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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教夫君觅封侯

第 56 章

凌霄瞳仁闪烁,她“啊”了一声,道:“姐姐这是……”

可她非但没有,反倒放下得更快了。

“以身试毒,确实是很让人动容的事情,”姜锦话虽如此,但神色却不见一点动容,“这件事是真的,那从前的种种就是假的了吗?他若把自己心里怀揣着的事情告知我,和我一起面对,或许我还死得开心点。”

凌霄的表情愈发疑惑,“那既如此,姐姐又为何要去主动找他?”

姜锦轻笑一声,道:“我找的不是他,是这一世的裴临。”

凝重了。这世上谁都有可能会诓她,唯独凌霄不会,既这么说了,想来那日的劫案,当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就是不知凌霄现在查到了什么。

姜锦说:“好,我的伤是好得差不多了,过几日等裴临能挪动了,他大概也不愿意在这医属久待。那时我便走,你便和我回去,住到我们家去,我们悄悄的,你悄悄的都告诉我。”

凌霄如何不知,姜锦故作俏皮的语气是在宽慰她,她低下头,眼神停留在她们交叠的手背上,重重应了一声好。

姜锦倒像是说起了劲,她继续道:“凌霄,快和我说说,你后来去了哪路军中?我记得那元柏他……”

可无论姜锦说得多起劲,问及前世后来凌霄在军中的事情,她却始终支支吾吾的,说不上话。

姜锦察觉不对,原本轻快的话音渐渐慢了下来。

沉默有时便是一种回答。

凌霄反握住姜锦的手,轻声细语:“姐姐,你别生我气,上辈子的最后,我没听你的话去军中。但你放心,我没有轻率自己的性命。”

上辈子,凌霄其实是为姜锦活着的。她的家人全没了,早在一切伊始的时候她便不想活了。

可是姜锦从河边救下她的时候,眼神那么明亮,凌霄便想,再寻死的话,她会很自责难过吧。

凌霄不想让姜锦失望,所以哪怕知晓她的死讯、在这世上所有的意义都被剥离掉了,也没再做出那样的选择。

“我带上了姐姐的佩剑,大江南北地转了好几圈。”

凌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在等谁的夸奖。

其实要留遗言让她再回军中,姜锦怕的就是她做傻事,要给凌霄留一个念想和盼头。

还好……

闻言,姜锦心下一松,鼻尖却酸涩异常。

她轻轻一叹,感受着凌霄手心传来的温热,说道:“一人一剑未免寂寞,再要看什么大好河山,我们还是一起去吧。”

姜锦很少许诺,一许便许了个大的,凌霄毫不怀疑她话语里的真实性,重重点头。

姜锦没有闲话太久,这两日裴临的伤势反复,原本都能坐起来了,却又因疮口溃作重新倒下,她记挂着他,几乎整日都待在他那边。

照顾他这件事情姜锦熟稔得很,换药、守夜,从不假手于人。连煎药的药童都说,她来了之后,连他们的活计都轻松了不少。

裴临这两天却是在装死。

在她那一吻落下的瞬间,他没有推开她、也未在此时据实相告,再想要开口,他便是用上多大的意志力也不能了。

也许命运就是这么荒唐,容不下他自己来做这个决定。

或者说,其实他没理由责怪命运,那一记浅吻,就已经是他前世梦都不敢尝的甜头,他沉沦其中,以至于丢掉了所有的理智,甘愿用一生的欺骗去换。

姜锦倒是没注意裴临微妙的情绪,事实上,他原本俊逸的脸上毫无血色,她多看一眼都担心他会死掉,哪成想

他还有心思琢磨这么些弯弯绕绕。

得胜归来时已至年关,而后在医属这边过完了元宵,裴临的伤势才终于到了可以安心离开的地步。

这段时间被药都熏入了味,甫一离开,姜锦便把从头到脚的衣裳都换了。

换好后,她肆无忌惮地抻了个懒腰。

这座小小的宅院,是真正属于她的地方。

除却她和凌霄,这里唯一的活物便是俏俏了。

——那日突厥夜乱、被姜锦提醒的那卖兔子灯的大娘人很厚道,骑了人家的马就也将马照顾得很好,待到姜锦这边回头去找时,俏俏已经在大娘家里嚼豆子吃干草吃得乐不思蜀了。

直到此时,凌霄似乎才终于放下心来,不再疑心隔墙有耳。

站在姜锦面前,凌霄把前头数月里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来。

——她和凌峰一路潜行,拿到了当时走镖前立的契书和凌父的手记。一路上有人追杀,连凌家镖局附近都被下了套,凌峰察觉此人力量不小,为保妹妹不被牵连,孤身佯作回来镖局,故意被这些暗探逮获。

具体经历了什么,他没有告诉凌霄,被回过神的小妹艰难找寻救下,已经是数月后的事了。凌峰身上伤痕累累,大腿是被人打断的,他告诉她,凌家接的这趟镖,下定之人,是云州刺史后院里一个很得宠的姨娘。

姜锦越听,眉头锁得越死,“云州刺史……”

凌霄当然知道云州刺史和她是什么关系,她抿抿唇,道:姐姐,我不希望是他,不希望我的仇和你扯上关联。”

平心而论,姜锦当然希望这事最好与裴焕君无关,毕竟他是姜游旧友,又对她尚可。可是理智来说,凌霄不会骗她,而之前他那些浮出了水面的盘算,又都彰示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于是,姜锦诚恳地道:“既然有了线索,总是可以查的,只不过他到底是一州刺史,我们得知道这一点,不能轻举妄动。”

凌霄缓缓点了点头,目光坚定。

当日午后,节度府那边来了人,言道卢大夫人有请,姜锦略做整饬,便出去了。

姜锦原以为薛靖瑶是有公事要找,毕竟之前她同裴临都受了伤,历经的战况只凭人口述,还没有面对面问询过。

这一回,薛靖瑶依旧端坐上首,盖着她的羊毛毯子,却没有叫裴临,姜锦便猜,或许是有什么私事。

果然,薛靖瑶和她寒暄了几句,随意地问了问那日和裴临追击的事宜后,她话锋一转,转而道:“姜校尉,你与那姓裴的小子,是何关系?”

上位者问些这种小事,自然没必要遮遮掩掩地问。

姜锦却也不扭捏,她说:“过了命的关系,或许也算互通了心意。”

“或许?”薛靖瑶玩味地复述了一遍,眼睛微眯。

她扬了扬手,身后的侍女随即走到姜锦跟前,把手中的托盘呈到她眼前。

姜锦微讶,拿起了盘中的玉扣——之前薛靖瑶要帮她调查身世,她便将这只姜游留下

的玉扣暂时交给了她。

现在交还,意思是……

姜锦抬眸,对上薛靖瑶的眼神,紧接着,便听见她开口,沉缓地说道:“这枚玉扣不算精致,内侧却有回纹,回纹后有两个小字。”

“底下人顺着小字去查,查到了打造这只玉扣的作坊。小作坊而已,在当地算小有名气,那玉匠人认出了这个玉扣,说是当年他村中的远亲,央他为他女儿做的。”

“这村人无钱,玉匠是用边角料做的,所以玉扣外侧有些偏斜。”

每处细节都对上了,姜锦问道:“那户人家现在可在?他们的女儿可在?”

薛靖瑶不疾不徐地道:“这户人家尚在,可是他们的女儿却早就丢了,算起来……”

她的眼神落在姜锦额上,话锋一转,道:“和你养父捡到你的时候,是差不多的。”

前世找寻的身世真相,便如此轻巧地浮出水面了?姜锦微微有些愕然。

薛靖瑶瞧出了她的神色,继续道:“事情的每一个细节,我都派人核查过,你确实极有可能,便是他们当年丢失的女儿。”

“只是我不明白了,若你的身世如此寻常,那裴焕君琢磨这些,又是何苦,总不能真是爱女心切,不想亲女嫁给‘凶神恶煞’的武夫吧。”

薛靖瑶冷静地说着话,甚至还有心思埋汰了自己亲子一句。

姜锦的心情却有些复杂,她躬身,左手紧把住右手拇指,叉手一礼,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多谢大夫人挂心我的事情。”

薛靖瑶不以为意,道:“我看过那夫妇的画像,你生得并不像他们。或许有别的问题,只是暂且还查不出来。”

“不过,我倒是还查出来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她顿了顿,继续道:“云州附近有一条荒废的山道,我的人在那里,查到了私开铁矿的痕迹。”

——

河朔这地界,很难有太平的时候,战火频繁到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还要麻木。

不出几月,春末夏初。

裴临最近很清闲。

那一箭保守起见,起码也是五石弓才能射出来的,再加上位置凶险,他尚在恢复,一时动不得武。

当然,不用动武的事情要做的还有很多,这个清闲也只是和他自己之前相比。

除此以外,裴临还有一件事要做。

姜锦把那男孩儿接回了家中,找人给他像模像样地打了剑、造了弓。

她近来很忙,而在武学开蒙上她又不甚信任自己那点底子,不想耽搁薛然,便时常把他丢给裴临。

之前姜锦看薛然的个头,以为他怎么都快八/九岁了,结果一问,居然才刚满七岁,一时有些感叹。

“待到他长成,身量估计也很可观。”看着正扎马步的薛然,姜锦再度有感。

正值傍晚,裴临正在院中喝着茶,偶尔分出眼睛去盯一眼薛然扎马步。

他放下茶杯,瞥了一眼刚来的姜锦,问:“接人回

去?”

姜锦点头,又道:“对了,晚上有人要请我们一起吃饭,可要去?”

裴临扬眉,问:“谁?”

真是惜字如金,姜锦腹诽,她说:“崔望轩起的头,还有其他几个人吧,都是我们脸熟的。”

“什么由头,你可想去?”

姜锦嗐了一声,道:“这些人天天凑在一起吃酒赌钱,哪要什么由头?不过我确实是想去的。开春以后,我一直在推,这下又邀约我们,再推也不好了。”

况且就算之前交情寥寥,在一起守城拒敌之后,现在也能算是朋友了。

闻言,裴临颔首道:“等这炷香燃尽再走。”

姜锦点点头,在石桌对面的冷凳子上坐下。习武最忌因故打断,确实该等小薛然扎完这回。

她打量着薛然额上滚落的汗珠,看他眼神几乎和入定了一般死死定在前方,心下赞许。

姜锦在打量薛然,裴临却是一直在看她,只是她扭过了脑袋,他充其量只能观赏到一个圆润的后脑勺。

这边等薛然扎完马步耽误了一会儿,待姜锦和裴临一道,把薛然送回她家去之后,再一转身,忽然发现门外有一道幽怨的身影。

“这么晚还不来,难道是要爽约不成?”崔望轩驾着马,怨妇般从转角走来。

又是他。

裴临心平气和地等姜锦先开口。

果然,姜锦翻了个白眼,道:“耽搁了一会儿罢了,走吧。”

三人诡异地同行前往酒楼,姜锦被夹在中间也不尴尬,倒是崔望轩的碎嘴还是没停。

“啧,你们刚刚还真像一家三口,还带着个娃儿。”

闻言,裴临动作一滞。

和碎嘴子相处,姜锦嘴上也有些没遮没拦,“别,我和裴校尉可真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孩儿。”

生死大事都经历过了,从前的那些小龃龉便也显得微不足道了起来。私底下崔望轩找过裴临道歉,裴临态度冷淡,倒也没再说什么。

其实真要说起来,裴临未必不觉得那次粗陋的陷害是一件好事。

至少……

他瞥了一眼在马背上笑得前仰后合的姜锦。

至少叫他知道了,她确实是担心着他的。

骑马几步路的功夫,酒楼便到了。都是粗人,也不讲什么私隐,直接在大堂要了一桌酒菜。

宋子显还有其他几个人已经喝上了,就等人来全了动筷。

今日的崔望轩格外兴奋,他之前作战有功也受了擢升,此时多灌了点马尿醉意上头,一脚踩在长凳上,举杯高喊道:“今晚小爷我请!”

旁边人哄笑,七嘴八舌地开口啐他。

“真了不得,不晓得受了多少赏哦!”

“崔望轩,你可得说到做到啊!”

宋子显瞄了一眼正在吃瓜看戏的姜锦,又瞄了一眼她旁边插着手的裴临,心下感叹。

哎,这事闹的。

每个人性格不同

,有的人伤心了呢,反而还会来劲,用夸张的声势掩盖。崔望轩显然就在此列。

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便有人继续起哄,撺掇崔望轩道:“哎呀崔兄弟,你手头既宽裕,牌九还是骰盅,你选一个吧!小二——”

虽然说禁赌,但一桌人之间赌得不大,客人要这些东西,小二还是会给的。

店小二端着一盘骰盅来了,姜锦自己都还没意识到,眼神就已经下意识飘了过去。

这辈子忍到今天还没破戒,她实在是心痒痒手也痒痒。

瞧见她的眼神,裴临微微勾起了唇角。

互通心意后,尽管与她的相处并没有发生什么实质的改变,但他至少不必再强行压制相处时这一点雀跃。

亦不必担心她回头,撞见他的眼神。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裴临想。

崔望轩和小二大声耳语:“塞他们手里!今天酒桌就是战场,谁都别想下来!”

末了,他挠挠头,看着姜锦,朝小二补充一句:“对了,这位娘子除外,不要给她骰盅。”

人总是追求感官上的刺激,桌上原本就热闹的气氛更是喧腾。

裴临话少,但也不是哑巴,他看着姜锦眼巴巴的眼神,心下觉得又好笑又可爱,在热闹的气氛感召之下,没忍住说了句玩笑话。

“博戏之道,姜校尉可是个中好手,这是怕给了她骰盅,叫她把彩头全赢了过去?”

席间气氛本正热络,划拳的划拳、摇骰子的摇骰子,可裴临这边话音还没落,桌上所有人便都停了动作,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他。

气氛骤变,裴临抬眼,挟着酒杯的手一顿。

崔望轩先是一愣,既而弱弱开口道:“裴校尉,你在说什么啊?姜校尉她从来不赌钱的,营中的大家都是知道的。”

被夹在指间的酒杯骤然翻覆。

裴临愕然。

他缓缓偏头,对上身侧姜锦的眼神。

这一瞬间,他才知道,什么叫如坠冰窟。!

姜锦目光放空,真心实意地感慨道:“管他呢,已经过去了。”

凌霄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其实……我没想到姐姐知道前世的事情之后,会是这种反应。”

姜锦也顿了顿,她似乎在思考这件事应该怎么说才能解释清楚,许久才道:“我始终觉得,人既活在将来,也活在过去。如果他没有前世的记忆,我不觉得他还是他。”

想清楚这件事之前,姜锦是有过难以言说的失落的。

姜锦拿着长长的单子,一时咋舌,她说:“可真是财大气粗,瞧瞧这一件件的,也不晓得我那么小的住处放不放得下?”

姜锦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垂眸,眼睛盯着手指间绕着玩儿的那颗金粒:“按理说,或许我应该被感动得痛哭流涕才是?”

因为无论她再怎么追寻,她都确信,她确实再也不会见到那个裴临了。

姜锦是铁了心要翻篇,所以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抬手叠在凌霄的手背上,道:“一直说的都是我,凌霄,你还不曾告诉我,这些日子,你过得怎样,有没有寻到真凶?还有你的哥哥,我听裴临说了,他的腿……”

“说实话,我才回来那阵子,还真不习惯点灯都要算着灯油的日子。而且,先前在长安养尊处优的,乍然回来,我连灯芯都忘了该怎么挑。”

凌霄不满地撇撇嘴,拿胳膊拐了姜锦一下,道:“姐姐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现在提起来这么轻松,不晓得还以为那时真过的是什么好日子呢。”

此番任务完成得顺遂,节度府那边自然赐下不少奖赏。

要琵琶别抱了?

可是、可是……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两辈子明明都是这个人,却又……

凌霄抿了抿唇,她抬起眼眸,似乎是在打量周围的环境,“这里人多口杂,晚些……晚些我都会告诉姐姐的。”

姜锦点点头,神情也有些

“我大概还是怨怪他的。只不过,他能做到如此地步,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舍弃,不论如何,我也不算太错付,事到如今,也是时候放下了。”

凌霄凑在旁边,和她一起读这张礼单,“有什么放不下的,这连宅邸都又安排了两处。姐姐这回奇袭是立了大功,这点身外之物,算得了什么?”

姜锦随手把单子放回匣中,道:“钱啊……可真是英雄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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