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死亡。
170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他现在的身体还是少年模样,即使太宰明明是太过纤细的身材，却仗着成年男子的个头将他搂在怀里，也不知道现在的姿势究竟是他驼着太宰,还是太宰靠在他背上。
无形的斥力将他们推向屏障的空洞。
170想了一会：“很强，毁灭了那么多世界,是到目前为止遇见过最强的敌人，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战胜他，也许会死。”
“也许……这个词，真是很难从你口中听到这样表示不确定关系的词。”
170问他：“太宰治，事到如今，你还想拥抱死亡吗？”
太宰治一愣。
全然的黑暗中，鸢色的眼瞳凝固了。
属于太宰治短短二十二年的人生被划分为三块，十四岁前在津轻大宅里枯寂如同一滩死水的太宰治，十四岁离家出走加入港口Mafia在鲜血和枪火中寻找趣味的太宰治，十八岁叛离港口Mafia前往救人一方的太宰治。
灰色的世界，虚伪的人类，他早早看透了一切，在无聊腐烂的日复一日中寻找解脱，又出于人类求生的本能，像抓住一棵稻草一样挣扎地活下去。
最初的时候，稻草只是觉得小机器人的行为模式有趣，简单纯粹，和虚伪无关。
而后，他想让一之濑燐留下来。
想再见到他。
想一直见到他。
想现在见到他。
想明天也见到他。
氧化的世界重新拥有新鲜的色彩，渐渐地，明日的世界也值得期待。
……
他用脸颊轻触170的掌心，眼里凝固的鸢色化作早春最初的一汪潭水，太宰治自己也察觉不到此刻究竟有多温柔：“啊，怪不好意思的，我竟然觉得活下去这件事也能坚持了。”
已经不需要再刻意给自己寻找借口，就算一整天无所事事，虚度光阴，也觉得明日初生的阳光一定可爱。
“所以，既然我都坚持下来了，燐酱，请你也要坚持下去。”书在此刻不断翻阅，速度越快，世界壁垒就越是被虚弱，太宰治轻轻拥住怀里的少年，“你比谁都值得，你比谁都强大，你没有人造的器官，但拥有诸多羁绊和能力，他不是你的对手，你会胜利。”
他像是着重肯定，坚定地重复：“你会胜利。”
太宰治自认为他的心是一块贫瘠又严寒的冻土，但此时此刻，他突然产生了那么一点后悔的情绪，他希望他是太阳，是月是星，是温暖的春风，在吹拂的时候，给他力量。
听他安心地回应：“你放心，我会回来。”
天际上方出现了一个破洞。
破洞另一端是如墨的漆黑，缓缓流淌，却碍于壁垒的守护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但此世界的白兰却略微睁大眼，这种波动他很熟悉，每一次征服平行世界的时候他都是用这种方式穿越壁垒，再另一个世界肆虐之后再回来，每一次穿越的时候天空都会出现同样的洞。
“没想到你的世界都被毁灭了，还会有人来救你。”白兰·杰索有些惊讶，“让我猜猜是谁，是你世界那个苟活下来的桔梗，还是早早就被你送往异世界的小机器人？”
每一个白兰都共享平行世界的记忆，因此被他控制住的人一点也不意外白兰会知道170的存在。
“我倒是不知道这个小小的机器人会给我带来怎样的麻烦啦，”白兰不在
意地挥挥手，“不过他来的时机刚刚好呢，再晚一点，你就会变成我的雷之守护者，毕竟是唯一和我作对负隅顽抗到最后的白兰呢，你也知道穿越世界很耗费能量，雷之守护者，成为我专属的移动电源吧。”
“很棒吧，白兰……你我同样的名字很难区分啊，要不你改名吧，Ghst怎么样？”
“手下败将而已，没有反对的权利。”白兰猛地凑近，他的火焰如同毒蛇一样，锁住Ghst的脖颈和四肢，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白兰笑着说：“Ghst，你拼命保护送走的人，转头又回来送死，一片心意被辜负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能给我说说吗？”
Ghst眼皮都懒得抬：“别什么都打听，尊重一下个人隐私吧。”
“好啦，随你吧。”
白兰灿烂地一笑，随后转身离开。
这个世界的建筑划分其实和170本世界的极为相似，时代和科技水平都十分接近，只是少了杰索科技集团那栋高耸入云的大楼，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叫密鲁菲奥雷的Mafia基地，基地的大部分区域都在地下，露出来的部分不算高——至少没有杰索科技高。
170抬起头，默默地数了数密鲁菲奥雷的办公楼究竟有几l层，他抬起头，逆光看向楼顶。
那里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伸出手晃了晃像是与他打招呼，随后从楼顶一跃而下，落在地表的瞬间将水泥地砸出道道向外延伸的裂纹。
掀起的灰尘在空气中漂浮许久才散去，随后露出了藏匿其中的影子，见到他的那一刻，170感觉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无形地攥紧，干涩，难以吞咽。
“哟，第一次见面，小机器人。”
他明明与白兰大人有着相似的容貌，除了倒皇冠刺青换到了脸颊另一边，其他一切可以说是毫无差别，就连不分场合散发的恶意和善意也差不多。
就像此刻他还伸出手，摊开的掌心冲向170：“一个缺乏自我创造力的机械，连生命都称不上，居然可以在世界之间穿梭，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你很有趣，我给你一个活下来的机会，要不要加入密鲁菲奥雷？”
“不。”170不假思索地拒绝。
他没有说“把白兰大人还给我”这种话，170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魔王白兰，某种程度上白兰们的性格也很相似，如果白兰大人死了的话，魔王白兰一定会笑眯眯地告诉他，看他人在眼前崩溃似乎也是白兰们的乐趣之一。
他没说，白兰大人就一定还活着。
“好可惜。”
白兰还在惋惜，就见170幽幽开口，认真地问：“杀了你之后，会有人帮我指路吗，我没有来过密鲁菲奥雷，不认识路。”
“哈哈哈哈……”
白兰笑得身体都快和腿呈九十度扭曲，过了许久才站起身，扶住腰：“小机器人，我很欣赏你的狂妄，如果你死了，我会伤心的。”
“可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那小机器人，我有幸得知你的名字是什么呢？”
天际的破洞一直没有散去，漆黑流淌在正午的天空，170知道，那是太宰在出口等他，他的伙伴们在苦苦支撑通道，等待他回去与他们团聚的那一刻。
因此目光从天空转移到白兰身上时，瞳孔已经从黑曜石转成了一点猩红，湛蓝巨人拔地而起，无边雨水落下，凝滞四周一切生物的动作。
他望着白兰身上熊熊燃烧的火焰，那是他的力量来源，也是毁灭平行世界的源头。
“名字，我不想告诉你。”
硕大无比的长刀同时出现在须佐能乎巨人和170的手中，刀锋尖端直指将火焰具现化为翅膀，翱翔在云朵之间的白兰，和白兰身后的连接通道。
170淡淡地说：“接下来，速战速决吧，白兰。”
因为，我的伙伴们还在等我。！
太宰治轻笑了一下：“你现在担心的话，已经晚了哦。”
他突然一用力,整个人就飞了起来，在170一脸懵逼和茫然中，同样属于人体的温度就贴在了后背。
“你知道的，之前我的大脑，”食指轻点太阳穴，170，“我的下丘脑、杏仁核和伏隔核，它们都是人造的。”
太宰治轻声笑了笑。
它吸收所有光线,吞噬人的感官，在一片黑暗中，能听见来自不知名何处的窃窃私语,眼前却什么都看不见。
现在更换机体是不是已经晚了。
笑声成一串清澈的涟漪，被远处的黑暗吞噬，太宰治：“你说的那几l个都是情绪控制的器官，和数据分析没什么关系，控制感情的脑区，燐酱，嗯，藏着什么小心思？”
170一本正经地看向他。
他在双臂中转了一圈，郑重其事地面对太宰治，他的眼他的嘴，都是面向太宰治的利器。
尽管浓墨的纯黑遮挡了他的背影,但手中的温热却不曾作假。
“太宰。”掌心的手突然紧了紧，“你还好吗,不舒服的话我让须佐能乎送你回去。”
黑暗是一种侵蚀的颜色。
意味着永恒的消散,五感的消失，思念永远也无法到达的彼端，但此时此刻太宰治居然没有关注他一直祈求的死亡，也许他已经找到了活下去的期望，也许他觉得死亡不过如此。
170不知道，太宰治是最难的一本书，他从来没有读懂过。
但是，这也不会改变任何他对太宰的看法，170仰起头，发梢落在太宰治的肩头：“这个词表示不足50%的可能性，具体的概率算不出来，自从我的决策分析模块被拆掉之后，数据分析就变得难以运算和处理，好困难。”
170：“杏仁核让我对死亡产生恐惧，下丘脑控制情绪的身体反应，伏隔核释放多巴胺让我产生强烈的欲望，促使我向你问出这个问题。”
一只手抚摸太宰治的脸，手心紧贴他的脸颊，温热，干燥，是属于人类的触感。
“你对魔王白兰有什么想法吗？”魔王白兰是太宰治对另一个世界特有的称呼。
在身体本能反抗这种未知前,太宰治觉得自己的手被拉住了。
一股推力在带着他缓缓向前,将他推向另一个世界，世界与世界之间的缝隙内都是毫无生气的虚无和困顿，在负面情绪将人心吞没之前,温暖的温度从掌心传来，170就在他前方不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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