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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复嫁

第 128 章

“夜里看书伤眼。”宁澹声平气静。

沈遥凌又换了一副正经口吻,音调也压沉了些,粗犷的,仿佛是假扮另一个人在应和着自己的话:“没错,没错,阅毕此书真是使人醍醐灌顶,朝闻道,夕死可矣!”

她又恢复自己的本音,叹着气捧着腮:“为何我写不出这样的文章,或许这世上根本不需要庸才。”

宁澹听得够多了,轻咳一声,抬脚迈进门槛。

沈遥凌在烛光里回过头,亮亮的眼珠瞪得溜圆。

灯烛的暖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壁上,一高一矮,有一半重叠着,另一半看起来像是在相望,翻番股多么亲密。

沈遥凌收回目光,潜心静气,好像想要再次沉浸到那本书里,然而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面前突然滚过来一粒果子,咕噜噜在她眼皮子底下停住,挡住她在盯着的那几个字。

沈遥凌捻起来转身:“你好好吃,都掉我这边了。”

宁澹觑着她:“那位太史公还没讲完?”

“什么……”沈遥凌正要发问,又懵懵地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由太史公写下的

书。

宁澹半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垂着一半眼皮说:“困。”

他看起来,比平时柔软许多。

像没有理好羽毛的仙鹤,被烛光一打,毛茸茸的。

沈遥凌眼底湛湛,心里也颤颤。

她咽了咽喉咙,收起书卷:“那,嗯,那歇息吧。”

“嗯,明日再看。”宁澹提议。

沈遥凌心想,什么明日,原本就是已经看完的书,明日也不必要再看了。

宁澹抓着她的手腕,牵着她走到床边,放下了帘帐。

本是他日日都会做的动作,沈遥凌却还是看得心跳,不敢多瞅,收回目光地藏进被子里。

月光柔柔地洒入,宁澹呼吸平匀。

前几日的事情,她没有闹,是他太紧张,整得下人人心惶惶,惊动到了公主府那边去。

今日母亲不仅找过沈遥凌,也找他谈了话,再三嘱咐,要他与妻子敞开心扉。

他回府之前,一直想着,沈遥凌会是什么反应,却只看到沈遥凌自言自语,自娱自乐。

他松了一口气,也更犹豫。

沉默少许,宁澹侧耳细听。

沈遥凌的呼吸很轻,依然很有韵律,显然还没入睡。

“乖囡。”他的声音从夜里响起,把沈遥凌吓了一跳。

他清晰感觉到身旁的人肩膀一紧。

“怎么?”

他斟酌:“我有话想同你说。”

“你也睡不着?”沈遥凌新奇,她还从没看见过宁澹为了睡眠而苦恼。

今天熄灯太早,她也还很有精神,干脆翻身趴在枕上,侧着脸和宁澹说悄悄话。

“我问你,乌龟在路上被一只河虾撞翻了,很生气,骂了河虾一顿,但是他们俩不仅没有吵起来,还更亲近了,为什么?”

宁澹沉默。

他在想,那是多大一只河虾,可以把乌龟撞翻?

他指出不对劲,沈遥凌却摆摆手道:“你怎么知道这世上每一只河虾长什么样子?说不定,也有力大无穷的河虾嘛!”

他忍让了。

想了想,说:“为什么?”

沈遥凌眯眯笑道:“因为乌龟说,你瞎呀!河虾说,哎呀,你认识我,是熟人啊!得罪得罪。于是,就和好啦!”

他再次沉默。

宁澹还在琢磨着虾和乌龟,沈遥凌又说:“前几日,吃的那个饺子,你还记得吗?若青说,那叫黄虾蛟,可是,我根本就没有吃出来虾的味道呀,里面全是烧肉。你说,为什么烧肉馅的蒸包子,要叫黄虾蛟?”

宁澹有些发愣。

他脑海中,虾还在和乌龟相亲相爱,互相搂在一起握手言和,转眼间,那只虾又变成了沈遥凌口中的一道菜,在他脑海中冒着热气。

他晃晃脑袋,干脆把虾的画面抹去。

黄虾蛟只是取了个这样的名,王府的一餐一食,都会有专人呈到宫里去,他的餐食一直很

固定,节俭朴素,少见荤腥。

而沈遥凌虽然脾胃很弱,却很爱肉食,于是找了折中的法子,改了食谱,但却取了跟从前差不多的名字,也不至于变化那么大,叫宫中猜疑。

这对他而言,其实是有好处,因为有了沈遥凌带来的变化之后,宁澹也很快察觉,他并不是不爱荤腥,只是从前习惯了府中的生活,没有提过其它的要求,他也从来不会耐着性子去感受食物的差别。

难怪这些日子以来,他感到自己胃口大开,仿佛每一顿饭,都比从前更香,也更有价值了。

不过,这些该是夜里谈论的事吗?

宁澹的掌心捂了过去,垫在底下,暖着沈遥凌的肚子:“不要再说了,再说下去,等会儿又该饿了。”

热热的大掌几乎罩着她的小腹,沈遥凌呼吸一紧,眼珠转了转,老实地闭上嘴。

总算轮到他开口,宁澹斟酌又斟酌。

“喻府的事,你是否还生气?是我考虑不周到,那日的打算,应该提早和你说才是。”

沈遥凌原本还在胡思乱想,听到这句话,顿时兴致缺缺。

他的计划,和她提前说什么?犯得着吗,何况,说了又能改变什么。

她也根本不计较这个呀。

沈遥凌又翻了回去,仰躺着,摇摇头。

“不生气!不过,我看我以后还是不要再去喻府为好。”

她好不成熟,那日恐怕又闹了个笑话给人看。

宁澹默然半晌,应道:“好。”

沈遥凌拉起被子边沿,遮住自己的脸。

“那么,还有什么别的事?”

宁澹静了几息:“不然,我和你讲讲宫中的事。”

他从最紧要的事讲起,提了几个名字,全是三公九卿,振聋发聩的大人物。

沈遥凌一个也不认得,听得晕头转向,况且,宁澹讲故事的水准实在有所欠缺,本来是些惊心动魄的大事,他平铺直叙之下,好似变成了要死记硬背的课文。

沈遥凌一个呵欠接着一个呵欠,勉强睁着眼睛,配合地看着他。

等到宁澹停下来,她心想,终于说够了,抬起手在宁澹眼皮上抹了抹:“你困啦?那就睡吧!”

她话音落下,还没多久,眼皮已经盖上了,手还停在宁澹的脸颊上,人就已经睡倒了过去。

宁澹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也安静着,神思呆滞了几秒,胸腔沉沉地跳了几下。

轻轻的郁闷。

母亲说的,似乎也不全对。

她并不渴望他的解答,也不需要他的倾诉。

他们分明在同一片屋檐下,他却不知要如何将自己的天空分给她。

况且,他觉得自己的这一片天,实在是无聊透顶。

他看见她在树下晒太阳,看见她晃着脚心自言自语地赏一本书,但是又能隐隐感觉到,她在这里并不开心。

她像一只随时准备要飞的鸟雀,收拢翅膀乖乖地

伴着他,陪在他的屋檐底下。

他不敢叫她更无聊了?_[(,官场上那些尔虞我诈,她本就厌烦,会不会有朝一日烦得张开翅膀逃走了?他不敢想。

宁澹借着月光,细细地打量沈遥凌在清晖中被映得瓷器一般的面容,支起一条手臂撑起身子吻了吻,将人收拢些,搂着睡了。

第二日早晨起来,沈遥凌让若青梳着头,却在桌上看见了一张字条。

是宁澹的字迹。

她拿起来,上面写着——一条字谜。

好呀,真记仇!她昨晚考了他一个,今早他就回敬她一个。

沈遥凌目光灼灼,拿着那张字条,细细研究。

梳头时一直盯着看,用膳时也一直盯着看,现在嬷嬷们已经不会教训她了,她乐得自在。

若青见她用心,也跟着一起帮着想,若青是跟沈遥凌一起受过启蒙的,然而王爷出的谜题实在高深,若青想破脑袋也实在想不出来。

沈遥凌认真地盯了好一会儿,反倒不着急了,到了晌午时,把字条放在一边,自顾自地去玩别的。

若青还以为,主子已经过了兴头了,结果睡完午觉起来,沈遥凌又把宁澹写的那张字条翻出来,举在眼前看,一边看,还一边露出神秘的微笑。

这下,应该是想出答案来了吧!若青准备好了双掌,随时要给主子贺喜,结果下一刻,沈遥凌又放下了字条,跑去赏花。

若青挠着脑袋,干脆不再记挂了。

等到傍晚,宁澹从宫中回来,没有第一时间见着沈遥凌,便下意识撇向了卧房里的桌面。

他清晨留下的那张字条,好端端地摆在原处,只不过,上面多了一行字。

宁澹走过去拿起来,是分开写着的五个字。

全是能对应他那个字谜的答案。

宁澹抿起嘴角,浅浅笑了。

出的题被人猜出来,他反而更有成就感!

纸背还有阴影,他翻过来看,是一道新的题。

沈遥凌出给他的。

嘴角的笑意更深,眼底也盈盈的。

宁澹站着,忖摸半晌,将纸条收了起来。

迈出门槛去,正好碰见沈遥凌跑回来,抓着一只做了一半的纸鸢。

两人对视一瞬,彼此的眼底都亮亮的。

一时间静默,没说话。

宁澹负起手道:“已经入秋了,你怎么做一只春日的纸鸢?”

沈遥凌摸摸鼻子:“慢慢做嘛!我做的不好,飞不起来,等我每天做一点,到下个春日,不就能飞了?”

规划得很好,很有志气。

宁澹想,只怕你到下个春日,已经忘记它了。

这样一打岔,谁也没提字条的事,仿佛成为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又过一夜,沈遥凌瞥向桌面,心跳得飞快。

新的字条,正面,是宁澹为昨日傍晚的题目给的答案,背面,是他新留下的谜题。

沈遥凌

先审视他的回答。

哼,全对??[,足足七个字,比她多两个。

沈遥凌忽然燃起一种斗志,胸口敲得很响,仿佛有人给她注入了一股活力。

她有了折腾的目标,也有了必须要击败的“敌军”,就是她的夫君。

斗智斗勇,果然使人快乐。

宁澹下值时,刚迈进院子,就有人察觉了。

沈遥凌抬起头来瞅着他,声音脆亮亮地喊了他一声,奔过来,扑住他的手臂。

这样热情的迎接,他以前从没接受过。

宁澹喉头滚了滚,勉强镇定站在原地。

看她粉粉的活泼的面容,再听她活气十足的声音,他几乎能想到,这一整日,她是多么的开心,又是多么认真地期盼他回来。

只是这样想着,宁澹浑身都有些热。

他不着痕迹地将人揽住,抱在身前,很不经意一般,仿佛对此种待遇很是熟练老道,一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低沉地问:“怎么?”

沈遥凌笑嘻嘻的,似乎使了一个很坏的主意,往他手中塞了一张新的字条。

他垂眸一扫。嗯,这次的题,更难。

这样的小把戏,她和他整整玩了半个月。

没有一日中断,不过,却有输赢。

有时候她赢了,她耀武扬威,嘴上不说,神情却恨不得每个见到她的人都要叫她字谜大王。

有时候他赢了,她死活想不出来比他多的几个字,能生气一整天,气得夜里在被窝里的脸颊还鼓着。

宁澹把人揽过来,强硬地放在自己胸上,指腹揉着她的脸,要给她放掉脸颊里憋着的气。

沈遥凌不看他,觉得自己太笨,而感到委屈。

宁澹无奈地说:“这个字谜的答案,我也只能想到三个。”

“那就是你不好!”沈遥凌能够将没有道理的话说得振振有词,“我给你留了五个呢。”

宁澹认了:“是我出的题不好,你要怎么才不生气?”

沈遥凌感觉到自己胡搅蛮缠,羞愧地在他胸上掐掐点点。

“这,不生气的时候,就不生气了。”

宁澹脸色变了变,但还在忍耐着。

“嗯,你明天,给我出一个更难的。”

“那不行。”沈遥凌觑着他,“那不就成了我夹私报复?要被人笑话的!”

唉,两个人的比试,谁来下判书?

宁澹摇头,握住她的手:“我不笑话你。”

“哼哼,胜之不武,我不。”沈遥凌遵循着心底的公平,不能再被他让下去,手腕用力,要把手抽回来。

掌心划过小石子一样的一粒,宁澹忽然抽了口气,腹部的力量也弹了一下。

沈遥凌闯祸,眨眨眼。

宁澹沉沉看着她,一手已经按住她的腰。

“已经不生气了,是不是?”

沈遥凌脑袋还在转,嘴里老实地答:“不……”

话没说完,天旋地转,被人压在被窝里,一只手也蹿了上来。

这样仰视着他,他的神情看起来竟然有点坏。

沈遥凌在心里感叹,我初见时仙鹤一样的公子啊——

再接着,所有想法都破碎了,咿呀不成调。

等到撤了衾被,换了寝衣,宁澹心满意足,将人密密实实搂住,弓一样地侧贴在他怀里。

沈遥凌困倦,半睁着眼,眼底水光潋滟,还残留些拂不去的媚。

她用这样的一双演瞥过来,轻轻地懒懒地把宁澹望着,有些肿的唇一开一合,呢喃念着他的名字。

宁澹胸腔肚肠软成一片,应了她的召唤,俯身凑近,在眉骨上细细密密地轻吻,听她要跟他说什么。

沈遥凌被亲得眯起眼,像被挠着下巴的猫。

“谁说答案只有三个……我要,再造两个字,就赶上你了……”

宁澹一顿。

他带着些许气闷,些许无奈,再看沈遥凌,人家已经安安稳稳地睡了,唇瓣微微张着,也不知道是忘了合上,还是因为还肿着,自然地分开。

宁澹含着恨,凑过去抿了一口,翻手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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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语气停顿,宁澹听得也气息稍顿,难道她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沈遥凌又接着道:这样好啊!?_[(”

宁澹径直走进内间去了,一点也没回应,好似根本没听到她说什么。

沈遥凌瞅了一会儿,乐得悠闲,脚心晃了晃,又收回目光来接着看手里的书。

他放轻步子走到门边,听见里面传来对话声。

宁澹不禁眉眼一松,唇角无奈地扬起。

宁澹出来时,换了一身柔软的寝衣,上面有跟沈遥凌裙摆上一样的花纹。

他单手擦着湿发走过来,衣襟微微散开露出蓬勃胸肌,沈遥凌以为他要到床边去,结果宁澹挨着她坐了下来。

热气蒸腾,沈遥凌的面颊也有些燥,眼神飘忽不定。

沈遥凌正坐在桌边,声音十分活泼。

“太史公啊太史公,你写这书的时候在想什么呢?怎么写得这样——”

宁澹回来得晚,院里的下人大部分都去歇息了,屋里还亮着灯。

“嗯,嗯。”她应着,但显然也没当回事,手上还没有松开那本书,“你要洗浴么?水烧好啦,我去给你放!”

“不用忙。”宁澹摆摆手,叫她歇着。

沈遥凌从来不是积极干活的性子,脚没离开凳子,嘴里说:“姆姆教我要服侍王爷洗浴的!”

他拿了一盘果子,坐在沈遥凌的旁边,一颗接一颗地往嘴里送。

原本宁澹是没有夜里吃东西的习惯的,跟沈遥凌待得久了,就从她身上染了过来。

说罢,沈遥凌又摇头晃脑,压着低低的假音说道:“非也非也,做人怎么能这样妄自菲薄!”

宁澹脚步一顿,略带疑惑探头往里看了看。

分明屋里只有一个人,却一应一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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