的潮意未散。

她两靥红云未褪,那双娇艳欲滴的双唇也微张着。

似想轻喘出声,又在周遭安静的夜色里羞窘地咬唇忍住。

容澈眉梢扬起。

修长的手指碾过她的红唇。

那双凤眼里还残留着动情时的欲色。

愈显得那双瞳眸浓醇似酒。

江萤仰头轻望了眼。

便又两靥通红地低头将脸重新埋回他的颈间。

“东宫到了。”她蚊声提醒。

容澈挑了挑眉。

许是比较满意的缘故。

他此刻未再追问她承乾殿前的事。

而是顺手拿起落在车凳上的外裳披在她的身上。

“你要睡就睡,孤过会再出去。”

江萤脸颊愈红。

倒也不再开口,只是换了个姿势。

窝在他的怀中轻轻阖眼。

夏夜短暂,转瞬天明。

江萤再醒来的时候,身旁的衾枕间的余温已散。

太子已不在寝殿之中。

“连翘,茯苓。”江萤揉着酸软的小腿,从榻上坐起身起来。

还未踏上绣鞋,便听见珠帘碎响,她的侍女匆匆行入寝殿。

茯苓替她将床帐撩起,而连翘笑着将一封书信交给她:“这是太子殿下给您的手书。”

江萤尚且朦胧。

便也微微点头,顺势将书信展开。

手书上寥寥两行,写得很是简单。

‘今日事务繁忙。孤整日皆在书房议事。’

‘般般若有事寻孤,可随时令人通传。’

江萤读罢轻愣,继而微微有些赧然。

她昨夜睡去前,其实都做好了容隐询问她的准备。

抑或说,容隐若真有心想要知道。

承乾殿前的事必瞒不过他的眼睛。

但她既然想要隐藏。

容隐便选择留这封手书给她

告诉她他今日皆会留在书房。

给她足够的时间与余地来处置此事。

但他这般信任与宽纵,反倒令江萤隐隐生出些隐瞒后的内疚。

连翘。她着将手书收起,从脚踏上站起身来。

正犹豫着是否要去书房与容隐说起此事。

但足尖方碰到脚踏。

通身的酸麻之感顿时传来。

她的脸颊红透。

迅速打消了原本的念头。

容隐自然可以商量。

但容澈可不会克制。

即便是要将此事告之太子,她也得先看看陈二郎究竟在信里写了什么。

若真是什么淫词,还是别拿到容澈的眼前为好。

以免在这般局势紧张的时候,再因不必要的事而横生枝节。

江萤这般想着,便也悄然改口道:“连翘,你去东宫门前提前等着。”

“若见到继母带着继妹过来,便将她们带到花厅里看茶。”

连翘点头应声。

放下手里正在整理的床帐,匆匆往前院的方向去了。

江萤也起身更衣洗漱。

就这般等着柳氏与江玉媱登门。

但令江萤不曾想到的是。

这一等便是整个白日过去。

直到殿外红云漫天,连翘方匆匆进来回禀道:“太子妃,柳夫人带着江姑娘过来了。此刻正在花厅里用茶。”

江萤眉心微蹙。

搁下手里的账本看了看旁侧的更漏。

此刻时辰不早。

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是每日里宵禁的时辰。

柳氏带着江玉媱在此刻登门。

显然是做好了要在东宫里借宿的准备。

江萤秀眉紧蹙。

但想到陈二郎的书信还在她们手中。

便也没让连翘赶客,而是微微点头道:“我这便过去。”

花厅设在前院,离她的寝殿并不算近。

等江萤带着侍女走到厅前的时候,江玉媱已然等得有些焦急。

听见步履声传来,便急忙往此处望来。

但看见是江萤独自过来。

她面上的希冀之色顿时变为愤懑:“怎么只有你?”

江萤也不理她。

只是将多余的宫娥遣退,便转眸看向柳氏道:“此刻花厅里没有外人。继母若想转交书信,便可在此处交来,不会被旁人看见。”

柳氏侧耳听了听更漏。

见已过了宵禁的时辰,便也不再推诿,就这般将那封藏好的书信递出:“这便是陈家送来的书信。臣妇不敢私藏。”

江萤低眸看了眼。

也未当着柳氏的面拆看,而是转首交给身旁侍立的茯苓。

戌时的更漏声里。

江萤启唇道:“继母与继妹想要什么。我并非不知。”

柳氏目光微

闪。

正想说些什么,江萤却又道:但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我还是劝继母与继妹收了这般心思。

她偏首看向江玉媱。

目光在她精心妆饰过的脸上轻落:送回江府的手书你应当看过。殿下并无此意。

江玉媱愤懑:那封手书10_[(,定是你……”

话未说完,便被柳氏拦住。

柳氏赔着笑:“玉媱不懂事,口没遮拦,太子妃别往心里去。”

她说着,便给江玉媱使了个眼色。

江玉媱原本还想再说。

但此刻似也想到了什么,便也强忍着止住语声。

江萤羽睫微抬。

顷刻后也明白过来。

此刻已经宵禁。

只要江玉媱不出言不逊,她便不能强行将其撵出东宫。

而是不得不留她在东宫里借宿。

江萤略想了想。

倒也顺着她的话道:“此刻天色不早。我也还有中馈要理,便请继母与继妹先到厢房里休憩。等晚些时候,宫娥们自会送膳过来。”

此言正中下怀。

柳氏还能摁抐。

江玉媱已忍不住露出喜色。

而侍立在旁的连翘则是着急道:“太子妃……”

江萤微微摇头。

继而又轻声吩咐她:“连翘,你带继母与继妹去竹影轩入住。”

连翘先是一愣:“可竹影轩……”

她说着回过神来,当即便敛住语声,笑着对柳氏与江玉媱道:“二位请随奴婢来。”

柳氏眼底有惊疑之色。

但此刻也不得不带着江玉媱起身。

在行礼谢过江萤后,两人便跟着连翘顺着面前游廊往庭院深处走。

起初的时候,江玉媱倒还满心欢喜。

但随着庭院越来越深。

前院越来越远。

便连她偷瞄了好几次的,那对建造在太子寝殿上的稳脊兽都快瞧不见的时候。

江玉媱也终是觉出不对。

她转头质问连翘:“都走了那么久,还有多久才到?”

连翘笑着回道:“姑娘,可还早着呢。”

“东宫可不是寻常的官员府邸。里头的游廊啊,庭院啊,可多着呢。从您今夜要住的竹影轩到前院,少说也要走个小半个时辰。”

江玉媱脸色骤变。

而连翘仿佛没看见一样,继续自顾自地提醒她:“且东宫里的规矩重。夜里的时候是不许旁人靠近太子寝殿的。即便是客人也绝不例外。违者,严惩不贷。”

柳氏此刻也微微变了脸色。

她特地挑得这个时辰过来。

再过顷刻,东宫里便要入夜。

若真有这样的规矩。

她们岂不是弄巧成拙,连半点接近太子的机会也无。

江玉媱也同时想到这点。

她登时急道:“

我是江府的二姑娘,是你们太子妃的妹妹?[(,你们凭什么——”

连翘接话道:“这是太子殿下立的规矩。从东宫建成当日便未曾改过。您若是不信奴婢,也可问问旁人。”

江玉媱更是焦急。

她慌忙转头看向柳氏:“母亲!”

柳氏深吸了口气,隔着衣袖握住她的手背:“既然是东宫里的规矩,自然不能违背。玉媱,我们先回厢房。”

江玉媱还想说些什么。

可对上柳氏的目光,也唯有强压着内心的急躁。

一步步地跟着连翘往远离前院的方向挪。

但还未行出多远。

迎面便遇到几名负责侍弄花草的宫娥。

见连翘带着客人前来,宫娥们纷纷福身行礼,主动让到游廊的右侧,近乎是贴着墙面站立着。

柳氏拉着江玉媱的手,带着她随着连翘从宫娥们身旁走过。

却在途经一名提着水桶的宫娥时,柳氏悄然抬足,猛地踏上身旁江玉媱的裙裾。

江玉媱来东宫时特地装扮过。

裙裾繁复,几近曳地。

此刻被柳氏踏上,顿时就是一个趔趄。

就这般合身撞到那名宫娥的身上。

宫娥没有防备。

手里拎着的水桶砰然落地。

溅出的水登时泼湿了江玉媱半身衣裙。

“你不长眼睛的么?”江玉媱怒气冲冲地拎着湿透的裙裾,眼见着就要发作。

那名宫娥慌忙跪下求饶:“奴婢不是有意的,是这位姑娘撞到奴婢身上……”

连翘看得分明。

“不干你的事。”

她将宫娥扶起,忿忿看向江玉媱与柳氏。

但屈于身份,又不能出言指责,也唯有忍气吞声道:“姑娘随奴婢过来。奴婢带您去就近的厢房,里头有干净的衣裳。”

柳氏眼见江玉媱还要和那名宫娥计较。

忙伸手推了推她,柔声提醒道:“你现在这等模样,若被殿下遇见,岂不失礼?还不快去。”

听见殿下两字。

江玉媱也倏然想起自己今日是来东宫里做什么的。

她余怒顿消,当即点头,转身就跟着连翘往旁侧的厢房里去。

竹帘垂落,槅扇掩上。

连翘俯身从衣箱里翻了件簇新的衣裳出来:“奴婢伺候您换上。”

江玉媱正眼都不瞧她一眼。

劈手便夺过她手里的衣裳:“你出去。”

她道:“我不习惯让你伺候。”

连翘气闷,也不想和她多话,便转身守在屏风前。

解衣声簌簌而起。

侧面的槅扇也再度被人推开。

是柳氏跟进房来。

她此刻满脸的忧切,不住地抹着眼泪道:“玉媱体弱。如今衣裳湿了大半,也不知会不会因此染了风寒。连翘,你看是不是该请个医正过来,或者多少熬碗姜汤让玉媱喝了。”

此刻还是夏日。

哪有就这样容易着了风寒。

连翘心中不信,但口中也不得不道:“奴婢省得。等回到竹影轩后,奴婢定会禀明太子妃,请东宫里的医正过来给姑娘诊脉。”

柳氏却不依不饶。

她拉着连翘的袖口,拿帕子擦着眼泪,一个劲地纠缠道:“玉媱这孩子自幼身子便不好。五六岁的时候只是被雨淋到,便生了一场大病……”

她边抽噎着边说起江玉媱小时候的事。

反反复复,琐琐碎碎。

简直像是要将江玉媱从小到大所有生过的病都说上一遍。

连翘听得心烦意乱。

但却还不得不敷衍地应着。

好容易等到柳氏说完,已是整整一盏茶的时辰过去。

连翘也忍不住回头问道:“姑娘,您的衣裳可换好了?”

屏风后安静如死。

没有半分回应。

连翘倏然觉得不对,急忙推开还拉着她衣袖的柳氏,疾步走到屏风后查看。

却见湿掉的衣裳还搭在屏间。

但屏后已不见江玉媱的人影。

连翘连忙转头。

看见厢房侧面的槅扇洞开着。

悬挂在廊前的湘妃竹帘还在夏风里摇晃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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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江萤也正提裙步上前来迎她的辇轿。

柳氏见此急忙上前,拉着江玉媱就在江萤的辇轿前俯身行礼:“太子妃请留步。臣妇,臣妇有几句话想与您说。”

她们在这里交头耳语,岂能不让人心生猜忌。

江萤这般想着,便果断拒绝道:“继母若有什么话,等改日我回江府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无事不得随意奔跑。

江萤诧异回眸。

她说着略微抬手,示意宦官们可以起轿。

柳氏见此更是着急。

唯有硬着头皮道:“臣妇前几日收到了封漳州寄来的书信。正想着是否要面呈太子妃。”

太子的辇轿先行。

此刻已离开数步之遥。

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

若在旁处倒还好些。

但此刻就在宫中的承乾殿外。

皇帝病重离席,臣子尚未散去。

江萤觉得有些莫名。

她从未去过漳州,更谈不上在此地有什么旧友。

便也唯有启唇询问道:“继母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因此即便柳氏与江玉媱的步履匆急。

但真正追上江萤与容澈的时候,已是在承乾殿的游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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