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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野]追缉失格

嫌疑人名为西岛宪

冬末春初,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

“啊。”听到自己的名字,正在光明正大摸鱼的太宰治把乱蓬蓬的棕色脑袋从桌面上抬起,瞄了屏幕一眼,尾音拉长:“为什么是我?”

“因为除了你以外,大家看上去都不像是会出没那种不正规场所的人。”国木田有理有据道。

“不是说不要以貌取人吗!”太宰治不满极了,“我才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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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拭着玻璃杯的店员名为今井磷,25岁,西岛宪在这个酒吧里的同事兼前辈,相貌平平,存在感微薄,总是带着一副死板的黑色眼镜。

今井磷和西岛宪同在这里打工,是这里唯二的店员。不同的是,西岛宪是这里的“招牌”,不仅会弹琴卖唱,偶尔还在酒吧老板的庇护下做做普通的陪酒工作。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望向今井磷的时候亮了亮。

“抽烟去了。”西岛宪理所当然地说,“放松点,磷。今晚没有客人,我也不需要上台唱歌。”

今井勉强算是放过了他。

西岛宪走近,背靠着吧台,偏过头去看今井。

被盯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今井瞥了他一眼,“看什么看。”

手放在嘴边轻轻一笑,西岛宪说:“磷你是不是穿增高垫了,怎么看上去和我差不多高了?”

这句话成功惹毛了今井。

“闭嘴,白痴西岛。”今井咬牙切齿,差点徒手掰弯了正在擦拭的银质餐具,同时头顶浮现出了一个叉叉,“有没有人说过,你闭嘴不说话的时候还挺顺眼的。”

的确如此。西岛宪安静地垂着眼的时候,周身总是会蔓延出岁月静好的氛围。

”磷,明天雨会停吗,我讨厌雨天。”

这种天气,西岛宪只穿了一件衬衫,又因为刚刚不打伞就跑去外面,现在,衬衫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显得身板有些弱不经风起来,他脸上血色很淡,叹了口气抱怨:“我家后院的那些花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太阳了。”

西岛宪喜欢花,尤其是三色堇。他家小小的后院满满当当地种植了一整片三色堇花田,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今年,这些三色堇还没到开花的季节,现在正是含苞待放、需要阳光滋养的时候。

“下雨就要打伞啊笨蛋!”今井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条干燥的毛巾,重重地甩到西岛宪的头上发出“啪“的一声,“擦干净了去后面换衣服。”

“有没有人说过,磷你像妈妈一样操心。”将糊在脸上的毛巾取下,西岛宪学今井用同样的句式调侃。

今井暴躁起来:“滚!我是怕你身上的水滴在地板上,那是我刚拖的地!”

见磷生气了,西岛宪不再说话,乖乖地去更衣室换衣服。

与此同时,租界区的雾巷中,大衣下摆不可避免地被雨水浸湿了些,太宰治在雨中行走的脚步停下了。

他抬眼望向前方某处。

那里,“xygen”酒吧的招牌若隐若现。

太宰治在原地拿出手机,拨出了一通电话。

酒吧内,听见吧台座机铃声响起,今井磷熟练地接起话筒。

于是当西岛宪从更衣室换好便服出来时,刚好看到今井在接电话,“磷?”

“有客人,西岛。”今井看了过来,“是位先生,点名找你的。”

“找我?”西岛宪眨了眨眼,“今天老板不在,我也没有提前收到通知。”

西岛宪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酒吧里常驻的客人许多都对他青睐有加。经常有人愿意出钱点歌,或者让其陪酒助兴。

不过因为在这里工作的缘故,他受欢迎的同时也遭受过不少骚扰,每每都是老板出面摆平。

酒吧的老板是位洋人,平日里对西岛宪照顾有加,在这附近地带有着不小的权威。在老板的庇护下,找西岛宪陪酒的客户也仅仅只能喝酒。

“磷,就说我今天已经下班了,把他打发走吧。”时间不早了,只想早点关门回家休息,西岛宪兴致缺缺。

“你小点声……!让人听见了怎么办!”今井倒吸一口凉气,远离话筒压低了声音说,恨不得立马挂了电话上去暴锤他,然而转头再次靠近话筒时语气疏离地回复:“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们西岛他今天已经下班了。”

电话那头,听着,太宰意味不明地敛眸,游刃有余地说:“请转告那位西岛先生,我愿意出双倍的价格。”

“额……好的,请等一下。”今井微微流汗应了下来,然后转而对着西岛宪挤眉弄眼起来,空闲的那只手比了个“二”。

西岛宪原本有些倦怠的眼神一下子就清澈了起来。

谁tm会跟钱过不去啊!如果见到对方后不合拍,随随便便应付下、早点打发走就好。

想着,他也伸出手来,朝今井比了个大拇指。

赚钱嘛,不寒碜!

今井接收到西岛的意思,立刻换了一副口吻:“先生,我们西岛他说时刻欢迎您的到来。”

要接待客人可不能穿得太随便,西岛宪再次一头扎进更衣室。

一分钟后,太宰治如约而至。

今井有些意外地看着走进来的这个陌生颀长的男子,没想到对方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竟如此这般的……风度翩翩。

这会儿西岛宪还没从更衣室里出来,太宰治把伞立在一边,环视了一圈问:“你们这里有包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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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岛宪在更衣室慢悠悠地换好衣服走了出来,今井连忙上前催促,指了指一个包间:“那位先生十分钟前就到了。”

“知道了。”

边走边清着嗓子,西岛宪来到包间门口敲了敲门,提高声音:“先生,我进来了?”

说罢,他不等里面人回复,自顾自推门而入。

太宰治正双腿交叠坐在卡座的正中央独自饮酒,听见开门声,他放下酒杯抬眼望去。

酒杯的玻璃底座碰到桌面的瞬间,连带着杯内的冰球一齐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同时,他和一双琥珀色双眼对视上了——

“我是西岛宪,叫我西岛。”

修身的米色西服将青年的身型衬托得很好,内里一件白T,饰品只有一对款式简单的耳钉,除此以外再没有其他的修饰。

五官和眼神看上去既漂亮又干净,正微微含笑平静地望向他。

既没有很热情,也称不上冷淡。

如果换做是一般人,西岛宪的一切都是刚刚好容易让人心生好感或是漏掉心跳的程度。

“你好。”只看了一秒,太宰便弯了弯眼睛,“我是太宰,太宰治。”

“太宰先生。”西岛宪在门口停顿了两秒后走近,在距离太宰半米左右的地方大方落座,看到了对方手中的酒杯,“怎么自己先喝上了?”

太宰治笑而不语。

“抱歉,是我来迟了。感到寂寞了吗?”西岛宪闭了闭眼,右手拿酒瓶给左手的杯中倒酒,抬腕一饮而尽,“慢点喝,我先自罚一杯。”

举手投足间始终维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没关系。”

太宰回想着今天白天在侦探社国木田君在大屏幕上放的那一小段监控录像中模糊身影。

年龄大概在20岁上下,还很年轻,身高175cm左右,黑发,左撇子,身材偏瘦。

特征全部都刚刚好吻合。

最重要的是,西岛宪此人,在18岁还未成年时便有过杀人入狱的前科。

余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身侧之人,太宰手指来回摩挲着杯壁,心中有数。

太宰治十分健谈。只要他想,他可以和任何人聊得来。

然而,尽管聊得火热,他发现西岛宪几乎不会谈及有关他自己的任何事。

知道的只有西岛宪说自己很喜欢三色堇、喜欢吃甜食、讨厌雨天等等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

西岛宪倒是久违地感到快乐。他很久都没有开怀畅饮过了,今天因为太宰的缘故破例多喝了些,现在有些微醺地靠在沙发上揉了揉眼。

头顶的灯光,光晕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西岛宪半闭着眼,朝着灯光伸出手。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太宰治酒量一向很好,他主动提出结束,起身后朝西岛宪伸出手,“还好吗?”

“……好。”太宰治的眼睛在暧昧的灯光下像融化的蜜糖一般,西岛宪有些失神地站起身,没有搭上对方朝他伸出的手,“我没事。”

太宰治不甚在意,双手插兜拉开包间的门径直走了出去。踏出房门的瞬间,他恢复了面无表情。

金井磷和走出包间的太宰擦肩而过,停下多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对跟在后面的西岛宪说:“你回家吧,我来打扫。”

西岛宪在后面给自己点了根烟,目光落在前方那抹颀长背影上,表情细微纠结了瞬,对身旁的今井说:“磷,我好像完了。”

“……”金井罕见地没有回话,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酒吧打烊了。

和磷道别后,西岛宪没有换衣服就走出酒吧,斜着身子靠在墙边屋檐下,黑暗中,他的眼睛依旧透亮。

雨还在下。

“别着急走,太宰先生。”望着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背影,西岛宪唤道,“你家不住这附近吧。”

“嗯……”太宰停下步伐侧过身,用极短的速度思索了下承认了,“你怎么知道?”

西岛宪没有回答,只是说:“太晚了,要回市区很困难的不是吗?”

“不介意的话来我家坐坐,离这里很近。”

太宰治听得眨了眨眼。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邀请。

要入虎穴吗。

“好啊。”想都不用想,太宰治微笑着同意了。

“我没带伞。”西岛宪走出屋檐下,三步两步自觉地钻进太宰治的雨伞下。

二人共用一把不大的伞,行走时肩膀时不时会碰到一起。

与在包间时不同,现在气氛莫名其妙有点沉默。

虽然太宰治一直目视前方,但是依旧可以感觉到对方时有时无的视线。

“前面就到了。”

西岛宪拿出钥匙打开铁质的大门,发出沉重的吱嘎声。去到屋里需要经过一个小小的院落,夜太深了,太宰治没有看清院子里有什么。

来到屋前,西岛宪刚要开门进屋,突然,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从院子不知何处冲了出来。

接着微弱的月光看清后,太宰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实的表情——嫌弃。

是狗。他讨厌狗。

那是一条大黄狗,来到西岛宪的脚边绕了一圈,随便摇了两下尾巴算是意思过,又扭头闻了下太宰治的裤腿,一声不吭地扭着大腚转身走了。

烈犬不吠。

然而,直到大黄狗转过身一跳一跳地走远,太宰治这才发现,它缺失了一条后腿。

一只只有三条腿的残疾烈性犬。从缺失的那条腿的横截面来看,似乎还是被人为砍伤的,截面太过平整了。

太宰治鸢色的眼睛沉了沉,静默地看向身边的黑发青年。

“喂喂,大黄。”西岛宪不觉有他。他叉起腰来,表情不满地对着大黄逐渐远离的背影道:“看见不认识的人进家好歹叫两声吧。”

……大黄吗,这名字可真够直接的。太宰治想。

西岛宪进家门后的第一件事,是要换上雨靴回到后院,用塑料布把一整片的三色堇花苞覆盖住,避免它们被雨水过度侵蚀。

“太宰先生随便坐,我先打理一下院子里的花。”朝站在客厅中央的太宰说完,西岛宪抱起一个工具箱暂时离开。

趁着对方在院子里忙着的时候,太宰治在屋内简单地走动观察起来。

西岛宪的家很普通,并且从房屋构造来看有一点时代了。

看了一圈后,太宰治直接走进了像是卧室的房间。

和室内的其他地方相比,起居室最能反应一个人的真实性格和习惯。

首先引人注目的是两个巨大的落地书架。被很多书几乎填满了,书籍的摆放有规律可循,同样类别的紧挨在一起。其中,很多医学相关的书。

太宰治随手取出一本,书页的磨损程度显示它经常被翻阅。

除了数量可观的书外,窗边立着两把吉他,一个谱架,桌面上有谱到一半的曲子。

接着,太宰治敏锐地注意到了地板的缝隙。那里,几根黑色的短毛发卡了进去,很难被发觉。

于是他蹲下身捻起了两根放到眼前,发现这明显不属于头发长度中等的西岛宪。

做完这一切仅用了几分钟。太宰治回到客厅,刚刚在沙发上坐下,西岛宪回来了,手里提着一把大大的园艺剪刀走来。

太宰治瞥了眼茶几上的相框,随口问:“你独居?”

相框里的照片,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和疑似为幼年时期的西岛宪。

“不,我跟母亲生活在一起。”离近了,西岛宪神色自然地抬手把相框倒扣在桌上,“只是她近期不在家而已。”

然而据太宰刚刚的观察,屋内几乎已经完全没有另外一个人生活的痕迹了。此外,侦探社目前搜集的资料也显示,西岛宪的母亲早就被列为失踪人员。

西岛宪本人不可能不知道。

看来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不简单呢。太宰意味不明地耸了耸肩。

下一刻,西岛宪的声音自上方响起:“我啊,几乎从不邀请别人来家里。”

“邀请只见过一面的人回家更是前所未有。”语气如常地陈述着,西岛宪抬起手中的园艺剪刀轻抚刀身,“太宰先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园艺剪刀上锈迹斑斑,一看便知是经常使用。

看着对方无暇的面孔和清澈的琥珀色双眼,听着这好像是犯罪前宣言般的话,太宰治不惧,他在沙发中眯起眼睛,十分配合地道:“是吗。是什么意思呢?”

同时右手不动声色地摸向衣服里随身携带的枪。

哪想西岛宪下一句话是:“意思是,我觉得我喜欢你。”

太宰治的动作僵在原地。

接下来,太宰眼睁睁地看着西岛拾起茶几上的清洁布,把园艺剪刀细细地擦拭干净后放回工具箱里。

然后,来到他面前蹲下身,将下巴搁在他的一侧膝盖上,仰起头来。

清亮的琥珀色眼睛就这么自下而上地看着他,声音很轻地问:“我们试一次吧?我认真的。”

被那种眼神注视着,让太宰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对方如瓷器般脆弱易碎的错觉。

“……”太宰治呆呆地低头看着正乖顺地伏在他膝盖上的黑色脑袋,把头一歪,“欸?”

……事情这样发展的吗?

照片中,青年意外地相貌清秀,看着镜头干净地微笑着。

“不要以貌取人。”见中岛敦露出了有些难以置信的表情,在和太宰一起经历过佐佐城小姐与“苍之使徒”事件、从那以后深谙人性复杂的国木田沉声提醒。

雨与雾气笼罩着寂静的街道,“xygen”酒吧的招牌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地泛着红白色的光。

今夜,小酒吧内没什么客人,只有一名店员在吧台里百无聊赖地擦拭着玻璃杯。

截至目前,死者数量用单手数不过来。犯人作案工具未知,手法高明且没有固定规律,现场也没有留下任何有效证据,甚至不能确定是否为异能犯罪、是否皆由一人所为。

“既然已经锁定了嫌疑人,那么尽快去调查取证吧。”他推了推镜框,“太宰,你去。”

不知过了多久,酒吧门上的摇铃响了,那名店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门口望去。

西岛宪回来了。

一头黑发如寒鸦的羽毛般乌黑发亮,清淡的琥珀色瞳仁,黑长的睫毛在浅色瞳底投射下阴影。现在,青年原本蓬松的黑发因为淋了雨水,发尾微微卷翘起来贴在额前和两颊。

“我们深入调查死者后,发现这些人在生前都和一个人有着关系……动机上说得过去,特征也和监控拍下的基本吻合。”

侦探社内,国木田独步正在给社员们开会,他将大屏幕翻了一页,调出了一个青年的照片,“他目前在租界红灯区的一家酒吧里工作。”

事情的起因,要从武装侦探社接到的一起委托说起。

这里是不受政府管辖的横滨租界地带,收容了众多非正规场所的红灯区。今夜,因为下雨,往日热闹的街道空旷了许多。

沙色风衣的衣摆随着步伐在身后翻涌着,太宰治正撑着伞在雨中行走。某刻,他停下脚步,黑雾在眼底翻腾。

他此行的目的地是——

西岛宪卷携着一身的水汽走进温暖干燥的室内。

“外面还下着雨,你一声不吭地出去干嘛了?还这么长时间。”那店员没好气地白了西岛宪一眼。

侦探社的大家一齐看向太宰,意味深长地点头表附议。

犯人依旧逍遥法外。横滨的警署觉得棘手,不得不请武装侦探社出手调查。

唯一的证据是一段被无死角监控拍下的一闪而过模糊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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